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覽前賢國與家

2024年3月30日發(作者：一起看海)

２０１１年９月　

南京曉莊學院學報　

ＪＯＵＲＮＡＬ　０Ｆ　ＮＡＮＪＩＮＧ　ＸＩＡＯＺＨＵＡ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Ｓｅｐ．２０１１　

Ｎｏ．５　

第５期　

“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　

浙江長興陳武帝故居“帝鄉佛國”陳列展覽之“陳朝滄桑”部分文案　

胡阿祥　

（南京大學歷史系，江蘇南京２１００９３）　

摘要：陳朝僅歷五帝，武帝、文帝、廢帝、宣帝、后主，然而治亂興衰，其開國艱難，失國輕易，詮　

釋著中國歷史的規律與深刻，其間的經驗值得今人記取，其間的教訓值得今人警惕。　

關鍵詞：陳朝；陳霸先；陳蓓；陳伯宗；陳頊；陳叔寶　

中圖分類號：Ｋ２３９．１４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９—７９０２（２０１１）０５—００２８—０７　

《二十四史》中，《陳書》最為單薄，然而３３年的　

陳朝，歷史厚重，影響綿遠。　

陳朝穩定的疆域范圍，惟據東南，不及華夏半璧　

江山，然而追源梳流，埋種河南，生根江南，發芽嶺　

南，開花鎮江，結果南京，落葉西安，歸魂天下之中的　

高祖本紀》：“身長七尺五寸，日角龍顏，垂手過膝。嘗　

游義興，館于許氏，夜夢天開數丈，有四人朱衣捧日而　

至，令高祖開口納焉，及覺，腹中猶熱，高祖心獨負　

之。”七尺五寸，大概相當于１．８５米的個頭；日角龍　

顏，垂手過膝，這本非人臣之相；而吞日之夢，也是要　

做帝王的祥瑞之兆。　

陳霸先家鄉的傳說，就更顯神奇色彩了：　

①臂沸井泉，浴帝始誕　

洛陽邙山，中華大地的點點處處，傳頌著陳皇的故　

事，搖曳著陳朝的風姿。　

陳朝僅歷五帝，武帝、文帝、廢帝、宣帝、后主，然　

而治亂興衰，其開國艱難，失國輕易，詮釋著中國歷　

史的規律與深刻，其間的經驗值得今人記取，其間的　

教訓值得今人警惕。　

南宋王象之《輿地紀勝》“陳高祖圣井”條：“在　

長興縣東廣惠院。高祖初生，井泉涌出，家人汲以浴　

之，今謂之圣井。”　

武帝開國　

１．奇人異相　

明吳郡歸有光撰、淮陰吳承恩書《圣井銘并敘》　

有云：“余來長城，游下箬里，觀其故宅。相傳其始　

生時，井水沸涌，出以浴帝，今其井尚如故。慨然而　

嘆，令人去蔽翳而出之，作亭于其上。銘日：帝王之　

生，靈感幽贊。　沸井泉，浴帝始誕。流虹瑤月，應　

時則滅。惟不改井，于今不竭。我尋華渚，翳桑之　

處。寒泉古甕，如見其沸。赫赫陳祖，大業光燦。”　

陳武帝陳霸先（５０３—５５９），字興國，小字法生。　

祖籍潁Ｊｉｌ，東漢太丘縣（今河南永城市西北）長陳定　

之后。西晉永嘉年問（３０７＿３１３），陳蹇裔孫、也是　

陳霸先的祖先陳達避亂南遷，擔任長城縣（今浙江　

長興縣）令。因為喜愛這方水土，所以陳達安家此　

處，并對身邊親近之人說：“此地山川秀麗，當有王　

者興，二百年后，我子孫必鐘斯運。”　

將近“二百年后”的５０３年，“必鐘斯運”者果然　

現在長興縣的民間傳說中，關于“圣井”者頗　

多，選擇兩則如下：　

其一，圣井的來歷。　

很久以前，長興出過一位皇帝，他的名字叫陳霸　

在長城縣箬溪北岸的下箬里誕生了，他就是后來的　

陳高祖武皇帝陳霸先。　

正史記載，陳霸先奇人異相，胸懷大志。《陳書?　

