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新年又要到了。按中國人的規矩,過年就得有個過年的樣兒。可隨著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這年味卻似乎越來越淡。
本來嘛,咱們的老祖宗創造出這個“年”,就為著是想讓大家伙兒經過一年多勞累,喘口氣,過幾天舒坦的好日子,撒開了吃,放開了玩兒,然后,再勒緊“韁繩”埋頭苦一年的意味。可如今,日子越來越好,平時天天過的日子都是“年”,到了真正的“年”,還真不知啥叫更好了。
于是,就想到了精神層面的過年。
記得早些年,一到過年,出了準備好吃的,有幾件事是必須要做的,一是“灑掃庭除”,去除積塵,把玻璃擦得透亮,然后,還要貼上喜慶的福字、對聯和窗花。大年三十年夜飯闔家團圓,還得祭拜祖先;看了春晚后,不能早早就睡,還得攢足了精神“熬年夜”。正所謂“相邀守歲阿咸家,蠟炬傳紅映碧紗;三十六旬都浪過,偏從此夜惜年華。”千金易得,韶光難留,珍惜光陰,就是守歲的目的。
大年初一,吃了餃子湯圓后,就得出門去拜年,親朋好友,同事領導,家家都要走到。到人家家,也不久坐,十分八分鐘,說幾句過年的吉祥話,吃一塊糖,然后就地拱手告辭。為的就是釋前嫌解宿怨,為的就是增進友誼,然后大家和和睦睦皆大歡喜地開始新的一年。記得有一年,我一天里就去了十幾位同事的家,一遍又一遍地真心地說著吉祥話,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別人真心的吉祥話,心里充溢著無數的吉祥。至今想起來,心里都是滿滿的溫馨和幸福。那時,還有一種“團拜會”,就是當地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舉行的集體賀新年的形式。
不過,算來算去,我覺得,最能增加過年氣氛的,還當是放鞭炮放禮花。當你聽著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看著夜空中五彩絢爛的禮花,誰心里不喜氣洋洋的?那才叫過年!
說起放鞭炮,又很叫人心里糾結。過去,放鞭炮沒人限制,隨便放,可隨時炸響的鞭炮聲又吵得人沒法安安靜靜地過個年,也沒法休息。可后來不讓放鞭炮了,又覺得四處靜悄悄的,心里空落落的,覺得少了許多熱熱鬧鬧的年味。
古代中國的四大發明至今令我等自豪,雖然魯迅先生不無挖苦地說:“外國用火藥制造子彈御敵,中國卻用它做爆竹敬神;外國用羅盤針航海,中國卻用它看風水;外國用鴉片醫病,中國卻拿來當飯吃。同是一種東西,而中外用法之不同有如此。”可再一想,洋人用火藥造子彈去殺人,沾滿了血腥味;他們用羅盤航海是為了掠取別國的財寶,靠侵略他人發家,行為可惡!而咱們的祖宗崇尚和平,用火藥造出鞭炮,提升了人們對喜慶氣氛。洋人發財,靠的是掠奪他人;咱們致富,靠的是勤勞的雙手,這也就是東西方理念的最大不同。
最初,我們的先人風餐露宿,靠狩獵為生,卻也時時遭到野獸的侵襲。為了闔家安全,他們就利用篝火燒竹子發出爆裂的響聲驅趕野獸。南朝梁宗懔《荊楚歲時記》記載:“正月一日……雞鳴而起,先於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臊惡鬼。”其所謂的“山臊”是山魈。山魈是猿猴類動物,黃毛紅鼻,面貌可憎,攻擊性極強。古人將山魈列為妖魔鬼怪之列,也有人認為山魈就是“年”。因山魈怕火和響聲,人們便“燃竹而爆”,嚇跑山魈。這是最早關于爆竹的記載,說明爆竹在古代只是作為日常驅獸之用。唐代劉禹錫也在《畬田行》說:“照潭出老蛟,爆竹驚山鬼。”
唐代初年,瘟疫四起,有人把硝石裝在竹筒里燃放,發出濃烈的煙霧,借以驅散瘴氣,遏止疫病流行,這其實就是裝硝爆竹。現金,有人就提出,可否再如此這般,把消毒藥物發散到空中,借以阻止疫情的傳播。我不是醫生,不懂。這些措施,還是請專家來界定為好。
火藥的產生,應歸功于中國古代那些追求長生不老致力于煉丹的道士,他們是中國最早的化學家。經過不斷試驗,道士們發現把硝石、硫磺和木炭混合在一起就能引起燃燒和爆炸,于是,真正意義上的火藥就誕生了。唐代醫藥學家孫思邈在《孫真人丹經》中,就詳細記載了世界上最早的火藥配方:硫磺、硝石、皂角在一起燃燒的硫磺伏火法。
北宋時,民間出現了用紙筒和麻莖裹著火藥做成的“爆仗”,這也就是炮仗。后來人們把幾個炮仗編在一起,可連續發出數聲爆響,也就成了“鞭炮”。
