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月是故鄉月人是故鄉人

[草帽]月是故鄉月人是故鄉人

車子緩緩地駛過家鄉最近幾年才修過的小路，已經可以看見家鄉的全

貌了。

在南方，并沒有什么金黃的麥浪，并沒有多少先進的機械。爺爺家旁，

有水田，有桉樹林，有幾只別家的黃牛。再往遠處看，水田中那一片青綠

中，那一片秀頎的桉樹林中，似乎藏著、慢悠地走著幾位草帽，有的扛著

鋤頭，有的正用家鄉話朝我們打招呼，有的正用毛巾拭去汗水。說起來，

家鄉制作草帽并不出名，手藝也并不精湛。可家鄉的農民的那些草帽、祖

父家那頂年齡比我大幾倍的草帽，卻是從家鄉人那里買來的。祖父母是十

二分正常的草帽，大概也是正常的“男耕女織”。而那頂草帽，大概也是

祖父的的。看見那草帽，我依稀看見，在南方的“三伏天”下，祖父戴著

草帽，躬身在田中耕耘，就不禁感動起來。二弟不小心拿了那頂草帽來擺

弄，卻被三姑阻止了。“小心點，別得弄得壞了，你奶奶仍要用的。”我

倒吃了一驚。一層丘陵似的黃棕相間的帽蓋，一盤滿是折皺與空洞的帽檐，

一絲用以固定的紅繩。這草帽，竟是祖母的？聽母親說，草帽原是爺爺的，

后來爺爺害了胃病，嚴重得下不了床。誰來辛勤耕種，誰來養家糊口？幾

個小孩子仍未成長成人。街坊鄰居們大都笑話爺爺家，只剩一個婦人了。

一片議論聲中，奶奶緘默不言。她回到家中，取下了掛在家中門后的草帽，

輕輕拂去了草帽上的塵埃??????白日里，戴上草帽。邊走，邊與路過的鄉

親們問好，來到自家地里。草帽在烈日無遮攔的暴曬下，冒騰著熱氣。小

心翼翼地彎腰走在水田中，巡視著，不時屏息凝視著水稻叢中，以迅雷之

勢緊緊抓住雜草的尾部，用盡渾身力氣，將其連根拔起。拔過幾根雜草，

就已汗流浹背。晚上夜里，脫下草帽。因為沒有紡織機，只得自己縫衣。

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坐在一只小矮木凳上，將別人裁衣不要的邊邊角角的

布料捧在腿上，左手扶著衣物與布料，右手捏著針，一針一針地，為父親

等人的衣服上打上補丁，甚或織一件新衣服。春耕時節。按常理說爺爺家

要派男人犁田。不犁田怎種得了莊稼，既然逃不了那就硬著頭皮上！奶奶

看著需錢供學的孩子，嘆了口氣。咱們不爭強好勝，但咱們不能成為笑話！

于是，奶奶又戴上了草帽。于是，父親叔父們望著奶奶邁著從容的步伐，

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視著前方，踏出步去，藏在水田那一片青綠中；又望

見奶奶拖著長長的影子歸來，頭頂的草帽一搖一曳，身后是一串泥濘的腳

印……一位黑發年輕的姑娘，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奶奶戴著草帽，不覺

走過了四十年載。這頂草帽，養活了自己，養活了一大家子人。四十余載，

風風雨雨，大起大落，奶奶從未脫去這頂草帽。如今，奶奶收拾了行裝，

準備上城里去，她說兒女們有出息了，她也能享享清福了。臨走那天，在

明亮的白熾燈下，奶奶靠著窗，仍是坐在那張矮凳子上，抓著一把不知何

處取來的稻草，一折，二折，一繞，一纏，一結，便把那草帽上最后一個

洞堵上，將草帽掛在爺爺家門后了。奶奶來了城里，卻是應了二嬸們的要

求。奶奶終是逃不過中國老人的宿命——照顧孩子。每當閑時，只見奶奶

又坐在她的窄床上，呆呆地看向四周，不時嘆息一聲，雙眼空洞無神，儼

然缺了些什么東西。回鄉。小車穿梭在故鄉的狹窄的小路上。看到那片水

田、那片桉樹林，奶奶的雙眼驀然又迸發出一束光芒，她又開始滔滔不絕

地講，講她那四十年的大起大落，風風雨雨。她很快找到了那把鋤頭，其

他那些農具，自然也找到了那頂門后的草帽。可她早已駝背，也早已無力

拿起那把鋤頭，那些農具了。默默地走到門口，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椅上，

奶奶使盡能量，挪動著渾濁的眼珠，凝視著遠處田中。那是一位在烈日中

勞作的草帽，汗水給了他沐浴。夕陽西下，奶奶仍坐在椅上，投下長長的

背影。那位勞作的農民，他的背影，也是長長的。奶奶脫下了草帽，不知

何處又會有人戴上草帽。廣東實驗中學附屬天河學校 初二（16）班 黃

注勛（指導老師：黎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