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29杜甫五律《熱三首》讀記

2024年3月24日發(fā)(作者：膛目結(jié)舌的意思)

6629杜甫五律《熱三首》讀記

杜甫五律《熱三首》讀記

（小河西）

熱三首

雷霆空霹靂，云雨竟虛無。炎赫衣流汗，低垂氣不蘇。

乞為寒水玉，愿作冷秋菰。何似兒童歲？風(fēng)涼出舞雩。

瘴云終不滅，瀘水復(fù)西來。閉戶人高臥，歸林鳥卻回。

峽中都似火，江上只空雷。想見陰宮雪，風(fēng)門颯踏開。

朱李沉不冷，雕胡炊屢新。將衰骨盡痛，被暍味空頻。

歘翕炎蒸景，飄飖征戍人。十年可解甲？為爾一沾巾。

這組詩與前篇《雷》、《火》作于同時，均為大歷元年（766）或

大歷二年杜甫客居夔州期間作品。

雷霆空霹靂，云雨竟虛無。炎赫衣流汗，低垂氣不蘇。

乞為寒水玉，愿作冷秋菰。何似兒童歲？風(fēng)涼出舞雩。

雷霆：震雷。《易-系辭上》：“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fēng)雨。”

霹靂：震雷；震雷的聲音。《七發(fā)》（漢-枚乘）：“冬則烈風(fēng)漂

霰飛雪之所激也，夏則雷霆霹靂之所感也。”《送高閑上人序》（唐-

韓愈）：“日月列星，風(fēng)雨水火，雷霆霹靂。”

炎赫：熾熱。《后漢書-質(zhì)帝紀(jì)》 ：“自春涉夏，大旱炎赫，憂心

京京。”

乞為：《哀王孫》（唐-杜甫）：“問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

為奴。”《送祠部劉儀文知潁州》（宋-孔武仲）：“厭逐京師車馬塵，

乞為林下水邊人。”

水玉：或指瓜。《園人送瓜》（唐-杜甫）：“沉浮亂水玉，愛惜

如芝草。”《六月二十六日秀青亭…》（宋-張栻）：“網(wǎng)魚縷膾寒水

玉，剝蓮煮鼎甘露漿。”

秋菰（gū）：指秋天的茭白。《廣雅-釋草》：“菰，蔣也。其米

謂之雕胡。”《行園》（梁-沈約）：“寒瓜方臥壟，秋菰亦滿陂。”

《秋晚》（宋-陸游）：“秋菰出水白于玉，寒薺繞墻甘若飴。”

舞雩（yú）：古代求雨時舉行的伴有樂舞的祭祀。《周禮-春官-

司巫》：“若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雩。”《論語-先進(jìn)》：“莫春者，

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

（譯：暮春時，春耕完畢。五六個成年人，六七個少年，到沂水里游

泳，在舞雩臺上吹風(fēng)，唱著歌回家。）《入彭城館》（北周-庾信）：

“徒知日云暮，不見舞雩歸。”

大意：雷霆徒然震天響，云雨竟一點也沒有。天氣炎熱汗流浹背，

俺白頭低垂似未蘇醒。乞求成為一個寒涼季節(jié)的瓜，也愿作一株冷秋

時的菰。這哪里像小時候啊，在涼風(fēng)中走出祈雨的舞雩臺。

瘴云終不滅，瀘水復(fù)西來。閉戶人高臥，歸林鳥卻回。

峽中都是火，江上只空雷。想見陰宮雪，風(fēng)門颯沓開。

瘴云：瘴氣。《送徐彥夫南遷》（唐-張祜）：“瘴云秋不斷，陰

火夜長然。”

瀘水：今雅礱江，金沙江支流。古稱若水、瀘水等。《后漢書-西

南夷傳》李賢注：“瀘水，一名若水，出旄牛徼外，經(jīng)朱提至僰（bó）

道入江，在今嶲（xi）州南。特有瘴氣。三月、四月經(jīng)之必死。五月

以后，行者得無害。故諸葛亮《表》云'五月度瀘’，言其艱苦也。”

陰宮：陰涼的宮室。《暑賦》（東漢-繁欽）：“雖托陰宮，罔所

避旃（zhān）。”（旃：助詞。之、焉二字的合讀）。《入林屋洞》

（唐-皮日休）：“雖然入陰宮，不得朝上清。對彼神仙窟，自厭濁俗

形。”

