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思:論顏歌的小說創(chuàng)作

創(chuàng)作研究?當代文壇?２０ １ ５．４

且行且思：論顏歌的小說刨作

王小娟

摘 要：“８Ｏ后”小說家顏歌以先鋒派姿態(tài)創(chuàng)作了形式多樣的文學作品，從自我和社會維度上深層

反思人性，重審人的傳統(tǒng)價值，從而建構新的理性。通過自我和社會兩個向度的追問和求索，為社會提

供了難得的反思精神，為人類透視自身靈魂提供了寶貴的批判視角。這種反思與重建貫穿顏歌且行且

思的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成為人們觀看社會與人生的一面鏡子，蘊含了獨特的藝術力量。

關鍵詞：顏歌小說；人性；藝術

“８０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包括現實題材和幻想題材兩

種類型，蘊含了兩個成長向度：一個是朝向社會，一個是朝

向自我。 ‘８０后”小說家顏歌，通過自我和社會兩個向度的 去，純美和愛——我希望并假設它們是存在的。”就像一段

追問和求索，為社會提供了難得的反思精神。她出版了《關

河》、《良辰》、《異獸志》、《五月女王》、《聲音樂團》等十余

小說的定義到底應該是什么，但我認為它至少還不算太糟

糕，如果你能沉靜地１圈讀，你必然會發(fā)現你自己的內心和過

幽深隱秘的探險，顏歌以清麗的文字帶著讀者走入一個即

將邁進成人門檻的女孩的秘密世界。從寫作技法上看，這

部小說具有西方意識流小說的寫作樣式，她通過書面語言

層面探索意識的未形成語言層面的精神存在，采用“我”的

內心獨自的方式，打破了時間和空間，形成蒙太奇的敘述效 顏歌一直追求對社會和人生的雙重拷問，拒絕私人化寫作。

果， ‘我”、獨角獸、村上春樹、鼠、飛鳥、羊男、宋朝，這些看

似風馬牛不相及的碎片在顏歌漫無邊際的想象中實現了時

部風格多樣的作品。從唯美蒼涼的《朔夷》《錦瑟》，到蘊含

復雜情思的《良辰》，再到本土化風格的《段逸興的一家》，

茅盾文學獎得主阿來評價顏歌的小說“更接近我們關于文

學經典的想象” ，這一稱贊肯定了顏歌的創(chuàng)作實績，揭示

其文學作品的思想深度和藝術力量。 空交錯的對話，建構了ｌ６歲的“我”之內心意識流。

和所有就讀中文系的女孩子一樣，讀書時代的顏歌對

古代文風有著別樣的偏愛，《十七＝月葬》的名字就顯得那樣

古樸典雅。《錦瑟》、《朔夷》、《東荒》、《桃花歸》，仿佛帶著

綿遠悠長的回響，細細述說著一個少女前世今生的全部心

青春視角下的成長陣痛

與絕大多數的“８０后”作家一樣，顏歌也著眼于青春期

的成長陣痛。在其早期創(chuàng)作中我們可看到這樣一些特點：

以短篇小說為主、講究唯美精致的語言、天馬行空的瑰麗幻

想、青春期的愛與煩惱。同樣是訴說青春視角下的成長，顏

思。《關河》仍然延續(xù)了顏歌古風背景、精致文字的偏好。

以杜、蘭、陳、司馬四大家族的愛恨糾葛為主線的小說《關

河》，可以視為顏歌寫作生涯中一個里程碑式的作品，標志

歌的筆調相較同年齡的青春文學作家來得更為細膩柔軟，

因而更能深入觸碰到同齡人的內心。許多精辟的句子，更

是一針見血地指出絕大多數人在青春期經歷的迷茫和憂

著她的創(chuàng)作走向成熟。“它對故事本身傾注了一定的注意

力，加大了對結構的控制，對復雜、繁瑣的人際關系的梳理

上花了很大的心血，表現出了對復雜故事的駕馭能力。但

是這部小說，就故事的主題，敘述方式上對華麗精致的語言

的偏重而言，都沒有太多的改變，基本上可以說是在整體風

傷，讓人不由得驚嘆這個年輕女子的生活感悟竟是如此飽

滿而深刻。

《我的十六歲和村上世界的盡頭》是顏歌獲得第四屆

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的作品，只有１８歲的她在文中思考

的深度遠遠超出了還沉浸在象牙塔的同齡人。文中彌漫著

少女式的浪漫夢想和淡淡憂傷，以一個１６歲女孩的視角，

向讀者展示了當代青少年在成長時期的無奈、尷尬、夢想。

格上依然延續(xù)了她舊有的創(chuàng)作路數。” 學者王冰也認為最

后的《殘片?盒中對話》是多余的。但筆者認為，杜家的第

一

代史官杜一有著心系人類福祉的普羅米修斯的影子。看

守昆侖山的杜一為了讓人類不白白送死，與天帝爭執(zhí)，最終

且行且思：論顏歌的小說創(chuàng)作

證看法，對愛的不懈追求。一年后的顏歌再為這部作品寫

歌也無法作答，也許她是樂觀的，所以才會在《聲音樂團》

序的時候，已經是一種與過去割裂的態(tài)度，不為它的稚嫩做

的最后寫到劉蓉蓉終于放棄了報仇，感悟到愛與寬容才是

辯護或修改；而是冷靜地看做是文學生命中一個自然而然

解決問題的方法。

的階段，那個時期她個體經驗的真實寫照。正是這樣理性

