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拍》第315個真實故事
如果你有故事,請私信我
濱濱/口述
韓瑞雪/撰文
祖一飛/編輯
我是濱姐(@伊拉克中餐館濱姐),在伊拉克開店的東北人,我名字里的這個濱字,就是老家哈爾濱的濱。二十多年前,我因為家里出了變故,不得以離開東北遠走他鄉。我出國的第一站是迪拜,然后又到了科威特、文萊和伊拉克,在美容行業、餐飲行業都干過。最早,我是給別人打工混飯吃,后來自己也當了老板。
生意好的時候,我一天就能賺上萬元人民幣,一年到手幾百萬,店里雇了幾十個員工。倒霉的時候,我因為小人眼紅被陷害,被關過拘留所,還近距離遭遇過一場致三人死亡的槍戰。一晃眼,我在伊拉克已經扎根15年了,很多人都說這種戰后國家比較亂,我卻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片安寧。
現在我在伊拉克有兩家店,一家是中餐館,一家是水煙館。
我今年50多歲了,是從東北一個特殊家庭里走出來的。都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我雖然有媽,而且是兩個媽,不過我這一輩子的命也跟棵野草差不多。我的親生母親是朝鮮人,早早拋下我去了韓國打工。從小一直在我身邊的那個媽,對我雖說不賴,但其實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個秘密,直到我16歲的時候才從鄰居老太太那里無意中聽到。
我當時整個人都震驚了,趕緊跑去質問我父母。他們也不敢說,先是遮遮掩掩,后來才跟我道出真相。原來我親媽來自平壤鄉下,因為家里太窮,很小的時候就跟我親姥姥來到中國。我爸也是因為窮討不到老婆,最后經人介紹娶了她。嫁給我爸的時候,我親媽才不到18歲,年紀只有我爸的一半。
哈爾濱的冬天冷得要死,她一個人無親無故,婚后男人又不在身邊,沒過幾年她就被我親姥姥帶去了韓國漢城打工。從此以后,我們娘倆天各一方。我對親媽的印象是模糊的,我爸告訴我,她在我很小的時候來看過我,抱著我一直哭,每年冬天還給我寄很多新棉襖。后來因為我繼母比較介意,就再也沒來過。
我五歲的時候和繼母、堂姐一起拍的照片,繼母對我也很好,就是管得挺嚴。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是叛逆期,整天怪這個怪那個,看誰都像仇敵。我恨父親為什么再娶,恨親媽為什么那么狠心拋下我,把繼母的嚴加管教也認為是不愛我的表現。于是,高中畢業之后我馬上報名參軍,接著被分配去了蘭州軍區的一家醫院當護士,終于能離家遠遠的。
在部隊那兩年,我每天都在刻苦訓練和認真工作中度過。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在遠離故鄉之后也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對于親情,我還是更舍不得現在的繼母,畢竟生恩不如養恩大。
1990年,我們醫院護士長說要提前轉業,我那時已經因為表現優異獲得了入黨資格,干得好的話應該歷練歷練就可以接班。但那陣子我們單位突然出現了“白喉”病例。這是一種呼吸道上的流行性傳染病,被傳染上的人喉嚨發白發膿,上氣不接下氣,嚴重的還可能死亡。
在部隊時候拍的照片,那時候留短發,年齡也就十八九歲。
即便我百般小心,照看病人的時候還是不小心染上了白喉。我連著發高燒好幾天,打點滴都降不下溫度,感覺渾身沒勁兒,胸口也喘不上氣,好像快憋死一樣。最后醫院把我給隔離了,我爸知道這個消息心急如焚地跑來看我,他聽人家說要把膿口化掉才行,就按照土方子拿手指頭往我喉嚨里摳,摳完再讓我喝消毒水。我摳了吐,吐了喝,喝了再摳,滿臉的鼻涕眼淚,折騰到第二天總算退燒了。
