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的偏見和誤解
——在幼師培訓班畢業典禮上的演講
應天常
同學們：
剛才你們都領到了紅燦燦的畢業證書。苦熬數年，能有今天，不容易啊！你們應該高興。但是我發現，你們拿著這蓋上省教委鋼印的畢業文憑顯得很沉靜，和今晚聯歡的氣氛不很協調口這似乎可以說明，你們并不淺薄。是的，你們此時此刻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作為與你們朝夕相處的教師，也許比別人理解得更具體、更深刻些。但是，我想暫時不說對你們的理解，而先說說我對你們曾有過的誤解。在你們即將離校時，我應該公開我的思想感情的這一段曲折經歷。
坦率地說，起初我并不樂意教你們培訓班的課程。我知道，你們為了學歷學得很苦，可我教得也相當吃力。你們學習情緒不穩定，聽課常常分神，“事’’假特別多，一個電報就勾了魂兒似地不見人影好幾天。“既來之，則安之’’，這話我講得你們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子了。我知道，我這男教師對你們女青年的內心世界了解得太少。我應該作一些研究。很湊巧，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探到了一位女學員的一個小小秘密。今天我說出來，你不會介意吧?(那位女同學笑了)那一天上課，我注意到這位同學眼神飄忽不定。職業的直覺告訴我：聽課心猿意馬，其中必有隱情。果然，下課鈴聲一響，．她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急急忙忙趕在我的前面快步離開了教室。我生氣了：混文憑這么混嗎?莫非是哪個“白馬王子"“撩一得我的學生沒心思聽課?果真如此，我要干預。我尾隨著她下了樓。果然，她正站在校門口急切地翹首張望口很準時，“白馬王子"騎著自行車笑嘻嘻地來了。腿一騸，下了車；一轉身，沒想到他背后還背著一個不足周歲的娃娃。透過傳達室的窗玻璃，我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從丈夫背上卸下小臉燒得通紅的孩子，我看到她心疼地把自己的臉貼在孩子滾燙的面頰上，眼里涌出了淚花。是的，我為我的粗率、多疑感到負疚，包括你們怯生生地拿著請假條，加急電報找我時，我那不應有的“無名火三丈"的鐵面無情。我又進而想到，你們柔弱的雙肩，原來是挑著兩副沉重的擔子呀!挺著繁重的學習工作的重擔，又背負著哺育兒女，操持家庭的重擔·這是何等的艱難!我給你們的同情和照顧是太少了。
但是，我仍不理解的是，一張中專文憑難道真有如此巨大的誘惑力?為了它，可以撇開家庭，丟下孩子，離開丈夫；為了它，可以心甘情愿地住進簡陋擁擠的學生宿舍，從X+Y開始苦掙苦度兩年半的時光，這值得嗎?那些用“學生腔"講的豪言壯語，我聽過很多：“揚起理想的風帆"啦、“尋求人生幸福的支點’’啦，說得沒錯。但是，我覺得有必要實實在在地探究一下，你們，當代的青年的人生觀、價值觀究竟是怎樣的。雖然這個哲理性很強的問題也許一時很難弄清，但是，一位女青年同我的對話使我對此有了新的理解。
去年我帶你們到幼兒園見習，你們也許記得那位經常利用課間到辦公室給孩子喂奶的余老師吧。那天她急匆匆地進來，從搖籃里抱起孩子，見我坐在那里就問：“我能不能也到你們學校辦的培訓班上學?"看著她懷里貪婪地吮吸著母乳的孩子，我又想起那位女同學“校門盼子"的情景，我說：“不就是一張中專文憑嗎?你這是何苦?”她笑著搖搖頭：“要說泡文憑，電大函大夜大磨幾年，一星期賠上幾晚必能拿到。我是想，我不能再耽誤自己了。沒受過專業訓練，上課很吃力。琴彈不好，舞跳不好，兒童心理把握不住，這不誤了家家戶戶的獨苗苗嗎?一
這樸實平凡的表述，使我分明看到她為追回歲月蹉跎的失落而煥發的義無反顧的果敢，使我分明看到對國家、人民，對教育事業的可貴的忠誠。我也想到你們，為了完善自我以為國效力而付出的一言難盡的艱辛。能說我們的青年是“困惑的一代，“幻想的一代一嗎?我分明看到了你們腳踏實地、一往無前的足跡!
甚至，我還常常想起魯迅筆下的劉和珍君，尤其是當我看到孜孜以求，奮發上進的女青年的時候。因為在她們身上，我看到了中國青年婦女為追求理想所特有的執著和堅定。
同學們，請原諒我對你們曾有過的誤解和偏見吧。在這畢業典禮大會上，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胸中都涌動著時代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你們從這里出發，將要去追求更豐富、更燦爛的人生。我知道，和這些相比，一張中專文憑是不可能引起你們大喜過望的興奮和激動的——雖然你們曾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你們分明是冷靜地想到：畢業只意味著站在人生道路上的一個新的起點。基于我對你們的品格、意志的深刻理解，我相信，你們挺過了這幾個寒暑學習生活的磨煉，增長了知識和才干，在新的征途中，你們必將又會有一個創造新成績的成功的沖刺心因此，我認為，我們完全有理由為今天的成績和未來的勝利歡慶、歌唱!現在，我提議：我們一道放聲高唱冼星海的《畢業歌》(大家熱情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