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初,《寄生蟲》出人意料地贏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獎,一場由來已久的爭論再次爆發:字幕和配音哪個更好?字幕與配音的話題比最初看起來的要復雜得多,也更具挑釁性。表演質量、翻譯質量和個人喜好,都是重要的考慮因素。但這場辯論也走了種族和仇外、階級主義和智力主義、可及性和殘疾歧視的路線。
由《寄生蟲》引發的爭論就在《寄生蟲》獲得最佳影片獎后不久,所有這些問題都一躍成為圍繞該片展開的公眾討論的焦點——可以說是為本已錯綜復雜的爭論增添了更多的視角。
今年1月,《寄生蟲》的導演奉俊昊(Bong Joon-ho)在他的金球獎(Golden Globes)獲獎感言(最佳外語片)中表示:“一旦你克服了一英寸高的字幕障礙,你將會看到更多精彩的電影。”在《寄生蟲》獲得奧斯卡獎之后,外國電影的粉絲們似乎在這堵字幕墻上打了一個大洞。
但在2月10日,也就是奧斯卡頒獎典禮的第二天,政治博主凱文·德拉姆(Kevin Drum)在發表的一篇關于字幕的評論文章在網上瘋傳。在這篇最初以《配音比字幕更好》為標題的文章中,德拉姆發表了幾條令人困惑的聲明:他聲稱“沒有人喜歡字幕”,盡管字幕能讓你聽到演員用地道的臺詞進行表演,但字幕也讓演員的臺詞變得晦澀難懂。
在這篇文章的早期版本中,他還堅稱,字幕“只在那些太窮、負擔不起配音業的國家才常見”。這句話在更新版本中被刪除了,并被修改為:“只有在電影收入不足以讓電影公司收回配音成本的市場中,這種情況才會出現。”最重要的是,德拉姆說他甚至沒看過《寄生蟲》。
德拉姆的文章遭到強烈反對。“如果你把圣水倒在這篇文章上,它就會開始起泡沫,發出尖銳的聲音。”一條推文似乎總結了公眾的反應。
雙方爭論不下當涉及字幕和配音時,許多人采取孤注一擲的方式,竭力爭辯為什么其中一個比另一個更好。字幕將電影對白翻譯成疊加在屏幕上的文字,這樣你就可以聽到演員說他們的母語。配音通常是用電影發行地區的通用語言對影片進行翻譯和配音。現在,許多地區通常會同時提供電影的字幕和配音版本。
支持字幕的主要論點是,字幕允許你在體驗演員的完整表演的同時,理解動作和對話。從理論上講,它們還可以幫助觀眾(包括失聰或聽力障礙的觀眾)更清楚地理解母語對話,而不僅僅是閱讀字幕。
關于字幕的主要抱怨是,看字幕和看劇情很難同時進行。由此產生的抱怨是,由于時間的限制,有字幕的翻譯往往會放棄更多你在原語言中聽到的實際對話——在對話繼續進行之前,人們需要能夠閱讀屏幕上的所有單詞。臺詞本地化翻譯可能會拋棄不同語言中的細微差別,因此存在質量和意義缺失的問題。例如,1978年英國電影協會(British Film Institute)對字幕制作實踐的調查發現,平均而言,一部電影的原對白有整整三分之一會在字幕制作過程中被丟棄。
而支持配音的一個重要論點是,它比字幕更完整地保留了電影體驗,同時也允許翻譯更多的電影對白。
不管配音的語言是什么,人們對配音最主要的抱怨是,配音演員常常太過夸張,這可能會讓人感到尷尬,尤其是在你不習慣的情況下。他們認為,配音比字幕更能分散人們對電影體驗的注意力。制作配音的成本也更高,這意味著一部配音電影或系列電影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在海外制作和發行,不過由于技術進步,這個過程已經加快了。例如,在1997年,僅為一部電影配音就花費了6到8周的時間,如今,Netflix要求配音的時間只有幾天。
殘疾歧視和政治性在這場辯論中,各方都表現出極大的優越感和智力上的勢利感——還有一些殘疾歧視。
關于字幕的爭論中一個觀點是,你不喜歡字幕,是因為你無法快速閱讀。在整個辯論過程中,任何膽敢說自己不喜歡字幕的人,就會被攻擊“如果你不喜歡字幕,那就是看錯了電影,你沒有全身心投入到電影體驗中去,或者你只是傻,或者懶得動腦筋”。
但所有這些論點沒有認識到,整個爭論也是同樣的殘疾歧視。盲人電影愛好者、低視力者和閱讀困難的人可能喜歡配音,而聾啞人和重聽人則可以從字幕中受益。每個人的需求都很重要。
除此之外,還有最后一個重要的擔憂,那就是配音是民族主義宣傳傳統的一部分,這讓字幕和配音的整個爭論主題更加令人擔憂。
配音作為一種全球性現象的興起,部分是由于20世紀三四十年代法西斯歐洲政權對民族主義的強調,其影響至今仍能在全球范圍內感受到。就像德拉姆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更喜歡看母語制作的電影”,這種說法似乎并不帶有政治色彩。但事實上,認為用母語看電影本質上更好的想法幫助配音在20世紀成為了一種主要的宣傳工具。
例如,西班牙審查委員會成立于上世紀30年代末,在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的統治下更加嚴格——從1941年開始,所有外國電影都必須被配音成西班牙語。配音率上升的同時,電影審查制度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以使電影更符合人們眼中的西班牙文化價值觀。這一電影禁止帶字幕的禁令一直持續到1967年,但其影響至今仍能感受到。
同樣,在二戰期間納粹政權要求所有電影都要配德語的被占國家,配音仍然是最常見的非母語觀影形式。正如作家朱利安·盧(Julian Leu)在最近對民族主義在辯論中所扮演角色的分析中指出的那樣,配音如今仍在魁北克等地被用來推動政治議程。
Vox表示,通過對配音的歷史及其在民族主義宣傳中的作用的了解,確實讓人相信,對配音的偏愛與思想封閉是一致的。然而,在支持字幕的爭論中,對配音的嚴厲態度似乎也同樣封閉。因此,盡管《寄生蟲》暫時體現了字幕的勝利,但我們幾乎肯定會在下次一部非英語的大片引起轟動時,再次看到這種由來已久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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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布于:2023-02-28 21:08:00,感謝您對本站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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