螽斯怎么讀

【薦讀】張穆《?齋詩集詳注》042-045

042--044宿遷道中三首

題注：這首是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秋去淮安試院途中作。宿

遷：縣名，屬江蘇。滿清時期宿遷縣屬淮安府。

其一

橫岡宛宛樹青青，煙翠浮空儼畫屏。滿眼云嵐遮不住，夕陽林外

御詩亭（永濟橋北里許有純廟御詩碑亭）。

宿遷道中過山岡。山橫樹青云浮空，一幅畫屏，此乃天然。云嵐

滿眼遮不住夕陽下的御詩亭，補以人文歷史情懷。風光如畫，更賴工

筆秀描。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此之謂也。

宛宛：謂山川道路蜿蜒曲折。張祜《車遙遙》詩：“碧川迢迢山

宛宛，馬蹄在耳輪在眼。”

煙翠：青蒙蒙的云霧。岑參《峨眉東腳臨江聽猿懷二室舊廬》詩：

“峨眉煙翠新，昨夜秋雨洗。”

御詩亭：同治《徐州府志》中記載，“宿遷控據沖衢，翠華所駐，

紀以宸藻，萬祀蒙庥，其最著者，曰永濟橋也”。就是說，宿遷作為

清朝皇帝南巡的必經之地，皇上曾在此題過很多御詩，但是，蒙受皇

帝恩澤最盛、皇上題詩最多的就是井頭的永濟橋。《宿遷縣志》記載：

“永濟橋在治北八里”（即現在宿遷城北井頭方向），此橋始建于乾

隆八年（1743）。乾隆在位60年，6次南巡下榻宿遷，6次巡視駱馬

湖、運河及駱馬湖畔六塘河上的永濟橋，5次為永濟橋留下御詩。

其二

小雨霏微野更青，湖田界出畝從橫。馌耕健婦仍蓑笠，喜直朝晴

又晚晴（湖田以微旱獲稔）。

宿遷道中過湖田。小雨中江南田園風光圖。江南秋野本一派青色，

小雨恰浥輕塵，故原野更青。湖邊水田以隴劃界南北縱橫，一望無際。

健婦著蓑笠餉田食，面帶喜色，概天氣早晴晚亦晴，豐年可望矣。◎一

二句靜景，三四句動景，畫面鮮活。健婦，乃裁剪之法，見健婦馌，

則壯夫耕可想見也。

霏微：雨細小貌。唐.李端《巫山高》詩：“回合云藏日，霏微雨

帶風。”湖田：湖邊圍墾的水田。明.高啟《秋日江居寫懷》詩之五：

“貧為湖田長半沒，拙因世事本多疏。”界：劃分。孫卓《游天臺山

賦》：“瀑布飛流以界道。”畝：《詩·小雅》：“南東其畝。”《朱

注》畝，壟也。從橫：縱向和橫向。南北曰縱，東西曰橫。《墨子·備

城門》：“以柴搏從橫施之。”馌耕：為耕作者送飯。馌：yè《玉篇》

餉田食。《爾雅·釋詁》馌，鑲饋也。《疏》野饋曰馌。《詩·豳風》

馌彼南畝。蓑笠：蓑衣與笠帽。《儀禮·既夕禮》：“道車載朝服，稾

車載蓑笠。”鄭玄注：“蓑笠，備雨服。”直：遇，逢。

其三

赤沙青草冬方涸，絡馬湖頭夏不波。夜靜似聞蚣蝑語，秋來慣聽

采珠歌。

宿遷道中過駱馬湖。一二句對照，見駱馬湖水位之深。與洞庭湖

相連的赤沙、青草二湖至冬即涸，而駱馬湖在雨水豐沛之夏仍不起波

瀾。三四句，夜靜似乎聞蟲語，即“鳥鳴山更幽”之手法，似聞未必

真聞，真聞者乃夜里人們湖中采蚌之歌。慣聽，非偶爾也，一幅民俗

圖。

赤沙：古湖名。在今湖南省洞庭湖西，為澧水所匯。《讀史方輿

紀要》：湖廣大川：“周回百七十里。當夏秋水泛，則與洞庭為一；

涸時惟見赤沙彌望。”青草：青草湖，古五湖之一。在今湖南省岳陽

市西南，和洞庭湖相連。因青草山而得名。一說湖中多青草，冬春水

涸，青草彌望，故名。唐宋時湖周二百六十五里，北有沙洲與洞庭湖

相隔，水漲時則與洞庭相連。駱馬湖：位于江蘇省北部，跨宿遷和新

沂二市。波：動詞，激蕩，起水波。《楚辭·九歌·湘夫人》：“洞庭

波兮木葉下。”蚣蝑：gōngxū蟲名。即螽斯，中國北方稱其為蟈蟈。

《詩·周南·螽斯》：“螽斯羽詵詵兮”毛傳：“螽斯，蚣蝑也。”采

