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6日,廣西柳州看守所。
采訪鏡頭前,一位留著八字胡、頭發微卷的男子搖頭晃腦地說:“進看守所的感覺就跟回家一樣,我喜歡看守所。”
男子名叫周立齊,因中長發造型酷似古巴革命領袖切·格瓦拉,人送外號“竊·格瓦拉”。
之所以改“切”為“竊”,是因為周立齊長期以盜竊為生,在其短短30余年的人生中,曾四進四出監獄,更是揚言:“沒錢了,肯定得偷啊!”
周立齊
二進看守所時,周立齊還“貢獻”了一句火遍全網的流行語:“不好意思,打工是不可能的,我這輩子都不會打工。”
自此,互聯網上涌現了一批擁護周立齊的追隨者,將其稱之為“精神領袖”,佩服他極致的勇氣與不羈的性格。
讓我們一起看看從“周立齊”向“竊·格瓦拉”的進階之路。
貧困之家周立齊,出生于1984年,廣西南寧人。
從南寧開車出發,沿著昆侖大道行駛,進入五塘鎮,發現一個三岔路口,其中一條便是通往民政村的道路。
民政村,一個民風淳樸、經濟落后的村莊,是周立齊從小生長的地方。
周立齊和家人
沿著村口主干道直行,途徑一個飄著浮萍的池塘,路過一片高低錯落的農田,爬上低矮的斜坡,便能看見周立齊家的院子。
周家有四間平房,緊挨在一起,其中一間作樓梯間,剩余三間是臥室。
院子里,養了二十幾只鴨子,有的在覓食,有的在踱步,有的撲棱著翅膀,給僻靜的家增添了不少熱鬧。
小院里有個自建大棚,底下用泥磚堆了個灶臺,灶上有口大鍋,沾滿黑黢黢的油垢,看起來年代久遠。
“這房子現在看著不錯,其實這里十幾年前是危房,被納入改造項目里,村里補貼2萬元,才建了現在的平房。”村干部說。
與此同時,鄰居劉大媽指著家徒四壁的周家,搖頭道:“咱們村挺窮的,有二三十個貧困戶,這家有四個男人,沒拿到貧困戶的名額,沒補貼,特別窮,生活比較艱難。”
據悉,民政村村民靠種苦瓜為生,日常經濟來源為售賣苦瓜的收入。近些年來,普通村民年均收入僅1萬元。
據鄰居反映,周立齊的老父親不愛也不會種地。
“他腦袋瓜不好,學了幾十年,也學不會種地,稻谷勉強種點,就是種不好瓜果蔬菜。我們有苦瓜賣,他什么都沒得。”
縱觀全村,超過一半的房子的磚塊裸露在外,沒有一點兒裝飾,材質粗糙,毫無美感。
很顯然,民政村村民生活拮據,勉強攢錢建了房子,卻沒錢涂墻刷漆,更別提裝修。
在如此貧窮落后的民政村,周家是數一數二的窮。
“我媽精神有問題,家里都靠我爸種地、打工養活。家里有六個兄弟姐妹,我排第五,弟弟妹妹都是被大姐照顧大的。就是太多孩子了,小時候經常吃不飽。”周立齊說。
從小生活拮據,缺衣少食,基本需求都無法得到滿足。自此,“窮”成了周立齊人生的主基調,他所有不合常理、荒唐無稽的行為都與“窮”脫不了干系。
輟學打工“我不愛念書,看到字就犯困,經常惹老師生氣,三年級就輟學了。”周立齊回憶道。
據悉,周父只疼兒子,只讓男孩子念書,可周立齊實在不爭氣,天生與讀書犯沖,錯失了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
輟學后,周立齊偶爾幫忙干點家務,做點農活,但大多時間無所事事,常與不讀書的青年混在一起,養成了自由、散漫的性格。
周立齊
1997年,周立齊13歲,一次與村里同齡人閑聊。
“咱們村窮得要死,一輩子當窮鬼。”
“干啥能賺錢?”
“出去打工啊,有手有腳就能賺錢,干個幾年,房子車子都有了。”
在同伴們的慫恿下,周立齊收拾行囊,背上背包,離開了土生土長的村莊,與人結伴前往南寧市區。
大城市里燈紅酒綠,人群熙熙攘攘,車輛來來往往,周立齊初來乍到,感覺十分新鮮,卻也時刻保持著警惕。
走到一間生意火爆的飯館前,周立齊粗略看了看墻上粘貼著的招聘啟事,小心翼翼地向里頭走去,鼓足勇氣問了句:“這里招人不?”
