2024年2月29日發(作者:靜候佳音用在什么場合)

第二十一集
1,山坡涼亭,黃昏日景
蕭景睿一步步走入涼亭,他微微低著頭,神態和步伐都很平穩。
梅長蘇微笑:“請坐。”
蕭景睿與他一起在亭中石桌旁坐下。桌上擺放著酒壺酒杯,梅長蘇執壺斟酒,遞了過去,“此去路途遙遠,杯酒餞行,愿你一路平安?!?
蕭景睿接過酒杯,仰首一飲而盡,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酒漬,還杯于桌,拱了拱手道:“多謝蘇先生來送行,在下告辭了?!?
梅長蘇看著他起身掉頭,一直等他走到了亭邊,才開口問道:“景睿,你為什么不恨我?”
蕭景睿身形一頓,默然了片刻,回身直視著他,答道:“我能恨蘇先生什么呢?我母親的過往,不是你造成的;我的出生,不是你安排的,謝……謝侯的那些不義之舉,都是他自己所為,并非由你慫恿謀劃……你我都明白,你只不過是一只揭開真相的手而已,事實上讓我覺得無比痛苦的,說到底還是那個真相本身。當年的事根本與你無關,我當然不至于可笑到遷怒于你。”
梅長蘇也站起身:“可是,那天晚上的事情卻與我有關。以我的能力,我本可以讓真相繼續被掩蓋,但我沒有,相反,我揭露了它,以一種極為激烈的方式,絲毫不顧忌你的感受,不顧忌你我之間的交情。對此,難道你也沒有怨言嗎?”
蕭景睿想了想,慘然一笑:“說句實話,你這么做,我曾經很難過。
但我畢竟不是自以為是的小孩子,我知道人總有取舍。你取了自己認為重要的東西,舍棄了我,這只是你的選擇而已。若是因為沒有被選擇而心生怨恨,那這個人世……就未免有太多不可原諒之處了。畢竟……誰也沒有責任一定要以我為重,無論我如何希望,也終究不能強求?!?
梅長蘇:“我確實不一定要以你為重。但自從你我相交以來,你赤誠待我,我卻未曾同等回報。在這一點上,是我愧欠你?!?
蕭景睿:“我之所以誠心待你,是因為我愿意如此。若能得回同樣的誠心,固然應喜,若是不能,也沒什么好后悔的。”
梅長蘇神色黯然:“你雖然不悔,但這件事后,你我之間終究不可能再做朋友了。”
蕭景睿抬頭看了看遠方,慢慢道:“是……你我之間有太多的不對等,終究難再為友。如今能彼此無恨無怨,已算是最佳的結局了?!?
梅長蘇踏前一步,目光溫和:“景睿,你是我認識的最有包容心的孩子,上天給了你這份不記仇恨、溫厚大度的性情,也許就是為了抵消你的痛苦。我真心希望以后,你仍能保有這份赤誠之心。雖然世間未必全是公道,但你以赤心待人,終會有人赤心待你。”
蕭景睿凝視了他片刻,似有話要說,但張了張嘴,又咽住,最后只是道:“多謝。”
梅長蘇目送蕭景睿離開涼亭,走到山坡下,與言豫津互相拍了拍肩膀,上馬離去。
黎綱走近,道:“宗主,此處風大,我們也回去吧?”
梅長蘇望著蕭景睿遠去的煙塵,嘆息一聲,“南楚終究也非凈土……傳我的命令,派朱沉過去,盡量照應一下吧?!?
2,譽王府,庭院
譽王府奢華綺麗的后園中,一塊太湖奇石擺在院子正中。
譽王帶著幾位清客繞著這塊太湖石上下左右的打量。
一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站在前面,手拿一把折扇
字幕:譽王府首席師爺﹒康先生
康先生指著面前的太湖石,道:“殿下請看,且不說此石渾然天雕,鬼斧神工,單是這規格,就不是凡石可比。屬下專門派人從揚州督運過來,半點沒有磕傷,就怕誤了殿下的事。”
譽王看著太湖石,滿意地笑笑。
康先生湊近,又道:“此石還有一個最難得的地方,殿下看出來沒有?”
譽王又上下仔細看了看,搖頭。
康先生引著譽王換了個角度,“殿下試著這樣看過去……”
譽王將頭微微后仰,平視過去。
扭曲的太湖石隱隱現出一個壽字。
譽王面露喜色:“妙啊,真是妙,從這里看過去,分別就是一個草書的壽字。這塊太湖石用作父皇的壽誕之禮,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康先生:“別的不說,絕對穩壓東宮一頭?!?
譽王微微收了些笑意,問道:“東宮那邊備了什么壽禮,可打探清楚了?”
康先生:“打探好了。倒也難得。是一面九折飛針龍繡的大屏風,卻也是精工巧妙,華彩灼然。不過……未免流于匠氣了。”
譽王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靖王那邊呢?”
康先生一怔:“靖王?”
譽王微慍,“難不成,你竟沒想過要去打探打探靖王的動靜嗎?”
康先生笑了笑,道:“靖王素來得的恩賞少,采邑貧薄,位份也不高,靜妃更沒什么進項幫襯,只怕手里沒那么寬裕。想必是跟往年一樣,送個隨意的玉器擺件什么的吧。”
譽王瞪他一眼,“跟往年一樣?你枉自跟了我十來年了,擬折子寫條陳是把好手,怎么這眼力一直上不去?你再仔細擦了眼睛看看去,靖王今年能跟往年一樣,我還就不信了!”
康先生忙道:“是,是屬下疏忽,這就安排打探。”
譽王:“太皇太后的國喪拘著,陛下的壽誕也不能大辦,最多把宗室重臣們叫進去賜個宴,所以這呈送壽禮的場面越發要緊,千萬不能有差錯?!?
康先生:“是?!?
3,靖王府,演武場
庭生站在箭場前,認真地搭弓練力。(觀眾可能已經忘了他,配個字幕吧:故皇長子祁王遺腹子﹒蕭庭生)
靖王路過,站在后方看了一陣。
庭生練了一會兒,擦擦汗,回身看見靖王,忙行禮。“靖王殿下?!?
