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體學視角下《西風頌》兩家譯本之比較
西風頌》是英國著名詩人雪萊的名篇。一句“冬天來了,
春天還會遠嗎?”不知被多少人傳唱,它激勵著人們要在逆境中看到希
望。西風在詩中作為“破壞者兼保護者”的形象具有“摧枯拉朽”的強大力
量,詩人正是借助了西風這一形象來為即將到來的革命吶喊助興。全詩共
分五節,前三節描寫了西風橫掃落葉的澎湃氣勢以及其風卷殘云與翻江倒
海的壯觀場面。后兩節將
我”引入詩中,頗有一番“與西風共舞”的豪邁意境,同時也很好地表
達了詩人對革命的迫切向往之情。可以說,詩人和西風在詩中是一體的,
詩人正是借助西風這一生動意象來抒發自己強
烈的革命激情和愿望。然而,對于譯者來說,在顧全詩歌的音律和形式的基
礎上,傳神地表現出原詩的意境卻并非易事。
我們在翻譯詩歌的時候不僅要達意,還要求韻和重形,從而使
讀者知之,好之,樂之”。[1]有人說,“詩歌不可譯”,這是因為好
的“詩歌的翻譯則不僅要有文采,還應有意境。”[2]
然而,詩歌并非絕對的不可譯,只是對譯者本身的要求也極高,一名好的詩
歌譯員也必定是一名優秀的詩人。
自20世紀20年代郭沫若第一次將《西風頌》介紹到中國后,學
界陸續出現了許多的譯本。其中以郭沫若的譯文最早出現,此
這要求
后王佐良、江楓、卞之琳、查良錚以及楊熙鈴等人均陸續翻譯過該詩。這些
譯文各有所長,也各有劣勢,體現了不同譯者對詩歌文體的不同理解。鑒于
篇幅限制,本文選取詩的第五節,通過對郭沫若和王佐良兩篇具有代表性的
譯文的分析比較來理解譯文在傳達原詩的音、形、意方面所做的努力。下面
我們先來品讀雪萊的原詩:
Makemethylyre,evenastheforestis:
Whatifmyleavesarefallinglikeitsown!
Thetumultofthymightyharmonies
Willtakefrombothadeep,autumnaltone,
,Spiritfierce,
Myspirit!Bethoume,impetuousone!
Drivemydeadthoughtsovertheuniver
Likewither'dleavestoquickenanewbirth!
And,bytheincantationofthisver,
Scatter,asfromanunextinguish
Ashesandsparks,mywordsamongmankind!
Bethroughmylipstounawaken'dearth
Thetrumpetofaprophecy!OWind,
IfWintercomes,canSpringbefarbehind?
王佐良譯文郭沫若譯文
讓我做你的豎琴吧,就同森林一般,
縱然我們都落葉紛紛,又有何妨!
我們身上的秋色斑爛,好給你那狂飚曲添上深沉的回響,甜美而帶蒼
涼。給我你迅猛的勁頭!
'dhearth
豪邁的精靈,化成我吧,借你的鋒芒,把我的腐朽思想掃出宇宙,掃走
了枯葉好把新生來激發;
憑著我這詩韻做符咒,猶如從未滅的爐頭吹出火花,把我的話散布在人
群之中!