放鞭炮最初的目的是壯膽,。漸漸的,放鞭炮聽響取樂就成為中國人的傳統習俗。
我從小就喜歡放鞭炮,喜歡聽炸鞭炮的聲響,喜歡看煙火燃放時的五彩繽紛,喜歡燃放鞭炮煙花時歡天喜地的氣氛。從小到大,我每年春節都不會錯過放鞭炮的機會。記得小時候,拿著大人給的幾角壓歲錢,在小攤上買幾十個零散小鞭炮裝在口袋里,點燃一根香,然后神氣十足地和幾個小朋友滿世界轉著,在墻縫里,馬路邊,小坑里,一個一個放著玩,享受著小鞭炮“劈啪”炸響后帶來的歡悅,享受著年節帶來的快樂。放大炮則是大人們的事,他們多是在房前街頭放幾個“二踢腳”,就是那種地上響一聲,飛到天上再響一聲的大炮。這也多是零星的放,噪音不大,不擾民。那時放炮是快樂的,于安靜中傳來一聲兩聲炸響,濃了年味,甜了人心。
對于我們中國人來說,燃放鞭炮,其實是代表著人們對來年的期盼。大年初一,一早推開大門,只見地面上一片紅彤彤的燃放鞭炮后留下的紙屑,令人心里別提有多么喜洋洋暖烘烘的。
本世紀初,政府禁止在城區燃放鞭炮。后來,人們的口袋里逐漸豐滿起來,都想通過燃放鞭炮來表達開始富起來的喜悅。政府適應民情,曾一度放寬了限制,有條件的允許部分城區可以燃放煙花爆竹。
記得我在參與東海大橋的施工時,當我們的建橋工人完成了國內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一片70米箱梁的預制,我們在施工現場用吊機高高懸掛起五萬響鞭炮,然后在指揮者宣布箱梁預制成功后,一起炸響。頓時芳香的硝煙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徹整座海島(當時的箱梁預制場設在一座海島之上),人們激動的淚水全都奪眶而出。這可是勝利的慶祝聲。
不過到了后來,再度的開禁,卻引發了人們燃放爆竹的狂潮。本來,一到年節,或是紅百喜事、上學升遷、動工竣工、蓋房上梁、大樓落成、店鋪開張、搬遷新居,放幾聲鞭炮,圖個熱鬧喜慶,完全可以理解。可這又使得人們恣意燃放鞭炮煙花的程度超出略表心意的范疇,變得毫無顧忌隨心所欲起來。尤其是在年節期間,一天二十四小時,鞭炮的爆炸聲就沒有停過。
而且,炮仗也越做越大,炸聲越來越響,震耳欲聾已不足以形容,那簡直就是炸彈爆炸!鞭炮也不再是一個一個的放了,而是上千上萬的連著放。尤其是除夕夜隨著零點鐘聲的敲響,整座城市便轟響起排山倒海般轟隆隆的震天巨響,處處都彌漫著嗆得人窒息的硫磺煙霧,直到把年節的輕松歡愉變成一場鋪天蓋地的噪音之災,直到兩耳長時間嗡嗡鳴響。
報紙上說,城市里除夕夜燃放鞭炮時的噪音聲響超過120分貝,那還是平均值。我上過幾天環境保護專業的學習班,知道噪音聲值是怎么回事。我們正常的說話聲在40-60分貝之間,火車鳴笛和空壓鉆機的聲音約是100分貝,大炮發射時是130分貝。而一些電光炸雷(一種大型炮仗)等產生的瞬間噪音居然超過130分貝,這就大大超過了人耳的耐受限度,會使人的聽力瞬間受損至聾。燃放鞭炮的數量越多,時間越集中,聲響就越大,聽力的受損程度也就越嚴重。而且高噪音對患有腦血管、心臟病等疾病的人來說,危害更嚴重。
而且,煙花鞭炮點燃后,還會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害氣體及金屬氧化物的粉塵污染,也會造成對人的傷害。
過年放鞭炮這種習俗一經功利目的的催化,就變成了令人難以容忍的環境污染(噪音、濁氣、垃圾)。歐陽修在《秋聲賦》中說,“物過盛而當殺。”一個好東西變了味,自然就成為必須祛除之物。
不知覺中,我又產生了還是禁鞭的好的念頭。
可也有不少人說,只有鞭炮聲才能烘托出過年的喜慶,沒有鞭炮聲的日子,能叫過年嗎?
不錯,我也主張過個熱鬧的佳節,但熱鬧的形式多種多樣,唱大戲、扭秧歌、貼對聯、守更待歲、拜年祭祖、走親訪友、舞龍賞燈逛廟會。就是放鞭炮,也不要扎堆湊熱鬧,吵得他人不得安寧。如今咱們富了,但遠還沒富到可以隨意燒鈔票的程度。而且,燃放鞭炮,還會引發環境污染,引發疾病。
可是,沒了鞭炮聲,還真就覺得處處冷冷清清的,雖然有紅燈籠和彩燈的支撐,但總覺得年味太淡,熱鬧勁兒不足。
真是個令人糾結的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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