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3日發(作者:重陽節英語作文)

“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里一樣醒目——別
人都穿戴整齊、涂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
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污。”
——2014年,在《詩刊》9月號中,編輯劉年如是介紹農村詩人余秀華。
1976年生于湖北鐘祥市石牌鎮橫店村的她,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腦癱,行動不便,高
中畢業后賦閑在家。自2009年開始,至今已經寫了16年詩歌,如今,她終于走進了人們的視
野。
和富士康90后“打工詩人”許立志一樣,生活也給了余秀華以艱辛,而詩歌則讓夢想照進
她的現實。身體沒有充分的自由,選擇寫詩只因為詩歌是字數最少的一個,于她而言最容易;
但詩歌卻是來自夢與自由的想象,是照進她的殘疾和不幸婚姻、她的無法擺脫的封閉農莊里一
抹燦爛的光亮。
許立志跳樓身亡了,余秀華則稱自己“在泥水里匍匐前進”。雖然于她而言,詩歌“不過
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走動的時候,它充當了一根拐杖”,但無疑,這根拐杖
撐起的不止她自己。
現在,她的新浪博客頭像似乎是一張自拍,皮膚白皙、表情寧靜,和每個愛自拍的女孩子
一樣,眼神里帶著熱忱和期許。
《我愛你》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于潔白過于接近春天
.
在干凈的院子里讀你的詩歌。這人間情事
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石磨》
橫店的石磨上,誰栓住了我前世今生
誰蒙住了我的眼睛
磨眼里喂進三月,桃花,一頁風流
磨眼里喂稗草,蒼耳,水花生
——假如風能養活我,誰就不小心犯了錯
.
我轉動的上磨大于橫店,橫店是靜止的下磨
大于橫店的部分有我的情,我的罪,我的夢和絕望
磨眼里喂世人的冷,一個人的硬
磨眼里喂進散,大霧,雪
——風不僅僅養活了我,誰一錯再錯
.
誰扯下我的眼罩,我還是馱著石磨轉動
白天和夜里的速度一樣
沒有人喂的磨眼掉進石頭,壓著桃花
掉進世俗,壓住悲哀
——這樣的轉動僅僅是轉動
《就做一朵落敗的花》
我承認,我是那個住在虎口的女子
我也承認,我的肉體是一個幌子
我雙手托舉靈魂
你咬不咬下來都無法證明你的慈悲
.
不要一再說起我們的平原,說出罪惡的山村
生活如狗
誰低下頭時,雙手握拳
花朵倒塌,舉著她的莖鮮血淋漓
.
我一再控制花朵的訴說,和詩毒蔓延
如同抵擋身體的疾病和死亡的靠近
你需要急切地改變注視的方向
改變你害怕舉燈看見的自己的內心
.
生活一再拖泥帶水
剪刀生銹,臍帶依然饒著脖子
《捂不緊,內心的風聲》
風聲四起,一個人的模樣出現得蹩腳
房子幾十年不變一下,柴禾背風向陽
向陽的還有,斑駁而落的泥灰
.
向早年的夢要一點華麗的虛構
人生得意,或不得意
盡歡成為道德的審美
.
這個地帶積累著長年累月的風聲
憂傷因為廉價而扔得到處都是
我們不靠詞語言說日子,生活是一種修飾
一直低于風聲
.
多年后,一個埋我的人被指定
這些年,我偶爾想一想死亡的事情
把活著
當成了一種習慣
《離婚證》
一疊新翠,生命里難得一次綠色環保
和我的殘疾證放在一起
合成一扇等待開啟的門
36歲,我平安落地
至少一段時間里,我不再是走鋼絲的人
.
比身份證顯眼呢
在我近視的眼睛里,身份證總是可疑
她背后的長城時常出現我前生的哭泣
而前面的名字和數字
仿佛沒有根據
.
只是,身份證我總是用到
比如生病住院,郵局取東西
殘疾證我偶爾用到
比如申請低保
但是離婚證有什么用呢
——我不再結婚,從此獨身
《一打谷場的麥子》
五月看準了地方,從天空垂直打下
做了許久的夢墜下云端
落在生存的金黃里
.
父親又翻了一遍麥子
——內心的潮濕必須對準陽光
這樣的麥子才配得上一冬不發霉
翻完以后,他掐起一粒麥子
用心一咬
便流出了一地月光
.
如果在這一打谷場的麥子里游一次泳
一定會洗掉身上的細枝末節
和抒情里所有的形容詞
怕只怕我并不堅硬的骨頭
承受不起這樣的金黃色
《一顆玉米籽在奔跑》
快過一場秋風,快過一列火車
快過玉米棒子的追趕
不能阻隔于河流、和魚的汛期
不能耽誤于山坡,和一場紅楓的事故
不能在一陣雁鳴里徘徊
.
是啊,這么小
世界多么大
要趕在天黑前跑到生命的另一頭
要經過秋風的墓穴,經過雪,經過春天的疼
一刻不能停,一刻不能停
.
