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寅恪人物評述
陳寅恪,江西修水(義寧州)人,1890年生于湖南長沙。少時在南京家塾就讀,從小就
能背誦十三經,廣泛閱讀經、史、哲學典籍。1902年陳寅恪隨兄衡恪東渡日本,入日本巢
鴨弘文學院。1905年因足疾輟學回國,后就讀上海吳淞復旦公學。1910年考取官費留學,
先后到德國柏林大學,瑞士蘇黎世大學、法國巴黎高等政治學校就讀。后在美國哈佛大學隨
籃曼教授學梵文和巴利文。1921年,又轉往德國柏林大學、隨路德施教授攻讀東方古文字
學,同時向繆勤學習中亞古文字,向黑尼士學習蒙古語,在留學期間,他勤奮學習、積蓄各
方面的知識而且具備了閱讀蒙、藏、滿、日、梵、英、法、德和巴利、波斯、突厥、西夏、
拉丁、希臘等十幾種語文的能力,尤以梵文和巴利文特精。文字是研究史學的工具,他國學
基礎深厚,國史精熟,又大量吸取西方文化,故其見解,多為國內外學人所推重。 1926年,
36歲的陳寅恪被清華國學研究院聘為“四大導師”之一。后又任清華大學歷史、中文、哲
學三系教授兼中央研究院理事、歷史語言研究所第一組組長,故宮博物院理事等職。此后長
期教書育人、著書立說,成為一代宗師。晚年在失明臏足的困境中,仍寫就85萬字巨著《柳
如是別傳》。十年動亂期間,他遭到殘酷折磨,1969年10月7日逝世于廣州。
陳寅恪崇高的學術地位無可否認。二十世紀有五位歷史學家堪稱第一流的史學大師,這就
是王國維、陳寅恪、陳垣、錢穆、顧頡剛。陳寅恪何以會卓爾不群,出其類而拔其萃? 周一
良先生總結了四條:非凡的天資;深厚的學養;良好的訓練;充分的投入。陳寅恪幾度往多
國留學共計16年,他起初的目標是“比較語文學”,因而掌握多種古今語文。陳寅恪不愧
為通曉外語的天才。當時陳寅恪在學術界被譽為中國“最有希望的讀書種子”。他在留學時
期所作的讀書筆記,迄今尚存的共達64本。這些筆記本,還不是全部。學術界人士從陳寅
恪的這些筆記中,可以看出其研究范圍之廣、治學功夫之深。當時與他同在德國留學的羅家
倫說:“他是由博到精最成功的一個人。”謂其師“博學多能,泛知無涯”,確實無愧于“讀
書種子”這一稱號。陳寅恪如此深厚的外語根底,遠勝于辜鴻銘等輩。加上他的家學淵源,
記憶力驚人,能熟練地背誦《十三經》,且精通古今典籍,又善于從漢文以外的各種語言文
獻中搜羅史料,如此雄厚的學術實力,確實為曠世奇才。
陳寅恪還是一個十分有趣的老先生,若能回到20世紀30年代的清華校園,可以去領會一
下這樣的場景和人物:清華園內有趣的人物真多,但其中最有趣的,要算陳寅恪先生了。你
們中誰有好奇心的,可以在秋末冬初的一天,先找一找功課表上有《唐詩校釋》或《佛經翻
譯文學》等科目的鐘點,然后站在三院教室的過道上等一等,上課鈴響后,你們將看見一位
里面穿著皮袍,外面罩以藍布大褂青布馬褂,頭上戴一頂兩邊有遮耳的皮帽,腿上蓋著棉褲,
足下登著棉鞋,走路一高一下,相貌稀奇古怪的純粹國貨式老先生從對面彳亍而來,這就是
陳寅恪先生了。 就是這樣的“純粹國貨式老先生”,卻得到了下至普通學生,上至大師鴻
儒的尊敬和推崇。當時的清華文學院長馮友蘭,學問不可謂不高,學術地位不可謂不尊,在
清華也歷任系主任、文學院長、代理校長等職務。但每回上《中國哲學史》課的時候,總有
人看見馮友蘭十分恭敬地跟著陳寅恪先生從教員休息室里出來,邊走邊聽陳的講話,直至教
室門口,才對陳寅恪深鞠一躬,然后離開。“這個現象固然很使我們感覺到馮先生的謙虛有
禮,但同時也讓我們感覺到陳先生的實在偉大”。
素以學識淵博、中西融通而著稱的吳宓,與寅恪可謂是一生的摯交。但他同時也把寅恪視
為自己的老師。他不止一次發自內心地說過這樣的話:“始宓于民國八年,在美國哈佛得識
寅恪。當時既驚其博學,而服其卓識,馳書國內諸友,謂合中西新舊各種學問而統論之,吾
必以寅恪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今時越十五六載,行歷三洲,廣交當世之士,吾仍堅持此言,