收稿日期：２０１１—０５—３０　

先，他就出生在下箬寺。　

陳霸先的母親是位勤勞善良的農家婦女，每天　

要到這口井里打水，那時候，她還是位姑娘。一天清　

作者簡介：胡阿祥，文學博士，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一

２８—　

晨，她照例到井里打水，當時，天剛蒙蒙亮，她看見井　

里冒出陣陣帶有香味的白色煙霧，感到好奇，就往井　

職，陳霸先卻做得勤勤懇懇，于是得到了侯爺蕭映的　

器重，開始走上了真正的仕途。　

蕭映為廣州刺史，陳霸先為中直兵參軍，再為西　

里探望。不看倒罷了，一看卻目瞪口呆：井里有條白　

色的小龍上下翻騰。小龍見到她，歡天喜地地撲了　

江督護、高要太守。廣州被叛軍圍困時，陳霸先率領　

三千精兵，卷甲兼行，頻戰屢捷，大敗叛軍，于是得到　

了梁武帝的賞識，“授直閣將軍，封新安子，仍遣畫　

上來，她嚇得尖叫一聲，當場倒在井臺旁邊。　

不久，姑娘就懷孕了，十月懷胎生下了陳霸先。　

陳霸先出生后就很怪，整天哇哇哭，哭了三天三夜。　

媽媽后來用這口井的水給他洗澡，他就不哭了。雖　

然止住了哭聲，可是緊接著陳霸先什么東西也不吃，　

更不要說媽媽喂的奶。舀來井水喂他，他倒喝得有　

工圖高祖容貌而觀之。”這是何等榮耀之事！　

對于有伯樂之功的蕭映與恩寵之榮的梁武帝，　

陳霸先知恩圖報：蕭映卒，他送喪還都，但未過南嶺，　

詔命擔任交州司馬、武平太守，投入轉戰南土、平定　

滋有味。　

陳霸先當上皇帝后，把這口井命名為“圣井”，　

并為這口井寫了一篇文章。　

其二，圣井溫泉的傳說。　

陳霸先的母親懷孕足月，正好走到下箬寺時，要　

分娩了，陳霸先的父親向老和尚拜求借宿。老和尚　

答應了。第二天早上，陳霸先母親快臨盆了，當時天　

氣非常寒冷，條件很艱苦，沒有熱水。這時，寺廟邊　

上的一口井里，突然冒出了熱水，讓她順利生產。而　

陳霸先出生后，正好用熱水擦去身上的血跡。后來，　

陳霸先一直到長大成人都沒有生過病，后人都說是　

這口圣井的功勞。　

②鳥山出天子　

北宋樂史《太平寰宇記》長興縣“雉山”條：“雉　

山，在縣北五里，高五百尺。《山墟名》云：‘以形類　

雉。’《梁陳故事》云：‘梁武帝時，有童謠言鳥山出天　

子，江表以鳥名山者悉鑿。按陳高祖則長興雉山人　

也，其山有追贈。”’也就是說，梁武帝時，為了破“鳥　

山出天子”的預言，把名字帶鳥的山都給鑿了，卻漏　

掉了雉山。雉，通稱野雞，也是一種鳥啊。于是，雉　

山未鑿，風水未壞，出了位取代梁朝的皇帝陳霸　

先……　

２．拔起垅畝　

陳霸先雖然奇人異相，卻又家世寒微。然而，憑　

借著優秀的稟賦與不懈的努力，陳霸先終于拔起垅　

畝，崛起嶺南。　

怎樣的稟賦優秀？《南史?陳本紀》記載：“少　

傲儻有大志，長于謀略，意氣雄杰，不事生產。及長，　

涉獵史籍，好讀兵書，明緯候、孤虛、遁甲之術，多武　

藝，明達果斷，為當時推服。”　

如何的不懈努力？看看陳霸先的早期履歷，即　

可知曉：　

起初，陳霸先擔任家鄉長城縣下箬里的里司；然　

后，到京城建康擔任油庫吏，再轉為梁武帝侄子、新　

喻侯蕭映的傳令吏。這些士大夫們瞧不起的低下吏　

叛亂之中，事后，被授振遠將軍、西江督護、高要太　

守、督七郡諸軍事；５４８年侯景之亂，梁武帝被圍首　

都建康臺城，陳霸先聞訊，便欲率兵赴援，卻梗于嶺　

南此起彼伏的叛亂、不欲進援的地方勢力、畏懼侯景　

的梁朝宗室廣州刺史蕭勃。　

３．安內御外　

長城的秀山麗水，誕育了陳霸先這條潛龍；嶺南　

的層巒疊嶂，磨礪出陳霸先這只猛虎。猛虎越嶺而　

北上，其利爪將驅搏擋路的惡獸梟雄；潛龍人京而成　

真，其雨澤將化育天下的蒼生黎民。　

①蕩平侯景　

侯景（５０３－－５５２），羯族，懷朔鎮（今內蒙古固陽　

縣）人。東魏司徒、南道行臺，擁眾十萬，專制河南。　

５４７年二月降梁，受封河南王。５４８年八月反于壽春　

（今安徽壽縣）。十月攻人梁朝首都建康（今江蘇南　

京市），５４９年三月陷臺城，五月餓死梁武帝。先后　

立梁宗室蕭正德、蕭綱、蕭棟為傀儡皇帝。５５１年十　

一

月自立為帝，國號漢。５５２年四月被平滅。　

在蕩平侯景之亂中，陳霸先居功至偉。　

５４９年十一月，陳霸先泣日：“仆本庸虛，蒙國成　

造。往聞侯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元、蘭，梗我中　

道。今京都覆沒，主上蒙塵，君辱臣死，誰敢愛命！”　

