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遭遇

清代當紅明星的悲慘遭遇——晚清“四大奇案”之一的“楊月

樓案”

在當代中國，影視演員特別是影視明星，是媒體關注的焦點，社

會地位高，收入處于絕對上層，拍一部影視劇或者廣告的收入是普通

民眾年收入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還有眾多粉絲的追捧，可謂風光無

限。但在古代中國，演員的地位和現在相比判若云泥，就是再著名再

當紅的演員社會地位都非常低，士農工商屬于良籍，而演員則屬于賤

籍，良籍和賤籍之間的通婚會受到各方面的反對。晚晴“四大奇案”

之一的“楊月樓案”就是因為良賤通婚而引發的一件奇案。

案件的男主角為楊月樓，生于1844年，原名久昌，字月樓，安徽

懷寧人。楊月樓家境貧寒，幼年就隨父親到北京討生活，在天橋以拳

術賣藝謀生。后為京劇戲班“忠恕堂”班主張二奎所賞識，收為弟子。

楊月樓體魄、嗓音、扮相都十分優秀，擅長武生。他扮演了哪些角色

呢？猴王孫悟空、趙云趙子龍，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為觀眾所喜歡，

有“天官”之譽。用現在的話說，屬于當紅帥哥、武打明星，名噪一

時。

楊月樓

楊月樓滿師后，自立“忠華堂”課徒授藝，變身“楊老板”。

1872年，28歲的楊月樓來到上海演出，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傾倒無

數觀眾，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圈粉無數，無論男女”，當時上海流傳

一首打油詩就說：“金桂何如丹桂優，佳人個個懶勾留；一般京調非

所愛，只為貪看楊月樓?！?/p>

楊月樓扮演的武生

楊月樓硬朗帥氣的外形和精湛的表演令一位女粉絲義無反顧地愛

上了他。這位執著的女粉絲就是案件的女主韋阿寶，韋阿寶原籍廣東

香山，其父親在上海做了很大的生意，他也隨父親定居上海，當時韋

阿寶年方十七歲，被楊月樓深深吸引并愛上了他。韋阿寶不顧當時的

封建禮教，私自寫情書，并送上自己的出生年月的庚帖，約其相會，

要私定終身。

連環畫《楊月樓奇案》

韋阿寶這個做法在現在來說很正常，粉絲向明星示愛這種事見怪

不怪，但在當時可謂是石破天驚，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在古代中國，

男女談婚論嫁，是父母做主，還要有媒妁之言，女性是沒有自我選擇

對象的權利的。更嚴重的是他們兩人的社會地位懸殊，韋阿寶的父親

是商人，而且還捐錢得了一個小官，屬于正當戶籍“士農工商”中的

“士”的階層，而楊月樓就是再出名掙得錢再多也是屬于“士農工商”

之外的賤民，良賤不能通婚。當時的《大清律例》中明文規定，良賤

不得通婚。“凡家長與奴娶良人女為妻者，杖八十。女家減一等，不

知者不坐。其奴自娶者，罪亦如之。家長知情者，減二等，因而入籍

為婢者，杖一百。若妄以奴婢為良人，而與良人為夫妻者，杖九十。

各離異改正?！闭f的通俗一點就是“賤男”不能娶“良女”！

有了解歷史的讀者會問，雍正帝在位時不是已經取消“賤戶”了

嗎？雍正時是把晉陜“樂戶”、紹興的“惰民”、徽州府“伴當”、

寧國府“世仆”、廣東“疍戶”、蘇州“丐戶”等豁免為良，削除賤

籍。普通賤籍也不再世代相傳。但政策是一回事，執行又是另外一回

事，在當時社會環境中，演戲的倡優在一般人的觀念中仍然是賤民，

社會地位高的人家是不可能婚嫁倡優的。

楊月樓接到韋阿寶的書信后，很是感動，但由于社會地位懸殊，

所以也倍感猶豫，不敢赴約。韋阿寶等不到情郎消息，相思病倒。她

的母親韋王氏心疼女兒（當時阿寶父親不在上海），想出一個辦法就

是讓楊月樓通過正當的“明媒正娶”的方式求婚，想通過這種辦法減

少社會阻力。楊月樓也有心娶阿寶，表示贊同。

沒想到在楊月樓迎娶的時候，遭到了阿寶的叔叔為代表的廣東商

人團體的堅決反對，他們認為“良賤不婚”，作為戲子的楊月樓不配

娶阿寶，如果阿寶嫁給月樓會危害整個宗族的聲譽，甚至是全廣東商

人的名譽。正當的明媒正娶不行，韋母和楊月樓商定，采用滬上民俗

“搶婚”的辦法來完婚。同時，阿寶叔叔糾集滬上廣東香山籍的紳商，

向官府控告楊月樓犯有“拐盜”之罪，拐”就是勾引良家婦女，“盜”

