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于朱自清的散文集摘抄
導讀: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1948年8
月12日),原名自華,號秋實,后改名自清,字佩弦。
中國現代散文家、詩人、學者、民主戰士。下面是小
編整理的關于朱自清的散文集摘抄,歡迎閱讀!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一)白水是個老實人,
又是個有趣的人。他能在談天的時候,滔滔不絕地發
出長篇大論。這回聽勉子說,日本某雜志上有《女?》
一文,是幾個文人以"女"為題的桌話的記
錄。他說,"這倒有趣,我們何不也來一下?"
我們說,"你先來!"他搔了搔頭發道:"
好!就是我先來;你們可別臨陣脫逃才好。"我
們知道他照例是開口不能自休的。果然,一番話費了
這多時候,以致別人只有補充的工夫,沒有自敘的余
裕。那時我被指定為臨時書記,曾將桌上所說,拉雜
寫下。現在整理出來,便是以下一文。因為十之八是
白水的意見,便用了第一人稱,作為他自述的模樣;
我想,白水大概不至于不承認吧?
-------------------朱自清《女人》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二)我又想到杭州那一
晚上。他突然來看我了。他說和P游了三日,明早就
要到上海去。他原是山東人;這回來上海,是要上美
國去的。我問起哥侖比亞大學的《心理學,哲學,與
科學方法》雜志,我知道那是有名的雜志。但他說里
面往往一年沒有一篇好文章,沒有什么意思。他說近
來各心理學家在英國開了一個會,有幾個人的話有味。
他又用鉛筆隨便的在桌上一本簿子的后面,寫了《哲
學的科學》一個書名與其出版處,說是新書,可以看
看。他說要走了。我送他到旅館里。見他床上攤著一
本《人生與地理》,隨便拿過來翻著。他說這本小書很
著名,很好的。我們在暈黃的電燈光下,默然相對了
一會,又問答了幾句簡單的話;我就走了。直到現在,
還不曾見過他。
他到美國去后,初時還寫了些文字,后來就沒有
了。他的名字,在一般人心里,已如遠處的云煙了。
我倒還記著他。兩三年以后,才又在《文學日報》上
見到他一篇詩,是寫一種清趣的。我只念過他這一篇
詩。他的小說我卻念過不少;最使我不能忘記的是那
篇《雨夜》,是寫北京人力車夫的生活的。W是學科
學的人,應該很冷靜,但他的小說卻又很熱很熱的。
這就是W了。
-------------朱自清《飄零》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三)家里人似乎都不甚
愛花;父親只在領我們上街時,偶然和我們到"
花房"里去過一兩回。但我們住過一所房子,有
一座小花園,是房東家的。那里有樹,有花架(大約
是紫藤花架之類),但我當時還小,不知道那些花木的
名字;只記得爬在墻上的是薔薇而已。園中還有一座
太湖石堆成的洞門;現在想來,似乎也還好的。在那
時由一個頑皮的少年仆人領了我去,卻只知道跑來跑
去捉蝴蝶;有時掐下幾朵花,也只是隨意挼弄著,隨
意丟棄了。至于領略花的趣味,那是以后的事:夏天
的早晨,我們那地方有鄉下的姑娘在各處街巷,沿門
叫著,"賣梔子花來。"梔子花不是什么高
品,但我喜歡那白而暈黃的顏色和那肥肥的個兒,正
和那些賣花的姑娘有著相似的韻味。梔子花的香,濃
而不烈,清而不淡,也是我樂意的。
我這樣便愛起花來了。也許有人會問,"
你愛的不是花吧?"這個我自己其實也已不大弄
得清楚,只好存而不論了。
---------------朱自清《看花》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四)在北京住了兩年多
了,一切平平常常地過去。要說福氣,這也是福氣了。
因為平平常常,正像"糊涂"一樣"難得
",特別是在"這年頭".但不知怎的,總
不時想著在那兒過了五六年轉徙無常的生活的南方。
轉徙無常,誠然算不得好日子;但要說到人生味,怕
倒比平平常常時候容易深切地感著。現在終日看見一
樣的臉板板的天,灰蓬蓬的地;大柳高槐,只是大柳
高槐而已。于是木木然,心上什么也沒有;有的只是
自己,自己的家。我想著我的渺小,有些戰栗起來;
清福究竟也不容易享的。
這幾天似乎有些異樣。像一葉扁舟在無邊的大海
上,像一個獵人在無盡的森林里。走路,說話,都要
費很大的力氣;還不能如意。心里是一團亂麻,也可
說是一團火。似乎在掙扎著,要明白些什么,但似乎
什么也沒有明白。"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
"正可借來作近日的我的注腳。昨天忽然有人提
起《我的南方》的詩。這是兩年前初到北京,在一個
村店里,喝了兩杯"蓮花白"以后,信筆涂
出來的。于今想起那情景,似乎有些渺茫;至于詩中
所說的,那更是遙遙乎遠哉了,但是事情是這樣湊巧:
今天吃了午飯,偶然抽一本舊雜志來消遣,卻翻著了
三年前給S的一封信。信里說著臺州,在上海,杭州,
寧波之南的臺。這真是"我的南方"了。我
正苦于想不出,這卻指引我一條路,雖然只是"
一條"路而已。
---------------朱自清《一封信》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五)燕子去了,有再來
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
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
什么一去不復返呢?--是有人偷了他們罷:那是誰?
