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天地英雄(英雄天地間)

一切依舊……

2010年的春天，已是滿目萬物復蘇，生機盎然。張地家門前的那兩條鐵軌被疾馳的火車“洗刷”得特別光亮，反射著耀眼的陽光。鐵道那邊的楊柳已然微微泛起了新綠，大地上已經有鄉親們在忙碌。一切的景致，猶如每年大自然與我們的約定，不早不晚，如約而至。生活亦是如此，在無數現實的捆綁之下，靈魂中所發出的一些失衡的、本不該如此的“指令”也如同四季輪轉般順其自然，波瀾不驚，在無數周而復始的日出與日落中靜靜流淌……

這一年，張天讀初三了。成績在班級里墊底的他早已對學習失去了興趣。每當臨近中考時，中學的老師就會給班級里成績落后的同學提供一些技工學校的招生信息，在不至于使他們影響其他同學復習的同時，也給他們提供一條出路。當年的張地是絕對不在這部分學生之列的，而成建卻似乎硬是要把他拉進來——哦，對不起，在成建心中，張地連這一梯隊都夠不著。——而如今的成建，卻要把原本早已在他們之列的張天拉回來。這就對了！完全對的，這才是21世紀父子之間最為正常的形態。褪去所有應試教育給孩子披上的外衣，他們永遠是父母眼中的NO.1！時代對上了，父親是父親了，兒子也是兒子了，不想說啥，就是：對了！應試教育給張天判了“死刑”，成建也要拼了這把老命把他給救回來；即使當年的張地學習還可以，成建也不愿意在這樣的一個孩子身上砸銀子，干脆把他打入“死牢”，任其自生自滅。張地、張天，他們不僅僅是成建的作品，也是這個真實的社會孵化出來的作品，從某種程度上講，張成建作為這兩個“作品”的締造者，其實也是作品之一。

張天真的不愧是成建的兒子，他變得和成建一樣的現實。當時還沒有普及高中，以張天的成績假如想念高中，那兩萬三萬可都是他！加之他對學習也早已失去了興趣，于是，張天決定去上技校。一樣的場景，只是這“地”換成了“天”。成建還是面無表情，一言九鼎，甚至接近冷酷，只是結果卻是天壤之別……

張天：“爸，我要上技校！”

成建：“不行，上什么技校！”

張天：“就我這德行，上高中一年得上萬，出來還不一定怎么著，有啥用啊。”

成建：（幾乎喊了起來）：“你管那干啥，你念我就供你！！”

孩子大了，這當爹的還真拗不過他了。雷霆般的聲音在這個家里其實只是各位在說話嘮嗑而已。不同的是這一次令這個父親大發雷霆的是他真的希望張天去讀高中，上大學。是那么地自然，簡單，真實。一切的場景，張地全都看在眼里，卻糾結在心里。成建絲毫不會回避張地，因為他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此時的這個父親，頭腦中的邏輯不會是誰的感受；不會是父子親情的形態；更不會是誰的自尊心。他的邏輯就是生存，誰更適合生存，我就讓誰有機會生存得更好。總結起來一句話：“張地，你給老子活著；張天，你給老子混好！”真實得，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上技校，初三還沒讀完的張天就開始準備報考技工校春季招生班，當時的技校分平煤班和普通班兩種，平煤班的畢業之后百分之百包分配，可普通班的孩子畢業以后可就沒人管了。為了讓張天能有一個好的前程，成建找到了張天的二舅，二舅是一位很成功的企業家，當年也是當地礦務局的，有很多熟人和同學。成建就開始為孩子聯系、請客、送禮。報名比較晚的張天還參加了補考，在張天身上成建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在這對父子身上，一切的形態都正常了。即使是那種喊、那種罵，也都在人物及情感關系之中了。一切都對上位了，看著也就舒服了。但是由于成建和淑梅誰都不是礦上的職工，張天最終也沒能進入平煤班就讀，只是被分在了普通班。成建逢年過節都會去看望一下孩子二舅的這個同學。為孩子日后的分配打基礎。任何社會形態下的任何規矩都阻止不了父母對子女的愛。等等，前提是這個子女是父母頭頂上的“天”而不是被踩在腳下的“地”。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不管他選擇了什么樣的道路，做父母的都會拿出自己的全部去支持。這就是可愛的、可憐的、愿意庇護孩子一輩子的中國的爹和娘！

張地生性熱愛藝術，這個愛好使得他的性格與他所生活的環境是那么不符。甚至顯得那樣幼稚。張地那時非常喜歡趙本山老師的作品，張地畢業的那幾年電視正在播放本山傳媒所打造的《鄉村愛情》系列喜劇。里面男一號謝永強的父親，那個人見人煩的謝廣坤在張地眼中卻是一個可愛又可敬的父親。作品將一個母親所應該具備的性格“移植”在了這個父親的身上。極具喜劇特點的夸張手法所表現出的恰恰是一個父親最真實的內心。張地步行在高中的門前，回憶著劇中謝廣坤為永強跑前跑后，甚至“不擇手段”地去找王小蒙讓她勸永強與香秀定親。這些鏡頭，真真實實地在張地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閃現，他是那么地真實；那么地可親；那么地可敬。他雖然只是影視作品中的一個角色，但卻讓張地的內心變得柔軟，他的心仿佛真正觸摸到了那種最最至真至純的親情。身處現實的他，靈魂早已陷入到了一個對他而言完全虛幻的世界之中。可最終還是要走出劇情，回到現實，依然茫然……

依然是那樣的景致：楊柳依然忠誠地戍守著那兩條筆直的鐵軌，光陰就在這綠葉間穿插的陽光中靜靜地流淌。它們年復一年地演繹著四季的變換。在光陰與大地的交錯中，人、自然，一切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