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卷第6期Y〇l.35No.6
許昌學院學報JOURNALOFXUCHANGUNIVERSITY
2016年第6期
No.6,2016
元明時期《文選》的版刻與校勘
劉鋒
(河南科技學院文法學院,河南新鄉453003)
摘要:元明時期影響最大的《文選》版本有茶陵本、張伯顏本和汲古閣本等,茶陵本出自宋
建本,張伯顏本出自尤刻本,而汲古閣本來源較為復雜。這些版本在刊刻時都作了一些勘改,各
具特色。由于明清以來流通的《文選》多來自這幾種版本,故元明版本直接影響到清代學者對
《文選》的校讎工作。
關鍵詞:文選;校勘;元明
中圖分類號:G25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1-9824(2016)06-0083-05
今知元代只有兩種《文選》刊本,一為茶陵本,
一為張伯顏本,兩本皆出自宋刻本,又是明代大部
分版本的祖本,故具有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對明
清《文選》的傳承影響很大。明代中前期刻書尚嚴
謹,此時的唐藩本、汪諒本、袁本、吳勉學本等較為
精善,后期的汲古閣本亦較重要。由于宋版乃至元
版《文選》在清代已為學者所希見,當時學者校讎
《文選》多是據明版為底本,故明版《文選》的校讎
版刻直接影響到清代學者的校讎實踐。
一、茶陵本及其翻刻本
元大德(1297—1307)年間,茶陵陳仁子刻《增
補六臣注文選》六十卷,世稱茶陵本。記載陳仁子
生平的資料不多,《四庫全書》存目有陳仁子《牧萊
脞語》,《提要》稱仁子字同備,號古迂,茶陵人,咸
淳十年漕試第一,宋亡不仕?。據陳仁子文集《牧
萊脞語》可以對其生平有所了解。卷七《牧萊少年
稿自序》稱作序時“年幾二十四矣”,而此序作于宋
德佑乙亥(1275年),則陳氏當生于1252年。據此
則陳仁子大半生皆生活在元代,而前人多因其宋亡
不仕而題其為宋人。傅增湘《牧萊脞語跋》曰:
按集中之文字多署紀元年號,于宋則有咸
淳、德佑,于元則有至元、元貞、大德。其于至
元辛卯誅桑哥也,則撰《誅大奸頌》;于至元庚
寅詔免儒人差役也,則上《儒戶免役頌》。是
仁子入元代已三十余年矣,雖未入仕于朝,然
已歌頌功德,不在遺逸之列,應改入元代。
《提要》題作宋人,殆未及詳考耶!m?
故無論是據名分還是實際情況,陳仁子當題為
元人為宜。文集卷一八又有《古迂翁傳》一篇,可
略見陳氏家世與志趣。其余還有不少文章亦可考
其行跡交往。陳氏人元不仕,從事講學,文集收有
各書院、郡學講義多篇。陳氏并營建東山書院,是
元代著名書院之一。講學著述外,陳氏并于書院刻
印書籍,據歷代書目記載其刻書有十余種@。因其
距宋不遠,又刻印精善,故后世多誤以陳氏刊本為
宋刻本。
茶陵本《文選》書前有陳氏識語曰:“《文選》一
編,皆纂輯秦漢魏晉文墨,中間去取,或不免涉諸君
子議論,謹錄卷首,因廣其意。收拾遺漏者,亦起秦
漢,迄昭明所選之時,得四十卷刊行,名曰《文選補
遺》云。大德己亥冬茶陵古迂陳仁子書。”其后有
收稿日期=2016-05-10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文選》李善注校理”(14AZd074);河南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文選》校讎史研究”
(2016-GH-024)。
作者簡介:劉鋒(1977—),男,河南南召人,講師,博士,研究方向:“文選學”與唐前文學和文獻。
①另明廖道南《楚紀》卷四三、清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三八引《茶陵州志》有簡略記載,明凌迪知《萬姓統譜》卷一八記
仁子祖父陳天福事,誤將仁子之事跡屬于其父,《天祿琳痕書目》卷十于《文選補遺》下引《萬姓統譜》而沿其誤。
②參劉志盛:《元代湖南的雕板刻書》,《圖書館》1987年第6期。?83?