經過城市,經過霓虹和海水一樣的失眠
經過古堡,和玫瑰的死亡
.
它時刻高舉內心的雷霆,最樸素的一粒金黃
《雪災》
縱火犯已隱藏于陌生的語音。他的煙頭七日后走火
根源來不及查詢
首先要救出來的本能,然后是埋沒的快感
房子,煙霧,水(需要忽略,生幾層,死就幾層)
.
不能就此罷休。不能讓血跡掩埋于如此大的虛無
罪證這樣無力么?
烏鴉歇在誰的脖子上,控制不住語音的顏色
看看,盲人都知道這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
我的身體里沒有你要的白,依舊沒有
而且不冷
我挪動文字的時候試圖挪動身體
原野空曠,沒有兔子的蛛絲馬跡
.
然后——
這個連接詞小心翼翼,徒留風聲
《你在鐘祥,我在橫店》
在地理上,我從屬于你,如一片葉
卷曲在你的袖口上
你醉酒的時候,我就有跌墜的危險
更多的時候,兩種方言以漢水為界
冷暖自知
.
想象你走過的路線,一定有些出入
以莫愁湖為中心,你一反一正就繞過冬天
沒有水源的莫愁湖如果干枯
湖底會有橫店的地圖,如一只蝴蝶
而淤泥里的女子,是多么容易叫人忽略
.
此刻,我寫下這些
總是責怪自己學不會飄過鐘祥街頭那些女子的
嫵媚
《我的身體是一座礦場》
隱藏著夜色,毒蛇,盜竊犯和一個經年的案件
暴露著早晨,野花,太陽和一個個可以上版面的好消息
五臟六腑,哪一處的瓦斯超標
總會有一些小道消息
怎么處理完全憑一個者給出的條件
他住在村子里,不停地吸煙
.
這是一座設備陳舊煤礦,黑在無限延伸
光明要經過幾次改造,而且顏色不一
我會在某個塌方前發出尖銳的警告,搖晃著蛇信子
那些在我心臟上掏煤的人倉皇逃出
水就涌進來
黑就成為白
.
袒露著蟲鳴,月光,狐貍的哀嚎和一個經年的案件
隱藏著火焰,愛情,和一土之隔的金黃
總有人半途而退
一個人往里面丟了一塊石頭
十年以后
就聽到了回聲
《我養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時候,它跟著
我們走過菜園,走過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溝里,它搖著尾巴
我伸手過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凈
.
他喝醉了酒,他說在北京有一個女人
比我好看。沒有活路的時候,他們就去跳舞
他喜歡跳舞的女人
喜歡看她們的屁股搖來搖去
他說,她們會叫床,聲音好聽。不像我一聲不吭
還總是蒙著臉
.
我一聲不吭地吃飯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塊丟給它
它搖著尾巴,快樂地叫著
他揪著我的頭發,把我往墻上磕的時候
小巫不停地搖著尾巴
對于一個不怕疼的人,他無能為力
.
我們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經死去多年
《我以疼痛取悅這個人世》
當我注意到我身體的時候,它已經老了,無力回天了
許多部位交換著疼:胃,胳膊,腿,手指
.
我懷疑我在這個世界作惡多端
對開過的花朵惡語相向。我懷疑我鐘情于黑夜
輕視了清晨
.
還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遺棄,被孤獨
被長久的荒涼收留
.
這些,我羞于啟齒:我真的對他們
愛得不夠
余秀華,1976年生于湖北省鐘祥市石牌鎮橫店村,詩人。
余秀華因出生時倒產、缺氧而造成腦癱,使其行動不便,說起話來口齒不清。高中畢業后,
余秀華賦閑在家;2009年,余秀華正式開始寫詩;2014年11月,《詩刊》發表其詩作;
2015年1月,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為其出版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同年2月,湖南文藝出
版社為其出版詩集《搖搖晃晃的人間》。2015年1月28日,余秀華當選湖北省鐘祥市作家協
會副主席。2016年5月15日,余秀華的第三本詩集《我們愛過又忘記》在北京單向空間首發。
2018年6月,出版散文集《無端歡喜》。
2016年11月1日,在湘陰縣舉行的我國第三屆“農民文學獎”頒獎典禮上,余秀華獲得
了“農民文學獎”特別獎,并獲得了10萬元獎金和詩一樣的頒獎詞。截至2015年1月,余秀
華已寫了2000多首詩。
2018年12月6日,詩歌集《搖搖晃晃的人間》獲第七屆湖北文學獎。2019年1月,推
出首部自傳體小說集《且在人間》 。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辦于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
根詩人發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新、詩的
精神愉悅。讀睡詩社自成立起,發起了一項重要活動:每年為詩友免費出版合著詩集,這項活
動得到詩友們的大力支持和關注。現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
草長鶯飛》。詩友們筆耕筆輟,詩社砥礪前行,不斷推陳出新,推薦優秀詩作,出版優質詩集,
朗誦優秀作品,以多種形式推薦詩人作品,讓更多人讀優秀作品,體味詩歌文化,我們正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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