靖王點頭,上前指導他改正姿勢,掌握力道。
庭生認真學習。
靖王又看他射了一箭,表情滿意。
靖王:“你倒是不貪玩,這一向進益不小。聽學里的先生說……你最近在看兵書?”
庭生興奮地道:“是,我愛看兵書,學好排兵布陣,將來跟著殿下上戰場?!?
靖王笑道:“有志氣,不錯??磿臅r候遇到什么難解之處,盡管來問我?!?
庭生:“是,多謝殿下!蘇先生出的題,要是我實在答不上來,便去請教殿下。”
靖王原來已經轉身,又停了下來,“蘇先生出的題?”
庭生見他表情奇怪,有些嚇住,說不出話。
靖王:“蘇先生什么時候過來的?”
庭生結結巴巴道:“沒……沒過來,是飛流哥哥……經常過來玩……”
靖王:“飛流經常過來玩?”
庭生:“是……”
靖王:“那怎么又扯上蘇先生的?”
庭生:“我想看兵書,學里的先生不給,飛流哥哥就找蘇先生要了幾本給我……看不懂的地方,我寫信問蘇先生,他都會給我解答,近來,還布置了功課給我,叫我答題,寫策論……”
靖王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你倒會給自己找師父?!?
4,蘇宅院落
甄平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臂膀,彎弓搭箭,射中墻上的圓靶。
梅長蘇站在廊下觀看。
黎綱從外間走過來站在他身邊,看甄平射了第二箭。
黎綱:“真是一把好弓。靖王好弓馬,這是要送給他的?”
梅長蘇搖了搖頭:“這是幫靖王給陛下備的壽禮?!?
黎綱一驚:“給陛下的?我知道陛下也通騎射,但沒怎么聽說過他喜歡弓箭之道???”
梅長蘇想了想,“應該不算太喜歡吧……”
黎綱不解:“既然陛下不是特別喜歡,那為什么要送這個?送禮不是應該投其所好嗎?”
梅長蘇:“送禮確應投其所好,但靖王素來不在中樞,不得恩寵,陛下以前一年也見不了他幾次,他怎么可能知道陛下真正的喜好是什么?所以投偏了是正常的,投準了才奇怪呢。你想,一個受冷落的皇子,哪里來的人脈打聽這些?”
黎綱想了一下,又問道:“那,隨便不拘送個什么便是了,這把弓可是宗主你特意派人細心尋找來的,留給靖王殿下多好?!?
梅長蘇:“若論往年,隨便亂送都不妨,但今年陛下很明顯在給靖王加恩,要是沒有任何領情回報的表示,依咱們皇上那個心胸難免不快??墒瞧嬲洚悓氄l也拼不過太子和譽王,靖王也沒那個實力去拼。所以這份禮嘛,既不能太貴重,也不能顯得沒花心思。這把弓挺合適的。
靖王是好弓之人,他肯割愛進獻給陛下為禮,怎么看都是一番心意,至于沒摸準陛下的喜好,只不過是人脈不夠罷了?!?
黎綱抓了抓頭,道:“一個壽禮,這么多彎彎繞繞……還是宗主想得周到?!?
院中甄平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再次拉滿弓弦。
5,宮城,涵壽殿
上一幕特寫的弓弦虛化后再次變得清晰,此弓已在梁帝手中。梁帝用力拉了拉,勉強拉個半滿。
旁邊高湛恭維道:“陛下真是神武不減當年啊。”
梁帝哈哈大笑,道:“好,好弓。”
太子與譽王神色有些不快。
梁帝看了看下方諸皇子,將手中的弓交給內侍,道:“你們都有孝心,朕很欣慰。太子的屏風精巧,景琰的這把弓也不錯,不過還是景桓的太湖壽石最合朕的心意,不枉朕平素那么疼你?!?
譽王頓時欣喜,笑道:“謝父皇夸獎。不過這太湖壽石再高,也難表兒臣對父皇的孝心于萬一。兒臣再敬酒一杯,祝父皇福體安康,千秋萬代!”
梁帝笑了數聲,道:“好,好孩子!”舉杯飲了,又道,“你們孝順朕,朕也應該孝敬太皇太后,如今孝服在身,宴飲不可過度。再說你們這一整天都跟隨著朕,想來也勞累。再飲一杯,都散了吧?!?
太子道:“是。想必后宮娘娘們也都備了精巧玩意兒,等著給父皇上
壽呢?!?
梁帝笑道:“可不是,朕陪了你們,也得去陪陪她們了?!闭f著舉起杯來。
眾皇子與殿中重臣們一起舉杯,齊聲道:“恭賀陛下圣壽綿長,萬歲萬歲萬萬歲?!?
梁帝笑著飲了酒,放杯,由兩名內侍扶著起身。
高湛高聲道:“圣上起駕!”
眾人拜送,起身。
一名朝臣過來笑道:“譽王殿下今年又拔了頭籌。殿下懂得皇上的心思,又能這么大手筆,真是誰都比不上?!?
譽王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
一旁太子的臉色難看。
譽王被幾名朝臣簇擁著出殿。靖王也默默向太子拱了拱手,離去。
太子恨恨地攥緊了拳頭。
尚有幾名朝臣留在殿中,其中一名過來,勸道:“太子殿下何必動氣。譽王固然光鮮露臉,但陛下對著靖王送的弓也很喜愛,未嘗不是一股新的風向。”
太子不以為然,“什么新風向,陛下雖然時常會獵,但對騎射之道并無偏好,面兒上裝著喜歡罷了?!闭f罷也悶悶地走了。
那名朝臣搖了搖頭,嘆氣。
另一大臣過來,低聲道:“你也看出來了?”
那朝臣道:“看出來了有什么用?太子殿下現在是越發不聽勸說了?!?
大臣道:“你也是,這股新風向還弱,而且不穩,咱們既然看出來了,便悄悄看著就是,多什么嘴呢?!?