身體逐漸恢復之后,我留下來的想法也沒了,便申請轉業回老家。那時候我才20歲剛出頭,被分配到廣播電臺下屬的一家物流公司,很光榮地端上了鐵飯碗。也是那段時間,我第一次談起了戀愛。男朋友比我大八歲,長得很像周潤發,我倆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不過,他可不是啥街坊家的大哥哥,而是我爸70年代末在火車站撿回來的干兒子。
知道我倆好上了,我爸氣得差點沒跟我斷絕關系,覺得這小子是恩將仇報。那時候我年紀小啊,哪懂這些,哪怕去要飯也跟人家在一起。沒辦法,我爸只好接受干兒子變成親女婿這個事實,托關系把他也安頓進了物流公司。1991年結完婚后,我在第二年生了大兒子,后來就趕上東北國企改革大潮,單位因為自負盈虧倒閉了,我們夫妻倆雙雙下崗。
我年輕的時候喜歡打扮,這是20歲左右拍的寫真。
當愛情沒了收入保障,只剩下一堆柴米油鹽的時候,我們倆每天都吵吵個不停。家里孩子需要拉扯,經濟一度困難到需要老人接濟,日子可以說過得一塌糊涂。為了掙錢,我們倆天天去工地干活兒,剛開始當小工,后來聯合幾個長工一起包活兒干。
老公負責找人下工地,我負責看圖買料。幸運的是,那時候正趕上地產行業興起,有很多工程需要外包,沒幾年功夫,我們的隊伍就做得風生水起,攬下不少大工程。其中就包括現在的哈爾濱國債大廈,三十多層的高樓,看上去賊拉氣派,蓋好之后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1995年,我的小兒子出生,那時候我們家一年的收入就有幾十萬。不過,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和老公出手都比較闊綽,給人上禮都是千把塊,我尤其愛買高檔的進口衣服,錢到了手里幾乎攢不下來。
當時我太愛花錢了,買的衣裳擱現在看都很時髦。
外人羨慕歸羨慕,只有我知道日子過得并不稱心。好多男人都一個德行,有了點錢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工程是做大了,但老公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錢也不往家拿,回來只要一說個啥就擺張臭臉,我又是個暴脾氣,沒說兩句兩人就開始干仗。吵多了也累了,哭過無數次之后,我想通了,從今以后各管各的,他愛咋咋。后來我自己攢錢開了個美容店,順便賣點從韓國進口的化妝品,一個人掙的也不少。
1999年,我經歷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場轉折。那年我爸得了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中晚期,從查出病因到人沒一共也就幾個月。他是個很正直的人,傳統家庭里的那種嚴父形象,平時對我和弟弟從來都是不茍言笑,他對我老公一直不滿意,特別怕我結婚后受委屈,只是從不當面表現出來。
不得不說,我爸這人洞察力還是很強的。他前腳人一走,我老公后腳就從外面領回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個歌廳小姐,挺著大肚子讓我離婚,嘴里還說著難聽話。
當時我繼母得了腦血栓,靠我弟靠不上,幾次手術做完,我辛苦攢下的一點家底全見底了。我剛沒了爸,每天照顧繼母心力憔悴,店面顧不上管,婚姻也一團亂麻,最后身心俱疲地簽了離婚協議。那應該算我人生最低谷的時候,一想著到自己這么要強的一個人,最后竟然落得這般下場,就越想越氣。我想一走了之,可看到兩個孩子還不到十歲,只能咬著牙堅持再堅持。
我爸年輕時的照片,離世之前,他還給我留了一筆私房錢。
后來沒多久,一個在迪拜打工回來探親的姐妹見我變得這么頹廢,勸我也去中東打工,她說那邊很掙錢,一個月工資好幾萬,憑我開美容店的手藝,過得肯定比現在強。我想這樣也好,既然眼前沒出路,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先離開這傷心之地再說。