颯踏：同“颯沓”。象聲詞；迅疾貌。《和劉西曹望海臺》（南

齊-謝朓）：“差池遠(yuǎn)雁沒，颯踏群鳧驚。”《俠客行》（唐-李白）：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大意：瘴氣終沒消失，帶著瘴氣的瀘水再次西來。俺關(guān)上門戶高

枕而臥，看到歸林的鳥兒又飛回來。（鳥也怕熱。）峽中到處是火

（燒山祈雨之火），江上響著空雷。多想見到那陰室中的冰雪啊，颯

沓一聲，清涼的風(fēng)吹進(jìn)門來。

朱李沉不冷，雕胡炊屢新。將衰骨盡痛，被暍味空頻。

歘翕炎蒸景，飄飖征戌人。十年可解甲？為爾一沾巾。

朱李：李子的一種。《與朝歌令吳質(zhì)書》（魏-曹丕）：“馳騁北

場，旅食南館，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

雕胡：即菰米。也稱茭白子或茭米。《本草綱目-菰米》“集解”

引陳藏器曰：“雕胡是菰蔣草米。古人所貴。”《宿五松山下荀媼家》

（唐-李白）：“跪進(jìn)雕胡飯，月光明素盤。”

暍（yē）：中暑；暑熱。《說文》：“暍,傷暑也。”《漢書-武

帝紀(jì)》：“民多暍死。”《雷》（唐-杜甫）：“氣暍腸胃融，汗?jié)褚?/p>

裳污。”《興國寺樓上作》（宋-王安石）：“地上行人愁暍死，那知

高處有清風(fēng)。”

歘翕（chuā-xī）：同“欻吸”。迅疾。《王征君微養(yǎng)疾》（梁-

江淹）：“寂歷百草晦，欻吸鹍雞悲。”李善注：“欻吸，疾貌。”

《霹靂引》（唐-沈佺期）：“電耀耀兮龍躍，雷闐闐兮雨冥。氣嗚唅

似會雅，態(tài)歘翕以橫生。”《攓云篇》（宋-蘇軾）：“道逢南山云，

欻吸如電過。”

炎蒸：暑熱熏蒸。《奉和夏日應(yīng)令》(北周-庾信)：“五月炎烝氣，

三時刻漏長。”

征戍：出征，防守邊疆。《夜聽搗衣》（北周-庾信）：“誰憐征

戍客，今夜在交河。”《古意呈補(bǔ)闕喬知之》（唐-沈佺期）：“九月

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

大意：李子沉到水里不涼，雕胡飯總要煮新。（天熱剩飯易壞。）

衰老之人身上到處疼，因暑熱有佳味也吃不下。突然而至的暑熱天，

漂泊在外的征戍人。十年了可以解甲歸田了嗎？俺想起你們淚水沾巾。

首章前二聯(lián)寫夔州酷熱。空打雷不下雨。汗流浹背，精神萎靡。

后二聯(lián)寫酷熱的聯(lián)想。一是想作“寒水玉”愿作“冷秋菰”。（都比

作人強(qiáng)。）二是想回到少年回到故鄉(xiāng)。那時在舞雩臺上玩耍，吹著涼

風(fēng)特爽。（年輕時多好。在故鄉(xiāng)多好。）次章寫夔州之熱還在繼續(xù)。

瀘水帶著瘴氣西來。峽中到處山火。（祈雨祈到的只有空雷。瘴氣、

山火都使夔州更熱。）俺啥事也辦不成，只能閉門高臥。歸林的鳥兒

耐不住暑熱來回飛。俺多想那陰宮之雪啊，清涼的風(fēng)突然吹門進(jìn)來。

末章前二聯(lián)寫夔州熱。水果泡在水里不涼。飯吃不下馬上就餿。俺身

體不好一身疼痛，在暑熱中啥美味也沒用。后二聯(lián)聯(lián)想征人。這次暑

熱是突然而至，但“征戍人”漂泊守戍已十年。俺在家里都受不了這

暑熱，那些征戍人還在守邊還在打仗，想起他們啊俺熱淚盈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