對那沉睡的大地,拿我的嘴當喇叭,吹響一個預言!呵,西風,
如果冬天已到,難道春天還用久等?請把我作為你的瑤琴
如象樹林般樣:
我縱使如敗葉飄飛也是無妨。
你雄渾的協調的交流會從兩者得一深湛的秋聲,雖凄切而甘芳。
嚴烈的精靈呦,請你化成我的精靈。
請你化成我,你這個猛烈者呦。
請你把我沉悶的思想如象敗葉一般,吹越乎宇宙之外促起一新生。
你請用我這有韻的咒文,
把我的言辭散布人間,
如象從未滅的爐吹起熱灰火燼。
請你從我的唇間吹出醒世的警號。
嚴冬如來時,哦,西風呦,
陽春寧尚迢遙
許淵沖教授認為詩歌的音韻不可丟,“如果沒有押韻,也不可能保
存原詩的風格和情趣。”[3](P69)可見,韻律對于詩歌,尤其是對于詩
歌譯文的重要性。詩歌有別于其他文學體裁的獨特之處便是韻律,韻律為
詩歌增添了音樂性,且對詩人感情的傳達和意思的表達起到了很好的輔助
作用。《西風頌》的格律采用意大利三行詩節隔句押韻法(Terza
rima),韻腳為ababcbcdcdedee,對比王佐良和郭沫若的譯文,我們
不難發現:王譯很好
地保留了原文的韻腳,譯詩呈ababcbcdcdedee的韻腳排列,而郭
譯則沒有明顯的音律編排。此外,王譯較好地保持了原詩的詩節、詩行編
排,而郭譯未能保留原詩的體式。據此可以判斷王譯在對原文文體的繼承上
做得相對出色,尤其是在詩歌的音韻方面。然而,郭沫若并非完全摒棄了
原詩的格律,而是追求了詩歌整體上的神韻,他曾談到:“譯雪萊的詩,是
要我成為雪萊,是要雪萊成為我自己。譯詩不是鸚鵡學舌,不是沐猴而冠。
我愛雪萊,我能感聽得他的心聲,我能和他共鳴……他的詩便如像自己的
詩。我譯他的詩便如像我自己在創作一樣。”[4]基于這樣的理念,郭沫
若在譯詩的時候格外注重詩的內在氣韻的傳達,而一
旦譯詩的外在氣韻,即詩的頭韻、尾韻與內在氣韻相沖突時,他毅然舍棄了
韻腳。
在形式上,原詩的編排十分工整,采用的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體
(Sonnet),即每章十四行,五個詩節,其中四個三行詩節,一個雙行偶
句(couplet),按3、3、3、3、2的順序排列。
在分節建行上,原詩較多地使用了跨行乃至跨節的詩行,句法嚴謹而又富
于變化,不僅表現出了詩歌的樂感和節奏感,西風勢不可擋的
氣勢。細觀王佐良的譯文,可以發現王譯較好地保留了原詩
的十四行詩體,譯文也是按照3、3、3、3、2的方式排列。從整體上看,
王譯在頓數和字數方面也跟原詩大致相同,詩行整齊美觀,結構抑揚頓
挫,使讀者能感受到原詩的韻律之美和形體之美。筆者認為,這與王佐良
的翻譯理念不無關系,他認為“適合就是一切,譯者的任務在于再現原作
的面貌和精神,作是細致說理的,譯文也細致說理;原作是高舉理想之翼,
譯作也高舉理想之翼。”[5]所以,對于嚴復提出的“信、達、雅”的
翻譯標準,王佐良持不認同態度。然而,郭沫若卻贊同嚴復的翻譯標準,他
認為除了直譯與意譯外,還有另外一種譯法叫做
風韻譯”。在翻譯《西風頌》時,他未按照原詩的韻律和節奏編排,而是
講求譯出原詩的“風韻”即可。當然,這與當時郭沫若所處時代有關。20
世紀20年代,當時白話文運動剛剛起步,現代漢語發展還不成熟,所以
在郭沫若的譯文中我們還能發現不少文言文的影子。當時郭老將一批外國
詩歌引入中國的主要目的
還體現了
是為了鼓勵年輕人投身新文化革命,在這些條件的影響下,格律和形式上
的工整便顯得不那么重要,其詩歌內部的深層含義和譯文的影響力才是最
重要的。一定程度上,雪萊的《西風頌》書寫
的對象和時代背景與當時郭沫若所處的時代有著驚人的相似性,所以與其說
是郭沫若的譯文,不如說是郭沫若的再創造。
有人讀了他的譯文后,“深感譯詩氣勢豪放,音調雄厚,猶如暴
風馳騁,神韻不減原作,不少詞語筆力雄厚,詩意盎然,也和原詩不相上
下。”[6]
在詩歌翻譯時,優秀的譯本不僅要傳達出作者所有表達
的文體和思想,而且還要確保原詩的意象和意境是否傳遞表述到位。因為
詩歌不僅是一種講求格律的文學形式,還極其注重意境的表達。在《翻譯
的藝術》一書中,當談到翻譯的“三美”時,
許淵沖認為“‘意美’是最重要的,是第一位。”[3](P60)所
以,評價一篇譯文的好壞,大抵可以看其是否譯出了原詩的意境之美。雪
萊的《西風頌》就是一篇以描寫意境見長的詩歌,如在該詩第一節中,詩人
將西風比作秋天的氣息“Breathof