“茶陵東山陳氏古迂書院刊行”木記。可知陳氏
《文選》與《文選補遺》并刊于大德年間。
斯波六郎曾據明翻茶陵本考察,指出此本與
《四部叢刊》所收宋建本《文選》行款全同,并具備
《四部叢刊》本的特征,其李善注引文復出幾同,故
茶陵本似承《叢刊》本系統?。后世目錄著錄茶陵
本者不甚多,且諸家所記款式有所差異,主要有兩
種:其一為半葉十行,行大字十八,小字二十三,黑
口;其一為半葉十行,行大字十八,小字則十八九,
白口。故范志新推測茶陵本在元有兩刻?。今國
家圖書館藏有一部,其款式為第一種,但僅殘存九
卷。將此本與建本比對,行款全同,字體亦酷肖,且
字句起訖亦同,當是初刻本,斯波六郎所據明翻本
亦出自此本。而另一種款式者則恐非原本。總之,
陳氏刻六臣本出自建本無疑,但與建本也有一些差
異。斯波六郎據明翻茶陵本與《叢刊》本比對指出
其差異多是此本校者以意改之,或刪或脫誤所致,
其校改往往正確少而錯誤多,而《叢刊》本的一些
訛誤亦沿襲不改,甚至增加新的訛誤。
茶陵本的校改有一顯著特點,就是對其底本建
本的注文多有刪減,如斯波六郎所據例證:“《方
言》曰”刪去“曰”字,“某與某古字通”徑刪為“某
與某通”,“《左氏傳》然明曰”徑刪為“《左傳》”。
今就國圖藏本比對,此類刪減確實很多,如“《尚
書》云”刪去“云”字,“翰同善注”徑刪為“翰同”,
還有一些句尾虛字如“也”字也被刪去,如此之類
不一而足,可知茶陵本此種校改是一通例,其刪減
似乎是為了在不失原意的前提下節省一點刻工,或
是使注文更加清省。因其每頁文字起訖仍襲建本,
故刪減處有空格,還算是留下了刪減之跡。而后世
一些六臣注《文選》版本多空格,大概即源出于此。
總之,就此本的校讎看,其基本依據建本,作了
較多注文刪省,糾正了一些建本的明顯訛誤,也沿
襲并新增了一些訛誤?,但大體上保存了建本的面
貌,尚不失為較好的版本,對后世的六臣本影響很
大。顧廣圻、彭兆蓀為胡克家校刊尤刻本,即以茶
陵本為兩部參校本之一?。彭兆蓀《小謨觴館文
集》續集卷一《與劉芙初書》曰:“北宋單行善本未
之獲覯,吳門袁裝以家藏崇寧舊籍影寫刊行,雖并
五臣,要為近古。茶陵陳仁子亦當宋末,其所據依
足資考鏡。可證尤刻,惟此二書。馀如元張伯顏以
后,遞有摹雕,要皆宋本之重優,遂初之別
子也。”[2]
明代的多種六臣本皆出自茶陵本,除了明翻本
外,尚有洪榧清平山堂本、潘惟時潘惟德本、吳勉學
本、項篤壽萬卷堂本、崔孔昕本、徐成位本等?,這
些版本大多自詡校勘精善,如洪榧本田汝成序曰:
“錢唐洪君子美,得宋本而重鋟之,校讎精致,逾于
他刻。”此序被項氏萬卷堂本移用,唯將上語改為
“今觀項氏所刻,校讎精致”云云,可見其語不實。
又如徐成位本有識語曰:“郡齋舊有六臣《文選》
刻,久而殘失,山東崔大夫領郡,重為剞劂。但校讎
者鹵莽,中多舛訛,甚以俗字竄古文,觀者病之。余
暇日屬二三文學詳校,凡正一萬五千余字,庶幾復見
古文之舊。”各本雖皆經校讎,但其質量反不及祖本。
二、張伯顏本及其翻刻本
稍后于茶陵本,元延祐(1314—1320)年間,池
州路同知張伯顏刊李善注《文選》,世稱張伯顏本。
元鄭元佑《僑吳集》卷一二有代伯顏子都中所作
《平江路總管致仕張公壙志》一篇,記張氏生平較
詳,據《壙志》張氏至元二年(1336年)六十五歲,
至元三年卒,則生卒為1272—1337年。張伯顏本
