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腸粉

閱讀下面文字，回答下列小題。

賣豬腸粉的女人

蔡瀾

家父喜歡吃豬腸粉，沒有餡的那種，加甜醬、油、老抽和芝麻。

年事漸高，生活變得簡單，傭人為方便，每天只做烤面包、牛奶和阿

華田,豬腸粉少吃。

我回家陪伴他老人家時，一早必到菜市場，光顧做得最好的那一

檔。哪一檔最好?自然是客人最多的。

賣豬腸粉的女人，四五十歲人吧，面孔很熟，總以為從前在哪里

見過，你遇到她也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所有的弱智人士，長得都很

相像。

已經有六七個家庭主婦在等，她慢條斯理的，打開蒸籠蓋子，一

條條地拿出來之后用把大剪刀剪斷，淋上醬汁。我乘空檔，向她說：

“要三條，打包，一會兒來拿。”

“哦。”她應了一聲。

她動作那么慢，輪到我那份，至少要十五分鐘吧。看著表，我走

到其他檔口看海鮮蔬菜。

今天的貝類又肥又大，已很少人敢吃了，怕得肝病。有種像鰣魚

的“市殼”，骨多，但脂肪更多，非常鮮甜。菜攤上看見香蘭葉，這

種植物，放在剛炊好的飯上，香噴噴的，米再粗糙，也覺可口。的士

司機更喜歡將一扎香蘭葉放在后座的架上，愈枯香味愈濃，比用化學

品做的香精健康很多。走在這樣的市井之中才能感受到人間煙火氣。

時間差不多了吧，掉頭回到豬腸粉攤。

“好了沒有?”問那小販。她又“哦”的一聲，這根本不算是回答，

于是我知道剛才下的訂單，沒被理會，只有耐心地重新輪候,而現在

又多了四五個客人，我只好排在最后。

好歹輪到了自己。

“要多少?”她對我面無表情地問。

顯然的，她把我說過的話當了耳邊風。

“三條,打包。”我重復道。

付錢時說聲謝謝，這句話對我來說已成為習慣，失去原意。

她向我點了點頭。

回到家里,父親一試，說好吃，我已心滿意足。剛才所受的悶氣，

完全消除。

翌日買豬腸粉，已不敢通街亂走，乖乖地排在那四五個家庭主婦

的后面，才不會浪費時間。

“一塊錢豬腸粉。等一下來拿。”身后有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喊著。

“哦。”賣豬腸粉的女人應了一聲。

我知道那個姑娘說了等于沒說，一定會像我上次那樣重新等起，

不禁暗笑。

“要多少?”我抬頭看那賣豬腸粉的，這次她也帶了笑容，好像明

白我心中想些什么。

“三條，打包。”

做好了我又說聲謝謝，拿回家去。

同樣的過程又發生了幾次。

一天在我買豬腸粉時，又有人犯了我當時的錯誤。這回賣豬腸粉

的女人先開口了。

“我不是沒有聽到那個人的話。”她解釋說，“你知道啦，我們

這種人記性不好，也搞錯過，人家要四條，我包了三條，被他們罵得

好兇。”

我點點頭，表示同情。收了我的錢，她向我說了聲謝謝。

再去過數次，開始交談。“買回去給太太吃的?”她問。“給父親

吃。”

賣豬腸粉的女人聽了添多一條，我推讓說多了老人家也吃不下，

別浪費。

A.“不要緊，不要緊”，她還是塞了過來。

“我們這種人都是沒有用的，別人說。但是我不相信自己沒有

用。”她向我投訴。

“別一直講‘我們這種人’好不好?”我抗議。

“難道你要我用‘弱智’嗎?這種人就是這種人嘛。”她一點自卑

也沒有，“我出來賣東西，靠自己，一條條做的。一條條賣。賣得愈

多，我覺得我的樣子愈不像我們這種人，你說是不是?”

我看看她，眼中除了自信，還帶著調皮。

“是。”我肯定。

“喂！我已經來過好幾次，怎么還沒有做好?”身后的一個三十幾

歲的女人大聲潑辣道，“那個人比我后來，你怎么先賣給他?”

B.“賣給你!賣給你!賣給你!賣給你!”賣豬腸粉的女人一邊喊

一邊抓著一條腸粉，大力地剪，似乎是發怒。不停地剪不停地說賣給

你，扮成十足的白癡，把那個女人嚇得臉都發青，落荒而逃。

我忍不住地大笑，她也和我一起開朗地笑。從眼淚漫濕的視線中,

她長得很美，如同一株香蘭。

25

．請根據散文的內容，補全文中賣豬腸粉的女人對

“

我

”

態度的變化

過程。

_________

點了點頭帶了笑容

________

向“我”投訴

__________

26

．散文中對人物的語言和動作進行描寫

,

往往表達了人物的情感與

內心，請你對畫線的

A

、

B

兩句簡要分析，有哪些相同和不同之處。

27

．賈平凹說:“所謂閑話，是作者在寫作時把一件事說清楚之后又

說些對主題可有可無的話。但是,這些話恰恰增添了文章的趣味。”

故而，散文寫作中也常有“閑筆不閑”的說法。請結合以上散文寫法

的相關介紹，探究文中加波浪線段落的作用。

28

．賣豬腸粉的女人在談話中多次自嘲道

“

我們這種人

”

，請你結合散

文的內容和思想寫出

“

我們這種人

”

的具體含義。

【答案】

25

．面無表情說了聲謝謝和我一起開朗地笑

26

．相同:語言描寫中運用了反復手法。不同:A句通過語言和動作描

寫勾勒出賣豬腸粉的女人在聽說“我”買給父親吃后表現出的熱情,

凸顯她性格的善良與淳樸。與文末作者贊揚小販的“美”相呼應。(言

之成理即可)B句表現出了賣豬腸粉女人對不尊重自己的人的還擊與

憤怒，與之前對“我”的態度形成鮮明的對比。樸素而愛憎分明的形

象呼之欲出。(言之成理即可)

27

．內容上：作者寫了看到的海鮮蔬菜，都有各自的優點，特別是香

蘭葉，普通不起眼而彌久愈香；與賣豬腸粉的女人的淳樸自信努力生

活的姿態相暗合；對人間煙火氣的描述,更顯真實，增添了文章的情

趣。結構上：與結尾相呼應，為后文揭示文章主旨做了鋪墊。（言之

成理即可）

28

．“我們這種人”是賣豬腸粉的女人對自己弱智的自嘲；從表面上

看,是清晰的自我認知:承認自己的某些缺陷，更堅定地過自己腳踏實

地的生活，體現了她樸素、自信、真實、善良的品質；文章更是充滿

了作者對小販的肯定與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