2000年8月19日,我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天,我帶上了全部的積蓄,在北京坐上飛往迪拜的飛機。說是全部積蓄,其實也沒多少,三年的簽證費就花了8萬多,買機票花了小一萬,剩下的給兩個孩子買了夠用好久的衣物家什,一起送去了我前夫他生母家。離開家鄉的那一刻,我終于體會到生母當年丟下我去韓國打工的不易。
出國前的我,那時候愛美容愛化妝,對這行也積累了一些經驗。
到迪拜之后,我去了朋友介紹的美容院。那是一家阿聯酋當地人開的店面,有幾個服務員、幾個美容師,以印巴人為主,我是其中唯一的中國人。這家店主要做本地人生意。由于不會語言,我一開始吃了不少虧。每天像傻子一樣杵在那里,叫干啥都整不明白,老板沒少對我翻白眼。后來店員們也明里暗里不少擠兌我,時不時安排我去掃廁、拖地板,背后還對我嘀嘀咕咕。
工資方面,說好的底薪兩萬,來了變成底薪一萬,剩下的全靠提成。由于我不會說阿拉伯語,接觸客人的機會很少,自然掙不到錢,有小半年時間一直都是這種狀態。我心里很壓抑,又不知道跟誰說,最苦悶的時候連想跳海的心都有了,每次和朋友見面都好一頓哭。后來我轉換了思想,光抱怨有什么用呢,既然要在外面混,還是得把語言學扎實了。
當時中國駐迪拜的大使館有給我們華人介紹免費學習班,我就去那里報名學語言。英語還好,我能跟著電視對照著字母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去看、去理解;阿拉伯語就很吃力了,字母、發音純靠死記硬背。好在學語言環境還不錯,今天學的單詞,明天就能用上,只要記住就很牢固。我的筆記本記了一本又一本,終于學會了基礎的阿拉伯語。
學會語言之后,我(左一)也開始給客人做頭發,右邊這位女士的頭發就是我給染的。
原先我在國內開美容院,學了好多美容手法、拔毛增白、紋繡紋唇、淋巴減肥的技巧,這玩意兒在中東同樣受用。這邊人都愛吃甜食,身體比較胖,平時穿著黑大褂裹可能看不出來。
我給客人做美容的時候經常聽她們抱怨自己胖,我試著跟她們嘮嗑,說你按照我的方法控制飲食,我再給你做做淋巴排毒,保準你一個月能瘦三十斤。有一個客戶按照我的建議每天吃黃瓜片蘸咸鹽,定期來找我給她按摩,一個月后真的瘦了三十斤!
客戶高興得不的了,把我推薦給了她的朋友,來找我的人就越來越多,從早上九點開門,我一直能干到晚上七八點,每天忙得腳打后腦勺,工資卻不見漲。我越干越郁悶,當時正好有個迪拜老板想開一家美容店,便把我挖過去了。在第二家店,我同樣沒干多久。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我看到了更好的機會。
以前在學習班認識的一位劉哥看我手藝不錯,問我為什么不去科威特。他說那邊消費很高,中國人也少,自己去做個店很掙錢的,比打工強太多。我看著自己的美容手藝越來越好,感覺一個月掙幾萬塊錢實在屈才,琢磨幾天之后,有了大干一場的宏愿。
2002年的那個秋天,我直奔科威特首都科威特城。說實話,出發之前我對科威特的認知少之又少,只知道它的錢是全世界最值錢的,一塊錢等于咱們二三十塊。當時想法很土,想著只要去了,怎么也能掙迪拜兩三倍的錢吧。
科威特的紙幣,20元第納爾就是面值最大的,相當于人民幣400多,最小的紙幣面值是1/4第納爾。
來了之后我才發現,有錢國家的消費真是不敢想象。科威特的國土面積不到2萬平方公里,只比北京稍微大點,石油儲量卻是全中國的5倍,國內主要產業就是出口石油和天然氣。而且總人口才不到300萬,人均富裕程度你說得有多高!一些基本的生活消費還行,像美容這種精細服務老值錢了。
在科威特的中國人少得可憐,先前做美容的只有一個叫蘭姐的女老板。她給我介紹說,在這里做一次美甲得花200美金,女孩子一個月至少要做兩次。我一聽眼睛都瞪大了,恨不得馬上擼起袖子開干。在蘭姐的幫襯下,我把全部積蓄拿出來,勉強兌了幾個月房租,置辦好一些器材,一家小美容店就這么簡單開張了。
