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字

日母字在通化話中的讀音演變探析

王洪杰

【摘要】以普通話音系為參照,探求日母字讀音在吉林方言區通化話中的演變歷程;

追溯歷史,探明通化話日母字讀音演變的原因.

【期刊名稱】《通化師范學院學報》

【年(卷),期】2004(025)003

【總頁數】4頁(P60-63)

【關鍵詞】日母;兒系;日系

【作者】王洪杰

【作者單位】通化師范學院中文系,吉林,通化,134002

【正文語種】中文

【中圖分類】H01

日母是現代方言讀音最有歧義的古聲母之一，普通話的讀音與南、北各方言的讀音

均有所不同。本文以北方方言東北次方言吉林方言區中的通化話為代表，考察其日

母字的讀音，并溯其源，以探求其演變、發展的原因和過程。

通化地處吉林省東南部長白山區一帶，東南與北朝鮮接壤，西與遼寧省相連。整個

通化地區包括：通化市、集安市、梅河口市、輝南縣、通化縣，共有人口230萬。

歷史上曾歸奉天府所轄，光緒3年(1877年)于通化北岸頭道江設通化縣，宣統元

年(1909年)通化縣隸屬興京撫民府。1928年，通化改為遼寧所轄。1945年9月，

成立通化市民主政府，后歸吉林省所屬。通化市現有人口近40萬，有漢、滿、朝

鮮、回、蒙古、達斡爾等十二個民族。其中漢族占鵝的部首 總人口的95.02%，滿族占

2.32%，朝鮮族占1.6%，回族占1.04%，其余各族占0.02%[l](P55)。根據孫

維張等人1986年在《方言》上的《吉林方言分區略說》一文，通化話屬吉林省東

區通化片，與吉林省另外的東區蛟河片，東區延吉片，西區扶余片，西區長春片共

同構成了吉林省方言區。

今天的通化話自成系統，是一種較有特色的方言，但這種方言是本地域形成的方言，

還是一種外地方言的安家落戶？這首先需要從歷史的角度加以說明。

1、19世紀前通化的地域和人口

通化地域開發較早，早在新石器時期即有古人類在此生息，群居于渾江兩岸臺地上，

從事漁獵。隨著歷史的發展，逐漸形成了華夏、肅慎、穢貊三大民族。華夏即漢族

的先民，肅慎后發展為滿族，穢貊是朝鮮族的祖先。一直到元、明時期，通化都有

人群居住。清朝初期，滿洲入關后，東北人口大減，所剩人口集中在東北地區南部。

順治十八年(1661年)，奉天府尹張尚賢說：“沃野千里，有土無人，唯幾處廢堡、

敗瓦、頹垣點綴于茫茫原野中而已。”[2](P389)待到康熙七年(1668年)東北被

封禁，一直到1897年光緒二十三年全地區開禁，在長達200多年的時間里，通

化地區人跡罕至，變為森林茂密的荒涼地帶。這些記載，讓我們知道：在長達

200多年的時間里，通化地區少有人跡，也就根本談不上方言，或方言的發展。

2、19世紀末20世紀初——解放前

解禁后，東北地區曾有幾次大規模的移民，他們來到了通化——這塊肥沃的土地

上。當時，關內各省在“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政策刺激下，人漫畫圖片女生 口激增，土地的