Autumn'sbeing”和狂野的精靈“WildSpirit”,西風將“落
掃而空,猶如法師趕走了群鬼”,在西風的吹送下,種子也像插上了翅
膀。這些超現實的意境將大自然中本不具生命的存在激活并以詩意的方式
呈現,帶給讀者的是真實的現場感受和獨特的閱讀體驗。因此在譯詩過程
中,譯員應不可避免地思考該如何保留這些優美奇特的意境。筆者認為,
譯詞的遴選至關重要,只
有選詞精準才不至于原詩意境的丟失。如在詩歌第五闕第一節第六行寫
道:“Drivemydeadthoughtsovertheuniver”對于其中的
“mydeadthoughts”,王佐良將其譯成“我的腐朽思想”,而郭沫若
將之譯成“我沉悶的思想”。筆者認為,將
“dead”一詞譯成“腐朽”有待商榷。因為詩中該詞出現之前,詩人剛
剛詠唱完自己的激情愿望,所以詩人的思想不應是“腐朽的”,而應當帶
著“郁郁不得志”的苦悶,據此,與王佐良相比,郭沫若的譯文與原詩的
意境稍近。在對原詩意境的整體性保留上,王佐良做得較好,如詩中尾處
有一句:“Bethroughmylips
也難怪
tounawaken'dearthThetrumpetofaprophecy!”王佐良的
譯文是:“對那沉睡的大地,拿我的嘴當喇叭,吹響一個預言!”不難看
出,王佐良的譯文保留了原始所有的意象,意境的傳達也是相當精準。再
看郭沫若的譯文:“請你從我的唇間吹出醒世的警號。”很明顯,郭沫若
的譯文未能譯出“unawaken'dearth”,對“prophecy”一詞的翻
譯也不夠恰當,但郭沫若的譯文自有一番意境,可以說是在原詩基礎上附
加了自我發揮的成分,短短“醒世的警號”五個字即囊括了原詩中
“unawaden'd
earth”和“thetrumpetofaprophecy”的意象,而且讀來頗有
古文的意蘊。
綜上所述,由于時代背景、語言習慣和譯者對詩歌的理解不同,譯
詩也會呈現出不同的文體和風韻。郭沫若的譯文用詞典雅,
追求原詩氣韻的傳達,不拘于詩詞之間的韻律形式限制,方面較
多地融入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意韻,如最后一句中的“西風喲”,
便有民歌的味道。而王佐良的譯文追求詩的“歌性”的保留和傳達,所以
他的譯文讀來就有原詩的韻律和節奏,形式上也幾乎與原詩無異。王佐良
的用詞力求通俗易懂,略偏向口語化,如詩中最后一句的翻譯“如果冬天已
到,難道春天還用久等?”相較與郭沫若半文半白的譯本更易于為大眾讀
者接受和理解。
傅雷在《高老頭》重譯本序言中說得好:“即使是最優秀的譯文,其
韻味較之原文仍不免過或不及。翻譯時只能盡量縮短這個距離。”[7]
可見翻譯之難,譯詩則是難上加難,要使原詩的音韻、形式和意境在翻譯過
程中絲毫不見得遺失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盡管如此,王佐良和郭沫
若等前輩還是力圖通過他們的譯文來傳遞原詩的精神和風韻,在不可能中尋
求著最大的可能。
注釋:
期。
[2]王佐良,丁往道:《英語文體學引論》,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
社,1987年版,第512頁。
年版。
在用詞
[1]許淵沖:《新世界的新譯論》,中國翻譯,2000年第3
[3]許淵沖:《翻譯的藝術》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4
[4]郭著章:《翻譯名家研究》,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
第70頁。
版,第15頁。
期。
年第2期。
毛躍祖段漢武浙江寧波寧波大學外語學院315211)
版,
社,
[5]王佐良:《翻譯:思考與試筆》,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
1989
[6]袁錦翔:《郭沫若翻譯初探》,
翻譯通訊,1984年第9
報,
[7]許淵沖:《三談“意美、音美、形美”》,深圳大學學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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