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周頤的詞學淵源

2024年3月2日發(作者：特殊藥品管理制度)

038桂學研究況周頤的詞學淵源*王娟*［內容提要］晚清詞學大家況周頤取得了一系列成就，諸如歌詞創作、詞

選本的編纂、詞學理論等，尤其擅長品評詞作。探究其詞學淵源我們可以發現

詞作選本、同鄉前輩、詞師詞友均在況周頤的詞學之路上起到了重要作用。詞

作選本主要是:《古詞選鈔》《谷詒堂詞選》《蓼園詞選》；同鄉前輩主要有：朱依

真、王拯、蘇汝謙；詞師詞友主要是：端木埰、王鵬運和朱祖謀。其中，王鵬運是

況周頤詞學的領路人，既是同鄉前輩又是詞學師友。［關鍵詞］況周頤詞學淵源提到況周頤的詞學淵源,一般人都會從黃蘇的《蓼園詞選》談起，因況周頤

以其為啟蒙書也。其實，我們可以往更前一點兒追溯。伯父況澄所編的《古詞

選鈔》和八歲時所讀的《谷詒堂詞選》對況周頤的影響都不容忽視。除這三部詞

選本以外，朱依真、周之琦、王拯、蘇汝謙、端木埰、王鵬運、朱祖謀都對況周頤產

生過極為重要的影響。—、選本的影響（一）《古詞選鈔》況氏家族中能詩善詞者頗多，培養了況周頤對文學的興趣,尤其是詞這種

文體。況周頤的伯父況澄是臨桂著名的詩人,一生勤于著述，詩詞方面他編有

多種選本,其中就有一本《古詞選鈔》，從中可見況周頤詞風源流。此選本甄選上自唐宋,下迄明清詞人名作,收詞近兩百首，第一首是劉過的

《沁園春》，最后一首是韋莊的《菩薩蠻》，所錄詞牌有《菩薩蠻》《長相思》《沁園

春》《漁家傲》《摸魚兒》《誤佳期》《沙塞子》《愁倚調令》《后庭花破子》《系裙

腰》《減字木蘭花》《綠頭鴨》等,詞題下偶有注明出處，原詞題記一并入載，斷句

*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桂學研究”（項目批準號：12&ZD164）的階段性成果;

