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與救贖:淺析金基德電影《圣殤》

2024年3月11日發(作者：一言半語)

影視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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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仇與救贖：淺析金基德電影《圣殤》

文/常 君

摘 要：

《圣殤》電影海報是仿照米開朗琪羅的雕塑作品《哀悼基督》中的圣母憐子的形象創作的，圣

母與圣子的關系、救贖與愛的教義，在這部電影中被處理得不再純粹而是充滿矛盾。金基德圍繞著救

贖與復仇展開了故事，剝掉暴力的外衣，挖掘母愛與人性的關系。作為韓國電影大師之一，他在場景、

細節上重復討論了母愛、善與惡的母題，他將片中“母親”的形象化為一個對人性對是非的思考。金

基德的電影始終探討救贖，議論人性，這何嘗不是金基德對自己的一種剖析和救贖呢。

關鍵詞：

母親；《圣殤》；復仇；救贖；身體；死亡

基于政治制度、宗教信仰與文化的差異，

韓國電影以其獨特的氣質豎立在國際影壇中。

金基德是韓國著名導演，他的電影就像韓國民

眾心中的一顆炸彈，用絕對的視覺上和思想上

的沖擊揭示社會的傷疤。被韓國人稱作“歐洲

著名導演金基德”卻總無法成為韓國商業電影

的主流，國外獲獎不斷國內爭議無數。2012年

憑借其自編自導的電影《圣殤》獲得了第69屆

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而《圣殤》在

2012年9月12日上映當日，榮登日票房第二，

與排名第一的《諜影重重4》僅有4000的票房

差距。《圣殤》票房的成功改變了金基德導演“不

接地氣”的現狀，可以說這部情緒內斂、氣質

古典的電影開啟了金基德電影沉寂四年后的新

航道。

《圣殤》電影海報

一、少語與鏡頭的結合

金基德在自傳《野生金基德》中說道：我希望觀眾可以

通過畫面去評價一個電影的好與壞，就算沒有了臺詞，也能

夠理解電影表達的內容。在金基德的電影中，語言被弱化，

有些角色甚至一句臺詞都沒有或者直接讓他成為聾啞人，演

員必須運用更豐富的肢體語言和情緒展示來表達人物當下的

心理活動。《呼吸》中張震飾演的角色因自刎未遂導致失聲，

因此整個劇中這個角色幾乎沒有一句臺詞；《空房間》中男主

角沒有臺詞，女主角只有一句臺詞“我愛你”；《莫比烏斯》

更是將沉默做到極致，一句臺詞都沒有。《圣殤》上映后被稱

作金基德導演電影對白最多的一部，而且其中一句“錢到底

是什么”在劇中分別被不同的角色說出口，片中的女性極少

發言，但是一旦她們爆發都成為了保護男人的圣母。女性角

色的隱忍再到爆發的情感發展路線是金基德電影的一貫路線，

即使金基德的電影中不自覺地透露著男權色彩，但他仍然是

一位十分自省的導演。他不滿足于拍攝以往傳統模式的韓國

女性，他鏡頭下的女性都是即將覺醒或者完成自我救贖的，

相對于他拍攝的男性角色更為完整。在以往的韓國電影中母

親形象大都是慈祥正面的，2009年上映的韓國電影《母親》

講述了一位母親為了洗脫兒子的罪行殺害目擊證人的故事，

同樣的主題《圣殤》的拍攝手法相對于《母親》則更加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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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2018.11