乃遣使往江陵，受梁武帝第七子、湘東王、荊州刺史、　

手握重兵的蕭繹節度。　

５５０年元月，始興太守陳霸先義無反顧、發兵始　

興（治今廣東韶關市）、越大庾嶺、北上靖難。其靖　

難行程，可謂艱辛曲折、步步為營。既順贛江而下，　

一

路破關斬將；又出湓口，進入長江。　

５５２年二月，陳霸先率甲士三萬、舟艦二千，會　

合蕭繹大將王僧辯于白茅灣（今江西九江市東北）。　

雙方“筑壇歃血，共讀盟文，流涕慷慨”，討伐侯景。　

大軍沿江東下，勇猛向前。三月，陳霸先身先士卒，　

突入建康，侯景奔逃。四月，侯景為部下所殺，尸頭　

送到江陵，尸手送到北齊，尸身暴于建康市，百姓滿　

腔怒火地爭食其肉，焚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　

一

２９—　

②襲殺僧辯　

王僧辯（？—５５５），太原祁縣（今山西祁縣）人。　

梁天監年間，隨父王神念自北魏投梁。以勇略著稱，　

與蕭繹關系親密。征討侯景，王僧辯為蕭繹所任主　

５５６年三月，齊軍十萬卷土重來。及至五月的　

建康郊外決戰，陳霸先大獲全勝，斬虜齊將５０余員，　

齊軍逃歸江北者不過二三萬。是役也，陳霸先既　

“率宗室王侯及朝臣將帥，于大司馬門外白獸闕下　

刑牲告天，以齊人背約，發言慷慨，涕泗交流，同盟皆　

帥。５５５年九月，陳霸先兵發京口（今江蘇鎮江市），　

襲擊建康石頭城，絞殺王僧辯與其三子王頒。　

《陳書?高祖本紀》：“九月……甲辰，高祖步軍　

至石頭前，遣勇士自城北蹄人。時僧辯方視事，外白　

有兵。俄而兵自內出，僧辯遽走，與其第三子頒相　

遇，俱出閣，左右尚數十人，苦戰。高祖大兵尋至，僧　

莫能仰視，士卒觀者益奮”；建康附近的百姓，也是　

同仇敵愾，以荷葉包飯，內夾鴨肉，自動慰勞陳霸先　

大軍，以補充軍隊糧食的不足。　

蕩平侯景、平定叛亂，陳霸先有安內之功；襲殺　

僧辯、重立敬帝，陳霸先有恢復梁室之德；抗擊北齊、　

辯眾寡不敵，走登城南門樓，高祖因風縱火，僧辯窮　

迫，乃就擒。是夜縊僧辯及頒。”　

陳霸先與王僧辯，曾經并肩作戰，共滅侯景；侯　

景既滅，蕭繹在江陵即帝位，以王僧辯為太尉、坐鎮　

建康，陳霸先為司空、坐鎮京口，兩人同為梁元帝蕭　

繹之左膀右臂；５５４年西魏攻陷江陵、梁元帝被殺　

后，兩人又在建康同奉梁元帝第九子、晉安王、１３歲　

的蕭方智為太宰、承制；兩家過從也是甚密，王僧辯　

之子、陳霸先之女還有結親之約。　

陳霸先、王僧辯走到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地　

步，緣起北方的北齊政權。胡族色彩濃重、軍事實力　

強大的北齊，逼迫王僧辯、陳霸先接受其送往建康的　

俘虜、梁武帝之侄蕭淵明為帝。在北齊武力進犯的　

要挾下，王僧辯妥協了，迎立蕭淵明為帝，改立蕭方　

智為太子，并稱藩于北齊；陳霸先則苦勸僧辯，決不　

屈從北齊淫威，決不擁立傀儡皇帝。而當這一事關　

國家正統、民族大義的矛盾無法調和時，陳霸先襲殺　

了王僧辯，廢蕭淵明，再立蕭方智為帝。　

③抗擊北齊　

襲殺王僧辯后，陳霸先總攬朝中一切軍政；然　

而，當時極為錯綜復雜的政治、軍事與民族局勢，也　

在空前地挑戰著陳霸先：江南的吳興太守杜龕、吳郡　

太守王僧智、義興太守韋載據郡抗命，江北的南豫州　

刺史任約、譙秦二州刺史徐嗣徽降北齊、襲建康、據　

石頭城，北齊大軍兩度渡江、進至建康，割據嶺南的　

廣州刺史蕭勃起兵北上……　

當此之際，陳霸先籌策頻畫、縱橫捭闔、部署有　

方，先后平定各處叛亂；而兩次抗擊北齊的巨大軍　

功，更使陳霸先的聲望如日中天：　

５５５年十二月，在秦淮河南擊潰齊軍。是役也，　

陳霸先“督兵疾戰，縱火燒柵，煙塵漲天，賊潰，爭舟　

相排擠，溺死者以千數。時百姓夾淮觀戰，呼聲震天　

地。軍士乘勝，無不一當百，盡收其船艦，賊軍懾　

氣”；隨后，又將石頭城團團包圍，齊將被迫求和，退　

出江南。　

一

３０—　

抵御外侮，則關系到漢族國家及其文化傳統的生死　

存亡。　

偉哉，陳霸先之功德１　

４．禪梁建陳　

在梁朝末年紛紛擾擾的形勢中，陳霸先“征伐　

四克，靜難夷兇”，挽狂瀾于既倒，拯梁室于已墜，建　

立了不世之勛。久遠的堯、舜、禹禪讓的理想，近世　

以來晉、宋、齊、梁禪讓的故事，于是發生作用了，陳　

霸先也走上了禪梁建陳的道路。　

５５６年七月，陳霸先為中書監、司徒、揚州刺史，　

進爵長城公。九月，進位丞相、錄尚書事、鎮衛大將　

軍、揚州牧，封義興郡公；　

５５７年八月，陳霸先進位太傅。九月，進位相　

國，封陳公，加九錫。十月戊辰，進爵陳王；辛未，ｌ６　

歲的梁敬帝蕭方智禪位，５５歲的陳霸先“謙讓再三，　

群臣固請，乃許”；乙亥，陳霸先即皇帝位于建康　

南郊。　

中國歷史上的陳朝建立，陳霸先成為陳朝的開　

國皇帝。　

陳霸先的禪梁建陳，天命所歸，民心所系，這就　

誠如《陳書?虞寄傳》所云：“自天厭梁德，多難薦　

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為得　

之。然夷兇翦亂，拯溺扶危，四海樂推，三靈眷命，揖　

讓而居南面者，陳氏也。豈非歷數有在，惟天所授，　

當璧應運？其事甚明。”　

陳霸先的開國建陳，其實又非得自梁朝的禪讓，　

這是古今史家的共識。如宋人葉適說：“自吳晉立　

國，皆與北方爭于江之外，獨陳霸先能爭于江之內，　

遂以驟興。霸先雖日襲殺王僧辯，跡若取之于梁，然　

齊人已在江內，僧辯力所不能抗，而后霸先得以乘隙　

而起，乃與北方爭得失，非全取梁物也。”周一良說：　

“陳雖受禪于梁，敬帝所得而讓者一空名耳，陳高祖　

固猶漢高、光武之滅群雄而得天下，與宋、齊、梁之唾　

手移人家國者迥不侔也。”　