廣西高校人文社科研究基地"八桂文化與文學研究中心”項目中期成果。*王娟：（1981~

），女，湖北十堰人，文學博士，廣西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詞學。

桂學學術史研究 039標點并有注語，文末列有詞調，先列詞調中有“子”者，次令、引、慢，并作填詞圖

譜，列出一詞數體者,分小令、中調、長調，列小令有名無譜54調、中調有名無譜

10調、長調有名無譜44調，這本書既可作為詞曲創作之參考書,也可作為詞曲

賞析研究之門徑。《古詞選鈔》中的詞作選自八十五位詞人，其中辛棄疾入選最多,六首。程

垓四首，顧夐、毛文錫、秦觀、姜夔、蔣捷各三首，馮延巳、韋莊、張泌、張先、范仲

淹、歐陽修、柳永、賀鑄、林逋、文天祥各兩首,其他詞人如晏幾道、蘇軾、王安石、

劉過、劉辰翁、史達祖均一首。這個詞選本還選了唐元宗、宋徽宗詞各一首，還

分別有金代的王子可、元代的傅按察、明代的花倫、楊慎和湯顯祖詞各一首,入

選的女性詞人的詞有不知名的江西烈婦詞一首、王昭儀、朱淑真詞各一首。①從這個選本所錄詞人詞作可以看出況澄對辛棄疾詞是最為推崇的,也比較

注重金、元、明三代的詞,對女詞人的詞也比較關注。此書當為況周頤問津詞學

的入門讀物，況周頤幼年的主要興趣就在于文學,尤其是對詞體創作表現出了

極大的熱忱。況周頤最終以詞名世，于詞創作、詞學理論、詞籍編選都有著作,

這些都是有家學淵源的，詩詞一道乃況氏家學。總之，況周頤之所以能成為晚

清詞學名家，與家庭對其文藝發展方面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況周頤幼時就閱讀

此選集當為其接觸詞學之始，并且奠定其詞風源流。（二）《谷詒堂詞選》1979年,況周頤后裔將保存下來的遺物、遺稿、遺著捐贈桂林文博部門,其

中有一部《谷詒堂詞選》，是況周頤幼年啟蒙填詞之書。捐贈之際，況周頤的大

女婿陳巨來寫了一段話說明這部詞選對于況周頤的重要性，引原文如下：歲乙丑冬日，先外舅況蕙風先生嘗諭余曰：他八歲時曾詣其姐丈家中，

于書箱中見得此詞集，遂乞取歸家，朝夕誦讀，即戲學填詞，為老師所嘉許，

嗣后即益自漸通，卒成倚聲大家，蓋全賴斯冊有以啟發之功云云。蒙以見

賜，保存迄今未敢遺失也。特敘于此。②據此,我們知道,1925年的冬天，況周頤告訴女婿陳巨來,他八歲時得到《谷

詒堂詞選》后就每日讀詞，并開始學習填詞,最終能夠成為詞學名家全靠這本詞

選的啟發。并且將這本詞選送給陳巨來保管。這本《谷詒堂詞選》注滿了紅圈

點，還有“選”“讀”兩印，這本書成為了況周頤的首部藏書。可見，《谷詒堂詞

選》對況周頤產生的影響是不可忽視的。因為這部詞選的嚴重殘缺，只能看到①

況澄:《古詞選鈔》，桂林圖書館藏抄本。書中選詞未按詞人朝代順序排列，本文中順序為筆者

所列。②

《谷詒堂詞選》，桂林博物館藏本。

040桂學研究部分正文，不能妄斷作者。自唐宋以來,名家詞選眾多，《谷詒堂詞選》一書顯得名不見經傳。顧紹柏

在《廣西歷代文獻提要選編》一文中談及遺漏的文學要籍時舉例說:“上林的張

鵬展毫無疑問是廣西的文化名人，中過進士，作過京官和地方官,有政績；但其

最大貢獻在于:一是辦書院培養地方人才;二是搜集編纂了地方文獻一詩歌

總集《國朝山左詩鈔續編》《嶠西詩鈔》，后者是廣西第一部詩歌總集。他雖著

有《谷詒堂全集》5卷，但今僅見1962年抄本第一卷（冊），存廣西圖書館，其余4

卷（冊）今存何處，無人知曉;所據底本更是難覓蹤跡。”①張鵬展（？

~1840）字

南崧,詩人。廣西上林縣人。況周頤的《粵西詞見敘錄》曰：“粵西詩總集有上林

張先生（鵬展）《嶠西詩抄》、福州梁撫部（章柜）《三管英靈集》，詞獨缺如。”可

見，況周頤受張鵬展《嶠西詩鈔》的影響而選編粵西詞選集。此《谷詒堂詞選》

或為張鵬展著作《谷詒堂全集》中的某一卷。（三）《蓼園詞選》同鄉前輩黃蘇的《蓼園詞選》是況周頤的學詞導師。況周頤在《香東漫筆》

中清楚地講述了他和這本詞選的淵源：余女兄三，其仲適黃，名俊熙，字吁卿。吁卿之曾祖蓼園先生，有詞選

梓行（詞選無先生名，名待考）。起元真子《漁歌子》，迄周美成《六丑》，最

二百二十四闋。并渾雅溫麗，極合倚聲消息。每闋有箋，徵引贍博。余年

十二，女兄于歸，貽余是編，如獲拱璧。心維口誦，輒仿為之，是余詞之導師

也。先生選詞若是之精，斷無不工填詞之理，顧所作迄未得見。可知吾粵

詞人，湮沒不彰者夥矣。②況周頤《蓼園詞選序》有云：曩歲壬申，余年十二，先未嘗知詞，偶往省姊氏，得是書案頭，假歸雒

誦，詫為鴻寶，由是遂學為詞，蓋余詞之導師也。③況周頤因為仲姐的緣故，獲讀同鄉前輩詞人黃蓼園編的《蓼園詞選》，被詞

吸引,如獲至寶,心里思考,嘴上念誦,并模仿填詞,把這本詞選視作詞之導師。

并且由蓼園先生選詞精準而推斷其工于填詞，對“吾粵詞人”的“湮沒不彰”深

感遺憾。況周頤在幼年所讀的《蓼園詞選》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且也認同①

顧紹柏：《廣西歷代文獻提要選編》，原載《廣西文史》2008年第二期至2009年第四期，《廣西文

史選二集》下，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4頁。②

況周頤：《香東漫筆》，光緒三十三年刻本。③

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30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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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黃蘇的觀點,他認為《蓼園詞選》“渾雅溫麗，極合倚聲消息”，就是說這部詞選

中體現出來的選詞觀是他所認為的詞學正宗。“雅”是況周頤所提的填詞要旨

之一,而他對于“渾”

“溫”“麗”也都是很看重的，這些字眼在《蕙風詞話》出現多

次，而且都是用來評價優秀作品的詞風。二、同鄉前輩的影響廣西詞學前輩在況周頤的詞學之路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如朱依真、王拯、

