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里的植物辨識(三十)唐棣、棠棣和常棣

2023年12月5日發(作者：月牙泉景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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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里的植物辨識（三十）唐棣、棠棣和常棣

《詩經》中帶有“唐棣”、“常棣”、“棣”、“?！钡戎参锩Q的詩歌共四首，分別是：《召南·何彼襛矣》“何彼襛矣，唐棣之華”，《秦風·晨風》“山有苞棣，隰有樹檖”，《小雅·常棣》“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小雅·采薇》“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對于上述幾種植物的解釋可謂眾說紛紜，有時同一種植物名字，在這首詩中解釋為此，在那首詩中解釋彼，讓人莫衷一是，云里霧里。有N種說法：

（一）唐棣——枎栘——郁李。

《爾雅》：“唐棣，栘”。《毛詩傳》：“郁，棣屬；薁，蘡薁也”?？追f達《疏》：“郁，棣屬者，是唐棣之類屬也?！薄稘h書·司馬相如傳上》“隱夫，薁棣。”顏師古注：“薁，即今之郁李也。”陸璣《毛詩疏》釋“唐棣之華”：“唐棣，薁李也。一名雀梅，亦曰車下李，所在山皆有。其花或赤或白，六月中熟，大如李子，可食。” 《藝文類聚·卷八九》“夫栘”條引《禮記疏》：“夫移，一名薁李，一名爵梅，一名車下李，一名郁?！?

《漢書》注說隱夫、薁、棣都是指郁李；《毛詩疏》和《禮記疏》都說唐棣是薁李、車下李；雀梅、爵梅。晉《宮閣銘》云：“花林怨有車下李三百一十四株，薁李一株。車下李即郁，薁李即薁，二者相類而同時熟?！薄侗静菥V目》“郁李”釋名說，奧李、雀梅、車下李、爵梅、夫移、常棣、郁都是指郁李。

郁李山東人叫赤李子，是薔薇科櫻屬落葉灌木，高一般在1.5米以下，葉片卵形或卵狀披針形，似李而小，花似桃李，花葉同開或先葉開放，瓣白色或粉紅色；核果近球形，深紅色，直徑約1厘米。生于山坡林下和灌叢等地。

需要注意的是，陸機《毛詩疏》在解釋《詩·豳·七月》“六月食郁及薁”之“郁”時，說“郁，其樹髙五六尺，其實大如李，色赤，食之甘。”并沒有說“郁”即奧李或是雀梅或是車下李。唐棣和郁都是郁李嗎？ （二）唐棣——棠棣——棣——郁李

說唐棣又作棠棣，源于漢·董仲舒 的《春秋繁露·竹林》：“《詩》云：'棠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按：此為逸詩?！墩撜Z·子罕》引作'唐棣’”。自此之后，棠棣也就是唐棣，似乎很少有歧義。

棠棣?！墩f文解字》“栘、棠棣也” 清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注釋說：“其花赤者為唐棣?；ò渍邽殚Αぁぁそ约唇裼衾钪悺！币簿褪钦f，唐棣也就是棠棣，也就是赤花的郁李之類，常棣、棣就是白棣，是白花的郁李之類。這種解釋與陸機相同。

（三）唐棣——栘——枎栘——栘楊（有說白楊，有說小葉楊，以下統稱白楊）。

《爾雅·釋木》“唐棣，栘?！睍x·郭璞注：“似白楊，江東呼夫栘?！?晉·崔豹《古今注》：“枎栘，圓葉弱蒂，微風大搖，一名高飛，一名獨搖?！?宋 沉括 《夢溪補筆談·藥議》：“扶栘，即白楊也……亦名栘楊?！薄栋俨菥V目》“枎栘”條釋名：“枎栘又名栘楊（《古今注》）、唐棣（爾雅）、高飛（崔豹）、獨搖。”還引用了郭璞和《古今注》以上說法，“栘楊，江東呼為夫栘。圓葉弱蒂，微風則大搖，故名高飛，又曰獨搖。陸機以唐棣為郁李者，誤矣。郁李乃常棣，非唐棣也?！庇终f，“藏器曰︰枎栘木生江南山谷。樹大十數圍，無風葉動，花反而后合，《詩》云︰“棠棣之華，偏其反而”，是也。時珍曰︰楊與白楊是同類二種，今南人通呼為白楊，故俚人有'白楊葉，有風掣，無風掣’之語?！笨梢?，《百草綱目》 把“枎栘”是指楊柳科楊屬的白楊之類，或指毛白楊和小葉楊。

