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感謝曾經留學德國的知友 @夏殊 為我提供材料,她在柏林國家圖書館官方網站上找到了李希霍芬《中國——親身旅行和據此所作研究的成果》一書的德文原版掃描版,李希霍芬關于絲綢之路概念的提出與討論主要集中于此書,然而此書的中文版尚未出版,可能還沒有翻譯出來。
在這里,我再次回答這個問題,絲路申遺已經結束好幾年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于絲路定義的闡述 @和光同塵 的答案中也有提及,西安、洛陽都算是絲路的起點,當然,定義以漢唐為限定,則魏晉南北朝以及元代的絲路被弱化了,這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嚴格來說,元代歐亞大陸東西方的陸上交流絲毫不遜色于漢唐兩代,遠遠勝于魏晉南北朝,按照 @寒鯤 的觀點,作為一個時期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京師,自然是絲綢之路最主要的目的地和出發點,那么元大都、上都當然有資格位列絲路起點,不過現在塵埃落定,絲路的時間背景已經突出強調了漢唐兩代,這一點我們就不做過多討論了。
現在我們不妨追根溯源,看看絲路概念的創立者——德國學者李希霍芬心中的絲路起點究竟在哪里。
文首提到的李希霍芬原作對這個問題有精彩的闡述。他首先擺出了關于絲路(Seidenstras)終點賽拉大都市(Sera metroplis)具體所指的三種觀點。D'Anville認為是Kan-tshou,應該在甘肅省河西地區;Lasn認為是Hami,即今新疆哈密;另一部分人認為是帝國天子居處長安(Tshang-ngan der kairlichen Residenz)。李希霍芬贊成第三種說法,他認為Sera metroplis毫無疑問是長安,并表示那時的商旅不可能沒聽說過長安這樣的城市以及其財富與榮耀,同時,他也參考了中國史書,確定了這個說法。
該書附錄中李希霍芬明確地標注:Tshang-ngan =Sera metropolis .
該書中第500頁后有李希霍芬手繪的《中亞地圖:從公元前128年到公元150年的交通交流一覽》(Map of Central Asia : Overview of Transport - Connections from 128 BC to 150 AD),圖中他用橙紅色線條描繪出了中國同中亞的交通交流路線,即絲綢之路,其起點正是清朝末年的西安府(Hsi-ngan-fu),且特意用橙紅色筆標記西安府正是Sera metropolis .
再次感謝 @夏殊 提供的學者Tamara Chin 在芝加哥大學學報上的論文“The Invention of the Silk Road , 1877”,該文對這一問題也有細密精確的梳理。
李希霍芬的絲路構想受腓尼基地理學家馬里努斯(Marinus)影響甚深,上文提到的李希霍芬手繪地圖,其中橙紅線條勾勒的絲路路線正是淵源于馬里努斯。
李希霍芬同樣參照了法國學者約瑟夫哈格(Joph Hager)的“中國希臘交通路線圖”,該圖中路線的起始點仍然是西安。
受李希霍芬影響,20世紀三十年代斯文赫定(Sven Hedin)所作的“中國、歐洲規劃道路圖”的中國內陸重要起始點也是西安(Sian)。
綜上,我們得知,絲綢之路概念的創立者——李希霍芬心中絲路的起點就是西安,這是明確無誤的不刊之論,而西安的區位特點、歷史背景與絲路的共生共源關系,我在另一個回答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67247830/answer/326113565中已經做了詳細的論證。正因為擁有名正言順的絲路起點身份,陜西省西安市早在四十年前就開始深入研究、發掘、宣傳自己的絲路起點身份與絲路文化內涵,這一點 @和光同塵 的答案中已經舉例頗多,比如我們都熟悉的1980年中日合拍《絲綢之路》紀錄片最后一集,就將絲路的東方終點定為永遠的都——西安。而洛陽由于沒有西安絲路創立者親定的起點身份,其和絲路的歷史淵源也相較淺薄,故而早期絲路起點宣傳者中幾乎看不到洛陽,其宣傳重點是牡丹花、龍門石窟和大運河,這一點此問題下已經有洛陽答主提到了。當絲路籌備申遺時,因為相關的中長期名利收益,洛陽市自然急不可耐地加入和西安競爭絲路起點的爭鋒,在此之前該市的相關研究、宣傳遠未如此積極、繁密。不過,一切既然塵埃落定,長安——天山廊道路網成功申遺,洛陽也成為絲路起點之一,這種主要源自名利爭奪的爭論至少在官方層面可以告一段落了。只是,凡事有始有終,有主有次,絲路起點中最重要者也是主要角色者,自是西安無疑,這是創立者和歷史共同底定的不爭事實,我們當然愿意讓絲路文化惠及更多的同胞,但前提是所有人都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永遠不會是你的,切忌鳩占鵲巢、反客為主,其實洛陽偃師人曹隨風老師在春晚舞臺上用中原官話——嵩洛片的詼諧表態,正是陽光、客觀的表現,何樂而不為呢?