蘇汝謙，其中廣西杰出同鄉前輩王鵬運是況周頤詞學的領路人，由于二人為師

友的關系，我們把他放在后面來講。（一）同鄉前輩朱依真朱依真，字小岑，廣西臨桂人，乾嘉年間布衣,是況周頤的前輩鄉賢，有《九

芝草堂詩存》《紀年詞》《吊柳雜劇》《桂林金石錄》，曾總纂《臨桂縣志》，被譽為

“粵西詩人之冠”。況周頤輯《粵西詞見》，收同鄉前輩朱依真詞及《論詞絕句》

并加評點，其評曰：小岑先生《九芝草堂詩存》八卷，余得于海王村。《紀年詞》求之十年

不可得。檢邑志得《絳都春》《念奴嬌》兩調，嫖詣精卓，風格在碧山、玉田

之間。詩存中有《論詞絕句》二十八首，宋人于周清真、國朝于朱錫鬯并有

微詞，頗不為盛名所懾。惟推許樊榭甚至。觀其所為詞，固不落浙西派也。

其論同時人詞，意在以詩傳人，不得以論古之作例之。況周頤以十年之久訪求朱依真詞集而不得，最終只從《臨桂縣志》中輯得兩

首詞,并錄其《論詞絕句》二十八首。朱依真認為柳永以“風流”見長，周邦彥則

顯得過為鋪張,只有姜夔為“詞中少陵”，對于浙派向來否定的吳文英給予了好

評,對厲鶚的評價要高于朱彝尊,況周頤評其“不為盛名所懾,直抒胸臆,多與時

論相左”①。朱依真對于本土的粵西詞相當關注，論詞詩中有詩論粵西詞人謝良琦、朱

若炳、冷昭及閨秀唐氏、梁月波詞,即況周頤謂“以詩傳人”，讓后人知道在詞人

輩出之時粵西亦有工詞之人。受前輩鄉賢朱依真的影響,況周頤對粵西詞的湮

沒不彰感到非常遺憾，他發出過這樣的感慨:“粵西詩總集有上林張先生（鵬展）

《嶠西詩抄》、福州梁撫部（章柜）《三管英靈集》，詞獨缺如。”

