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上午,西安殯儀館咸寧廳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他們都是來送別“關二爺”的。
因突發(fā)心梗,66歲的“關羽”扮演者陸樹銘11月1日突然離世。
聽聞噩耗,94版《三國演義》老演員紛紛發(fā)文悼念,大哥“劉備”孫彥軍寫道:愿二弟一路走好,愿我相思之痛能在夢中相見。“諸葛亮”唐國強則稱他為“戰(zhàn)友”,追憶起了曾經(jīng)一起拍戲的日子。
云長雖已去,但“關二爺”和《三國演義》經(jīng)久不衰,陸樹銘是最鮮活的“關羽”,94版《三國演義》也是大家心中永恒的經(jīng)典。
011989年5月,央視高層決定拍攝《三國演義》。其實,這個計劃早在《紅樓夢》被改編成電視劇后就有了,只是因為考慮到拍攝難度太大,一直被擱置。
不同于《西游記》和《紅樓夢》這類虛構作品有較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三國演義》有既定的歷史背景,單是這一點就大大增加了改編難度。
另外,120章回的小說時間跨度大,故事線多,涉及的人物也非常多,僅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有400多個,何況還有大量戰(zhàn)爭場景,要將這樣一部鴻篇巨制搬上熒屏,并非易事,拍不好還會背負一個糟蹋經(jīng)典的罵名。
項目被反反復復討論,在拍與不拍之間權衡了幾年,最終領導們還是決定頂著壓力開拍,并把總導演的重擔交給了成功執(zhí)導過《紅樓夢》的王扶林。
這期間還發(fā)生了一個插曲,一家日本電視臺聽說央視要籌拍《三國演義》,誠心想合作,開出的條件也不錯,他們負責投資,不參與拍攝。
不過,附加了一個條件:諸葛亮必須由日本演員來演。
這個條件讓央視犯難了:日方投資可以緩解資金壓力,但諸葛亮是《三國演義》中的重要人物,讓一個日本人來演中國歷史模范人物,無論是情感上還是外形上,都無法令人接受。
合作的事就這樣黃了。
話說王扶林接到這個重任時,心里也沒譜,他請來91版《楊家將》的導演張紹林、《諸葛亮》的導演孫光明、《格薩爾王》的導演張中一,以及央視自家導演蔡曉晴和沈好,可以說集齊了當時國內(nèi)最優(yōu)秀的電視導演。
強大的導演班子成功搭建,接下來就是創(chuàng)作劇本,這可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三國演義》原著早已深入人心,如何在忠于原著的基礎上,將經(jīng)典作品改編成大眾能接受的電視劇呢?
為此,導演組沒少費心,大家通過各種關系請來了行業(yè)大佬,組建了一支由國內(nèi)最優(yōu)秀的電視編劇+最權威的三國史專家組成的編劇隊伍。
大家邊寫邊討論,歷時半年,幾易其稿,終于將幾個朝代的風云變幻濃縮進了80集的劇本中。
02編劇在創(chuàng)作劇本期間,導演組也沒閑著,好劇本還得有好演員才能拍出好劇呀。
選角同樣不容易,因為《三國演義》中的很多人物形象已在大眾心里扎根了,演員氣質(zhì)不符、形象不符,都有可能被吐槽毀了角色。
為了選到合適的演員,王扶林定下了一個嚴苛的規(guī)矩:七大主演必須得六個導演共同拍板決定,有一個導演覺得不合適都不能通過。
最早定下的是“劉備”孫彥軍,最犯難的是“諸葛亮”。
原著中,這是一個被神化的核心人物,劇本中有50集的戲份,當時試鏡了很多演員都不理想,王扶林提議讓唐國強來演,此前唐國強試鏡過周瑜,效果還不錯。
不過,這個提議立即就遭到了否定,原因是唐國強外形過于俊秀,這樣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樣能駕馭氣場強大的諸葛亮嗎,更別提他還要從青年演到老年。
王扶林頂著壓力,堅持讓唐國強化老年妝試鏡。當唐國強搖著羽扇走出來時,那份飄逸灑脫與書里諸葛亮的儒雅仙態(tài)如出一轍。不用問,諸葛亮就是他了。
因為成功塑造了諸葛亮這個千古賢相,唐國強順利摘掉了“奶油小生”的標簽,由此轉型至演技過硬的“實力派”演員。
關羽一角也是歷經(jīng)曲折,劇組前后物色了36名演員都沒找到中意的演員。正在發(fā)愁時,郭達推薦了西安話劇院的陸樹銘。
結果劇組去陸樹銘家里找他時卻撲了個空,他去40多公里外的咸陽拍戲了。
不得已,劇組寫了張字條,貼在他家門口讓他看到后速到勝利酒店?。
說來陸樹銘跟關羽還真是有緣,人在外地的陸樹銘因為惦記家里的門窗下雨有沒有關好,特意跑回家。
當他看到劇組貼的字條時,特別激動,馬上趕到劇組所在的?酒店。
試妝后的陸樹銘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跟小人書中的關羽如此相像,王扶林更是驚呆了:“這簡直就是關公再世。”
等演員陣容確定下來,已是9個月后,花了這么長時間才湊齊了演員,接下來該開拍了吧?然而,并沒有。
因為導演組還安排了一套課程等著大家。
劇組請了6位專家給大家授課,授課內(nèi)容包括三國時代背景、漢代禮儀風俗、古代戰(zhàn)爭陣法、騎馬打斗等。
密集學習了四個月,等演員們將有關三國的各種知識了解透徹,并吃透了自己的角色后,劇組這才宣布正式開機。
03如果說學習的枯燥,大家勉強還能接受的話,那么等正式進入拍攝時,大家才發(fā)現(xiàn)四個月的學習時光簡直太輕松了,因為拍戲?qū)嵲谔嗔恕?/p>
飾演劉備的孫彥軍后來提到拍三國時,還心有余悸:“這個角色,我是帶著血和淚演完的!以后我再要拍古裝戲,我就不是人。”
劇中劉備的哭戲最多,據(jù)有人統(tǒng)計,劉備一共哭了35次。
為了劉備的哭戲,導演蔡曉晴可謂是操碎了心,她請人設計了多種哭法,要求孫彥軍認真練習,這些花式哭法包括雙眼含淚型、咧嘴干嚎型、痛哭流涕型、淚如雨下型,用來對應不同場景下的哭戲。
最值得敬佩的是,如此多的哭戲,孫彥軍從沒用過一次眼藥水,每次都是發(fā)自肺腑的真哭。
劉備哭關羽,很多人都被劉備快哭暈的悲痛感動了,其實,孫彥軍在拍攝時真的哭暈了。
那場戲是在盛夏拍的,孫彥軍在40多度的高溫里,戴著頭套,穿著厚重的戲服痛哭流涕,結果因為中暑,加上情緒起伏大,真的暈倒了。
醒來后,他還沒忘記在拍哭戲,跟導演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蔡導,你再給我?guī)追昼姇r間,讓我冷靜冷靜!
