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鄉(xiāng)記憶｜鄉(xiāng)愁之聲音——蟋蟀的歌聲

更新時間:2023-06-01 11:24:34 閱讀：評論：0

入冬前，我好幾次在夜里聽見蟋蟀的鳴聲。倘若在夏天，這聲音必是歡愉的，讓勞頓了一天的人可以歇下來，坐在青石板上抽支煙，聽它的歌聲驅(qū)乏，聽倦了也正是瞌睡來的時候了。可在暮秋，不免使人寂寥。

循聲到院子里，卻是萬籟俱靜，唯星星在夜幕一閃一閃。月色如霜，踱幾步，遂想起故鄉(xiāng)來。張愛玲在《金鎖記》里說：隔著三十多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美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其實，若真是隔著三十多年的辛苦路往回看，月色必然較現(xiàn)在的皎潔，明亮，有趣。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記在夜晚行路時抬頭看月亮的感覺了，要么騎一輛單車，要么在出租車?yán)铮技贝掖彝袩艋鸬牡胤节s去，吃頓飽飯，睡一場酣覺，積蓄搏殺明天的力氣。而從前的夜晚，我們趕路時看著月亮，走一路，看一路。四處蟲聲和鳴，夜晚的交響樂在月亮初升時演奏。我們能夠分辨出油葫蘆、金針蟲、螻蛄、步行蟲不同的鳴聲，這支樂隊里最出色的當(dāng)然是蟋蟀，只有它才將夜曲演奏得如此妙趣橫生。

蟋蟀又名促織，夜明蟲，直翅目蟋蟀科的常見昆蟲。雄蟲上顎發(fā)達，前翅上有發(fā)音器，兩翅震動摩擦發(fā)出悠揚鳴聲。每到夏夜，蟋蟀的鳴聲清亮、婉轉(zhuǎn)。陳鴻、陳顥、李郡、我，我們父母都是老洲中學(xué)的老師，校園也是我們的后花園。白天，校園暑氣很重，蟬吸了晨露，九點多就開始知了知了地聒噪。我們每人帶一本厚厚的暑假作業(yè)，吃過早飯，搬兩只板凳在梧桐樹蔭下，開始每天的ABCD和一元一次方程了。A和B會打架，X和Y也會打架，在紙上，他們廝殺在一起。忽地，頭上挨了一下芭蕉扇柄，爸爸說：不要開小差。我就說：知了在吵呢。到了夜里，這真正是我們的樂園了！螢火蟲忽高忽低地飄著，像無數(shù)顆小星星在游蕩。我們用芭蕉扇撲螢火蟲，也方便趕蚊子。隨便撲拉一下，一只或幾只螢火蟲劃一道銀色的線，停在地上，一閃一閃。放在玻璃瓶里，跑起來，夜色里弧線運動起來，劃出不規(guī)則的圖案。借著螢火蟲微弱的亮光，我們循著蟋蟀的鳴聲，腳步輕一點，再輕一點，悄悄走近——蟋蟀警覺地停住了鳴聲。我們屏聲屏氣地站著，月光下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象張牙舞爪的怪獸。蟋蟀覺得危險已經(jīng)過去，又愉快地唱起歌來，歌聲暴露了它的確切位置。陳鴻、陳顥拿著瓶子罩著墻壁縫口，我用一根蟋蟀草把它慢慢輕輕地往外引，李郡拿著一只裝了一粒花生米的空煙盒托在縫口。蟋蟀卷動著觸須，遲疑著，在分辨是敵是友。終于，它沒有抵制住這個誘惑，鉆進來了，這只夜晚的可愛的俘虜！

“嚁嚁”—“嚁嚁”，遠(yuǎn)處的蟋蟀鳴聲像是在我們耳邊。

校門前有一條小河，平時村里人去淘米洗菜，天熱的時候，洗澡乘涼。天色黑下來，月上柳梢頭，男人鋪張席子對著風(fēng)口睡覺，女人們在說笑，劃水潑水。

李郡問我：你將來到哪兒去？

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多遠(yuǎn)呢？

爸爸說，把山翻過去，風(fēng)吹來的地方，那兒最遠(yuǎn)了。

不對，海最遠(yuǎn)了，天下的河都流到海里。陳鴻說。

我們坐在門口的青石板上，每個人都在為自己心里的遠(yuǎn)方發(fā)呆。月色漫上來，人聲寂下去，河水嘩嘩響。

“看，有鬼火！”陳鴻說。校門左邊有一片空場，上體育課就成了操場、球場，據(jù)說以前是荒墳。一團一團的鬼火飄忽不定，有一團朝這邊飄來，大家喊著笑著朝家跑去。李郡說：你送我回去吧。樹蔭下灑下的月光象落了一地碎銀，我和李郡并排走著，不時觸到她的手，聞見她身上的香皂味，心撲通撲通直跳。到了家門口，李郡轉(zhuǎn)過身，說：你真的要去風(fēng)吹來的地方？

李郡的爸爸李老師在學(xué)校教體育，我們斗蟋蟀都是李老師教的。他曾告訴我們，解放后不久，像我們這般大時，他到山上砍柴，逮到一只“蛇蟋蟀”——就是將巢筑在蛇洞里的蟋蟀，紅頭青背，在蟲市上賣了，得了兩擔(dān)米。

后記：一日，無意中聽到《蟲兒飛》，心有所觸，遂成此文。錄歌詞如下。

蟲兒飛

作詞林夕作曲陳光榮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fēng)吹，冷風(fēng)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對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長按二維碼，關(guān)注文鄉(xiāng)樅陽公眾號

作者簡介

周海，70后，安徽省樅陽縣周潭人，癖好讀書，碼字。散文為主，偶爾寫詩，發(fā)文若干，著《風(fēng)吹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