更新,有 知友@衛風 提出了對我資料和觀點的疑義,這里僅作探討,再次感謝 @夏殊 的資料。
李希霍芬第一次提出Seidenstras一詞在原作499頁,標題中明確表明對這一詞的闡述來自馬里努斯(Marinus),我前文引用芝加哥大學學報論文已經述及此事:“Richthofen confines his Silk Road to the red lines reprenting the content of this Greek text and to the route propod in it by Marinus (die idenstras des Marinus)”,李希霍芬對馬里努斯絲綢之路內容的引用與表達,集中體現在前文給出的李希霍芬手繪地圖,其中的橙紅色線條正好勾勒出自西安至中亞的絲路路線圖。李希霍芬還在原著第506—507頁引用《厄立特里亞航海記》中的內容對絲路進行闡述,他本人并沒有以《航海記》內容作為絲路路線內容,也并沒有以《航海記》中提到的地名“Thina”作為絲路起點,李希霍芬更沒有對這一詞具體指什么地方給出自己的觀點。某些知友自己武斷地認定李希霍芬引用了《航海記》就代表李氏以其中“Thina”作為絲路起點,這在邏輯上是根本講不通的,他們更堅信一位中山大學學者對法國學者戈岱司“Thina”指洛陽的觀點的引用,這只能代表他們自己認同這兩位學者的觀點而已,并不能代表這一詞真的指洛陽,事實上,“Thina”一詞的指代,向來極富爭議,根本沒有定論可言。
譬如法國漢學家暨絲路研究大牛布爾努瓦夫人在氏著《絲綢之路》中就堅持“Sina”和“Thina”實指一詞,而其具體指代,可能是甘州也可能是長安本身。
譬如Henry Yule在【Travels of Marco Polo】第27頁提到西安很有可能是Ptolemy筆下的Thinae,并引用了李希霍芬與Rockhill對從西安府至敦煌的道路的認可“the highway for China”。
再譬如Hann和Curtis在【Voyages in World History, Brief】第62頁認為《厄立特里亞航海記》可能把中國(Thina)誤認為是一個城市而不是國家,“Thina”一詞和“China”一樣,是中國之稱,而非某個城市之名。
還有如Richard Hennig在【Terrae Incognitae】391頁中認為Thina(Thinae) 指的是中國南方(Thinae=Südchina)。綜上,我們看到,僅憑一兩個學者的個人觀點,就認定“Thina”指洛陽,本身就是非常幼稚可笑的,這就是所謂的學術風范?
下面再補充一下李希霍芬學生斯文赫定著作《The Silk Road》中的絲綢之路起點——西安的一些資料。
本文發布于:2023-02-28 21:29:00,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本文鏈接:http://www.newhan.cn/zhishi/a/1677763885110196.html
版權聲明:本站內容均來自互聯網,僅供演示用,請勿用于商業和其他非法用途。如果侵犯了您的權益請與我們聯系,我們將在24小時內刪除。
本文word下載地址:絲綢之路的起點在哪座城市(絲綢之路的起點在哪座城市之間).doc
本文 PDF 下載地址:絲綢之路的起點在哪座城市(絲綢之路的起點在哪座城市之間).pdf
| 留言與評論(共有 0 條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