“你多大?”
“13!”
話音剛落,前臺柜員擺了擺手,嚴肅道:“快走吧,我們店不招童工。”
周立齊悻悻走出,心理落差極大,剛開始的驚奇感與欣喜感煙消云散。
而后,他又去了幾家店,問了一些人,但對方不是要求學歷,便是限制年齡。
周立齊身上僅剩幾塊零錢,吃不起飯,住不起房,只好拖著行李,垂頭喪氣地走到一座天橋底下。
橋洞里,有不少衣衫襤褸的流浪漢,旁邊散落著瓶瓶罐罐,以及吃剩一半的面包、盒飯,上面盤旋著大量蒼蠅。
周立齊隨便找了一處角落,靠著石柱休息,湊合了一夜。
接下來的幾天,周立齊繼續啃饅頭、喝自來水、睡橋洞,過著暗無天日、沒有希望的日子。
偶爾,人家見他年紀小又可憐,會朝他扔幾枚硬幣。然而,這樣的施舍并非周立齊所想所要。
好不容易逃離落后的鄉村,他想賺大錢,而非小錢。
一日,周立齊半臥在橋下,眼睛直直地盯著橋上來往車輛,發了半天呆。
突然,他的跟前出現幾重人影。
“小伙子,我們有賺錢的路子,要不要加入我們?”
這句話仿佛一道光,照亮了周立齊昏暗已久的心房,卻也斷送了他的前途。
周立齊瘋狂點頭,從此加入了這個偷奸耍滑的盜竊幫派。
所謂賺錢的路子,不過是坑蒙拐騙的方式,“賺”的也是昧著良心的黑錢。
起初,周立齊只能打下手,幫老手站崗放風。
短短一月,他熟練地掌握了大部分盜竊技巧,手法靈活,唬人于無形之中,很快轉到了正式崗位,成了一名有“編制”的小偷。
盜竊團伙“偷東西來錢快,不怎么費力,比干活輕松。我也不管有沒有良心,吃飽活好才是最重要的。”這是周立齊一直奉行的生活宗旨。
周立齊加入的盜竊團伙主要以偷電瓶車為主,要么將整輛車轉移到二手市場賣掉,要么拆卸零件單獨售賣。
偷個幾輛,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資。
另一邊,周家生活依舊困苦,可其余五個兄弟姐妹卻在努力而正直地生活著。
大姐偶爾接濟周立齊,常勸其找個穩定工作,攢點錢,將來也好娶妻生子。
兩個哥哥在工地干活,知道周立齊常年混跡社會,便也給他尋了個工地活計。
可周立齊好逸惡勞慣了,根本看不上賣力氣的活。
于他而言,盜竊便是這世上最輕松、最高效且回報率最高的“工作”。
可他也忘了,任何觸犯法律的行為,一旦被發現,都會置人于萬劫不復之地,并付出慘痛的代價。
2007年,在一次電動車盜竊行動中,周立齊失手了,被民警當場抓獲。
同年6月4日,興寧區人民法院開庭,判處周立齊9個月有期徒刑。
消息不脛而走,民政村村民議論紛紛,對周家人指指點點,避而遠之。
周立齊的父親與大姐得知后,既慚愧又痛心,自責不已,卻也無濟于事。
2008年3月,周立齊出獄。
“不管多窮,都不能再坑蒙拐騙了!”
“以后腳踏實地做事,掙少點沒事,但一定要遵守法律。”
周立齊
一家子先后對周立齊進行思想教育,希望他從此安分守己,走上正道。
周立齊邊哭邊點頭,此時的他的確知道錯了,真心想悔過。
然而,走上歪路的人想要金盆洗手,談何容易?