前有余璉序一篇,據此序知大德間池州曾刻《文
選》,但毀于火,后張伯顏于延祐七年任池州同知,
再次主持刊刻。池州在蕭梁時為昭明太子封邑,境
內有不少關涉蕭統的古跡,其中文選閣尤著。宋淳
熙間尤袤曾在池州郡齋刻李善注本,是為著名的尤
刻本,而張伯顏重刻,其事與尤袤頗為相似,其刻本
亦出自尤刻本。
清人目錄對張本及其翻刻本著錄相當多,但詳
略不同,其中或不免疏舛,也不排除后人以明翻本
充元本的可能,故關于張本系統仍有不少疑點?。
今國家圖書館藏有一部張伯顏本,僅存十一至六十
卷?。張本出自尤刻本,其行款及每頁文字起訖全
①參斯波六郎:《對〈文選〉各種版本的研究》,見俞紹初、許逸民主編《中外學者文選學論集》,中華書局,1998年版,第914
頁。
②關于茶陵本的版本以及諸家目錄著錄可參考斯波六郎《對〈文選〉各種版本的研究》,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論茶陵
本》,江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③可參斯波六郎所舉例。又如卷三七孔文舉《薦禰衡表》“平原禰衡”,“平”字誤作“干”。
④據范志新研究,其所據茶陵本當為明翻本。參《文選版本論稿》第71頁。
⑤對這些版本的研究可參考斯波六郎《對〈文選〉各種版本的研究》、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的相關論述。
⑥對張本及其明翻本較有研究的當推斯波六郎與范志新,但兩家所述亦有所不同。
⑦范志新謂此本是張氏原本,但國圖著錄稱是重修本。?84?
同,字體亦肖,基本保存尤刻本的原貌。大概張本
即據尤刻本翻刻雖然佘璉序稱“俾邑學吳梓校補
遺謬%但恐弁未做多少校改,如〈(思玄賦》“縭幽蘭
之秋華兮'’,李'善注廣《楚辭>g結深蘭之亭亭”
張本同尤刻本皆脫一“亭”手.“庶斯奉以周旋兮,
要既死而后已'張本M尤刻本皆誤H要”為“惡'H嘉群臣之執玉兮,疾防風之食言”,李善注“善3!
《國語IM:吳伐越,隳會稽,獲骨節專車.吳子使
來M之,仲.尼g:丘聞之,曹「禹致:群神支會稽之山,
防風后至,禹乃殺而戮之,其骨節專車,此為大
矣,張本同尤本誤李注“群神”為“群臣'
《國語-魯語下》即作“群神
張伯顏本在細徽處也略有政動,如《天祿琳瑯
書0:》著錄“1其撫刻此書,頗得宋槧模范,第書
中只收李善一人之注,而又錄呂延祚《進五臣注
表I,未免自淆其例矣”[3]2W-陸心源《儀顧堂續
跋》卷一三《元張伯顏槧本文選跋I曰:“其.行款起
訖皆#尤延之本同,惟尤本《兩都賦序》注‘亦皆依
違尊者都舉明廷以言之六蒞本‘都’上有‘所’
學、、‘舉’上有‘連’字,此本有此二宇,與尤本不同,
私意既刻成而挖改者,當基伯琛據六a本所改,以
掩其襲取x本之跡耳
總之,張伯顏本.大體保存尤刻本原親,一方面
使宋本到傳承一方面在宋本難得的情況下,大
致可以代替宋本使用Q故彭兆蓀曰《文選I只要
李善注,五臣竟不必看.鄱陽胡果泉漕魯在蘇藩任
時,重刊淳熙本為第一,此我所手校,幸得顧君千里
助我者。元張伯顏本次之。若無二書,則何校汲古
閣本尚可
與茶陵本相似,張本在明代翻刻甚多,明代的
李善單観本大略皆出自此本,其中比較童要的有_
唐藩本、明晉藩本等?.這些版本有的保持原貌,