且喜眾人之同于吾言。寅恪雖系吾友,而實為吾師?!?/span> 在國學方面,一般人能背誦四書五經就算不錯了,而寅恪卻能背誦十三經,而且對每字每 句“必求正解”,可謂爛熟于胸。他手頭經常翻閱的,則是《皇清經解》《續皇清經解》等 大部頭。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學識淵博和多年來對學習的熱情。 陳寅恪12歲即隨兄游學日本,從此開始他長達20年的留學生涯。在各國漂泊游歷的日子 里,他刻意求學,哪里有好大學,哪里有名教授,就去聽課和研究,不僅讀書本,而且留心 觀察當地的風土人情,而對于一般人所重視的學位之類卻漠然視之。他在國內留學20年, 不曾聽說過他在哪里得過博士、碩士的學位,甚至連大學的文憑也未聽說他拿過。然而他的 學問和日后成就卻是舉世公認的。這也可謂百年難遇的奇人。同時,他三十歲后便被海內外 公認為中國最博學之人,然而此后數十年間卻幾乎沒有俗世的聲名,如梁啟超、胡適等人則 是幾乎家喻戶曉。這也與陳寅恪淡泊名利只求真理有關吧。 陳寅恪來清華時,年36歲,來清華前,他正在柏林大學研究。其時趙元任在美國哈佛大 學任教,接到了清華邀請他擔任國學研究院導師的信函。哈佛對趙說:“你一定要回國,務 必找到相當資格人選代替。”并指名“陳寅恪如何?”趙便寫信問陳寅恪愿不愿意擔任是職, 陳寅恪復信道:“我不想再到哈佛,我對美國留戀的,只有波斯頓中國飯館翠香樓的龍蝦。” 那時在柏林的中國留學生多染紈绔作風,但陳寅恪的生活簡樸而正派,他與傅斯年一起被譽 為“賈府門前的一對石獅子”。 陳寅恪治學態度向來嚴肅,決不嘩眾取寵。有一次,他在香港大學用英文作學術講演,講 題是《武則天與佛教》。許多中外人士聽說是以那位風流蓋世、艷絕古今的女帝為題材,都 以為必有許多“宮闈秘事和佛教因緣”。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紛紛去聽,希望一飽耳福。誰 知陳氏講的純是學術性的考據,他從武則天的宗教思想來說明她為什么有那么多面首,原來 是佛經中有“女人是不可能成佛的,若要成佛,除非是廣蓄面首,如此這般利用采補術了”。 結果,為好奇而來聽講的仕女們,只好大失所望而去。 然而在現在看來,他完全沒有俗世的聲名,不像梁、胡、馮等成為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吳宓文集》說:“宓于民國八年在美國哈佛大學得識陳寅恪。當時即驚其博學,而服其卓 識,馳書國內諸友謂:?合中西新舊各種學問而統論之,吾必以寅恪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 今時閱十五、六載,行歷三洲,廣交當世之士,吾仍堅持此言,且喜眾之同于吾言。寅恪雖 系吾友而實吾師。” 陳寅恪還天性涵具詩人氣質,有兩個資料,可以說明。一是汪《傳》引李潢語:“其對國 家民族愛護之深與本于理性,而明辨是非善惡之切,酒酣耳熱,頓露激昂,我親見之,不似 象牙塔中人”。二是錢穆《師友雜憶》記,錢氏于云南宜良北山巖泉下寺幽居作《國史大綱》 時,一日寅恪偕錫予(湯用彤)來此地一宿,曾在寺院中石橋上臨池而坐,寅恪對錢穆言: “如此寂靜之境,誠所難遇,兄在此寫作真是大佳事,然使我一人住此,非得神經病不可。” 這條材料極可寶貴。陳先生的氣質,由此可以想象。他常云:“讀史舊知今日事”,“世變早 知原爾爾”。仔細想來他不僅天性涵具詩人的一份敏感,而且此一份敏感似超乎常人。譬如 說他在童年時即預感到清廷的覆滅與天下的大亂。“清光緒之季年,寅恪家居白下,一日偶 檢架上,……當讀是集也,朝野尚稱茍安,寅恪獨懷辛有索靖之憂,果未及十稔,神州沸騰, 環宇紛擾”(《贈蔣秉南序》) 然而陳寅恪為中華的文學奉獻了一生,但他的結局卻是凄涼的。身居北方的弟子汪篯自殺, 好友向達死了,“論交三世”的俞大襟魂歸西天,世侄傅樂煥鉆入了湖底。躺在南國病床上, 在“文化革命”狂潮的洗禮與巨大沖擊中奄奄一息的陳寅恪自是在劫難逃。經歷了文革的洗 禮,一個文學上的巨人在此刻也只是一個瘦弱的老人。“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為我民族遺 留之瑰寶。孰謂空文于治道學術無裨益耶?”,是陳寅恪生命中的一曲悲歌,是一個文化殉 道者的獨白,同時也是一位雖九死而不悔的學術老人留給這個世界的一個隱語。文革后,與 夫人合葬于廬山植物園內,墓碑旁一大石上刻“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沈復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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