又藏在何處呢?是他們自己逃走了罷:現在又到了哪
里呢?
我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確乎是
漸漸空虛了。在默默里算著,八千多日子已經從我手
中溜去;像針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
時間的流里,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我不禁頭涔涔
而淚潸潸了。
--載自《匆匆》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六)這時我們都有了不
足之感,而我的更其濃厚。我們卻只不愿回去,于是
只能由懊悔而悵惘了。船里便滿載著悵惘了。直到利
涉橋下,微微嘈雜的人聲,才使我豁然一驚;那光景
卻又不同。右岸的河房里,都大開了窗戶,里面亮著
晃晃的電燈,電燈的光射到水上,蜿蜒曲折,閃閃不
息,正如跳舞著的仙女的臂膊。我們的船已在她的臂
膊里了;如睡在搖籃里一樣,倦了的我們便又入夢了。
那電燈下的人物,只覺像螞蟻一般,更不去縈念。這
是最后的夢;可惜是最短的夢!黑暗重復落在我們面
前,我們看見傍岸的空船上一星兩星的,枯燥無力又
搖搖不定的燈光。我們的夢醒了,我們知道就要上岸
了;我們心里充滿了幻滅的情思。
--載自《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七)近幾年來,父親和
我都是東奔西走,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少年
出外謀生,獨力支持,做了許多大事。那知老境卻如
此頹唐!他觸目傷懷,自然情不能自已。情郁于中,
自然要發之于外;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他待我
漸漸不同往日。但最近兩年的不見,他終于忘卻我的
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我北來后,
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惟
膀子疼痛利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
不遠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
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
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載自《背影》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八)曲曲折折的荷塘
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葉子出水很高,像亭亭
的舞女的裙。層層的葉子中間,零星地點綴著些白花,
有裊娜地開著的,有羞澀地打著朵兒的;正如一粒粒
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剛出浴的美人。微
風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
似的。這時候葉子與花也有一絲的顫動,像閃電般,
霎時傳過荷塘的那邊去了。葉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
著,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葉子底下是脈脈
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見一些顏色;而葉子卻更見風
致了。
--載自《荷塘月色》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九)莫愁湖在華嚴庵里。
湖不大,又不能泛舟,夏天卻有荷花荷葉,臨湖一帶
屋子,憑欄眺望,也頗有遠情。莫愁小像,在勝棋樓
下,不知誰畫的,大約不很古吧;但臉子開得秀逸之
至,衣褶也柔活之至,大有"揮袖凌虛翔"
的意思;若讓我題,我將毫不躊躇地寫上"仙乎
仙乎"四字。另有石刻的畫像,也在這里,想來
許是那一幅畫所從出;但生氣反而差得多。這里雖也
臨湖,因為屋子深,顯得陰暗些;可是古色古香,陰
暗得好。詩文聯語當然多,只記得王湘綺的半聯云:
"莫輕他北地胭脂,看艇子初來,江南兒女無顏
色。"氣概很不錯。所謂勝棋樓,相傳是明太祖
與徐達下棋,徐達勝了,太祖便賜給他這一所屋子。
太祖那樣人,居然也會做出這種雅事來了。左手臨湖
的小閣卻敞亮得多,也敞亮得好。有曾國藩畫像,忘
記是誰橫題著"江天小閣坐人豪"一句。我
喜歡這個題句,"江天"與"坐人豪
",景象闊大,使得這屋子更加開朗起來。
--載自《南京》
朱自清散文集摘抄(十)這是在花園里。群
花都還做她們的清夢。那微雨偷偷洗去她們的塵垢,
她們的甜軟的光澤便自煥發了。在那被洗去的浮艷下,
我能看到她們在有日光時所深藏著的恬靜的紅,冷落
的紫,和苦笑的白與綠。以前錦繡般在我眼前的,現
有都帶了黯淡的顏色。--是愁著芳春的銷歇么?是感
著芳春的困倦么?
大約也因那蒙蒙的雨,園里沒了秾郁的香氣。涓
涓的東風只吹來一縷縷餓了似的花香;夾帶著些潮濕
的草叢的氣息和泥土的滋味。園外田畝和沼澤里,又
時時送過些新插的秧,少壯的麥,和成蔭的柳樹的清
新的蒸氣。這些雖非甜美,卻能強烈地刺激我的鼻觀,
使我有愉快的倦怠之感。
看啊,那都是歌中所有的:我用耳,也用眼,鼻,
舌,身,聽著;也用心唱著。我終于被一種健康的麻
痹襲取了。于是為歌所有。此后只由歌獨自唱著,聽
著;世界上便只有歌聲了。
-------------朱自清《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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