《圣殤》電影劇照

《圣殤》拍攝了相當多的特寫鏡頭，著重刻畫演員的面部表情，

除了最后一段母親的自白，劇中臺詞都簡單明了，母親所說

的話似乎是從牙縫中吐出來的，充分展示了電影人物身上的

極端性。

作為韓國B級片導演的佼佼者，驚悚、暴力、迷幻的視

覺沖擊成為金基德導演的標簽。《圣殤》開篇就用死亡拉開劇

幕，女人的尖叫營造懸念和恐怖的基調，直到影片結束聽了女

主角自白才讓我們明白這是一個母親為了自殺的兒子復仇的

故事。影片在構圖上極具深意，每當男主角催債人康道出場

時，便使用俯拍鏡頭，把欠債人的怯懦和恐懼刻畫得淋漓盡致；

而到康道去催債時，用的都是仰拍鏡頭拍攝江道的近景，仰拍

鏡頭與俯拍鏡頭在同一個環境中進行切換對比，康道的殘忍、

冷酷像魔鬼般的罪惡躍然于觀眾眼前。特別是欠債人母親跪在

康道面前述說的那一段戲，有身體接觸的戲時導演便將鏡頭

拉至遠處，將視角轉換成旁觀者的狀態以冷靜的態度觀看他

們的關系。母親說出自己是康道的母親時，首先是兩人的近

景都是仰拍，但是母親身上和臉上的光是四分之三側光，而

康道只有一個輪廓光，半張臉幾乎埋沒在陰影里。母親跪下后，

康道一遍一遍地抽打母親巴掌，此時是手持鏡頭中景拍康道，

固定鏡頭拍攝被打的母親，此時的母親雖然是跪著的，但是

導演仍然給了她平視稍仰的鏡頭。這段巷子里的戲，幾乎沒

有對白，母親獨自呢喃“康道”對不起，康道憤恨地毆打眼

前這個自稱是自己母親的女人，一邊罵她是瘋子，寥寥數句

臺詞，導演通過鏡頭語言，成功地將母親的形象塑造了出來。

大量的特寫、中景鏡頭的運用，碎片式的劇情，將劇中“母親”