承受力嚴重負荷，加上日益激烈的土地兼并，關內農民把東北視為一片樂土。“蜂

攢蟻聚，匯成了一股向關外遷移的洪流，在奔赴關外的流民中一次函數教案 ，偉人傳記 以山東人居首，其

中登州、萊州、青州人占多數；其次是直隸，以天津、灤州、保定、樂亭等地人居

多，再就是河南、安徽、山西等地流民。”[2](P390)《白山黑水錄》記載：

“由奉天入興京，道上見夫擁只輪者，婦女坐其上，有小孩哭者眠者。夫以后推，

弟自前挽，老媼拄杖，少女相依，踉蹌道上，前后相望，由奉天至吉林之日，逆旅

所共寢者皆山東移民。”移民的路線大致有兩條：一是從海路來，山東人從膠東跨

渤海，登大連港，或定居于遼寧東部，或經遼寧北上，定居于吉林東部山區。二是

從陸路來，出山海關，沿遼西走廊，或北上黑龍江，或定居于吉林省西部草原地區。

先期移民定居之后，后期移民便投親靠友而至，夢到大水 往往形成原籍相同的聚居區。

從以上的史料可以看出，來到東北等地的移民最多的是山東人，其次是直隸，河南

等地，可想而知，這一時期通化地區最多的也應是山東移民。山東移民的到來，也

同樣帶來了山東的方言。

1924年—1930年東北地區出現了另一次大規模的移民潮。在此期間，由于關內

連年饑荒，迫使災民逃荒。關內災民仍把東北視作樂園，顛沛流離于道路，輾轉而

赴之。《哈爾濱晨報》特派員1927年的調查中說：“移民中最多的為山東沂水、

黃縣二地，其他日照、莒縣、濟寧、臨沂等地次之。”此間，前往東北的移民數量

高達500萬。后隨著戰亂，由關內到關外的移民陸陸續續的投奔先來定居的移民。

這種行為被稱為“闖關東”。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是老通化的內城，周圍的鄰居大

都來自山東，只有少數是從河南來的。這些人被稱為當地的“老戶”。

因此，從早期的通化的人口結構中不難判斷：通化人大都是山東的移民，而通化話

應與山東方言有著密切的聯系。

普通話中，古日母字的讀音實際已經分化為兩個讀音：(1)古止攝日母字，今普通

話讀為[]，可以稱之為兒系字。如：“二、而、耳、邇”等。(2)古止攝之外的日母

字，今普通話聲母讀為[]，可稱之為日系字，如：“日、熱、染、肉、仍、然”

等。

對照中科院語言研究所(1964年)的《方言調查字表》中的例字，考察通化話中日

母字的讀音大致有這樣的發展演變情形：

1、20世紀初——20世紀70年代

這一時期通化話的日母字有兩種類型：

(1)古止攝日母字讀為[]，有：“二、耳、餌、貳、兒、爾、而”與普通話的讀音相

同。

(2)古止攝以外的日母字有兩類：

a.讀為零聲母，韻母為齊齒呼或撮口呼，有：①

讓[ia4]壤[ia3]嚷[ia3]瓤[ia2]然[in2]燃[in2]冉[in3]染[in3]

絨[iu2]冗[iu3]戎[iu2]肉[iu4]揉[iu2]柔[iu2]弱[iau4]日[i4]

認[in4]壬[in2]忍[in3]任[in4]仁[in2]入[y4]褥[y4]儒[y2]

如[y2]汝[y3]乳[y3]潤[yn4]閏[yn4]軟[yn3]惹[i3]熱[i4]

擾[iau3]繞[iau4]饒[iau2]仍[i2]

b.讀為聲母[l]，韻母是合口呼或開口呼，有：

蕊[luei3]扔[l1]銳[luei4]辱[lu3]乳[lu3]

其中“乳”在不同的詞中有不同的讀音：“乳房”一詞中讀為[y3]，在“腐乳”一

詞中讀為[lu3]。

2、20世紀70年代——現在

通化話的日母字的讀音為：

老年人城市年輕人農村年輕人

讓[ia4][a4][ia4]

肉[iu2][u2][iu2]

日[i4][4][i4]

熱[i4][4][i4]

扔[l1][l1]/[1][l1]

而[2][2][2]

這里的山東方言只選取了山東東區的幾個方言點為代表[3](P56)：

二饒肉人讓扔如軟絨

榮成[r4][i2][iou4][in2][ia4][l1][y2][yan3][yo2]

長島[r4][i2][iou4][in2][i4][l1][y2][yn3][y2]

萊州[r4][i2][i2][l3]

通化[r4][iau2][iu4][in2][ia4][l1][y2][yn3][iu2]

山東的榮成、長島、萊州均臨近渤海，與東北三省隔海相望，與通化遠離千里，然

而在日母字的發音上卻極其相似：止攝日母字讀音完全相同，止攝以外的日母字均

讀作零聲母或[l]聲母，只是韻母有個別不同。但韻母上的不同似乎可以解釋：有的

是連讀高化，有的是同一個音位的不同變體，這種個別的差異并不能干擾我們的結

論：即通化話的日母字應與山東方言東區中的日母字屬一脈相承。

又見清末民初張祥晉的《七音譜》記載：“日母所屬字‘人如儒若然髯而柔熱惹’

等由吾高密西南莒州、諸城、日照盡南海，北至昌邑抵北海，凡自牟、汶、濰水以

東，至成山盡東海，登、萊兩郡，皆讀為此譜牙音三位纓模。而自濰縣以西，壽光、

樂安、青州、臨淄，以至武定、濟南、樂昌、臨清、泰安、兗州、濟寧各州府所屬，

及沂水以西沂州，蒙、費皆讀為此譜重舌三位隆模之音。”這里的纓12星座月份 模即零聲母，

隆模即讀[l]聲母。

由此，我們可以更明確的講：通化話日母字的讀音應同于膠遼官話的日母字的讀音。

1、普通話日母字讀音的演變

高本漢把上古的日母字擬音為[]，是舌面鼻音，一直延續到中古都是[][4](P21)，

中古的日母到后來有了變值變類雙方面的發展。[5](P97)