有的改易款式,阮元《軍經鸞|集》卷四《南宋淳熙
貴池尤氏本<:文選〉序IHi:“元人張正卿翻刻是書,
行款一切頗得其模范.第書中字句同異未能及此
若翻張本及晉府諸刻,改其行款,更同1
會P矣”[6]666
三、汲古閣本
明末,常熟汲古閣毛氏刊李眷注〈〈大選》,世稱
汲.古閣本e此本在潰中期胡_刻本出現之前影響極
大,前后翻刻凡十佘家.黃猜代學者尊李善貶五
臣,當時流行李善單注本,又加汲古閣之盛名,故其
刻本獨盛行寧世,學者囿于聞見,或目之為善本
但汲盡閣本實非精良,其中訛脫甚眾,清人因多研
讀之,故每有所論,如孫志祖《文選考異序》毛
氏汲古閣所刻《文選》,世稱善本,然■李善與五宦所
據本各不同.今注既載李善一家,而本文又間從五
臣,未免躊駁,風宇句訛誤脫衍不可枚舉[7]陳鱧
《簡莊文鈔》卷三《元本李善注〈文選〉跋》曰:“佘
十二歲時誦《文選?,乃汲古閣所刊李善注本,在近
時讀本中為最善,猶恨其脫誤良多,即何義門學土
評校,尚有未盡,疑莫能明f”w朱錫庚《李善注文
選諸家刊本源流考》曰:“今之所行,明毛晉圾古閣
本,章句多脫落.注且不全;如枚乘.《七發》遺‘太
子有悅色也’然而有起色矣’一節,司馬長卿《上
林賦I不標郭注,《宣德皇后令>失載任彥升,至一
篇中脫遺數句,不可殫述
微:古_閣_雖不佳,德較之一般坊本為優故余
蕭#《文選音義序〉>曰■:“前輩何侍讀義門先生當A
大夫尚韓愈文章,不尚<.文選》學,而獨加賞好,博
考眾本,以汲古為善.晚年評定,多所折衷,士論服
其該洽.”[故汲#閣本是當時學者校勘的主要
《文選》版本,如何焯、陳景云、孫志祖、許巽行等校
勘對象皆是此本,尤以何焯批校本最為盛行,學者
移錄傳抄不絕,何氏批校寧汲古閣本,抄錄者亦多
擇汲古_.閣本為底本,故進一步加_重:其響響>《四:庫
全書》所收李善注《文選》即汲古閣本,《提要》指出
此本抻3甚多但稱唯..梟此本之外,.更:無別本,故仍
而錄之,亦可見當時汲古閣本之盛行。
級古閣本也是一個很復:雜的本子,此本來源不
明,并無序跋有所交代,唯書中卷首多有“琴川毛
鳳苞氏審定宋本”篆印,其所謂宋本頗可疑.從其
版式1:亦看不出與之前版本的承襲痕跡,而其為李
善準注本7扉頁卻題“梁昭明文選六臣全注'不知
何故,.恐來本無此體式汲古閣本_著重刻本以
及諸多翻刻本,清人往往泛稱之為汲鴦閣本,但彼
此;II異也很多,各就所見而論,不兔互相矛盾r如
針對時一處脫誤,黃承吉《夢陔堂文集》卷#r
“抑有異者,近見坊刻《文選》,于此篇游獵一則,自
‘客見太子有悅色也’至‘然而有喜色矣刪去幾
字,其書襲毛氏汲古閣學樣,然實于毛本大異
今鄉塾盛行皆此本,誤人甚矣,誣古人甚矣,1111而
朱錫庚ar“今之所行,明毛晉汲古閣本,章句多脫
落,注且不全.如枚乘《七發>遺‘太子有悅色也’
‘然而有起色矣’一節/+]又,汲古閣本混有少數
五臣注,故《四庫提要》謂此本為毛晉所刻,、雖稱從
宋本校正.,今考其第二十五卷陸去《贈兄機》注中
ft■美于明代羼張本系..統.的版本可參考.斯波六郎與落志#的研究二人所迷稍有.差莉b
@#_此余蕭客在.《文.選音義自敘》中推.測說:um.f及古閣.本縣存善注,布總題*六臣’,又誒入向3v銑碎注十數條a為考六
臣、五臣之.別:,漫承舊刻務雜,.未必波古主人有意欺世,乃以.所刻數條五臣洼為善也。
?85?