陳霸先開國，建國號為“陳”，這在中國歷史上　

也是個特例。傳統儒家的政治原則是不以“國姓”　

霸先僅存的在世幼子陳昌被俘，心腹將領徐度卻沖　

出重圍，回到建康，陳霸先仍委徐度以重任；鏖戰正　

烈，杜僧明坐騎受傷，陳霸先不顧自身安危，把戰馬　

讓給僧明，士氣大振；周文育為叛將所殺，病中的陳　

為“國號”。東漢《白虎通德論?號》云：“不以姓為　

號，何？姓者，一字之稱也，尊卑所同也。諸侯各稱　

一

國之號，而有百姓矣。天子至尊，即備有天下之　

號，而兼萬國矣。”然而陳霸先卻“以姓為號”，這反　

映了陳霸先彰顯陳姓起源與陳姓輝煌歷史的意圖：　

陳霸先的祖籍地潁川，本在舜帝之后、謚為胡公的媯　

滿的封域范圍內，西周初年，胡公滿的封國名為　

“陳”；陳國滅于楚國后，子孫又以國為氏。如此，胡　

公滿成為陳霸先追尊的陳姓皇室之始祖，始祖胡公　

霸先“素服哭于東堂，哀甚”，幾日后即駕崩。　

陳霸先生活簡樸，儉素自率。所謂“常膳不過　

數品，私饗曲宴，皆瓦器蚌盤，肴核庶羞，裁令充足而　

已，不為虛費。初平侯景，及立紹泰，子女玉帛，皆班　

將士。其充闈房者，衣不重彩，飾無金翠，哥鐘女樂，　

不列于前。及乎踐祚，彌厲恭儉”。　

滿的封國“陳”也就成了陳霸先新建皇朝的國號。　

原來，“其本甚微”的陳霸先，還有這樣一位重量級　

的“圣人”祖先；而新朝的“陳”國號，竟然也是淵源　

有自１　

５．江左賢帝　

明歸有光在《圣井銘并敘》中，給予陳霸先“恭　

儉勤勞，志度弘遠，江左諸帝，號為最賢”的評價。　

所謂“江左諸帝”，指的是東晉、宋、齊、梁、陳五朝　

２７０多年問的３６位皇帝，其中如東晉元帝司馬睿、　

宋武帝劉裕、梁武帝蕭衍，都是歷史評價甚高的建朝　

開國皇帝；而既無顯赫的家世背景、又無其他的政治　

資本、在位僅僅三個年頭２１個月的陳武帝陳霸先，　

卻獲得了“號為最賢”的高度贊譽，這憑什么？　

但凡開國皇帝，在新朝初建時，多會有輕徭薄　

賦、休養生息，寬裕民力、體恤百姓，開荒墾田、興修　

水利，發展農業、恢復經濟等等的舉措與政策；陳霸　

先開國后，“恒崇寬政，愛育為本”，也不例外。　

但凡開國皇帝，總有其特別的能力與人格的魅　

力，這在陳霸先身上，表現得尤為明顯：　

陳霸先起自寒微，才略英奇。從５５０年出嶺北　

上，到５５７年稱帝開國，短短的七年多，即有天下。　

在南朝宋、齊、梁、陳四位開國皇帝中，由知名當世而　

君臨天下，數他速度最快。這與陳霸先“智以綏物，　

武以寧亂，英謀獨運，人皆莫及”的能力有關。　

陳霸先豁達大度、知人善任。論開國武將，如侯　

填、周文育、魯悉達、程靈洗等等，都是對手敵將，或　

臨陣擒獲，或力屈歸降，陳霸先委以心膂，故能驅策　

群雄，藉以成事；論開國文臣，徐陵曾受王僧辯知遇　

之恩，故在所撰《九錫文》中，只字不提陳霸先誅除　

王僧辯之功，陳霸先聽之任之，不以為意。唐代名臣　

魏征因此稱道陳霸先日：“志度弘遠，懷抱豁如，或　

取士于仇讎，或擢才于亡命，掩其受金之過，宥其吠　

堯之罪，委以心腹爪牙，咸能得其死力，故乃決機百　

勝，成此三分。”　

陳霸先胸懷超然，待人赤誠。西魏攻陷江陵，陳　

偉哉，陳霸先之隆功！美哉，陳武帝之茂德！　

“江左諸帝，號為最賢”，此言并非過譽１　

６．千秋功業　

歷史人物的評價，或會隨著時代的變遷，有所高　

低與上下。如果將陳武帝放在中國歷代帝王中、較　

其地位高低，將陳霸先置于中國歷史文化中、論其貢　

獻大小，將引發我們今人更多的思考、收獲更加豐富　

的智慧。　

陳朝吏部尚書姚察日：“高祖英略大度，應變無　

方，蓋漢高、魏武之亞矣。”　

唐朝名臣魏征日：“高祖……方諸鼎峙之雄，足　

以無慚權、備矣。”　

這是以陳武帝陳霸先比擬漢高祖劉邦、魏武帝　

曹操、東吳大帝孫權、蜀漢先主劉備。　

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日：“陳高非忠于蕭氏，　

而保中國之遺民，延數十年，以待隋之　統，則功亦　

偉矣哉！”　

民國史學家呂思勉日：“從來人君得國，無如陳　

武帝之正者……人君之責，在于內安外攘而已。當　

強敵侵陵，干戈遍地之際，豈可以十余齡之稚子主之　

哉？陳武帝與宋武帝，并有外攘之功，陳武之所成　

就，似不如宋武之大，然此乃時勢為之，論其功績，則　

陳武實在宋武之上。且宋武自私之意多，陳武則公　

忠體國。宋武乃一武夫，陳武則能幸莊嚴寺講經，可　

見其于學問非無所知；而又非如梁武帝之僅長于學　

問，而不宜于政事。宋武于并時儕輩，無不誅夷，陳　

武則多能收用降將，其度量之寬廣，蓋又有大過人　

者。陳武誠文武兼資，不世出之偉人哉！”　