顏歌在作品中通過游走在人性和獸性邊緣的拷問，重

的心態(tài)，讓顏歌能夠毫無牽掛地向前探索，不斷思考；讓她

審人性。《異獸志》蘊含了莊子《齊物論》思想，具有很強的

的作品免于淪入自欺欺人的境地，而有著蓬勃的生命力。

隱喻性。莊子懷疑存在著客觀有效的是非標準，追究人們

可以說，顏歌的作品和她的青春年華是在共同成長的。

惹是生非的思想根源，嘲笑那些自以為是者的虛妄無知，莊

二游走在人性與獸性邊緣的拷問

子要通過“齊物”來泯是非，破除自我中心， ‘齊物”思想是

顏歌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傳統(tǒng)理性的批判，充分傳達了顏歌

寫《異獸志》時的顏歌，顯然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極富激

的生命體驗。

情卻又個體經驗匱乏的小女孩了。每一次的創(chuàng)作，她都會

三懸念叢生的敘述方式

將觸角延伸到更深更遠的地方，試圖挖掘尋常生活中被忽

略的問題。算上后記和附錄的故事，《異獸志》總共講了十 顏歌的小說情節(jié)一波三折，給人一種“我知道開頭，卻

一

種獸的故事，它們或高調或低調地生活在永安城。那是 猜不到結尾”的感覺，這和她慣于采取的懸念叢生的敘述方

一

個奇異的城市，獸和人可以相安無事地平靜共存，甚至可

式密不可分。《關河》通過七個互相獨立卻又緊密聯(lián)系的

以與人類通婚。傳說，在永安城地下有個靈魂的城市，居住

篇章，將杜、蘭、陳、司馬四大家族的復雜關系展現得淋漓盡

著獸和人的魂靈。在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謎團中，“我”的生活與獸 致。故事環(huán)環(huán)相扣，引人入勝。每個故事都有關于上個故

的事件相互糾纏，從而牽扯出一幕幕悲歡離合的故事。小

事的一些答案，同時還會牽扯出下個故事的講述。只有看

說末尾，鐘亮告訴“我”一個殘忍的真相：“哪里有什么亡靈 到最后的廣陵郡篇，才能梳理出縱橫交錯的人物關系，但這

的世界，那下面都是人……”，“我們這里的都是獸……” 樣的敘述仍然存在割裂之感，過渡顯得有些生硬。

顏歌在這里進行了精心布局，在每個人都以為故事要平靜 顏歌在創(chuàng)作上勇于探索的精神不僅表現在創(chuàng)作的內容

地走向結束時，給人以“震驚”，令人幡然醒悟，原來人才是

上，還表現在敘述方式上。《異獸志》依然采取了章回體的

獸，獸才是人。讓人不得不思考“我”的母親在小說開頭就 形式，但它的敘述方式卻不同于《關河》。它的篇章之間有

提到的話：“你怎知道獸不是人，而人不是另一種獸。” 了形式上的呼應，通過人物的對話和行為承上啟下，引出下

窮途獸的故事是最能值得反復咀嚼回味的。在饑餓難 個故事，顯得更為自然。報紙編輯、小蟲、“我”的導師、鐘

一

忍之時，人類冷漠以待，窮途獸不得不自己吃自己。就算是

亮等主角配角，通過“我”與他們的互動，衍生出更多的

這種情況，它們也沒有怨恨人類。它們對清貧的生活甘之

故事。

如飴。故事看到一半，所有人都會為窮途獸打抱不平，心生

相對于帶著稚嫩痕跡的《關河》和《異獸志》，《聲音樂

憐惜。而在末尾，卻揭露了這樣一個謎底，窮途獸以絕望為 團》中的篇章連接則有了成功的探索。“套中套”的框套型

食。被窮途獸照顧過的孩子或是傷心人，不久后都會死去。 故事模式源遠流長，早在古印度的《五卷書》等古籍中就已

原來窮途獸幫助人類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存，這樣的行

出現。而顏歌在《聲音樂團》中的框套型模式，有著自己的

為是否還能稱為崇高？它們到底是給人類帶來解脫的使者 創(chuàng)新。小說采取復雜的四層雙向結構，成功地制造出猶如

還是送人們到黃泉路的劊子手？人類到底應該選擇痛苦的 交響樂團四重奏的恢弘氣勢。顏歌大膽地嘗試這“俄羅斯

生活還是快樂的死去？“我”的母親說的另一句箴言：“獸

套娃”的結構，成功地擴張了小說的敘述空間，構成了多層

就是獸，怎樣也不是人的。” 如此來看，獸和人的界限到底

平行世界的樣式。每一個故事都是一個獨立的世界，都有

在哪里？

自己的運行規(guī)則，而冥冥之中又有某種巧合，虛實相生。顏

《聲音樂團》的劉蓉蓉為了報復奪走自己父親的同父

歌的巧妙之處，還不僅如此。她安排小說的邏輯層次時，并

異母的哥哥，親手毀掉了生命中最純真的一份愛情——為

不是由大到小地按照四個《聲音樂團》的先后順序依次安

了懲罰孫震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在菜夾饃里摻了降血糖的

排，而是把第一層小說（故事）分割成四個部分，穿插于第

白色粉末，讓孫震溺水，失去了彈琴的能力。孫震又用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