在科威特時我住的地方,背后是門外的街道。
剛開始是我一個人干,發現有點忙不過來,我又從老家叫來幾個姐妹幫忙,結果還是忙不開,只能聘用印度、巴基斯坦、埃及這些國家的外籍勞工,教她們些基本手法,核心動作還是我來。我的紋身手藝在當地算很好的,做完不結痂,不暈色,大家口口相傳,來我店里的人越來越多,門口經常排長隊,一群男男女女等著紋身、美容。
生意最好的那陣子,我們店里頭有三十多個員工給客人服務,這些員工分別來自八個不同的國家。店里的紋身噴頭一共也是三十多個,每天震個不停,一個禮拜能用壞六七個。我下班之后累得脖子和手都抬不起來,感覺一動骨頭都要散架,可一想到一天能掙上萬塊錢,整個人就非常精神,有客人進店還會接著干。
店里的員工們,我和她們關系處得像姐妹一樣。
那時候科威特城附近有美軍駐扎,他們很喜歡紋身,出手也闊綽。我印象最深是一個叫瑞恩的美國小伙。他頭一天找我做的紋身,左胳膊是他的名字,右胳膊是一個刺著血的劍和玫瑰花,本來我要收250美金,結果他直接給了300,說多出來的是tips(小費)。
第二天,和他同隊的戰友來到我店里紋身,說那個小伙子是個飛行員,才21歲,昨天去伊拉克巴格達出任務的時候遭遇爆炸,人當時就沒了。我聽了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第一次覺得原來危險離自己那么近。
我在科威特兩年多,還好沒遇到什么危險,生意也一直在走上坡路,一年能有兩三百萬的收入。這些錢我大部分都寄回了家,買房買鋪、給弟弟買車,也算出來多年給家里人一點交代。其實在我出國之后不久,我后媽和前夫都因為得病去世了,弟弟也在幾年前出意外走了,家里頭只剩下兩個兒子是我真正的親人。
我原本計劃用剩下的錢在科威特再開幾家店面,把規模做大。沒想到房東見我生意很不錯,先是提出漲房租,后來又以各種名目找我要錢。我性子也倔,跟他據理力爭。可外國人哪能干得過本地人?有一天他借口說丟了什么變電器之類的,就報警來抓我,還揚言要把我告上法庭。
蒼天啊,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也從來沒碰過。房東沒有任何證據,一口咬定是我弄的,警察也不聽我辯解,還是把我帶去拘留所關了好幾天。最后是大使館和本地華僑幫忙才把我弄出來,代價是給我做了黑簽,再也不能進科威特。
辛苦幾年的事業就被這么被攪黃了,在我離開之后,那家店面果然被房東接手。經歷了這件事,我才體會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人心險惡。不過,要算總賬的話,我在科威特這幾年也沒損失多少錢,畢竟過去也掙了很多,大不了換個地方再重整旗鼓。
和我一起在科威特的幾個姐妹,后來她們都自己開店了。
那時候我30多歲,稍微有點積蓄,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想去哪里抬腳就走,事業心也特別強,滿腦子都是做生意掙大錢。2005年年底,我從科威特回國休養了一段時間,沒多久又跟好姐妹去了文萊考察。
文萊是個海島,氣候舒適,離家也近,跟中東相比我自然更稀罕這邊。到文萊之后,我們姐倆一人出50多萬,從一個臺灣老爺子手里盤了個中餐館。這家店生意還可以,是老爺子想回家養老才轉手。我們接手后增加了一些東北特色菜,才開業半年左右吧,差不多就回本了。
本來我們還想著在這邊做生意真不錯,哪知道天有不測風云,2006年,南太平洋地震引發了大海嘯,文萊也遭了殃。為了保障我們安全,當地政府和大使館讓我們限期離境,我肯定是不樂意呀,寧可遭災也不愿意放棄生意,就躲到另一個島上,結果還是被找到了,折騰一圈最后還是離開了文萊。前后不到一年,我的事業涼了兩茬,心氣兒也耗得差不多了。