即竊取女家嫁妝，“拐盜”是很嚴重的罪行。“搶婚”的婚禮還沒完

成，上海縣的衙差和阿寶叔叔等就抓到了楊月樓和韋阿寶，扭送上海

縣署。當時的阿寶坐在一輛小車中，新娘的紅色嫁衣還沒脫去。沿途

看熱鬧的“吃瓜群眾”觀者如云。

上海縣令葉廷眷也是廣東香山籍人，他打心底也反對這種“良賤

通婚”的事情，葉縣令審案方式令人詬?。撼醮翁糜嵕颓么驐钤聵敲?/p>

骨150下，楊受刑不過，惟有供認早與阿寶私通，并行賄串通乳母拐

走阿寶，并且畫押。而阿寶真是個貞烈女子，堅稱“嫁雞隨雞，決無

異志”，被掌嘴二百。韋母主動投案，稱自己和丈夫都同意女兒的婚

事，證明兩人確有婚約在先。但葉縣令仍然不準翻案，將楊月樓收監

候判。

繪有楊月樓案的琺瑯五彩盤

此案一出，宗族勢力和官方的作為遭到了輿論的強烈反彈，上海

市民更是議論紛紛，匿名揭帖遍貼于租界內，為此案鳴不平。很多人

都認為楊月樓最多只是犯了“良賤為婚”或“和奸”之罪，不是嚴重

的“拐盜”之罪。而且，月樓與阿寶之婚姻，是“受母命，倩媒妁，

具婚書，得聘禮，而后迎娶合巹”，一切符合正常婚嫁程序。即便違

反“良賤不婚”，也該由韋母負責。韋叔之舉毫不顧惜韋氏家庭的利

益，是“喪德”之舉。甚至外國人也加入討論，《泰晤士報》刊登消

息說有人正試圖以三萬金賄賂官員，欲將楊處死?！渡陥蟆分赋觯?/p>

“經英京大新報名代默士亦為論傳，幾于天下士人無一人不知悉也?！?/p>

案件在韋阿寶父親歸來后迎來結局，韋父作為韋家家長稱兩人婚

姻沒有得到他的同意，支持葉知縣的重判。結果楊月樓因“拐盜”被

重判充軍，后送松江府復審，被責打二百，逼迫不得翻供。送到江蘇

省，省里維持原判，江蘇巡撫丁日昌也認可判決，上報刑部。而韋阿

寶堅持嫁與楊月樓，被驅逐出家門，發落到普育堂（專門收容殘疾貧

病者,俗稱“叫化病院”）。協助楊韋的乳母被判在縣衙前枷號示眾十

天。而韋母在羞憤中病故。

再后來，楊月樓案件在上報刑部后正趕上光緒登基，大赦天下，

楊月樓被確定為“雖罪有應得，但可得援免之例”，被杖八十之后釋

放。楊月樓被釋放后，先被押解回原籍安徽，繼而到上海重操舊業，

盛況不減當年。復回北京，加入“京劇鼻祖”程長庚的三慶班，最后

成為掌舵人。1888年入升平署（專門給宮廷演戲的機構），供奉內廷。

最終成為“同光朝名伶十三絕”之一。他與唱蘇州評彈的沈月春結婚，

生有獨子楊小樓，也成為一代京劇宗師大師。

同光明伶十三絕

相比之下，韋阿寶的結局則可憐的多，韋阿寶在普育堂被官方主

持嫁給了一個有資產無妻室的七十多歲的一個姓孫的老頭，也許在韋

家和官方的觀念中，嫁給一個可以當爺爺的老頭也遠比嫁給一個戲子

有面子的多。韋阿寶之后就再無記載，可以肯定的是，她必然是凄慘

的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