那朝臣眉尖一動,若有所思。
6,后宮,養居殿,室內夜景
梁帝半躺在軟榻上,神情放松。
靜妃跪在榻內,正慢慢給梁帝按摩腿腳。言皇后坐在榻旁椅上。
榻前小桌,擺放著幾碟小菜。更下方陳設長桌,菜肴豐盛,諸妃依序坐著,以越貴妃居首。
言皇后柔聲道:“因在孝期,臣妾們都不敢裝扮,也不能有雅樂歌舞助興,陛下這個壽誕實在簡薄委屈,也唯有拿臣妾們的真心實意來給陛下找補了?!?
梁帝笑了兩聲,道:“你如今也這么會說話了。朕倒覺得就這般清清靜靜地吃喝說笑,更顯親熱?!?
他的目光向下掃了掃,落在長桌旁的越貴妃身上。
越貴妃裝束淡雅,低頭安靜地坐著。
梁帝皺眉:“貴妃,素日你是個愛熱鬧的,怎么今兒個反而不說話了?”
越貴妃抬頭,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怯生生道:“臣妾看陛下召靜妃妹妹侍奉,想是勞累了想要舒緩,所以不敢多嘴吵著陛下。再加上近來容色憔悴,也……也不太愿意讓陛下瞧了厭棄……”
梁帝:“胡說什么呢,朕幾時厭棄過你?你也坐過來吧?!?
越貴妃依言上前,侍女移了個繡墩在榻前,她低頭坐了。
梁帝拉了她一只手,輕輕摩挲,道:“你近來瘦了些,可是身子不適?也該傳御醫來瞧瞧……”
越貴妃:“謝陛下關心。臣妾還好,皇后娘娘也時時關照的。”
梁帝的眼尾掃了掃言皇后,撫著越貴妃的肩頭,柔聲道,“早先看見太子,覺得也瘦了好些,不怎么有精神?!?
越貴妃:“太子是過于思念太祖母了?!?
梁帝:“夜秦又貢來了一些螺黛,這宮里只有你配使,朕晚間就命人送到你哪里去?!?
越貴妃:“謝陛下?!彼f著便有些語音哽咽,抬起衣袖掩了半張臉,眼波流轉,微微低下頭去,又露出笑容。
梁帝頓感憐愛,又摩挲起她的手來。
皇后氣悶,看了靜妃一眼。靜妃仍是認真地捏著梁帝的腿,神情動作絲毫未變。
7,宮城,梁帝寢殿,日景
高湛在廊下看了看外面的晨光,轉身入內,穿過重帷,來到梁帝榻前。
高湛:“陛下……陛下!”
梁帝懶懶地哼了一聲。
高湛:“陛下,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梁帝在枕上微動一下,仍是閉著眼睛。
高湛趨前看了看梁帝的臉色,伸手輕輕在他額角微觸,臉色頓時一變。
8,宮城,梁帝寢殿
言皇后率諸妃候在床前,表情都有些憂急。
太醫跪著在為梁帝診脈,半晌后放下,退出幃幔外。
言皇后跟出來,問道:“如何?”
太醫:“陛下脈象虛浮,肝氣不平,需靜養數日,加以調理?!?
言皇后盯住他:“你說實話,不妨事么?”
太醫:“娘娘放心,確實不妨事?!?
言皇后神情安穩下來,道:“好。你盡心侍候吧。”
太醫躬身。
幃幔內的越貴妃轉過頭來,與皇后視線相交,兩人都面無表情。
9,宮城,芷蘿宮
靖王走入殿中,靜妃迎上。
靜妃:“怎么這么早就進宮來了?”
靖王:“陛下身體不適,皇子們全都進宮請安。不過高公公傳旨,說陛下倦怠,不讓進去,只在殿外磕了頭?!?
靜妃:“我已看過陛下,不過是壽誕日累著了,又多飲了些酒,不妨事的,清淡幾日就好了。”
靖王略略放心,道:“目前情勢膠著,太子還未廢黜,陛下不是大病就好?!?
靜妃隨口道:“我看陛下對越貴妃尚有余情,壽宴之上,也露出復寵之意?!?
靖王不在意地道:“蘇先生說,以太子的性情,遲早還要再出紕漏,咱們不用管。寧國侯府那一夜,便如同譽王與太子的一場決戰,謝玉戰敗,東宮便難有回天之力,這打掃戰場的事情,就留給譽王去做吧?!?
靜妃笑道:“這位蘇先生分析起情勢來,還真是有趣?!?
靖王看了看后面桌案上擺的草藥,問道:“母親又在做什么?”
靜妃:“我試著用葛花凝汁,給陛下做個甜湯?!?
靖王走到桌前,隨手抓了幾朵來看,:“內廷司進的葛花應該都是溆州產的吧,聽說那里出的葛花質性最是溫平?!?
靜妃笑道:“真是奇了,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靖王:“我從蘇先生那里借了本游記,閑時翻翻解悶,約摸記得有這一條?!?
靜妃:“什么游記這么有趣,下次帶來讓我也看看?!?
靖王想了想:“母親要看我就送來,不過上次借書時他有些遲疑,想來是他心愛之物,看完是要還的?!?
靜妃笑了起來:“既是借的,當然要還?!?
10,金陵城中,某處貧民聚居的街坊
童路趕著小驢車走在狹窄凌亂的街道上。
旁邊擺小攤的一人跟他打招呼,“童路,這才收工?今天可晚了些?!?
童路笑道:“我們掌柜的又攬了一家府第的采買,所以加送了一趟。”
小攤主:“你們店里生意這么好,掌柜的該給你加工錢了。”
童路:“可不是嘛,待明兒我喝兩口酒,壯壯膽跟掌柜的說去!”
兩人說話間,一個衣衫破舊,面黃肌瘦的女子從他們背后搖搖晃晃走過去,在不遠處支撐不住,一下子跌倒在地。
周圍的人都被驚動,小攤主趕過去扶起來,童路和其他幾個街坊也圍了過來看。
好心人遞過一碗水,一個大嬸扶著女子的頭給她喝了一口,問道:“閨女,醒醒!醒醒!這是怎么了?”
女子神情虛弱,閉目搖頭,低聲道:“沒事……我沒事……”掙扎著想起來,又跌坐回去。
大嬸扶著她,同情地追問:“你看你,站都站不起來,怎么會沒事?你家在哪里?我們找人送你回去?!?