現代文史大家卞孝萱綜而論之日：　

“劉邦與陳霸先都出身寒微，似乎可比；但劉邦　

建立的西漢，是統一的王朝，而陳霸先建立的陳，不　

是統一的王朝，姚察借劉邦以譽陳霸先，未免抬高了　

陳”；　

“姚察以曹操比陳霸先，旨在尊陳為正統；而魏　

征以孫權、劉備比陳霸先，意在貶陳為閏位……以曹　

～

３】一　

操、孫權、劉備比陳霸先，都不恰當。因為曹魏、孫　

吳、蜀漢都是漢族政權，可云分裂；而陳朝是對抗北　

齊、北周（鮮卑貴族政權）和后梁（鮮卑族傀儡政權）　

的漢族政權，性質不一樣”；　

“王夫之、呂思勉在歷代史家中獨能充分認識　

陳霸先歷史功績……在南北朝北強南弱形勢下，誓　

不投降，智勇抗敵，保衛南方最后一個漢族政權和中　

華傳統文化‘最有功’的陳霸先，值得我們永遠　

紀念。”　

風雨卅年　

５５９年六月，開國英主陳霸先駕崩。５８９年正　

月，陳朝滅亡。陳霸先以后的３０年，陳朝經歷了文　

帝、廢帝、宣帝、后主四位皇帝，雖為時短暫，其治亂　

興衰、風雨滄桑，卻似一部厚重的史書。　

讓我們擷取這部史書的一些片段，詮釋“歷覽　

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唐人李商隱《詠史》　

詩）的既淺顯又深刻的道理。　

１．文帝圖治　

陳文帝陳蓓（５２１—５６６），字子華，陳霸先兄陳　

道譚長子。《陳書?文帝本紀》記載：“少沉敏，有識　

量，美容儀，留意經史，舉動方雅，造次必遵禮法。”　

陳霸先很器重這位侄子，常稱“此兒，吾宗之英秀　

也”。　

陳蓓經歷過窮苦的磨難、亂世的考驗、戰爭的鍛　

煉，曾是叔父陳霸先征戰四方的得力助手。當陳霸　

先病故時，皇子陳昌還在北周為俘虜，陳朝形勢嚴　

峻，內無嫡嗣，外有強敵，朝無重臣，宿將均帶兵在　

外。皇后章要兒與中領軍杜棱、中書侍郎蔡景歷定　

計，秘不發喪，急招駐守外地的臨川王陳蓓火速回　

京，再三苦勸之下，陳蓓繼位，是為文帝。　

文帝在位八年，勵精圖治：　

統一江南。陳蓓初即位時，朝廷號令不出建康　

千里之外。長江中游以南，盤踞著蕭梁殘余勢力王　

琳；地方豪帥如豫章熊曇朗、Ｉ臨川周迪、東陽留異、晉　

安陳寶應，據地稱雄，相互聯結，時起作亂；又有北齊　

逼江而陣，北周虎視上游。５６０年，陳蓓大將侯填、　

侯安都等大敗王琳與北齊聯軍于蕪湖附近，進取江　

州、郢州，并于次年逼退乘亂進入巴、湘之地的北周　

軍隊。于是，長江中游以南地區盡為陳有。而從　

５６１年到５６５年，陳蓓剿撫相濟，先后平定豫章、臨　

川、東陽、晉安等郡。至此，長江以南、巴蜀以東之地　

終告統一。　

勤政愛民。陳蓓勤于政事，每晚都要命人不斷　

打開寢宮小門，取來緊急奏章，連夜批閱；又訓示傳　

一

３２一　

更人交接木牌時，要將木牌擲于石階之上，以便發出　

聲響，說“吾雖眠，亦令驚覺也”。他重視發展農業　

生產，令各地守宰勸課農桑；他整頓戶口，實行土斷，　

修改稅制，新鑄了陳朝錢幣“天嘉五銖”；他重建了　

國子學與太學，復興學術，傳習儒教；他禮賢下士，德　

高望重的學者虞荔病故，他親自送喪；他整肅朝綱，　

痛下決心，殺了功高驕橫的大將侯安都。　

文帝陳蓓時期，陳朝進入了相對安定的局面。　

然而天不假年，陳蓓４６歲即英年早逝。　

陳蓓不僅守成，而且光大；既具武略，亦有文韜。　

陳吏部尚書姚察評日：“自初發跡，功庸顯著，　

寧亂靜寇，首佐大業。及國禍奄臻，入承寶祚，兢兢　

業業，其若馭朽。加以崇尚儒術，愛悅文義，見善如　

弗及，用人如由己，恭儉以御身，勤勞以濟物，自昔允　

文允武之君，東征西怨之后，賓實之跡，可為聯類”；　

唐史臣姚思廉評日：“起自艱難，知百姓疾苦。　

國家資用，務從儉約。常所調斂，事不獲已者，必咨　

嗟改色，若在諸身。主者奏決，妙識真偽，下不容奸，　

人知自勵矣”；　

唐朝名臣魏征評日：“天姿睿哲，清明在躬，早　

預經綸，知民疾苦，思擇令典，庶幾至治。德刑并用，　

戡濟艱虞，群兇授首，強鄰震懾。雖忠厚之化未能及　

遠，恭儉之風足以垂訓，若不尚明察，則守文之良　

主也。”　