有“向曰”一條,“濟曰”一條,又《贈張士然詩》注
中有“翰曰”、“銑曰”、“濟曰”、“向曰”各一條,殆
因六臣之本削去五臣,獨留善注,故刊除未盡,未必
真見單行本也。
斯波六郎復舉多條混人的五臣注,但指出這些
注文亦存于明翻張伯顏本中,故汲古閣本當出自明
翻張本?。范志新也進一步論證汲古閣本出自明
唐藩本?。實際上,清代一些學者已通過比對脫誤
與混淆,大致確定汲古閣本當屬張伯顏本系統,如
陳鱧《簡莊文鈔》卷三《元本李善注文選跋》曰:“惟
司馬長卿《封禪文》脫‘上帝垂恩,儲祉將以慶成’
二句,元刊已脫,又如《西都賦》注引‘三倉’之作
‘王倉’,《閑居賦》注引‘韋孟詩’之作‘安革猛
詩’,元刊亦然,汲古本蓋仍其誤,而義門亦未之校
正也。”[8]曾判《面城樓集鈔》卷三《延祐本文選
跋》曰:“《文選》李善注單行本宋有尤氏本,元有此
本而已,國初毛氏本稱從宋本校刊,而二十五卷陸
士龍《答兄機》詩注有向曰、翰曰之文,與此本正
同,殆即據此本耶?”[12]楊守敬《日本訪書志》卷十
二:“元時張伯顏刊善注,則更多增人五臣注本,明
代弘治間唐藩刊本、嘉靖間汪諒刊本、崇禎間毛氏
汲古閣刊本,又皆以張本為原,而遞多謬誤,各本余
皆有之。”[13]198
但傅剛則不同意汲古閣本出尤、張版本系統,
認為汲古閣本是一個雜糅的版本?。屈敬慈亦通
過比對異文指出毛氏本所據底本確出宋刻,而且是
早于尤本的宋刻。斯波氏以來的研究較清人的略
論細密許多,但結論仍如此歧異,亦可見汲古閣本
的復雜。諸家立說皆有理據,但或是限于版本聞見
不足,或是僅抽樣調查,結論都還不是十分確定,總
體上仍以斯波六郎之說較為可信。
汲古閣本與尤、張系統版本的差異很可能是校
改的結果,如屈敬慈指出:“毛氏本與尤刻本、胡刻
本相歧異的文句,毛氏本十之八九同于天圣國子監
本殘卷及《六臣注》本的韓國奎章閣本、袁氏嘉趣
堂本、明州本”[14]。這種情形恐怕并非如屈先生認
為的,是汲古閣本所據乃早于尤刻本的宋本,而是
汲古閣參考六臣本做了校改。又如李善注本及六
臣注本皆無“移”、“難”兩個類目,詩類下又沒有
“臨終”這一次類目,而汲古閣本同五臣本皆存這
三個類目,這大概是汲古閣本參據五臣本校改的痕
跡。又如此本卷中的標目,不同于之前李善本與六
臣本各卷標目,而是合兩卷子目于奇數卷,偶數卷
不標,故其子目似乎恢復了三十卷本的原貌,大概
也是據五臣本而改,但亦保留有六十卷本的特征,
如樂府類三十卷本在卷十四,只標“樂府”,六十卷
本分置二七、二八兩卷,故分標“樂府上”、“樂府
下”,汲古閣本將二八卷子目合并在二七卷,但仍
保留“樂府上”、“樂府下”,顯然是雜糅了三十卷本
和六十卷本。又五臣本卷目有“策秀才文”,李善
本與六臣本皆誤脫為“文”,汲古閣本亦同,則是未
據五臣本改。
當然,若謂汲古閣本據其他版本做了校改,似
乎也有點疑問,因為汲古閣本中脫誤情況實在太
多。阮元在《南宋淳熙貴池尤氏本文選序》中就有
所質疑,有曰:“此冊在明曾藏吳縣王氏、長洲文
氏、常熟毛氏。……獨怪冊中皆有汲古閣印,而毛
板訛脫甚多,豈刊板后始獲此本,未及校改
耶?”[6]666實際上汲古閣不僅藏有尤刻本,又有贛州
本、明州本、廣都裴氏本、陳八郎本等,若據以參校,
不當有很多訛誤,如斯波六郎指出其較翻張本脫誤
更多。抑或是汲古閣本校讎過于粗疏,難以得知。
另外,汲古閣毛氏似曾修訂重刻過《文選》,故
汲古閣本《文選》當有初刻、修訂之別。《讀書敏求
記》卷四“李善注《文選》六十卷”下,章鈺引黃丕烈
云:“此宋刻,毛氏曾以勘家刻本,秉筆者陸敕先
也。”[15]431黃氏所稱毛氏家刻本即汲古閣本,據黃
氏所云則陸貽典據宋本校汲古閣本似是為毛氏刻
書之用。許巽行《文選筆記》前《隨錄》曰:“乙酉官
浙東,復得新刻汲古閣本,校閱再三。”[16]亦可為
證。阮元《南宋淳熙貴池尤氏本文選序》指出汲古
閣本脫文甚多,序中有注曰:“以上毛初刻本脫,后
得宋本改。”@若阮氏所云不誤,則汲古閣確有《文
選》修訂本,而陸貽典所校蓋為毛氏重刻之用@。
又汲古閣毛泉為陸貽典之婿,可作進一步證明。筆
者所見汲古閣本扉頁右上題“汲古閣新鐫”,左下
題“本衙藏板”,似即是修訂本,而清代一些重刻本
如懷德堂本、儒纓堂本、光霽堂本等,扉頁右上皆題
“汲古閣校訂”字樣,其所據底本或是汲古閣初刻
本?。又依汲古閣修訂本為底本的錢士謐本,正題
“汲古閣新鐫”字樣,則是初刻本題“汲古閣校訂”,
①參斯波六郎《對〈文選〉各種版本的研究》,《中外學者文選學論集》第881頁。
②參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汲古閣毛本散論》。
