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難忘的奇遇
今年夏天我去了北京,在這一個多月的回憶里,有快樂,有悲傷,有難忘。
又是一個天朗氣清的日子,表哥決定帶我去頤和園看看。早上八時多,我們出了門口,乘上了直達頤和園的公車。
我知道北京的唱片(不論正版或盜版)都比香港便宜,所以一直央求表哥帶我去買。“頤和園附近好像有幾家唱片店,咱們就先去買好,怎樣?”這樣的良機我求之不得,但我想不到,在那里我有一段難忘的奇遇。
下了車,找了半天卻找不著,正要放棄之際,表哥看到了一個皮膚黝黑,長頭發,戴眼鏡,衣衫破爛,跟我年齡相若的青年背著一個背包,到處輕聲地和別人說話。我以為他只是一個精神病人,表哥卻一瞥就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上前詢問。
過了一會,我們已被青年帶走到一處僻地(因為他是賣盜版光盤的),接著拿出包里的光盤讓我們挑,自己坐在旁邊,若有所思。我們都忙著挑,不經意中看到他,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不知從哪兒找出一張彩紙,而這種彩紙在內地非常罕見。說時遲那時快,那張彩紙在一雙靈巧的手中瞬間變成一只精致的小青蛙!我立時深深地陷入回憶中……我就讀小學時,什么也不懂,也很內向,他卻整天歡天喜地的和我談話,陪我玩。我成績不好他沒有看扁我,我球打得不好他也沒有笑我。他有一頭深棕色的短發,圓圓的臉蛋上有一雙大眼睛,直鼻子,還有一個上唇微翹,有點像鴨子一樣的嘴巴;是多么的機靈可愛!他是我的同學,他是我的好友,他是……“……小國……”我不自覺喊了出來,卻換來青年的驚異的目光。直到近距離的對望,我和他仿佛都意識過來,久違的老朋友相擁在一起,只弄得表哥有點莫名其妙。
回想起那天的奇遇就像做了一場夢,最終我和表哥沒有買唱片,也沒有去頤和園,只是和小國談了一天。原來小國他爸當年另結新歡,一心想把他們母子倆撇掉,便騙他們來了北京,貧困的母子倆到后發現被騙,卻沒錢回港,他們無親無故,被迫留在北京。幸而小國找到了賣光盤的工作,才得以存活。直到現在,母子倆的生活仍依靠著那份微弱且沒保障的收入。我和表哥都說要幫他,但被他拒絕了。
“你們就是幫也幫不了多少,你能保證我們回港后能找到安身之所和工作嗎?算了吧,五年了,我們也挺習慣的,媽也不想再回香港,等攢著點錢,我們就回鄉過活。”童稚不再,映在他臉上的只有滄桑和無奈,卻又如此像能包容承受一切,我只感到我們一下了都長大了。有好一陣子彼此無言以對,突然他開口道:“很高興,真的很高興,沒想到在這里還會遇著好友,忽然覺得此生無憾了。”
就算現在我也經常折小青蛙,那是小國教我的,我沒有忘記,也不可能忘記,甚至那盒小學時代送我的彩紙,我都一直好好藏著,多么想告訴他啊!
不知怎的,從北京回來后,每逢想起小國,想起那段奇遇,內心總是有一股復雜的情緒,有點酸,有點苦,有點悲傷,有點快樂,有點激昂,卻又平靜如水不能形容的感覺。“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揮之不去,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