《文選·揚雄＜甘泉賦＞》：“回猋肆其碭駭兮，翍桂椒而郁栘楊?！?李善 注引《爾雅》：“棠棣，栘也。楊，楊樹也?！惫?注《爾雅》“棠棣，栘”：“樹似白楊，江東呼夫栘?！币簿褪钦f，栘和楊是兩種楊樹。與李時珍說法相同。

（四）唐棣——栘——唐棣（紅栒子、夫栘。薔薇科唐棣屬小喬木）

《本草拾遺》里有中草藥名“扶栘木皮”。宋《夢溪筆談·補筆談》：“藏器又引詩云：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而又引鄭注云：棠棣，栘也，亦名栘楊。此又誤也?！墩撜Z》乃引逸詩云：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而此棣自是白栘，小木比郁李稍大，此非蒲栘（白楊）也?！鄙蚶ㄕf的“白栘”就是郭璞說的“白棣”？《中藥大辭典》里的“扶栘木皮”，其來源為薔薇科植物唐棣的樹皮，其釋名說 “唐棣（《詩經》），又名：栘（《爾雅》），栘楊、高飛、獨搖（崔豹《古今注》），扶栘（《綱目》），紅栒子。”《中國植物志》也說唐棣別稱枎栘，紅栒子。也就是說，《中國植物志》里的唐棣，就是《本草拾遺》中的扶栘，《中藥大辭典》中的唐棣。但《中國植物志》沒說是《詩經》中的唐棣。

唐棣，薔薇科唐棣屬小喬木，通常高3-5米，稀達15米。小枝細長；葉片卵形或長橢圓形，長4-7厘米，寬2.5-3.5厘米，通常在中部以上有細銳鋸齒，基部全緣。多花，花梗細長（8-28毫米）；花大（徑3-4.5厘米），花穗下垂，花瓣細長，白色，芳香；果實近球形或扁圓形，直徑約1厘米，藍黑色；萼片宿存，反折。產河南、甘肅、陜西、湖北、四川。生山坡、灌木叢中。多有栽培，是美麗觀賞樹木。

令人不解的是，《中藥大辭典》引陳藏器《本草拾遺》，說扶栘木皮（薔薇科唐棣）的功能主治是“去風血腳氣疼痹，腕損瘀血，痛不可忍。取白皮火炙，酒浸”；《百草綱目》說枎栘（白楊）木皮的主治也是“去風血腳氣疼痹，腕損瘀血，痛不可忍。取白皮火炙，酒浸服之。”不難看出，《百草綱目》枎栘木皮其功能主治也是出于《本草拾遺》。哪一種說法是正解呢？

（五）棠棣——棣棠花

《爾雅》：“棠棣，栘”。唐·李商隱 《寄羅劭興》詩：“棠棣黃花發，忘憂碧葉齊?！鼻濉ゑT浩《箋注》：“《爾雅》分列唐棣、栘，棠棣、棣，而《疏》以《召南·唐棣之華》、《小雅·常棣之華》分屬之?！侗静荨泛弦衾钕隆＝袂椅醇毱?，而其花或白或赤，皆不言黃。故程氏謂今人園圃中有名棣棠者，花繁黃色，義山其指此耶？所揣頗似之矣?！?馮浩《玉溪生詩箋注》說對了，李商隱 《寄羅劭興》詩里的“棠棣”就是今之薔薇科棣棠花屬之棣棠花。 棣棠花俗稱雞蛋黃花、土黃條，落葉灌木，高1-2米；三角狀卵形或卵圓形，“葉如刺榆葉而微圓”。單花（也有重瓣者），花直徑2.5-6厘米；萼片果時宿存；花瓣黃色。瘦果倒卵形至半球形，褐色或黑褐色。現多有栽培供觀賞。

（六）常棣—白棣——?！衾睿珯烟?