變值方面：“日”在止攝開口三等諸韻以外，循著如下的過程發展：

例如：“惹、如、汝、蕊、繞、柔、染、日、入、然、燃”等。

變類方面：“日”在止攝開口三等諸韻之下，因韻母的卷舌化而變為零聲母：

在近代的《中原音韻》里，下面這些止攝“日”母字還放在“支思”韻里，有“而

兒、爾邇耳餌珥、二貳”，可以推想元代“兒、耳、二”土石方工程施工 等大概讀[]，到了“”韻

出現，本來應該在其前頭出現“”，卻因性質相近而歸于省并消亡。這樣普通話中

的日系和兒系都有了明確的發展過程[5](P233)。

2、通化話日母字的演變

a.日母字中，兒系字音即止攝開口三等的日母字的讀音，通化話同于普通話，都

讀為[]，應該是與普通話有相同的演變過程。

b.普通話中讀為[]，通化話讀為零聲母，韻頭是i或y。考察日系字在通化話中讀

為零聲母的現象，應該從古“知章莊”聲母談起。通化話平翹不分，即只有[ts、

tsh、s]這一組，而無[t、th、]這一組聲母。通化話中的[ts、tsh、s]來源于精

組知莊(照二)章(照三)幾組古聲母。[8]普通話中[]聲母是與舌尖后清擦音[]相

配的濁擦音，而通化話中無舌尖后這一組音，只有舌尖前這一組，若出現與舌尖前

清擦音[s]相配的濁音的話，似乎應該是[z]。是否可以有這樣的假設：通化話中

的[ts、tsh、s]是由[t、th、]變來的，于是由日系與其擦音清濁相配可知：可

能早期的日系字讀[]，由于整個舌尖后音系統前移，而出現了舌尖前音[ts、tsh、

s、z]這一組。似乎也可以從日系字的演變中找到軌跡：

日系的零聲母就可以看作是由[z]變來的，即舌位繼續向前、向高移動，最后導致

聲母[z]的脫落，這與其韻頭均是高元音有關。即：

z(i-)→zj→j→i-

z(-)→z→→y-

脫落聲母即變為零聲母的日系字，與普通話相比，其韻母是逐漸向前、向高移動。

如：

c.普通話讀為[]，通化話讀為[l]的日系字。

這一類字在通化話中只有少數的幾個，如：“扔、蕊、銳、瑞、睿、辱、乳”等，

是否可以這樣假設：日系字在演變的時候，出現了兩種演變路徑，有不同的演變條

件：

即:

當韻母有介音i或y，是齊齒呼或撮口呼時，就演變為零聲母；當韻母是開口呼或

合口呼時，就演變為[l]聲母。這種聲母的演變主要是受韻母的影響，而發生了不

同的變化。

3、一些例外

今讀日系字的非古代日母字，如：融、容、溶、熔、蓉(喻母四等)榮(喻母三等)阮

(疑母)，本來與日母相去甚遠的字之所以讀同日系字，一定是由于它們在某個階段

與日系字相近。這些字都是古韻三等，聲母按規律應讀作零聲母，它們混同日系字

一定與零聲母相近，從這一點可以說明：通化的日系字沒有朝著日母的字音發展，

而直接讀同喻母、影母、感恩的詩 疑母等零聲母。

4、系統的重建

近三十年來的通化話已經有了一些變化，這些變化主要體現在年輕人當中。出現這

種變化的原因，主要是推普工作的開展和對漢語拼音字母的學習，以及媒體中的宣

傳，這些都促使通化話的語音更接近于普通話。但農村的年輕人，由于受父母語音

的影響、居住環境的限制、讀書不多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在日系字的讀音上仍延續

著語音傳統，在通化地區的各市內，由不分[ts]、[t]兩組，到[ts]、[t]兩組混用，

[]聲母也相應的在[t]這套系統中建立起來。或者更明確的說，這是一種語音系統

的重建。相信再過十年或二十年，[]聲母在通化話中就會完成這種重建工作。

通化話受膠遼官話的影響，因此它的語音變化在某種程度上具有與膠遼官話相同的

情形。日母字的演變應該看作是這種方言自身演變的結果，但同時也受到了普通話

的影響。因此說，一種語音的發展變化，如果是在全封閉的情況下，會沿著一條很

單純的路線發展變化；但如果是在一個開放的環境中，就會呈現出一種特殊的變化。

從古至今，語音就沒有停止前進的腳步，相信再過百年，語音會呈現給人們不同于

現在的另一種局面。

注釋：

①聲調也有變化，但這里暫不探討聲調問題，因此以普通話的聲調標之。

【相關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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