我后來反思了一下,覺得還是因為自己不夠了解就瞎上手,匆匆忙忙才搞砸的。所以后來再回中東,改去伊拉克發展的時候,我就先給別人干,考察了一段市場和安全局勢,熟悉之后才投資。能再次回到中東,也多虧了劉哥。他是我生命中的貴人,知道我在文萊沒干成,又介紹我去了伊拉克,說那里掙的都是美金。
到伊拉克之后的留影,當地有很多這種廢棄的裝甲車。
伊拉克是世界上石油最豐富的國家之一,當地人有句諺語:如果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滴石油,那么一定是在伊拉克。不過因為戰爭,這里被禍禍了好些年,原本挺好的地方變得滿目瘡痍。我去的時候是2007年,仗還沒打完,我通過熟人進入了伊拉克一個叫蘇萊曼尼亞的邊境城市。
這個城市很大,以庫爾德人為主,相對安定一些。當地人也比較友好,記得我剛來的時候在公交上丟了一袋子開心果,這在當地算值錢的東西,后來有個當地人愣是不知道通過什么方式找到了我,把開心果送了回來。
蘇萊曼尼尼亞街頭,這里的發展水平和國內一般的縣城差不多。
剛到伊拉克的時候,我和姐妹先是給一個上海人打工,邊做服務員邊看市場,差不多半年以后,我覺得這邊市場還不賴,就自己投資開了個酒吧。說是酒吧,實際上就是個能吃飯看表演的小飯館。這邊都是穆斯林人士,向他們賣酒需要單獨的許可證,拿到證的商家并不多,所以只要是能賣酒的地方,我們就管它叫酒吧。
我的酒吧有上下兩層,一共60多張桌子,主要經營中餐和一些阿拉伯簡餐,晚上我還雇了阿拉伯樂隊彈唱,生意整體上不錯。一直到2013年,我都穩定在這里。這期間遭遇了美國撤軍、庫爾德武裝沖突以及一些自殺式恐怖襲擊。比較幸運的是,都發生在附近城市或者離我遠一點的地方,我聽說過,從來也沒見過。
我的小酒館,開業前幾年都比較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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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伊拉克待到第六年的時候,我自己就親身經歷了一場槍戰,這一通槍響不僅把我嚇得半死,還把我的店給搞沒了。那是一個晚上,幾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不知從哪兒喝了酒,又上我這兒整第二場,喝完還沒走遠,就和另一撥人發生了口角,吵著吵著我忽然聽到幾聲槍響,那聲音不像爆炸聲那么大,聽上去嗖嗖的,足足有七八下,嚇得我腿都軟了,想叫警察來,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外面亂成一片,后來警車、救護車都來了,第二天我聽人說昨晚死了三個。警察一調查,發現那幫人在我家喝過酒,就強行吊銷了我的營業執照。這么說呢,我真是挺冤枉的,那伙人在我店里每人才喝了一杯啤酒。但也沒辦法,攤上這種事只能算自己倒霉,我安慰自己沒受傷已經是萬幸,不行就再干點其他的。
怕有人鬧事,我還專門雇了安保,在這里只要有證就可以持槍。
我做生意的原則就像那句詩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今天你把我整沒了不要緊,只要根還在,還有心氣兒,我緩過來了還能繼續。
那陣子我已經認識了現在的老公,他是個當兵的庫爾德人,經常來我店里吃飯,得知我單身以后更是隔三差五噓寒問暖,還主動幫忙干點雜活兒。不過我老感覺他長得怪嚇人的,綠眼睛大胡子,還比我小八歲,我是沒看上他,對他的熱情一直愛搭不理。
槍擊事件以后,我覺得一個女人在外面做生意沒個依靠真是不行。我周圍幾個姐妹也陸續和當地人結了婚。這時候大胡子又來安慰我,幫我四處找新店面談價格。承租之后經常有一些難民來我店里乞討,一開始給點錢,后來人越來越多,不給錢還會砸玻璃罵人,他知道我害怕,就叫來戰友給我門口站崗,足足站了十來天。這件事之后,我對他的印象逐漸改觀,也同意和他正式交往了。