《說文解字》：（棣）“白棣也。” 《爾雅·釋木》“常棣，棣?！薄蹲ⅰ贰瓣P西棣樹，子如櫻桃，可食?！标憴C《毛詩疏》注“常棣”：“白棣樹也，如李而小，正白，今官園種之，一名薁李。又有赤棣樹，亦似白棣，葉如刺榆葉而微圓，子正赤如郁李而小，五月始熟，關西、天水、隴西多有之。”宋代陸佃《埤雅》：“常棣如李而小，子如櫻桃正白，華萼上承下覆，甚相親而?！恫赊薄匪^'彼而維何，維常之華’是也?！鼻濉恫菽镜洹罚骸啊蹲髠鳌吩唬褐芄珡t二叔之不咸，糾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詩曰：'常棣秦子’。曰作人當如常棣，灼然光發。程子曰：今玉李也，華萼相承，甚力?！笨梢姵ｉκ腔üG麗，抱團簇生指類。

以上關于“常棣”解釋，后人多解釋為郁李。如崔豹《古今注》“····陸機以唐棣為郁李者，誤矣。郁李乃常棣，非唐棣也?！啊侗静菥V目》：“《爾雅》常棣即此”。也有的說是郁李指別種，有的說叫白郁李，千葉，一名玉帶，有的說叫玉李，有的叫山櫻桃等等。如清《毛詩多識》“木低叢生，結子似李而小，甘酸可食。又有似櫻桃者，則為常棣別種。顏注《急就篇》云：其子熟時正赤，可啖。俗呼為山櫻桃，隴西人謂之棣子。生于山岡若唐棣；不生于山為大木，不叢生。

根據上述古人所言“常棣”“子如櫻桃”，花、果有紅有白，“葉如刺榆葉而微圓”，“五月始熟”“可食”，“生于山岡若唐棣；不生于山為大木，不叢生”等特征，可以認定，“常棣”即今之櫻屬毛櫻桃。從郭璞《爾雅》注的常棣附圖來看，生于河邊的小喬木狀，果實圓形緊密，蒂短，也符合毛櫻桃的特征。除此之外，再沒有類似植物。

《說文解字》、郭璞注的《爾雅·釋木》和陸璣《毛詩草木疏》對同一植物的解釋往往意見不一，但對這個“常棣”的解釋卻很一致。可以認定說的是同一種植物。

毛櫻桃又名梅桃，俗稱山櫻桃。灌木或小喬木狀，野生者通常高0.3—2米，栽培時可達2-3米。葉片卵狀橢圓形或倒卵狀橢圓形，似榆葉而微圓。花瓣白色或粉紅色。核果近球形，直徑0.5-1.2厘米紅色，似櫻桃而小，表面微毛，光亮。味也似櫻桃。毛櫻桃有一種變種，果實乳白色。

（八）《古詩文網》釋《小雅·采薇》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 之“?！弊?，“常棣（棠棣），既芣苡，植物名?！倍谧⑨尅吨苣稀て]苡（芣苢）》之“芣苡（芣苢）時，說“芣苡，薏苡（草名），可食?！?芣苡是車前草，穗狀花序細圓柱狀似細繩，長3-40厘米，通常緊密排列，花很小，白色，很不顯眼，粗看并不像我們通常所稱的“花”。因此，那“維常之華”不可能是車前。而芣苡也不是“薏苡”。薏苡是禾本科一種似于薏米的植物，多為栽培或逸生，很少野生。其花如黍麥，更談不上“維常之華”。說維常之華” 之“常”是芣苡或薏苡，不知是何出處。

槪言之： “唐棣”：①郁李，②栘楊（白楊），③唐棣（紅栒子，枎栘）；“常棣”：①郁李，②毛櫻桃（白棣，赤棣），③栘楊（白楊）；④棣棠；⑤芣苡，薏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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