２．廢帝仁弱　

陳廢帝陳伯宗（５５４＿５７０），字奉業，小字藥王。　

文帝陳蓓長子。５６０年立為皇太子，５６６年四月陳蓓　

駕崩后繼位。　

在陳朝五帝中，就個人功業論，最不值得一說　

者，就是陳伯宗。其間雖然也有平南豫州刺史余孝　

頃之叛、退湘州刺史華皎與北周聯軍之犯等事跡，但　

多為執掌朝綱、勢傾朝野的叔父安成王陳頊所主持。　

而就歷史的悖論言，皇位繼承，立長還是立賢，發人　

深思。據《陳書?廢帝本紀》記載，文帝陳蓓曾預感　

到伯宗年幼識淺，難荷大任，是否立為繼承人，猶豫　

彷徨了多年；病重時，還招陳頊人內，意欲“兄終弟　

及”，托以大位，陳頊當然是拜伏哭泣，堅決推辭。　

及至伯宗繼位，陳頊專權，顧命大臣既抗顏于內，文　

帝部將也多亂于外，文帝后期已經安定的內外局面，　

再次陷入動蕩之中。于是，５６８年十一月，武帝陳霸　

先皇后、也是伯宗時的太皇太后章要兒罷黜伯宗、降　

為臨海王，改以陳頊代攝國政。次年正月，陳頊登上　

帝位。　

從根本上說，陳頊取代陳伯宗，屬于宮廷政變。　

盡管陳伯宗如諸多史臣的評價，“仁弱，無人君之　

器”，“雖繼體之重，仁厚懦弱”，但畢竟沒有大惡，所　

以唐初名臣魏征論日：“臨海年長于成王，過微于太　

甲。宣帝有周公之親，無伊尹之志。”也就是說，陳　

伯宗稱帝的歲數比周成王大，過失比商太甲小，陳頊　

與陳伯宗本是叔侄之親，陳頊卻不能仿效周公旦輔　

佐侄子周成王、商朝賢相伊尹懲戒太甲后仍然還政　

于君，這于大道有虧。魏征所論，符合中國傳統的政　

治觀，也是在替陳頊不能成為賢相而可惜。　

３．宣帝驕侈　

陳宣帝陳頊（５２８—５８２），字紹世，小字師利。　

陳霸先兄陳道譚次子、陳蓓之弟。《陳書?宣帝本　

紀》記載：“少寬大，多智略。及長，美容儀，身長八　

尺三寸，手垂過膝。有勇力，善騎射。”先是，５５４年　

西魏攻陷江陵時，陳頊與陳霸先之子陳昌同被擄至　

長安；５６２年，文帝陳蓓以魯山郡與北周作交換，陳　

項方才獲釋，返回建康。陳頊入朝，威權日盛，５６６　

年既受兄長文帝遺詔顧命，５６８年又廢侄兒伯宗　

自立。　

陳頊是陳朝五位皇帝中在位時間最久者　

（５６９－－５８２）。其前期器度弘厚，造就了陳朝難得的　

中興局面；其后期志大意逸，導致了陳朝迅速走向削　

弱衰落。　

論其中興，最典型者為太建北伐，開拓疆土。太　

建五年（５７３），陳頊以吳明徹為元帥，統兵十萬北伐　

北齊，到５７５年，恢復了江北、淮泗之地，陳朝疆域達　

到鼎盛時期。其時的北齊，內離外叛，衰亂已極，倘　

若陳軍乘勝推進，未必不可以消滅北齊。然而陳頊　

意在劃淮而守，因此停兵淮上；北周武帝宇文邕卻伺　

機出兵，５７７年滅北齊，統一北方。　

論其衰弱，最典型者亦為太建北伐，喪師失地。　

北周滅北齊后，陳頊又欲乘亂爭河淮之間徐、兗之　

地，太建九年（５７７）遂命吳明徹再度北伐。吳明徹　

先敗北周梁士彥于呂梁，次年二月圍彭城，北周援軍　

王軌則截斷陳軍后路。清口（古泗水人淮之口，今　

江蘇淮安市西南）一戰，陳軍“眾潰，明徹為周人所　

執，將士三萬并器械輜重皆沒于周”。至５７９年冬，　

陳朝江北之地盡為北周所取。于是長江以北及今湖　

南以西皆為北周所有，江陵的后梁為北周藩屬，陳朝　

的疆土不到北周的三分之一，北周吞并陳朝已成必　

然的趨勢。只是此時適逢北周武帝宇文邕病死，宇　

文簧繼立，荒淫暴虐，無遑外略，這樣，陳朝政權才得　

以拖延。　

陳朝在宣帝陳頊時，始則中興，繼則衰弱，陳頊　

的功過，難以評說。　

《陳書?宣帝本紀》日：“器度弘厚，亦有人君之　

量焉……至于纂業，萬機平理，命將出師，克淮南之　

地，開拓土宇，靜謐封疆。享國十余年，志大意逸，呂　

梁覆軍，大喪師徒矣。江左削弱，抑此之由。嗚呼！　

蓋德不逮文，智不及武，雖得失自我，無御敵之　

略焉。”　

唐朝名臣魏征日：“爰自在田，雅量宏廓，登庸　

御極，民歸其厚。惠以使下，寬以容眾。智勇爭奮，　

師出有名，揚旆分麾，風行電掃，辟土千里，奄有淮　

泗，戰勝攻取之勢，近古未之有也。既而君侈民勞，　

將驕卒墮，帑藏空竭，折衄師徒……始以寬大得人，　

終以驕侈致敗，文、武之業，墜于茲矣。”　