③參傅剛《文選版本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53-156頁。
④但如前所述,阮氏所云亦不見得十分可靠。
⑤關于汲古閣本的重刊本可參考范志新《文選版本論稿》第89-90頁。
⑥阮元曾在一儒纓堂重刊汲古閣本上過錄陸貽典、馮武、顧廣圻的批校,阮氏在書前題曰:“今所用乃翻刻汲古閣初印本。”
亦可為證。?86?
而修訂本題“汲古閣新鐫”。惜初刻本至今未見,是
否屬實仍需實物憑證。一般目錄著錄汲古閣本并未
區別有初刻本、修訂本,又因翻刻本甚多,清人泛論
汲古閣本,實際上彼此有差異,故各家所述歧異頗
多,莫衷一是。
除以上三種版本及其翻刻本外,元明時期比較
重要的《文選》版本,尚有明嘉靖袁裝覆刊宋廣都
裴氏六家注《文選》,此本完善保存了宋本原貌,幾
乎未作改動,版本價值較高,在廣都本罕見的情況
下,大體可以此本替代。另外,明中后期還出現了
很多《文選》的改編本,有的圖清省刪去注文成白
文本,有的以己意刪減原文,或變換次序,有的改竄
原注而增人補注評點,這種風氣一直持續到清代。
改竄原書的行為一定程度上與校讎宗旨是背道而
馳的,但一方面這些刪節版本流行頗廣,影響很大,
另一方面刪節者偶或也作了一定校勘,故在此亦略
述之。較早對《文選》注釋作刪減的當屬張鳳翼
《文選纂注》,《纂注》編纂之力多,發明較少,作一
般的簡明讀本較為適宜,學術價值不高,且有不少
舛誤,故明時已有批評,但《纂注》出,幾欲掩五臣
而凌李善,可見其符合一般讀書人之口味,故在刻
書甚為發達的明代,翻刻、改編《纂注》者一時蜂
起,然多為一般書商取利行徑,校勘愈趨魯莽,每況
愈下矣。自《纂注》盛行,嗣后又有《文選章句》《文
選尤》《文選瀹注》等改編本出現,其中陳與郊《文
選章句》較有學術價值。陳與郊已注意到五臣、李
善注的竄亂,并有意擇取善本。同時陳氏又加以考
韻、釋名等,間附己說,又能參據前人,偶有考證。
故《四庫提要》謂較閔齊華、張鳳翼諸本差為勝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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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1989.
[2]彭兆蓀.小謨觴館文集[M].《續修四庫全書》影印清
嘉慶十一年刻二十二年增修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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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ionandCollationofSelectedWorksinthe
YuanandMingDynasties
LIUFeng
(SchoolofLiterature&Law,HenanInstituteofScience&Technology,Xinxiang453003,China)
Abstract:TheimportanteditionsofSelectedWorksareChaling,ZhangBoyanandJigugeintheYuanandMing
tionofChalingcamefromtheJianyang5ditionoftheSongDynastywhileZhangBoyancame
editionswerecollatedwhentheywere
printed,heeditionsofSelected
WorksintheMingandQingDynasties
camefromeditionsmentionedabove,theeditionsoftheYuanandMingDynastiesdirectlyaffectedthecollation
workofthescholarsintheQingDynasty.
Keywords
:SelectedWorks;collation;theYuanandMingDynasties
責任編輯: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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