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春晚上華陰老腔的亮相,贏得全場喝彩。看著那木條鏗鏘有力地一甩,我的眼前浮現出蜿蜒山路,耳邊回響起依舊熟悉的調子——背二歌。
背二歌是背二哥唱出來獨有的調子,它時常由一人領唱眾人合唱,或是一人獨唱。它唱出的是交通不便的艱苦,它唱出的是一代人對生活的熱愛,它唱出了我的家鄉。
看著電視上五位老爺爺對傳統文化的演繹,讓我想將關于爺爺的一切鄉愁連接在一起,將記憶碎片播放成家鄉的無聲影片。
鎮巴的一位老先生將背二歌唱出秦巴,唱到北京,這位背二哥臉上的神情,猶如當年神采飛揚向我介紹背二歌的爺爺。
爺爺當時是有名的背二哥領頭。村子坐落在大山深處,汽車、火車均無法通行,外面的貨物要想進來,只能靠人力來背。山路是崎嶇的,是蜿蜒的,是一眼望不見盡頭的。在這路上,背二哥背的是貨物,背的是家人的期盼,背的是希望。他們每一次一定要成群結隊地出行,如若不然,山里就會有野獸出來襲擊。陪伴他們的,只有陡峭的山崖,山崖下潺潺的溪水還有彼此,以及背二歌。
小時候,我曾體驗過一次背二哥的路程。如今仍然記憶猶新,一路上有鳥語花香,崖下水波粼粼,山崖上無名的小芳草,探出頭來向我們問好。每位背二哥都背著或多或少的貨物,爺爺背著我,我背著一山的好風景。在小小的我眼里看來,那些背二哥叔叔都太辛苦了,腦海里構造出來的是氣喘吁吁,呼苦不迭的背二哥,眼前卻是情緒高昂,仿佛有使不盡力氣的背二歌。
山路遙遠,可因為爺爺充滿愛意的肩膀,我竟打起噸來。迷迷糊糊中鳥兒的歌聲與流水聲相互交映,再與人們的說笑聲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突然間,畫卷撕扯出一條裂縫:
“兄弟們,唱起來喲——”
“喲一呵一”爺爺一改往日那副悠閑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的老叟形象,仿佛內心里積淀許久的熱血被點燃,激動的應和著。
“山路雖長又陡險,背上貨物大步前;一路鳥語和花香,雙肩雖沉卻不累;落后行路不苦惱,靠山山倒人會跑;家中妻兒與老小,背上歡喜再回頭。走一走,走一走。呀喲——嘿——咻!”
這是我唯一知道的一曲,也是我對深山老家最震撼的記憶。這震撼來自人們最質樸最真實對幸福的追求,來自人們滿足當下知足安樂的快樂,來自對自己深山老家為數不多的了解。
看著華陰老腔亮相春晚,我想起幼時在老家“桃花源”般的享受,勾起一縷縷難以抹去的鄉愁情懷。
自少時離家,多年未回,那愁無非是對家鄉的懷念,無非是那質樸純真的背二哥。待多年成才,背二歌會走出深山,登上舞臺。
因為經典從未泯滅,因為文化需要傳承,因為來自深山的歌聲,是對家鄉最深刻、最真摯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