應該說，陳頊的儉約、勤政、努力，與武帝陳霸　

先、文帝陳蓓相仿佛，如其遺詔云：“君臨寰宇，十有　

四載，誠則雖休勿休，日慎一日，知宗廟之負重，識王　

業之艱難……凡厥終制，事從省約。金銀之飾，不須　

人壙，明器之具，皆令用瓦。唯使儉而合禮，勿得奢　

而乖度。”然而時移歲易，面對強大的北方政權，膽　

智不及陳霸先、德行不及陳蓓的陳頊，“蕩清四海，　

包吞八荒”的志愿，終究難以實現１　

４．后主才藝　

陳后主陳叔寶（５５３－＿６０４），字元秀，小字黃奴。　

宣帝陳頊長子。５６９年立為皇太子，５８２年陳頊駕崩　

后繼位。　

陳叔寶童年艱辛。５５４年江陵陷落，父親陳頊　

被俘長安，母親帶著叔寶避難穰城（今河南鄧州　

市）。５６２年，陳頊南歸，叔寶也才回到京城建康。　

陳叔寶繼位驚險。宣帝陳頊剛剛咽氣，叔寶伏　

地哀哭，弟弟叔陵競然抽刀，砍傷叔寶頸部，在母親　

柳敬言、乳母吳氏、弟弟叔堅的護衛下，叔寶才免命　

喪刀下。　

陳叔寶開局不利。平定叔陵之亂后，叔寶因傷　

不能視事，政無大小，悉委柳太后與陳叔堅。叔堅權　

傾朝野，蠻橫驕縱。５８３年陳叔寶才得親政。　

陳叔寶親政勤勉。親政之初，叔寶宵衣旰食，勵　

精圖治，獎勵墾荒，禁止奢靡，擢用廉吏，關心民瘼，　

采納忠言，聽取讜論，可謂政治清明。　

陳叔寶荒于酒色。從５８４年起直到５８９年失　

國，叔寶不問政事，日與貴妃、女學士、狎客游宴后　

庭，賦詩度曲。其時佞人掌政，縱橫不法，上下欺瞞；　

正直之士遭貶被斬，或者明哲保身，三緘其口；武將　

多受疑忌，微有過失，即被褫奪兵權。于是眾叛親　

離，國將不國矣！　

陳叔寶魂歸邙山。５８９年正月，隋朝滅陳；三　

月，陳叔寶被押往長安。在長安以及后來在洛陽的　

十幾年歲月里，陳叔寶終日以酒為伴，少有清醒之　

一

３３—　

時。６０４年十一月，陳叔寶薨于洛陽，享年５２歲。　

隋朝追贈其為大將軍，封長城縣公，賜惡謚“煬”，葬　

于洛陽邙山。　

洛陽城北的邙山是自古以來中國人終極歸宿的　

代名詞，歷代皇帝欽定的風水寶地。陳朝末代皇帝　

陳叔寶能夠埋骨邙山，也可謂死而有榮矣！　

隋文帝楊堅曾經目視著失國之君陳叔寶孤獨離　

去的背影，對臣下說道：“陳叔寶的失敗與縱酒有　

關，倘若他將飲酒作詩的功夫用在國事上，豈能落此　

下場！當初賀若弼攻京口時，邊將告急，叔寶正在飲　

酒，不予理會；高潁等人攻進宮城，看見告急文書撒　

在床下，竟然沒有拆封。如此君主，國家怎能　

不亡！”　

唐朝名臣魏征曾有“亡國之主，多有才藝，考之　

梁陳與隋，信非虛論”的感嘆，并就此評說陳叔寶　

日：“后主生深宮之中，長婦人之手，既屬邦國殄瘁，　

不知稼穡艱難。初懼阽危，屢有哀矜之詔，后稍安　

集，復扇淫侈之風。賓禮諸公，唯寄情于文酒，呢近　

群小，皆委之以衡軸。謀謨所及，遂無骨鯁之臣，權　

要所在，莫匪侵漁之吏。政刑日紊，尸素盈朝，耽荒　

為長夜之飲，嬖寵同艷妻之孽，危亡弗恤，上下相蒙，　

眾叛親離，臨機不寤，自投于井，冀以茍生，視其以此　

求全，抑亦民斯下矣。”　

“亡國之主，多有才藝”，從陳朝歷史看，此論不　

虛。陳叔寶嗜好讀書，擅長文墨，在詩歌方面頗有造　

詣。可是，陳叔寶的身份是皇帝，陳叔寶的使命是救　

國與濟民。雖然當時天命、人心已經歸隋，卻也不能　

成為陳叔寶荒于政事、耽于酒色的理由。陳叔寶是位　

缺乏責任感的皇帝，是位善于作詩誦曲的亡國昏君！　

自古及今，淺薄者津津樂道于陳后主的風流軼　

事，深刻者則由這些風流軼事引出歷史的教訓。　

①臺城起三閣，玉樹后庭花　

唐人劉禹錫詩云：“臺城六代競豪華，結綺臨春　

事最奢。萬戶千門成野草，只緣一曲后庭花。”詩中　

所說，是陳后主在宮中筑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之　

事。三閣各高數十丈，連延數十間，并以復道相連，　

材料多用香木，外飾金玉珠翠，內設寶床錦帳。樓閣　

周圍，奇花異木，石山崢嶸，細流淙淙，仿佛人間仙　

境。陳后主住臨春閣，貴妃張麗華住結綺閣，龔、孔　

二貴嬪住望仙閣。后主與妃嬪、文士們游樂宴飲、賦　

詩度曲、排練演唱于此，往往夜以繼日、通宵達旦。　

如后主作詞譜曲的《玉樹后庭花》：“麗宇芳林對高　

閣，新妝艷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　

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后庭。”此詩用　

詞浮艷，風格綺靡，意境淫蕩，后來成為亡國之音的　

一

３４一　

代名詞，唐人杜牧寫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　

唱后庭花。”　