和兒子的關系的轉變和自我救贖的主題展示得淋漓盡致。

二、動物的隱喻

《圣殤》中出場的除了眾演員，還有一批動物，在金基

德導演的電影中動物的出鏡率還是相當高的，例如《漂流欲室》

中的魚，《春夏秋冬又一春》中的魚、青蛙和蛇，《收件人不詳》

中的狗，每種動物都在戲中擔任了原罪的隱喻，而且動物的

結局常常與主人公的結局有著東方人獨有的宿命感。例如《漂

流欲室》中的魚將魚鉤吞下，既滿足了自身欲望，也被萬劫

不復的痛苦束縛；影片中的男主角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吞入

魚鉤，啞女因無法接受男主角的離開，將魚鉤插入自己的下體，

這種變態血腥的情節讓影片的隱喻更加赤裸。

男主康道殺雞后留在廁所里的是內臟和滿地的血，蘸鹽

吃白水煮雞這是母親這個角色侵入康道生活前的普通日常，

母親進入康道生活空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倒掉桌上未吃完的

白煮雞，收起廁所里的雞內臟，取而代之的是她帶來的一條

滑溜溜的鰻魚。鰻魚并沒有被康道吃掉而是像養寵物一樣放

入了魚缸中，導演將熟睡中的康道和魚缸中的鰻魚放入同一

鏡頭畫面，母親一把掐住鰻魚，下一個鏡頭就是鰻魚被斬頭

的特寫畫面。鰻魚是母親給康道的第一件禮物，康道即使不

認同這個母親，但他仍然接受了她的禮物。鰻魚作為康道與

母親之間的鎖鏈，斬頭的鏡頭對母親來說是復仇的決心，對

康道來說是悲劇命運的開始。鰻魚被母親做成了豐富的早餐，

母親吃得大快朵頤、氣定神閑，而康道望了一眼空空的魚缸

并未動筷子，即使他再次回到家等著他的依然有這盤鰻魚。

電影中有象征意味的鰻魚被殺，已經表明了這場較量的輸贏。

片中另一個比較明顯的動物隱喻是兔子。康道將從貸款

人的獨居母親那里掠來的兔子關在廁所，許多觀眾將這只兔

子形容看作康道人性蘇醒的象征，但其實不然。廁所是康道

殺雞殺魚的地方，血和內臟是母親來了之后才為康道清理的，

廁所其實是個屠宰的場所，這只兔子象征的是被康道致殘的

那些欠債的人，他們沒有還手的能力，只能等待屠宰。母親

將它放或者誤放出來，兔子有機會奔向外界，但仍然在車水

馬龍的馬路上被碾死了，這是欠債者的宿命。即使不是被碾死，

這只兔子很有可能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康道在廁所里扒皮剖腹

送上餐桌。兔子是悲劇的，欠債人更加悲劇。母親望著窗外

被碾死的兔子，心里想到的是自己為躲避債務自殺的兒子，

這時導演給了一個熟睡中康道背影的畫面，作為將兔子放逐

的母親，望著這個背影殺心更重了，因此兔子也是一個悲劇

的象征物。

不論是雞、鰻魚還是兔子，都表明了劇中人物極強的宿

命感，這個宿命不再是簡單地去死，而是包括了新生與死亡

的循環。康道在逐漸接受母親后，變得有人性、有同情心，

魔性漸褪，而正是由于這樣的蘇醒與新生，康道選擇了自殺

式的自我救贖的道路，也由此營造出極強的戲劇張力。

三、置換的身體

在詹姆斯·米勒的《福柯的生死愛欲》中提到靈魂和身

體一樣，都是由社會構建的，身體是一切的起源。金基德的

電影《撒瑪利亞女孩》《雛妓》和《漂流欲室》都是將身體物

化成“置換資本”，通過身體交易換取金錢或其他利益，這種

妓女主題或有賣身內容的電影非常多見。金基德與其他導演

的不同之處在于，金基德將物化身體這一行為賦予了自我救

贖的意味，屈辱的手段和神圣的目的造成了一種奇妙的諷刺

意味，也使電影中的人物更加豐滿、劇情更有張力。這種反

諷就是金基德在《圣殤》中用身體敘事的目的。

在《圣殤》中，男主角康道是一個以催債為生的邊緣人，

當遇到還不起高利貸的借貸人時，康道會逼迫借貸人制造工

傷事故來騙取高額保金，如被車床碾碎胳膊、從建筑工地合適

的高樓上跳下正好摔斷腿而不至于死等，這些方法固然殘忍，

但是簽下這些血淋淋的保單的，是借貸人本人。這就是通過

肢體來換取金錢的最直白的表達，其中一個借貸人的愛人為

了懇請康道延后幾天收錢，不惜將先生推出門外，希望用自

己的身體換取幾天的殘喘，這到底是金基德導演對底層社會

有所了解后的真實寫照，還是夸大其實的虛構，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其中的批判意義還是深刻。

電影中自稱康道母親的角色是通過身份的置換來完成自

己的復仇的，前半部分少言寡語地扮演著康道的母親，隱忍

與仇恨都埋在充滿憂傷的雙眼里，她所有的愛都是為將眼前

這個仇人置換成自己的親兒子付出的，為他做飯、同他手拉手

逛街過生日。當她站在建筑工地的樓上自白時，她才是她自

己，她依舊恨，恨眼前這個將自己親生兒子逼死的康道，但是，

兩天的相處她發現康道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惡人，他也很可憐，

缺失母愛導致性格缺陷，殘忍暴虐。然而，眼前的這個人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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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頭都不敢抬，大聲地訴求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命換母

親的命。這就是這位母親的目的，喚醒康道心中對家庭的幻想，

對母親的愛，從而自殺讓他感受到失去親人的痛苦。圣母形

象的母親從樓上躍下，不僅完成了自己的復仇也完成了對康

道人性的救贖。當康道挖出借貸人的尸體，看到他身上的毛衣，

義無反顧地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他認定這是自己的母親送

給自己的生日禮物，這又是一次置換，是康道自己和“兒子”

身份的置換。

康道為了尋求救贖，償還他欠下的債，將自己用鐵鉤掛

在貨車底下，等貨車清早發動后，一路拖行，流血致死。鐵

鉤是影片一開始欠債人自殺使用的，自殺的方式是那個比自

己丈夫更剛強的女人詛咒康道的惡毒話語，這一切看似巧合，

都是烙在康道身上的宿命。母親死了，康道的救贖才能完成，

康道不死，他則不能成為“圣殤”。這樣的死亡和置換的循環

成為救贖的一個個關鍵點。片尾晨光乍現，冷風凌冽，蕭寂

的天色泛著白光，導演用上帝視角俯拍著這一切的發生，圣

歌也伴著康道的死亡揚起，卡車前行，康道的救贖之路也就

完成了。

四、結語

《圣殤》電影海報是仿照米開朗琪羅的雕塑作品《哀悼

基督》中的圣母憐子的形象創作的，圣母與圣子的關系、救

贖與愛的教義，在這部電影中被處理的不再純粹而且充滿矛

盾。金基德圍繞著救贖與復仇展開了故事，剝掉暴力的外衣，

挖掘母愛與人性的關系。作為韓國電影大師之一，他在場景、

細節上重復討論了母愛、善與惡的母題，他通過片中“母親”

的形象展開一個對人性、對是非的思考。金基德的電影始終

探討救贖，議論人性，這何嘗不是金基德對自己的一種剖析

和救贖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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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常君，武漢紡織大學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

編輯：劉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