4月,父親為周立齊物色了一個開拖拉機的工作,月工資四千,足夠日常花銷。
起初,周立齊信心滿滿地接手工作,但時間一長,他就被惡劣的工地環境以及起早貪黑的作息習慣嚇怕了,退縮了,進而罷工了。
兩個月后,周立齊瞞著家人,辭掉工作,偷偷來到經濟繁榮的廣州。
可他一沒學歷,二沒能力,只能做洗碗工、搬運工、服務業等最底層的工作。
接連換了兩個工作后,周立齊變得愈加不耐煩,甚至開始懷念從前滋潤的盜竊生活。
于是,他草草收拾行囊,返回廣西,重操舊業。
這一次,他決定自己當“老大”,簡單招了幾個下屬,組建了一個半大不小的盜竊團伙。
然而,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2012年,時隔5年,周立齊再次因盜竊罪被判處一年六個月有期徒刑。
同年,廣西南寧電視臺記者前來采訪。
面對鏡頭,周立齊不慌不亂,侃侃而談,哪怕一只手被銬住,卻也鎖不住他特立獨行的個性。
談及看守所的生活,周立齊甚是滿意,笑道:“里面的人有才又有趣,跟他們聊天很好玩,比家里好。”
采訪視頻一經發布,在全網迅速發酵,其中的經典語錄“我不可能打工的”甚至成了人人掛在嘴邊的網絡流行語。
一時間,周立齊迅速成了網絡紅人,成日掛在熱搜上。網絡上更是不斷涌現出與之相關的表情包以及惡搞視頻。
出獄成名2013年5月,周立齊二次出獄。
此時,他的心理已經徹底扭曲,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再次盯上了電動車。
次年10月,天剛破曉,周立齊帶著團隊來到居民區,順走了一輛雅馬哈牌電動車。
民警知道周立齊是慣犯,早有防備。不到半天時間,周立齊團伙悉數落網。
就這樣,周立齊又蹲了8個月監獄。
三次入獄,刑期合計不到3年,犯罪成本不高,周立齊愈加肆無忌憚起來。
2015年8月,周立齊轉賣了6輛電動車,贓款總計一萬三千元。
然而,還未來得及花錢,他再次被捕入獄。
次年9月,興寧區人民法院終審,以盜竊罪、搶劫罪數罪并罰,判處周立齊四年六個月有期徒刑。
近幾年,自媒體熱潮興起,不少網紅博主對周立齊的視頻與事跡進行二次創作,將其包裝成中國版“切·格瓦拉”。
有熱度就有流量,而流量就是金錢。
不少網絡媒體公司看到周立齊的商業價值,竟然爭先恐后跑到周家談合作,搶著簽約出獄后的周立齊。
2020年4月18日,周立齊第四次出獄。
不同于往日出獄,周家熱鬧非凡,被堵得水泄不通,粗略統計,總共有三十多家經紀公司。
“來我公司做直播,簽約后立馬打200萬,后續利潤分成也很可觀。”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是可望不可即的就業機會。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周立齊竟然婉拒了。
“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打工,給再多錢,也不打。”
說完,周立齊瀟灑地走回房間,關上門,蒙頭就睡。
對此,不少網友疑惑,難道周立齊關了幾年,轉性了?
并非如此,周立齊不是不愛錢,而是不愛給人打工。這更像抓住了某種噱頭,不斷放大,從而獲得源源不斷的流量,再進行變現。
周立齊
果不其然,周立齊很快抓住了網絡風口,直播道歉,并勸誡世人莫要模仿他,又吸了一批粉。
諷刺的是,曾經以偷盜電動車為生的周立齊,竟然與某電動車公司成功簽約,并成為聯合創始人。
有了穩定的分紅后,他又開始豐富自己的業余生活。
2021年11月,周立齊開通了抖音賬號,取名為“廣西老周”,粉絲上萬。
同年,周立齊在家鄉開了一家名為“周某烤吧”的燒烤店,每日食客爆滿。
大多數顧客是為了追隨熱潮,看一眼“聲名遠揚”的周立齊,滿足從眾的心理。
年底,周立齊接受采訪。
“2021年與2020年相比,最大變化是什么?”記者問。
“沒變化,成功那天才算變化。開燒烤店,做電動車,這些都不叫成功。我的愿望很大,沒做出來之前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周立齊玩笑道。
周立齊
這一刻,周立齊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滿懷抱負、憧憬成功的13歲少年。
如果那時,他沒有遇到盜竊團伙,沒有接受誘人的毒蘋果,再努力踏實點,再正直堅定些,或許就不會有七年牢獄之災,更不會蹉跎半生。
只可惜,沒有如果。
如今的周立齊,一邊在勸誡年輕人不要學他,一邊依舊在經營自己的烤吧,他也踐行著最初的夢想——不打工。其實,無論是不是在打工,只要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賺錢,任何人都應該被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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