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拉格一路飛來里斯本的第一個直觀感受是:葡萄牙可真熱鬧啊!飛機上幾個葡萄牙大叔聚在一起高聲談笑聊了一路,來歐洲這么久這是第一次感受到比亞洲旅行團還要高分貝的嗓門。
從里斯本地標十字基督像上快速掠過
1. 熱鬧的里斯本,文明的大融合大航海的輝煌歷史讓葡萄牙成為五湖四海文化交融之地,這里既有北歐的禮貌,也有南歐的熱鬧,既有非洲的奔放,也有亞洲的謙讓。
你會看到很多不屬于這片大陸的元素裝點在各個重要的建筑里。譬如地標建筑貝倫塔,犀牛鑲嵌在哥特式石柱上。
貝倫塔,新曼努埃爾式建筑風格代表,在哥特式建筑風格基礎上增加來自海洋的元素,構成葡萄牙本土獨特的風格,以當時的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名字命名。
比如熱洛尼姆修道院里大象馱著的棺木,讓人恍惚間以為置身于東南亞。
熱洛尼姆修道院,參觀分為免費的教堂和需要10歐元門票的修道院內景兩部分,早上去教堂會排巨長的隊,到中午旅行團差不多走完了再去會好很多,建議先買票參觀修道院然后再去教堂游覽。
熱洛尼姆修道院主教堂里,大象馱著的棺木
埃菲爾的學生也在這里設計建造了圣胡斯升降臺,很容易看出埃菲爾鐵塔的鋼鐵美學。
圣胡斯升降臺,有一點像瑞典斯德哥爾摩的卡特琳娜大電梯,門票分兩部分,電梯5歐元,登頂1.5歐元,但不一定非要坐電梯,可以從平臺后方相通的修道院直接走到登頂入口處買票登頂。
圣胡斯升降臺值得強烈推薦,對面的城堡山也值得一去,可以從高處正面俯瞰圣胡斯升降臺全景。
同樣在食物里,你好像可以在葡萄牙找到來自全世界的文化元素,但它們的和諧共生又孕育出只屬于葡萄牙的獨特魅力。
米飯+土豆+海鮮的神搭配
歐洲從北往南是一段活生生的食物進化史。各種文化的雜糅,讓葡萄牙人創造出了很多的極具創造力和想象力的佳肴,比如這道竹蟶大蝦燴飯,貌不驚人卻酸爽可口,簡直人間美味。
距離里斯本兩小時左右車程的古鎮埃武拉(Evora),同時保存著羅馬神殿遺址、中世紀的舊城墻與哥特式的建筑群。
但異域文化在葡萄牙大融合的印記,在距離首都25公里的辛特拉(Sintra)有最為鮮明的集中體現。位于辛特拉山脈頂端的佩納宮里,神奇地結合了阿拉伯文明、基督教文明與葡萄牙本土文明。
在這座浪漫主義宮殿里,你既可以看到8世紀占領葡萄牙的摩爾人帶來的蜿蜒曲折的摩爾式步道,又可以看到盤踞葡萄牙幾個世紀的穆斯林王國影響下的伊斯蘭藝術。哥特式建筑風格與和貝倫塔一樣典型的曼努埃爾風格相得益彰。宮內的收藏品更是東西方文化最美輪美奐的集大成呈現。
它滿足你對童話城堡一切奇幻的、斑斕的想象,卻又遠遠不止是童話。
它是克林索爾的花園,只有最勇敢的騎士才能到達的圣杯之城堡。
它是一天中視力最差的黃昏時分,最奪目的火焰在燃燒。
2. 里斯本的繁榮只是一塊華麗的綢子如果只是憑借旅行時淺淺拂過的印象,你可能會覺得葡萄牙不過又是一個現代化文明高度發達的歐洲國家。出里斯本機場的道路雖然是寬敞的八車道,但是擠得滿滿當當,兩邊密密麻麻的高層住宅讓我恍惚以為是回到了上海。相比之下,布拉格簡直是一個大農村。
但里斯本的城市化繁榮只是一塊華麗的綢子。葡萄牙經濟發展高度不平衡,它有著和捷克差不多的國土面積與人口總數,但其中有超過三百萬人聚集在首都里斯本城區及周邊市郊,占總人口的27%。即便是第二大城市波爾圖,也只有區區二三十萬人口,其他城市和鄉村地區就更少得可憐。