②一束起三人，千年說辱井　

一

國之君陳后主，是被隋軍俘虜于井中的，此井　

也從此以“辱井”之名，警勵著一代又一代的統治　

者！話說隋軍入城，陳叔寶推開以身蔽井的忠臣夏　

侯公韻，藏匿景陽井中。“既而窺井，呼之，不　

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　

與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嗚呼哀哉，如此時刻，　

竟然還與兩位心愛的女人不離不棄！這是怎樣的女　

人呢？后主最為寵愛的張貴妃，名麗華，出身貧賤，　

容貌出眾，發長七尺，烏黑光亮，回眸一笑，光彩照　

人，善于察言觀色，慣于獻媚逢迎。后主聽取臣下奏　

請時，都喜歡把麗華放在膝上，一起商量決定，后主　

記不得的事情，麗華卻能一一道來，由此擅權。她勾　

結宦官，拉攏權貴，收受賄賂，賣官鬻爵。及至隋軍　

抓獲麗華，晉王楊廣意欲留作己用，陣前大將高潁立　

斬于青溪之畔，以免貽害隋室。　

陳朝地位　

陳朝短暫，僅歷五帝、３３年；然而，在中國歷史　

上，陳朝具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比如論南方地域的崛起，真正開始于陳朝。　

此前的東晉與南朝的宋、齊、梁，北方僑人占據著　

政治主導地位；及至陳朝，原來默默無聞的南方土　

著勢力嶄露頭角，完全南方色彩的陳朝，其文臣武　

將也多為南方豪強的代表。這是中國政治版圖的　

重大變化。　

比如論陳朝政權的性質，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　

內，陳朝被視為華夏正統所在，既非偏安江左的中原　

王朝，也非孫吳、南唐那樣的偏霸政權。這是中國歷　

史上的特例。　

比如論陳朝文化的貢獻，隋朝在軍事上戰勝了　

陳朝，陳朝在文化上戰勝了隋朝。陳朝清商署北遷，　

清商樂進入隋朝宮廷，隋文帝譽之為“華夏正聲”，　

定為雅樂；隋煬帝曾言：“自平陳之后，碩學通儒，文　

人才子，莫非彼至。”陳朝文化為隋唐文化的繁榮局　

面奠定了基礎。　

比如論陳朝制度的影響，著名史家陳寅恪認為，　

梁陳制度為隋唐制度的三大來源之一。　

馬克思主義史學家范文瀾先生在《中國通史》　

中指出：“在東晉南朝時期，長江流域開發出來了，　

使隋唐封建經濟得到比兩漢增加一倍的來源；文化　

事業發展起來了，使隋唐文化得到比兩漢提高一層　

（下轉第３６頁）　

義封？《譜》又云“后仍歸宗不忘本也”，與《三國志　

?

記施續資料，可補文獻之不足。　

吳書?朱然傳》“初，然為治行喪競，乞復本姓，權　

不許”相合；其“以武功拜昭武將軍，進封關內侯”亦　

孫　

據《施氏宗譜》：施績子“霽云公”生平不詳，施　

續子徼公“東晉元帝時，由海鹽遷毅陽”。　

與《三國志?吳書?朱然傳》“建安二十四年，從討　

關羽，別與潘璋到臨沮禽羽，遷昭武將軍，封西安鄉　

侯”大體相合。　

沙鷗案：按《譜》，朱然有孫施霽云和施微。施　

子　

徼由“海鹽遷轂陽”，可與朱然曾祖施延“由鄣縣避　

地居吳郡海鹽”為互證，據此亦可知其祖輩遷至海　

鹽居住時間之長。　

參考文獻：　

據《施氏宗譜》：績公，“然公子。仕吳為驃騎將　

軍”；續公，“然公子。仕吳為記室參軍。”　

Ｅ　

［１］楊泓《三國考古的新發現——讀朱然墓簡報札記》（《文　

￡　大　

囂　膏　

＃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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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１９８６年第３期）認為朱然家族是江南著名豪族，與　

顧、陸、張等江南豪族同是孫吳政權的重要支柱；張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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鋮Ｉ?％　髓冀＂！：豫　野Ｊ１　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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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鞍山朱然墓主出身考》（收入王俊主編《馬鞍山六朝　

墓葬發掘與研究》，科學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版）云：“朱然是　

瞧不起出身于寒門的周泰……這和朱然的個人經歷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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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　

嘗　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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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社會背景有很大關系。雖然朱然出身寒門，但在　

他１３歲過嗣給朱治時，朱治已有相當高的成就和社會　

地位，基本上已經江東化、貴族化了……朱然很小就邁　

出寒門，進入貴族社會，學習貴族文化、享受貴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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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　

沙鷗案：施績事跡與《三國志?吳書?朱然傳》　

“子績嗣”、“太平二年拜驃騎將軍”相合；而《譜》所　

接受貴族意識，在不知不覺中脫離了寒族社會，迅速融　

入到江東社會之中，成為貴族式人物。因此，朱然不認　

同自己出身寒門也就不難理解了。”　

（責任編輯：胡曉明）　

（上接第３４頁）　

長的協助下，為長興縣陳武帝故居“帝鄉佛國”陳列　

展覽撰寫文案。該文案由“前言”、“陳皇故里”、“陳　

的憑借。東晉南朝對歷史是有貢獻的”——作為東　

晉南朝之殿軍的陳朝，在經濟、文化以及其他種種方　

面的貢獻，正可作如是觀。　

附記：２０１１年５月，筆者接受委托，在長興縣博　

物館梁奕建館長、秦邑文化展示設計研究所王青所　

朝滄桑”、“佛國盛典”、“天下陳姓”、“結語”、“禮贊　

與楹聯”等部分組成。今取“陳朝滄桑”部分刊布于　

此，以征求學界同仁意見。特此說明。　

（責任編輯：胡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