珠：采蚌。蚌大部分能在體內自然形成珍珠，肉可食。明宋應星《天

工開物·珠玉》：“凡珍珠必產蚌腹……經年最久，乃為至寶”。

◎綜觀三首絕句，一派天機出，不見學人之詩，所見者惟才人之詩、

風人之致耳。

045十一月淮安試院雨

題解：道光十八年戊戌（1838）張穆南游，十一月在淮安試院作。

時祁寯藻任江蘇學政使，張穆陪祁寯藻同行。淮安試院：淮安，今江

蘇省淮陰市屬縣。試院：舊時科舉考試的考場。

淮雨連江暗，霜風萬木枯。竹疏云氣冱，鐙定凍痕蘇。瑟縮繁鄉

夢，艱難愧壯圖。卻愁中瀆水，寒滯射陽湖。

首聯，淮雨連江暗，霜風萬木枯：描闊景、遠景，風雨如晦，萬

木凋枯。連江：滿江。

頷聯，竹疏云氣冱，鐙定凍痕蘇：微景、近景，天寒夜凍。上句

室外，下句燈火焰定，筆回室內。燈下取暖，凍僵之手漸漸恢復知覺，

見天寒如此。冱：hù凍結，《廣韻》寒凝也。鐙：dēng同

“燈”。定：與“亂”或“動”相對。《說文》定，安也。《增韻》

靜也，正也。宋·孔平仲《和經父秋夕》：“青燈無定焰，照此心情

冷。”蘇：《顏氏家訓·雜藝》：“更生為蘇”引申為恢復知覺與活

力。

頸聯，瑟縮繁鄉夢，艱難愧壯圖：瑟縮，風雨聲，勾連首聯淮雨

霜風，句有所出。如此慘淡之夜，遂生出懷鄉之情。瑟縮：象聲詞。

形容風雨之聲。繁：多。壯圖：壯志，宏偉的意圖。

按：四月南游，如今已是十一月，十月份曾收到家書，知妻子病，

焉能不動游子情懷？艱難，雙關語也，不服江南水土乃艱難之表，張

穆曾因寒生病戒酒，在別詩曾有所透露。身處試院，不由會想起兩次

鄉試失利，祖輩希冀未實現，自己的襟抱更未開，此艱難之里也。故

而愧。

尾聯，卻愁中瀆水，寒滯射陽湖：視線向遠。卻愁，又愁、再愁。

遠去的中瀆水也寒冷如斯，射陽湖都凍結了，無限惆悵。按：以景語

結，景語中含情，情景交融，比興手法，張穆豈止是愁寒凍射陽湖，

更是愁自己路在何方。

卻：再。唐·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卻看妻子愁何在。”

中瀆水：即邗溝，春秋時吳王夫差為爭霸中原，引江水入淮以通糧道

而開鑿的古運河。《水經注·淮水》：“中瀆水，首受江于廣陵郡之江

都縣，縣城臨江，自江東北通射陽湖。《地理志》所謂渠水也。西北

至末口入淮。”滯：《說文》凝也。射陽湖：射陽湖處于揚州、淮安、

鹽城、泰州四市交界處。公元前486年，吳王夫差開通聯通江淮的邗

溝，“東北通射陽湖”。此后至北宋，射陽湖都是蘇北平原上面積最

大的湖泊。清《鹽城縣志》亦記載：“射陽湖所從來久遠矣，湖最深

且闊，能受諸州邑水，東走入海……”。

◎一二聯乃五律寫景之宗法。第四句景中暗含人影，此乃過度鋪墊

之法，勾連出頸聯，律法嚴細如少陵也。一二聯營造氛圍，賦筆含興，

定全詩基調。回顧全篇，正宗的五律手法，賦比興兼之，比興味更濃，

較之于唐宋名家也不遜色。

注者簡介

周瑞紅，號知畏齋，男，山西陽泉人，張穆研究會理事，古典詩

詞愛好者，著有《?齋詩集詳注》，未梓。

作者簡介

張穆，清代山西平定州人，字石洲，號?齋。是清代道光年間享

譽京師學術圈的大學者、近代愛國思想家、地理學家、詩人、書法家。

通訓詁、天文、歷算、輿地之學，尤精于邊疆史地。著有《蒙古游牧

記》《魏延昌地形志》《閻若璩年譜》《顧炎武年譜》《?齋文集》

《?齋詩集》等。有清一代大儒阮元稱其為“碩儒”。與阮元幾乎齊

名的程恩澤侍郎見其文驚曰：“東京崔蔡之匹也！”。《清史稿.文苑

傳》列傳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