里斯本街頭鬧市區,時不時會看到破破爛爛的荒蕪小樓,從里斯本驅車前往辛特拉的路上,也很容易看到兩邊破敗的建筑與緊閉潦倒的店門。
葡萄牙的平均工資每個月只有600歐,不到捷克的三分之二,但生活成本卻幾乎是捷克的兩倍。在里斯本市郊,一個不到六十平米,位于不能開窗通風的地下室里的兩室一廳,月租高達2000歐,同樣的價格可以在布拉格市中心租到相當豪華的兩居室。家屬堂妹的音樂老師,要在三個學校當老師才能負擔得起這樣高企的房租。
這個屋頂破了個大洞的教堂一開始以為已經荒廢了,走近觀察才發現還在使用中
由于高度不平衡的發展,里斯本的勞動力遠遠供過于求。但葡萄牙人有一種很奇怪的固執,明明在里斯本找不到工作,明明北部的第二大城市波爾圖或許有更多的機遇,但人們卻不愿意為五斗米北上,因為“那兒離討厭的法國人太近了。”
2013年經濟危機時,葡萄牙青年失業率一度高達44%。如今雖然情況好了很多,仍然有二十多萬葡萄牙年輕人既找不到工作,又不愿意上學,因為上學也不能保證找得到工作,于是陷入惡性循環之中。
既不工作又不上學的年輕人在干嘛呢?他們在踢球。
接近深夜十一點還在街頭踢球的少年
葡萄牙人對足球的愛近乎瘋狂,國家主要電視臺(不是專門的體育頻道)每天都有一到兩個小時的“足球新聞聯播”。連街上乞討的乞丐都穿著球隊的隊服
C羅大四喜的日子里,里斯本滿大街都是C羅。
3. 生性樂觀的葡萄牙人,把生活的苦變成甜雖然葡萄牙至今仍然是歐洲最窮的國家之一,但你在繁華的里斯本,完全感受不到這種貧窮。除開里斯本高度集中發達的城市化原因之外, 生性樂觀的葡萄牙人在這樣的生活里怡然自得。
作為游客很容易被當地人的快樂情緒所感染,這種樂觀天性好像存在于大航海時代冒險精神的血液里,好像沒有什么生活的難關是過不去的。
辛特拉附近的羅卡角(Cabo da roca),是整個歐亞大陸的最西端。葡萄牙在被大西洋永不停歇的巨浪日復一日地沖刷中,孕育出只屬于航海者的冒險氣質與樂觀精神。
當1755年里斯本大地震來襲時,整座城市滿目瘡痍,相傳一位王子號召市民們學習怎樣就地取材在廢墟上建造新的城市。如今里斯本街頭很多當年的市民用被地震摧毀的房屋大理石碎片鋪就的碎石路。
這個傳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這些碎石路很滑,就算不下雨也很容易摔跤絕對是真的(不要問我怎么知道的)。
當1834年自由主義革命,葡萄牙全境內的修道院都被迫關閉時,熱洛尼姆修道院里的修女僧侶們沒有怨天尤人,而是轉而經營甜點自謀出路。
到如今這個1837年正式營業的“貝倫蛋撻”早已名滿天下,無論何時經過都看到門口排起長長的隊伍,只為品嘗一口夏天的味道。
百年老店里的葡式蛋撻
后來的葡萄牙,輝煌過,也被占領過,但占領民族與被占領歷史一起在這里被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如今的經濟危機也一樣并沒有把人們擊垮,經濟危機之后,歐盟向葡萄牙投入了大筆資金用于扶持青年相關的社會項目,來幫助降低青年失業率。而葡萄牙人也很聰明地積極爭取、合理利用著這些專項經費,遍地開花的博物館便是例證。大到成為里斯本一景的馬車博物館新館,小到縮在街角的家具博物館、電車博物館,展覽主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葡萄牙只有一節車廂的小電車,是游客追逐拍照的對象,更是葡萄牙的象征