女子的眸中閃著淚光,“多謝大娘……我、我是……冼州過來的……”
周邊人驚訝地小聲議論。
大嬸:“冼州可遠著哪……你一個女人家,過來京城做什么?”
女子無聲地落淚:“家里……遭了荒……我來找……找我姑母……”
周邊人嘆息。
大嬸:“那你姑母家在哪里?”
女子:“幾年前捎信……說是在下四街……”
大嬸:“前面就是下四街了,我們都是多年住這里的老街坊,說說看你姑母叫什么,一定有人認得的?!?
女子:“我姑母姓陳,夫家……夫家姓邱……”
眾人一齊想了想,小攤主突然道:“莫不是賣糖水的邱媽媽?”
大家紛紛稱是。
旁觀至此的童路又看了女子一眼,轉身趕車走開。
大嬸看見他,突然想起什么,道:“童路,童路,你等等!”
童路回身。
大嬸:“若是邱媽媽家,那就在你隔壁院子,你又剛好趕著驢車,就送這位姑娘一程吧?!?
女子半抬起頭,眼波閃動,看向童路。
童路稍稍猶豫了一下。
11,宮城,養居殿
梁帝在高湛的服侍下,喝著一碗甜湯。
梁帝:“靜妃到底是醫女,配的甜湯甚有效用,朕覺得清爽好些了。”
高湛笑道:“靜妃娘娘有心,太醫們也有功,最要緊的,是咱們陛下有福,這點小病,兩三日就好了?!?
梁帝:“看你這嘴甜的。”起身踱了幾步,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道:“今日天氣倒也舒爽,讓人不由得想走動走動?!?
高湛:“芙蕖雖謝,但郁桂園中金桂已開,陛下可要過去賞賞?”
梁帝:“若論桂花,倒是東宮那里開得好?!?
高湛怔了怔。
梁帝:“那日看越貴妃憔悴,太子也神情委縮,想是都反省過了……太子到底是儲君,雖犯了錯,但朕冷淡了他這些時日,也該安撫安撫。高湛。”
高湛:“在?!?
梁帝:“召蒙摯進來,悄悄安排一下,朕要去一趟東宮?!?
高湛:“是。”
梁帝想了想,又道:“先不必通知太子,朕就是過去看看花兒,免得他多想。”
高湛:“是?!?
12,東宮,正門外
蒙摯指揮禁軍戒防。兩隊兵士小跑在分列在東宮門外守衛。
梁帝的御轎到,直接抬進了東宮正門。
數名東宮屬官跪在兩邊接駕。
梁帝下轎。指了其中一名屬官,道:“你過來?!?
那屬官起身,戰戰兢兢過來。
梁帝:“太子在做什么?”
屬官:“回……回、回稟陛下,太子殿下在、在……在里面……”
梁帝:“廢話。不在里面會在哪里?朕問他在里面干什么?”
屬官抖作一團,“回、回陛下……微臣……不、不清楚……”
高湛皺了皺眉頭,上前對梁帝道:“陛下,讓他們去通知太子殿下來接駕吧?”
梁帝“嗯”了一聲。高湛向那名屬官小聲道:“還不快去!”
屬官叩了頭,爬起來朝里跑,步履慌亂,下臺階時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袍,砰地跌倒,連爬幾步,剛起身又跌倒。
梁帝先是笑了兩聲,但笑容又突然收住,面現疑慮之色,喝道:“讓
他站住。”
一名禁軍過去攔住了屬官。
高湛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這是……”
梁帝眉尖緊鎖:“此人常在太子身邊侍奉,又不是第一次見駕,怎么嚇得這個樣子?”
高湛賠笑道:“想是因為陛下今日來得意外?”
梁帝冷笑道:“只怕未必。把他帶過來?!?
禁軍將屬官拖過來。
梁帝:“你剛才說……你不清楚太子在里面做什么?”
屬官蜷成一團,伏在地上不敢抬頭,顫聲道:“微臣的確不……不清楚……”
梁帝冷冷地盯了他片刻,道:“所有人都給朕跪在這里,不得通報,不得擅動。蒙摯,高湛,你們隨朕進去!”
兩人齊聲道:“是?!?
高湛一揮手,六個小太監抬來步輦,扶梁帝坐了上去。
步輦啟動前行,高湛隨行一旁,悄悄地看了隨行在另一邊的蒙摯一眼。
蒙摯神情寧靜,目不斜視地護衛一旁。
13,東宮,桂園中
梁帝的步輦在金桂叢中穿行,路上遇到的東宮侍從宮女等,都在蒙摯的手勢下跪倒,不敢亂動。
14,東宮,長信殿外
梁帝的步輦轉過一座前閣,來到太子所居長信殿前。
梁帝下輦,只帶著蒙摯和高湛走在殿廊上。
接近長信殿的正殿門口時,里面傳來奏樂之聲。
梁帝臉色頓時一沉。
高湛的腰都快半彎,蒙摯則皺起了眉頭。
梁帝面顯怒色,恨恨道:“太皇太后喪期不過半年,朕的壽誕都不敢有一絲演樂之聲,他倒是真孝順!難怪門口那個屬官嚇得魂不附體,原來里面這樣胡鬧!”
高湛顫顫道:“陛下病體方愈,縱然太子做錯了事,詔命太子三師前去訓斥就是,切莫動氣,免傷龍體啊?!?
梁帝:“不動氣?你聽聽!你讓朕怎么能不動氣!”
他怒沖沖走到緊閉的殿門處,伸手推門,手指觸到雕花的門板時,突又停下,神色躊躇。
蒙摯不解地看著他:“陛下?”
梁帝閉了閉眼睛,長嘆一聲,手臂無力地垂下,慢慢轉身。
蒙摯更加迷惑,看看緊閉的殿門,又看看梁帝,“陛下……不進去?”梁帝沮喪地搖了搖頭,“這個逆子……本就已經德名淺薄,若是朕現在進去,這個喪期演樂的大不孝罪名……他受得住么?逆子啊逆子,他可真是會給朕出難題!”