夏天容易中暑,冬天拍戲也不容易。唐國強拍“借東風”那場戲時正值寒冬,按照劇本,他要穿著一件單薄的道袍,光腳走上幾十米高的祭臺,這場戲拍完,唐國強兩只腳凍得又紅又腫,還患了重感冒。
哭暈和凍腳還不算什么,從馬上摔下來是關羽在拍攝中的家常便飯。
有一次,他去治療摔傷的大腿,過程中疼得大叫,醫(yī)生覺得他是小題大做:“喊什么?關公刮骨療毒呢!還在乎這個?”陸樹銘只得苦笑,“我不是真關公啊!”
摔傷也就罷了,他還差點被毀容。化妝師為了打造一雙關羽式的丹鳳眼、臥蠶眉,用白色乳膠將兩根紗條粘在他臉上,為了牢固還在腦后打了個結固定,這樣用力往上瞪時,丹鳳眼的效果是真出來了,可等卸妝撕下時就不是一般的疼了。
然而,毀容還不算最苦的,還有差點丟掉性命的。
扮演張飛的李靖?飛騎馬戲也多,有一天因為馬跑得太快,李靜飛“唰”的一下就被摔下來了,這一摔就摔成了腦震蕩和骨折,李靜飛在醫(yī)院足足躺了一個月才恢復。
若是放到現(xiàn)在,這些高難度的危險動作估計都是讓替身上了吧,或者后期特效制作,然而,當年的演員都是真刀真槍真人上,堪稱是拿命在拍戲。
04演員們這么拼,片酬應該給得高吧?
你想錯了,演員片酬低到令人難以想象,主演們一集?只有225元,其他人更低,群演更是低到離譜,只有10塊錢。
一次,劇組一名道具員在拍攝時被水沖進了江里,當時是一月份,氣溫非常低,現(xiàn)場的群演看到后立馬開船救人,大家合力把道具員從水里救上來了。
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感動不已,導演感慨道:“這么冷的天,讓人家脫得光溜溜的在水里拍戲,才給10塊錢,太摳了呀!不行,得漲到15元才對?得到起這些老鄉(xiāng)。”
當群演們聽到片酬漲到15塊錢時,一個個都開心得不得了。
片酬低也就罷了,劇組在吃住方面也極其摳門。當時所有工作人員,包括演員和場工,都是同吃同住,吃大盆菜大鍋飯,住四人間宿舍,誰也不許搞特殊待遇。
這可坑苦了飾演曹操的鮑國安,因為和他搭戲的演員不停地換,導致他的室友也三天兩頭換,新人來了總要找話題跟他拉拉家常吧,這樣鮑國安每次醞釀好的情緒都會被打斷,還要反復回答“鮑老師,您家?guī)卓谌耍俊边@樣的無聊話題。
他煩不勝煩,跑去找制片人任大惠商量換個單間。結果等戲拍完了,他也沒住上單間。
按理說,30多年前,一部電視劇1.7億的投資,稱得上是大制作了,然而,演員薪酬低,吃住又差,這錢都花到哪里去了呢?
答案就是:經(jīng)費都花在制作上了。
劇組雖然對演員摳,但在其他拍攝上可舍得了。為了還原恢弘的戰(zhàn)爭場景,光是搭建影視基地就差不多花了1個億,另外,劇中4000個士兵的服裝和各種兵器道具也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拍“官渡之戰(zhàn)”一場戲,動用了一個師的兵力,拍攝一場“火燒赤壁”的戲,水、陸、空三個方向用了1架直升機和9臺攝像機,一場大火燒掉了50多車木柴、20多噸汽、柴油,完全是經(jīng)費在燃燒的節(jié)奏。
好在,演員們都沒有計較片酬低、環(huán)境艱苦,大家懷著一顆對演戲的敬畏之心,在近3年的漫長拍攝時間里,用心打磨每一個鏡頭,如同后來任大惠所感慨的那樣:大家都是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
這部耗費整個創(chuàng)作團隊心血的電視劇最終不負眾望,播出后,收視率一路飆升,全家老少圍著一臺電視機追劇,是當年很多家庭晚飯后的必備節(jié)目。
如今,近30年過去,當年拍戲的那群人,老得老的,走得走,但他們留下的作品已然成為了國產(chǎn)劇的“鎮(zhèn)山之寶”。
感謝那些年,那樣一群敬業(yè)的人為大家奉獻了一部經(jīng)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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