而且,雖然葡萄牙現在仍然處在從經濟危機中恢復的掙扎之中,但他們已經想著要怎么利用有限的財政接收來自土耳其的基督教難民。作為傳統天主教國家,葡萄牙人覺得有責任“拯救”全世界正在受苦受難的基督徒,自己的國家還在貧困線上掙扎卻想著幫助別的國家的難民,葡萄牙的包容開放可見一斑。
在電車上偶然看到的澳門博物館。
“在歐盟這種地方,每個國家的機會都是均等的,越積極爭取的國家越能得到政策和財政上的重視與支持。我們捷克以前的歐盟代表連英語都不會,別人說啥也聽不懂,就只知道坐在那里喝咖啡。回來以后跟大家抱怨歐盟不幫我們,你去開會就只是喝喝咖啡人家要怎么幫你呢?”在歐盟工作的捷克叔叔一邊搖頭一邊恨鐵不成鋼地說。
葡萄牙得天獨厚的海運樞紐地位更是讓當地人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懂得如何接納包容異文化,理解怎樣和不同文化的人打交道。一個葡萄牙人會說好幾門外語不是什么稀罕事,隨隨便便一個普通的餐廳商場都能看到葡語、英語、法語甚至中文等多語言的標識。
作為游客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葡萄牙旅游服務行業的熱情。除了分內之事,他們很樂意跟你多花時間聊聊天(雖然有時候導致排隊等待時間過長)。在辛特拉城堡買票的時候,售票小哥說他“sick of Italians,因為他們人太多也太吵了!”然后這個很聒噪的葡萄牙小哥就在瘋狂吐槽意大利人聒噪的路上放飛自我拉不回來。
相比于其他南歐國家,葡萄牙人的確相對謙和、安寧,對行人主動停車讓道,態度熱情友好。但他們開車的時候特別狂野,突然的變道、加塞、急停急轉讓人膽戰心驚,一個剎車不及就要撞上去,在你快要忘記他們是南歐國家的時候給你一擊。
4. 超越生死的葡式豁達生性樂觀的葡萄牙人,生死也是可以拿來玩笑的。在埃武拉著名的人骨教堂入口處,用葡萄牙語寫著“我們的尸骨在此恭候您的加入。”
埃武拉人骨教堂的入口,里面用5000多具人的尸骨做教堂的裝飾,類似于布拉格附近小鎮庫特納霍拉(Kut
葡萄牙人對死亡的態度似乎也顯得豁達。這里有種很特別的墳墓,從外觀上看像普通的小房子,里面其實整整齊齊擺放的都是棺材。一些始建于十八世紀末的墳墓里,擺著一個家族數代人的尸骨和遺像,有的甚至空好了位置給后來人長眠。
人們相信以這種方式海風會風干親人的軀體,但親人的靈魂卻能凝聚,從而能一直保持和親人的聯結,并且代代相傳,靈魂不滅。每每有空便到這個小房子里靜坐,沉思,和逝去的親人對話。
葡萄牙人的時區好像永遠比我們要晚幾個小時。即便已經是深夜接近十一點,街上很多店鋪還在開著,街角的咖啡店、美味的冰淇凌店里仍然人頭攢動,青春活力的男孩子們依然在教堂邊的廣場上踢球,白發蒼蒼的老夫妻依然在海邊的石板路上席地而坐談天說地,海灘上年輕的夫妻帶著兩三歲的孩子依然玩得忘記了回家。
遠方,象征著大西洋的那一抹綠光有節奏地熄滅又亮起,好像長夜永遠不會有盡頭。
大西洋吹來的晚風溫柔撩動著這熱鬧的夜,忍不住感嘆,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埋在里斯本的良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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