蒙摯略略明白過來,露出恍然之色。
梁帝抬起手臂,讓高湛扶住,無力地道:“走吧,就當朕今天沒來過?!?
三人向殿外前行數步,正準備從殿門前的臺階上下去,里面突然傳來了聲音。
嬌媚的女聲:“殿下……”
梁帝的腳步頓住。
15,東宮,長信殿內
太子坐在上首,衣衫半開,懷里摟著一個美人,側旁還坐了兩個。
殿中歡歌艷舞,一隊樂師在旁演樂。
美人將金杯遞到太子嘴邊,嬌聲道:“殿下……再喝一杯嘛……陛下有恙,今日又不會召見殿下了,醉了也無妨啊……”
太子就著她手將酒一飲而盡,迷離眼神中有些恨意,“即使父皇無恙,他也不會召見我的?,F在除了譽王,父皇眼睛里還有誰?”
美人扭動身體,“殿下怎么這樣說呢,您是當朝太子,是將來的皇帝,陛下眼里,當然應該只有您了……”
太子推開她,踉蹌起身,到殿中糾纏舞女。
另一美人過來,又向他喂酒。太子仰脖喝了酒,將杯子朝旁邊一丟,道:“算了吧,我早就看透了,父皇無情多疑,總是罵我不修德政……”他自嘲地大笑,語帶醉意,“哈哈,好一個不修德政……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他扶了個譽王起來跟我作對,我堂堂東宮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至于、何至于要干那些事情……我的德行不好,父皇的德行難道就好了?”
說完這句,太子大聲慘笑,又狂飲了一杯,將金杯擲出,砸在緊閉的
殿門上。
16,東宮,長信殿外
太子金杯砸門的聲音令梁帝一震,面色鐵青,氣得胸口起伏。
高湛擔心地攙扶著他,要給他撫揉胸口。
梁帝猛地將高湛推開,沖向兩步開外的蒙摯,從他腰間拔出一把腰刀,轉身又沖向殿門。
高湛撲跪在地,膝行幾步抱了梁帝的大腿,小聲地哭喊著:“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梁帝一腳踢開他,執刀沖到緊閉的大門前,突又停住,大口喘氣,神色茫然。
高湛焦急地叫著:“陛下!”
梁帝猛地抬手揮刀,用力一劈,劈在殿門旁的朱紅木柱上。
木柱上呈現出一道深痕。
梁帝狠狠擲刀于地,轉身大踏步地從殿廊原路返回。
蒙摯與高湛跟上。
殿門打開,太子連滾帶爬地踉蹌奔出,向殿廊一側看去。
梁帝明黃色的衣角一晃消失。
太子再回頭,看見地上的長刀,抬頭,看見柱上的刀痕。
太子全身顫抖,猛地癱坐在地。
17,東宮,桂園
梁帝滿面怒色,疾步走在金桂相夾的通道上,走著走著身體一晃,頓時向前栽倒。
蒙摯趕上,一把扶住。
高湛也過來,兩人一起將梁帝扶到旁邊臨水的桂樹下,坐在假山石上。
梁帝喘息,蒙摯給他捋背順氣。高湛從懷中取了個香盒,放在梁帝鼻下讓他輕嗅。
蒙摯:“陛下……龍體最為緊要,請陛下保重?!?
梁帝喘息許久,滿面的怒色漸漸變成悲哀,佝著腰咳嗽了幾聲,搖著頭,眸中涌起淚來。
梁帝:“蒙卿……東宮如此怨憤,難道朕……真的做錯了什么嗎?”
蒙摯一怔,不知該怎么回答。
梁帝向旁邊的清池微微俯身。
池水照見他的影子,他伸手摸向鬢角。
鬢邊全是白發。
梁帝:“老了……朕真的老了……”
高湛勸道:“陛下春秋正盛,有的是時間可以教導太子……”
蒙摯回頭朝長信殿方向看了看,“陛下,那東宮這邊,您打算……”
梁帝抬袖拭了拭淚,咬著牙,思忖了許久,慢慢道:“今日之事,嚴令不得外傳,暫時先隱下來。”
蒙摯和高湛都是一怔,但并沒說話。
梁帝看著蒙摯道:“從現在起,封禁東宮,一應人等,不得隨意出入?!?
蒙摯遲疑地問道:“包括太子嗎?”
梁帝語氣堅決:“包括太子!外間諸臣非領旨也不得入見。這個事,蒙摯你來辦。”
蒙摯跪下道:“請陛下恕罪,幽禁太子事體重大,僅奉口諭臣難以履行。請求陛下賜圣旨詔書。”
梁帝看了他一眼,正要說話,高湛突然道:“陛下,太子殿下追過來了……”
清池的另一邊,太子跪在硬地上,腦袋叩伏于地。
梁帝閉了閉眼睛,神情疲累,“……叫他回去,朕現在……不想見他……抬輦過來,回宮吧……”
蒙摯有些著急,“陛下,那臣這邊……”
高湛尖聲打斷他:“傳輦!”
梁帝起身,步輦已快速抬到。上輦時,他的身體搖搖不穩,幾個人擁過來扶著,慢慢扶到輦上坐下。
蒙摯被擠在外圍,候他坐好才靠近,叫了一聲:“陛下,臣……”
高湛立即打斷:“起駕——”
蒙摯不由瞪了高湛一眼,再看梁帝時,梁帝已經閉上眼睛,疲憊地揮了揮手。
步輦抬起,向外前行。
蒙摯被留在原地,緊緊地皺著眉頭。
18,譽王府,書房
譽王一下子站起來,手里的茶盅失手掉地。
譽王:“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灰鷂:“蒙大統領帶隊,讓禁軍把東宮上上下下全圍了起來,鐵桶似的,誰都進不去也出不來!”
譽王難以置信:“禁軍圍了東宮?蒙摯不會這么大膽,一定是陛下有旨,旨意上怎么說的?”
灰鷂搖頭,“誰也沒看到旨意,連蒙大統領自己都說只有口諭?!?
譽王更加不敢相信:“幽閉東宮這樣的大事不會無緣無故發生,怎么會只有口諭?”
