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渡情
作者:劉彧
來源:《參花·下半月》2015年第03期
初聞周夢蝶是源于紀錄片《化城再來人》,一襲藍色長袍,苦行僧般克制的生活,尤其當他將其作品“我選擇冷粥,破硯,晴窗”以枯寂緩慢卻鏘然有力的聲音讀出時,似是擊于這個嘈雜匆忙世界的鈍響,令我震撼。
周夢蝶(1921年2月6日—2014年5月1日),本名周起述,河南淅川人。童年失怙,由母親撫養長大,就讀丁宛西鄉村師范,后因戰亂肄業。27歲隨軍來臺,別妻離子,未料竟成永訣。1959年開始在武昌街明星咖啡館門口擺書攤謀生,并出版《孤獨國》。1962年開始禮佛習禪,終日靜坐繁華街頭,成為臺北風景、文壇傳奇。1980年因胃病開刀,才結束二十年書攤生涯。他為臺灣設立的“國家文學獎”首位獲得者,被譽為“詩壇苦行僧”、“今之顏回”。
從《孤獨國》《還魂草》到《十三朵白菊花》《約會》,他的詩雖常營造出“枯、瘦、冷、寂”之氛圍,但強度卻在逐漸減弱,色彩逐漸明麗、色調也逐漸溫暖圓融起來,由不可得的入夢之境轉向現實之境,周夢蝶在追尋求索中,與環境、與內心達成了一種默契,如果說,
周夢蝶是“常懷千歲憂的大傷心人”,那么,他經歷的便是一個渡情的過程,經過反反復復的求索、叩問,由情的汪洋抵達情的彼岸,由情的噪亂抵達情的安詳。
一、幽人獨往來,寂寞沙洲冷
童年失怙,中年喪妻,老年喪子,桑梓變色,只身來臺,萍飄蓬轉,孤獨一生,仿佛厄運偏愛糾纏詩人,讓詩人幾乎嘗到了人間的全部愁苦:
“讓軟紅清香嫁與春水/讓蝴蝶死吻夏日最后一瓣玫瑰,//讓秋菊之冷艷與清愁/酌滿詩人咄咄之空杯;//讓風雪歸我,孤寂歸我/如果我必須冥滅或發光——我寧愿為圣壇一蕊燭花/或遙夜盈盈一閃星淚。”——《讓》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歸宿,都有各自的精彩或纏綿,甚至連風雪都有,而我呢,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依靠,除了冷寂、風霜,似乎只有死亡才是真實的所在。對來自大陸的詩人來說,咫尺天涯,根之所系的家園歸不得,身處之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語調,陌生的風俗,陌生的氣候,怎能不讓詩人茫然恐慌,何處安身,怎樣立命?無論是圣壇的一蕊燭花還是遙夜的星淚,都是那么遠、那么小,在人們伸手所觸碰不到的
地方,脫離人群,在孤獨清寂的幽處,不被驚擾。開謝的春花,冷艷的秋菊,席天卷地的風雪,藍灰色的憂傷似一首詠Ⅱ義調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