經歷過槍擊案,新店要開業的時候,我特意穿了一身大紅色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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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的父母是很反對的,他們都是傳統的穆斯林,我不是同族人,離婚帶倆娃,還吃豬肉,多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導致老兩口意見很大。但我老公不在乎,我更不在乎,房子、車子、孩子、票子都有了,能愛幾回是幾回,我們倆就這么在一起了。
和我老公的照片,這是幾年前拍的。
我所在的蘇萊曼尼亞倒沒經歷過什么大規模的戰爭,當時美國打伊拉克的時候,這邊好像沒抵抗。大概四五年前吧,極端組織ISIS攻打過我們周邊的一個城市,死老多人了,我老公也參戰了,他命好,戰友炸死的時候剛好扣他身上,所以流彈只傷到了左腿腿肚子,骨頭沒事,就是肉炸開花了,縫了得有六七十針。我聽說后心跳漏了好幾拍,一下子跟他有了患難與共的感覺。最早他走道有點瘸,后來慢慢恢復正常了。
我倆一開始合伙開了家水煙館,一直到現在生意都很穩定。后來我才用余錢開的這家中餐館。因為靠近邊境,又是庫爾德人的地盤,那些年我們這邊沒怎么聽到槍炮聲,都是發生在周邊的其他城市。
后開的這家中餐館主要是我小兒子來管理,他年紀不小了,在國內也沒有個正經營生,我就把他叫來伊拉克,專門給他開了這個店讓他照應。大兒子因為已經成家就留在了國內。現在中餐館一共有三個人,一個廚師,一個服務員,還有就是我兒子,我有時候也會過去幫幫忙。
由于我們這邊中國人太少了,來光顧的基本上都是本地人。飯菜啥的也都進行了改良,像餃子、炒面這些他們都還挺愛吃的。平常我也做一點外賣業務,熟客一個電話打過來,我們做好了就開車給人家送過去,一年下來能收入個幾十萬吧。
在廚房做東北大麻花,穿圍裙的是我請的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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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拉克這些年,我見證了這里的發展和變遷,說實話受戰爭的間接影響太大,真的發展很慢,甚至有時候還感覺倒退了。我剛來伊拉克的時候華人還是很多的,附近百貨商場全是浙江人、福建人的檔口,現在只剩下幾家了,因為戰后經濟蕭條等等原因,能在這里留下來的中國人,基本都是我這種和本地人成了家的。
戰爭這玩意兒害人,身為老百姓,我和老公只想過安生日子,多掙點錢,讓家里人活得好一點。我現在已經50多歲了,不準備再要孩子,老公對我還是有點微詞的,不過也僅限于此。我的伊拉克婆婆還在念叨,說不生孩子我們可不會承認你。我心想拉倒吧,誰稀罕你承認,我又不是大姑娘了。
旁邊分別是我的婆婆和小姑子,她倆看起來都很年輕。
我是個苦命人,很多可憐女人一輩子受的苦、遭的罪,我一樣沒落,甚至比她們更波折。我父母都已經離世了,唯一和我有點關系的前夫也沒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多年前發生意外走了,至于我的生母,我輾轉多方得知她在首爾壽終正寢了,所以我的親人就只有倆兒子。
不管我還能在伊拉克干幾年,都希望晚年的時候回到咱們中國。我在國內還有四套房子呢,醫療、養老保險、公積金這些過去都有交。前幾年,我在威海買了一套房子,我尋思老了就去那邊養老,國外這幾攤生意再怎么好,我老了也得葉落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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