灰鷂:“是啊,東宮太傅、太師、少師一得到消息全都趕過去了,也不相信只有口諭,圍著蒙大統領廝鬧,非要進去見太子問個清楚才行?!?
譽王:“那蒙摯是怎么回應的?”
灰鷂:“他還是咬定只有口諭,說得口干舌燥,焦頭爛額的樣子,后面干脆就躲起來不見人了。“
譽王:“躲到哪里去了?快去打探,是在統領府還是回家了?本王這就去見他?!?
灰鷂:“殿下,這個時候去找蒙大統領,是不是不太妥當啊?”
譽王急道:“這個時候還裝著避什么嫌!東宮被圍,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本王要馬上弄清楚!”
灰鷂為難:“殿下,現在好些人都在找蒙大統領,真找不著??!”
譽王:“那……那也不能這樣干等著!隨我進宮去見皇后娘娘!”
灰鷂:“是!”
譽王匆匆走出書房,在門口又停住,想了想道:“娘娘也未必知道端
的,還是先去蘇宅吧,此事我要與梅長蘇商議!”
灰鷂:“……是!”
19,靖王府,書房外間
靖王小心地關好門窗,轉過身來。
蒙摯站在他面前,苦惱地抓著頭發。
靖王:“到底怎么回事?東宮被鎖朝野震動,內閣中書卻沒有見到旨意,陛下又說病了不見外臣……現在外面什么傳言都有,蒙卿,這調用禁軍幽閉儲君可不是小事,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依憑?”
蒙摯煩惱地道:“真沒有,真是只有一道口諭?!?
靖王:“先別說了,隨我從密道去見蘇先生吧,免得你見了他還要再說一遍?!?
20,密室
靖王與蒙摯走進密室。靖王伸手拉動墻上的繩鈴。
蒙摯:“這樣就能通知蘇先生您到了么?”
靖王:“是,他極少會有耽擱,總是很快便見回應?!?
蒙摯研究了一下繩鈴的走向:“這機關倒也精巧,看起來,好像是一邊通向蘇宅,一邊通向殿下的書房吧?”
靖王:“正是?!?
蘇宅方向有聲響傳來,兩人一起轉身。
飛流出現在密室中,不高興地看著兩人。
飛流:“等著!”
蒙摯看了靖王一眼,上前一步道:“飛流,我們是有急事。”
飛流不高興:“說了等著!”
蒙摯:“是你蘇哥哥叫你來的?”
飛流:“嗯!”
蒙摯:“蘇哥哥呢?”
飛流:“外面!”
蒙摯:“外面臥房里?”
飛流:“更外面!”
蒙摯:“在客廳嗎?”
飛流點頭:“嗯!”
蒙摯與靖王對視一眼,大致明白。
蒙摯:“是不是有人來找蘇哥哥說話啊?”
飛流:“嗯!”
蒙摯:“是誰???”
飛流:“毒蛇!”
蒙摯與靖王一起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蒙摯:“你說是誰?”
飛流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岸旧?!”
蒙摯想了想,確認道:“是譽王嗎?”
飛流點頭?!班?!”
靖王坐了下來,“想來是譽王也得到消息,著急想要商量。我們就等
等吧。”
飛流站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靖王眼珠轉動了一下,向他招了招手,問道:“飛流,你為什么把譽王叫做毒蛇?”
飛流認真地答道:“蘇哥哥!”
靖王想了想,猜道:“嗯……是蘇哥哥告訴你他叫毒蛇的?”
飛流:“嗯!”
靖王:“那你知不知道蘇哥哥為什么要把他叫毒蛇呢?”
飛流得意:“知道!”
靖王笑了起來,“你居然知道?為什么呢?”
飛流:“惡心!”
蒙摯插言問道:“誰……誰惡心?譽王嗎?”
飛流:“蘇哥哥!”
靖王與蒙摯對視了一眼,蒙摯抓抓頭,道:“這倒有些聽不明白了?!本竿跸肓讼?,“飛流,你的意思應該不是說蘇哥哥是個很惡心的人,而是說他見了譽王之后就會覺得惡心,對不對?”
飛流點頭,“嗯!”
靖王眼珠又轉了轉,慢慢問道:“譽王是毒蛇,那我是什么?”
飛流偏著頭定定地看了他一陣。
21,東宮,正門外
大門緊閉,一列高壯的禁軍兵士守在門外。
三個須發花白的老臣憤怒地被擋在外面。
字幕:東宮太子三師
太傅:“讓開,我乃東宮太傅,依律可隨時面見太子,讓開!”
門前禁軍愣頭愣腦地大聲道:“奉令禁鎖東宮!”
太傅:“大膽,東宮乃是儲君居所,怎可擅鎖,旨意何在?”
禁軍:“奉令禁鎖東宮!”
太師上前:“若無旨意,便是犯上,讓我們進去,面見太子!”
禁軍:“奉令禁鎖東宮!”
少師也上前:“你說奉令,令在何處,我們有權查驗!”
禁軍:“奉令禁鎖東宮!”
太傅更怒:“跟你說不清楚,叫蒙摯來!他原先還在呢,現在去了哪里?”
禁軍:“我沒資格跟大統領說話!”
太傅氣得胡須飛:“你……你不用說,讓開,讓我去跟他說!”
禁軍:“奉令禁鎖東宮!”
太子三師氣得面色發白。
22,密室
靖王微笑著看飛流:“說說看,譽王是毒蛇,我是什么?”
飛流抿著嘴角,慢慢道:“水牛。”
靖王神情一震,蒙摯手里的茶杯掉在桌上。
閃回:
演武場邊,林殊插腰瞪著靖王,靖王手里牽著一匹馬。
小霓凰站在一邊。
林殊怒道:“說了這么多,你到底陪不陪我去?”
靖王將馬鞍旁掛的水袋拿下,仰頭喝了幾大口,道:“大皇兄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林殊瞪了他半晌,泄氣,無奈地道:“你不愛喝茶愛喝水,脾氣又像牛一樣的犟,簡直就是一頭水牛!”
靖王挑眉,小霓凰呵呵笑了起來。
林殊恨恨地又叫了兩聲:“水牛!水牛!”
閃回完。
靖王的面色有些僵硬,蒙摯不知所措。
梅長蘇剛好走了進來,靖王怔怔地將視線轉向了他。
梅長蘇:“抱歉來遲了。譽王來得著急,我得先應付應付才能過來……”
話音未落,他察覺氣氛有異,停頓下來,看了看面前的三人。
靖王用探究的目光看著他,旁邊蒙摯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而飛流站在墻邊,一臉的天真無辜。
梅長蘇的視線從三人臉上逐一掃過,慢慢地問道:“有什么不對嗎?你們剛剛……在說什么?”
靖王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也沒什么,我們正在說……水牛的事情……”
蒙摯緊張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看向梅長蘇
梅長蘇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之后轉為懊惱。他緩緩轉身面向飛流,責
怪地叫了一聲:“飛流?”
飛流無辜地回視:“嗯?”
梅長蘇板起臉:“是不是你亂說話?”
少年睜圓了眼睛,十分委屈,“沒有!”
梅長蘇:“飛流,我不是跟你說過,霓凰姐姐那是在開玩笑,不可以跟著學嗎?”
飛流不服氣:“你也學!”
梅長蘇被頂得哽了一下,頓了頓,無奈地轉身對靖王道:“實在對不住殿下,大年后霓凰郡主曾來這里做客,大家閑聊。她談起些當年舊事,說殿下曾有個水牛的綽號,我和飛流都覺得有趣,私底下……未免唐突冒昧,請殿下恕罪?!?
蒙摯悄悄松了口氣。
靖王的表情卻有些微的失望:“原來是聽霓凰說的,我還以為……”
蒙摯笑道:“您以為什么?”
靖王的目光稍稍迷蒙,現出懷念之色,“我還以為蘇先生以前……認識別的什么人……”
梅長蘇一時沒有說話。
蒙摯幫腔道:“昭仁宮事件之后,郡主一直對蘇先生青眼有加,所以她愿意與蘇先生聊聊過去的舊事,我倒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奇怪。”
靖王笑了笑,道:“霓凰郡主女中豪杰,識人之慧確實遠甚于我。我以前一直以為先生只是個陰詭謀士,近來交往多了,才了解到先生的高才雅量,竟不能單一論之?!?
梅長蘇謙遜:“殿下過獎?!?
蒙摯表情開心,呵呵笑道:“君臣風云際會,不外如是。靖王殿下寬仁中正,蘇先生才調奇絕,你們二位聯手,何事不成?”
梅長蘇扶著桌沿慢慢坐下,道:“再有雄心壯志,事情還是要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做的。現在咱們有的沒的已經閑聊了這么久,大統領有什么正事,也該說說了吧?”
蒙摯被他提醒,猛地一拍頭,道:“真是的,被水牛二字一打岔,正事都忘了。”
他看向兩人,正色道,“陛下幽禁太子于東宮,蘇先生已知道了吧?”
梅長蘇:“譽王過來說了好些,但都只是道聽之言。請兩位隨我移步書房,具體的細節,我得好好問問?!?
蒙摯定了定神,道:“好?!?
23,宮城,芷蘿宮
梁帝一身便服,半躺在床上,須發有些凌亂。
靜妃用手帕給他擦拭額頭。
梁帝將她的手拿下,握在掌心。
梁帝:“你也別忙了,就陪朕坐坐吧?!?
靜妃:“是?!?
梁帝疲憊地長嘆一聲:“朕真的是老了,是不是?”
靜妃:“陛下想想太皇太后的高壽,就知道自己不老,何必胡思亂想呢?!?
梁帝:“今日之事,若是發生在朕壯年之時,處置起來當不是這個局面……可見人一老,這心就軟了……”
靜妃:“臣妾雖不知太子做錯了什么,但卻覺得陛下未降雷霆之怒,乃是為父之慈,當于年齡無關?!?
梁帝喃喃道:“無關么?當年……當年……”他閉上眼睛,長嘆一聲。
靜妃:“臣妾給陛下換枕,睡一覺吧?”
梁帝苦笑道:“外面不知鬧成什么樣了,若是朕還在你這里睡覺,怕是連皇后都會給你臉色看的。”
靜妃:“怎么會?皇后娘娘素來寬仁,最是體貼陛下。外面來求見的朝臣們都是娘娘擋著,她還叮囑臣妾好生侍奉陛下呢?!?
梁帝冷笑:“來求見的朝臣們,只怕都心思各異,皇后擋開,也有她擋開的用意。”
靜妃安靜地坐著,沒有接話。
梁帝看向她,“好在還有你這里清靜?!?
靜妃溫婉地一笑。
24,蘇宅,書房
蒙摯講述:“……之后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了。陛下回宮,整個爛攤子丟了給我?!?
靖王面有怒色:“太皇太后喪期三年,這還不到半年呢!便是民間晚輩守孝,也沒有這個樣子的,何況是太子?”他看了梅長蘇一眼,“還是蘇先生說得對,太子這樣的品性,遲早會自己把自己給拖下去。”
梅長蘇冷笑道:“太子一向享樂慣了,耐不得喪期清寂,他以為關了長信殿的門窗悄悄在里面玩樂,東宮輔佐御史言官都不可能會知道,怎會想到陛下突然駕臨?”他轉向蒙摯,問道:“太子現在身邊還是東宮舊人服侍嗎?”
蒙摯:“是。我現在責任重大,還擔心他絕望之下,有什么不當舉動,所以派了一個機靈靠得住的人隨時監看。不管怎樣,這位太子爺算是毀了,只是不知道陛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梅長蘇在桌上敲著手指,道:“太子已經完全失了圣心,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從陛下今日的處置來看,卻也不會馬上廢黜。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靖王點點頭,“明白?!?
蒙摯看看這個人,再看看那個人,表情迷惑。
梅長蘇:“東宮處于皇城,宮內防衛現在雖由禁軍接管,但宮外四周卻是巡防營的職責,殿下也要命人在外圍嚴加巡視才行。無論朝局再亂,東宮附近不能亂。一亂就會引發意外,屆時責任都在你們二人身上,譽王倒樂得占便宜呢。”
蒙摯贊成:“是啊,你們也看見了,我現在連道明發諭旨都沒有,當時雖向陛下求取過,可總是說不完話就被高湛那老貨給打斷,現在只好靠一句口諭硬撐著。”
梅長蘇轉頭看他,“說起這個,你還真該備下一份重禮,好好去謝謝那位高公公。”
25,譽王府,書房
康先生探頭朝書房外左右看了看,見無人,回身關門。
書房內以譽王為中心,坐了好些人。
譽王環視眾人一圈兒,道:“各位皆是英才,知道現在乃關鍵時候,所以才會立即前來見我。本王先行謝過。”
眾人七嘴八舌:“殿下說哪里話來?!薄盀榈钕滦Я?,應當的?!薄白匀灰牭钕碌姆愿??!?
譽王:“東宮被禁事發突然,卻正是我們的機會。本王對當前形勢已經思謀過,也找人商議過?,F在,想聽聽各位的意思。”
一人道:“此等良機乃是天賜,絕不能坐等無為。應聯絡朝臣,立即上書,請發內閣詔書,明示太子之過?!?
另一人道:“雖說東宮被禁乃是喜訊,但支持太子的朝臣仍不在少數,微臣倒以為,朝堂之上,不能冒進?!?
前一人道:“如何算是冒進?既然東宮太子三師都在叫著要求明示太子所犯何過,咱們跟著叫叫又怎么了?”
后一人道:“可太子三師找蒙大統領鬧了那么久,宮里也沒有動靜,可見太子也可能沒犯什么大不了的過失?咱們逼得緊了,倒顯得落井下石?!?
又一人道:“未必,咱們譽王府與東宮水火不容這些年了,若真的不趁勢踩兩腳,反倒顯得矯情呢?!?
眾人紛紛點頭。
一人問:“不知殿下心中有何章程?”
譽王:“其實本王的意思,與各位倒是一樣。機會難得,不可不用,但也不可冒進。唯今之計,我們要做的,便是暗中謹慎行事?!?
眾人忙道:“請殿下吩咐?!?
譽王看向其中一人:“東宮那邊,必須晝夜不停,派人盯緊,只要一有機會,便與里面的內線接頭,當務之急,要先弄清楚今日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人道:“是?!?
譽王又看向另一人:“朝臣的風向更要把握,不過在事情明朗之前,先不要在明面兒上彈劾太子?!?
那人也道:“是。”
譽王得意地笑了笑,“太子自敗,是我們的大好機會,這樣的機會,上天不會再給第二次的,所以這一次我們絕對不能放過,各位清楚嗎?”
眾人:“殿下放心!”
26,蘇宅,書房
蒙摯意外地看著梅長蘇,迷惑不解,“你說讓我給高湛送謝禮?為什么???”
梅長蘇微微一笑:“他打斷你的話是好意,是人情,你還了,就代表你知道他的好意,領了他的人情,就是這樣?!?
蒙摯瞪他一眼,“蘇先生,你明知我是粗人,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說清楚啊!”
梅長蘇:“我問你,你說高公公總是打斷你,但你第一次向陛下請求明發諭旨的時候,并沒有人打斷,當時陛下有沒有理會你?”
蒙摯想了想,“沒有……”
梅長蘇:“他為什么不理會你呢?是因為他沒聽清楚,還是因為他腦子糊涂了?”
蒙摯怔了怔,張開嘴又閉上。
梅長蘇嘆道:“若說這世上誰最了解陛下的心意,那絕不是皇后貴妃,不是太子譽王,不是這些一直揣測他圣意的朝臣,而是這位高公公。他朝夕在陛下身邊伏待,這些年恩信不衰,若沒有機敏的反應、準確的判斷是做不到的?!?
靖王贊同地點了點頭。
梅長蘇深深看了蒙摯一眼,“就拿今日長信殿的事來說吧,你請求手諭,陛下沒有理會,這就代表陛下當時根本沒拿定主意,有些猶豫不定。他并不想即時處置,更不想怕處置得太死日后不好挽回。所以他不能理你?!?
蒙摯眨了眨眼睛,還不是太明白的樣子。
梅長蘇:“還沒明白?”
蒙摯搖頭。
梅長蘇:“如果陛下應你所請,經由中書朝閣明發諭旨幽閉太子,那總要說理由吧?無論寫什么理由,一旦嚴重到要幽閉儲君的地步,都不應該是一個小罪名。太子本就已經被罰閉宮自省,哪里還承受得起這一道明諭?一旦發出去,那不廢也等于廢了。所以對于陛下來說,
你當時請求他下發的,幾乎可以算是一道廢太子的詔書了……”
蒙摯額前滲出冷汁,著急地道:“可、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梅長蘇:“你只是為了更方便接管東宮,這個我明白,高湛明白,連陛下也明白。所以你一開始請求時,陛下并沒有發怒,而只是不理會你。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明發詔旨,以陛下當時的心情,以他素日的多疑多慮,只怕就不僅僅是不理你而已了?!?
蒙摯面色惶然:“先生的意思是……”
梅長蘇看了一眼靖王,靖王接言道:“聽說內監被殺一案時,譽王來為你求過情,我想在陛下心目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懷疑你偏向譽王的,這個時候你極力請求明發御詔,置太子于死地……確實不妥?!?
蒙摯后退兩步,一下子坐在了椅上,連接吐了兩口氣,回不過神來。
梅長蘇:“陛下急事緩辦的這個心思,那位高公公清楚著呢,所以他攔你的話頭,那可真是一份好心,難道你不該回禮謝謝人家?”
蒙摯擦擦額上汗,“聽你這么說,真是該謝謝他了!”
梅長蘇冷笑,“天子身側,伺君如虎,高湛卻能穩居都總管之職多年,絕對是個明智聰穎之人。(刪)這樣也好,他愿結善緣,于我們而言,倒是件好事?!?
蒙摯長長吐出一口氣,“蘇先生解釋之后,我心里總算敞亮了些,你說接下來我該怎么辦?”
梅長蘇一笑:“四個字,靜觀其變。”
(畫面定格,本集完)
本文發布于:2024-02-29 11:38:36,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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