“吾粵詞人,誠寥寥

如晨星，然皆獨抒性靈自成格調,絕無挨門傍戶，畫眉搔首之態,可傳以此不傳①

況周頤：《餐櫻廡詞話》,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

第397頁。

042桂學研究亦以此，吁可慨矣！”況周頤受其影響良多:有感于粵西詞總集的缺席,遂編選

《粵西詞見》，為粵西詞有總集之始；常常有不俗之論;對于女詞人的詞非常關

注，有《玉棲述雅》專論閨秀詞，輯有專詠美人詞集《繪芳詞》。況周頤輯有《論

詞詩集》,未刊行,據《廣西近代經籍志》其稿藏武進趙氏。況周頤有詞《鶯啼序?題王定甫師〈媭碪課誦圖〉》，詞序中述其生平師承,

有云:“復念吾廣右詞學,朱小岑先生依真倡之于前，吾師（按:王拯）與翰臣、虛

谷兩先生繼起而振興之。”①《粵西詞見跋》有云:“綜論國朝吾粵詞人，朱小岑先

生倡之于前，龍、王、蘇三先生繼起而振興之，一二作者,類能擺脫窠臼，各抒性

情,造詣所獨得，流傳雖罕,派別具存。”況周頤充分肯定了朱依真對粵西詞的首

倡之功。況周頤有《念奴嬌》一首，題為“憶南湖舊游，用朱小岑先生依真飄帛塘

觀荷韻”，為和韻之作。況周頤論詞曰:“初學作詞,最宜聯句、和韻……離群索

居，日對古人，研精覃思，寧無心得，未若取徑乎此之捷而適也。”②這首詞就是

取徑于前輩鄉賢而得。況周頤搜求朱依真詞編入《粵西詞見》，對其推崇，可見

此詞乃有意效法。（二）受業師王拯在況周頤的詞學之路上起過重要作用的還有鄉前輩文人王拯。王拯（1815~

1876）,原名錫振，字定甫,號少鶴，廣西馬平人，道光二十二年進士，為“嶺西五

大家”之一、“廣西三大中興詞人”之一,詩文詞皆擅長，有《茂陵秋雨詞》《瘦春

詞》，合稱《龍壁山房詞》。王拯論詞注重詞的寄托之意，中年以后對詞律、詞韻

也很重視，并且在詞創作上的成就也很大，盧前《望江南?飲虹簃論清詞百家》

論王拯云:“十家選，壓軸馬平王。龍壁古文能合輒，粵西詞派已深藏。始信瘦

春芳o

”盧前充分肯定了王拯詞的成就,并認為他對粵西詞派的形成有影響。王

拯是況周頤的啟蒙師，他論詞既注重詞的寄托又注重詞的音律之美，其《茂陵秋

雨詞自序》云:“哀動長言,感存微旨……夫詞雖小文,道由依永,情文繚繞,家風

既媿碧山;聲譜荒唐，工匠大慚紅友。爰事刪夷，都為斯集。寓香草美人之旨，

敢冀騷人;聆鈞天廣樂之音，猶疑夢囈。”③況周頤的《粵西詞見》中錄有王拯為

周尚文《小游仙館詞》所作的序，云:“風旨之微，則李珣、孫憲也;節拍之謹,則美

成、邦卿也。”他們都是提倡意格、聲律并重。這些詞學思想在況周頤的理論中

都有繼承。況周頤所作詞《鶯啼序?題王定甫師〈媭碪課誦圖〉》序云：“周頤年

十二，受知定甫先師,忽忽四十余年。”④受教于這樣的名師，況氏的詞學大有長況周頤：《菊夢詞》，《第一生修梅花館詞》，《蕙風叢書》，上海：中國書店，1925年。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9頁①

②

③

④

王拯：《茂陵秋雨詞》，陳乃乾輯《清名家詞》，上海：上海書店，1982年。況周頤：《菊夢詞》，《第一生修梅花館詞》，《蕙風叢書》，上海：中國書店，19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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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進,他的詞學思想也受到王拯的影響。況周頤鄉試《朱卷》亦載受業知師:王定

夫夫子諱拯。況周頤編選的《粵西詞見》收錄王拯詞作數量最多,達四十六首，

對其推崇之意顯而易見。(三)同鄉前輩蘇汝謙況周頤詞中題圖之作屢見，如《減字浣溪沙?題王止軒稽山攬秀圖》《祝英

臺近?繆筱珊屬題雙紅豆圖》《百字令?王止軒屬題發冢圖》《最高樓?題徐仲

可湘樓聽雨圖》,是其詞三大題材之一。①而這一題材的選取是受蘇汝謙的影

響。蘇汝謙,字虛谷，廣西靈川人，道光二十三年舉人，官新樂知縣,有《雪波詞》

一卷。況周頤所作詞《鶯啼序?題王定甫師〈媭碪課誦圖〉》序云：“……吾師與

翰臣、虛谷兩先生繼起而振興之。周頤得見虛谷先生手跡，自此圖題詠始。”②

況周頤是獲觀蘇汝謙親手寫畫的東西后才開始以詞題詠的，受其啟發、影響良

多。此外，況周頤還收藏有蘇汝謙詞集寫本，譚獻《復堂詞話》云:“臨桂況夔笙

舍人周儀……又示余蘇汝謙虛谷《雪波詞》寫本,唐子實《涵通樓師友文鈔》，附

龍王蘇三家詞。今寫本多唐刻所未見。”③本文在前面論述朱依真對況周頤的

影響時已經提到，況周頤把廣西一地所取得的詞學成就歸功于朱依真的首倡和

龍啟瑞、王拯、蘇汝謙的接力，對他們四人的傾慕和敬佩是很明顯的。《粵西詞

見》收錄蘇汝謙詞作數量居第三位，有二十四首，可見況周頤對其詞是很贊賞

的。三、詞人集團中詞師詞友的影響況周頤作為著名詞人，交游酬唱范圍較廣。然被其視為師、友且影響較大

者為:端木埰、王鵬運、朱祖謀。況周頤與他們過從甚密,時常結社吟唱。(—)端木埰于王拯之外，也被況周頤奉為“師”的是端木埰。況周頤所作詞《鶯啼序?

題王定甫師〈媭碪課誦圖〉》序云:“端木子疇前輩，曩同直薇省，奉為詞師。”④況

周頤積極參與詞友僚屬間的唱和商榷。他任職內閣時與王鵬運、端木埰、許玉

瑑相唱和，時稱四中書詞人，史稱“薇省唱和”，其《存悔詞》自序：“戊子入都后，

獲睹古今名作，復就正子疇、鶴巢、幼遐三前輩，寢饋其間者五年。”⑤端木埰(1816~1892),字子疇，道光優貢,歷官至內閣侍讀,著有《碧瀣詞》，①

王德明：《廣西古代詩詞史》，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425頁。②

況周頤：《菊夢詞》，《第一生修梅花館詞》，《蕙風叢書》，上海：中國書店，1925年③

唐圭璋編：《詞話叢編》，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4007頁。④

況周頤：《菊夢詞》，《第一生修梅花館詞》，《蕙風叢書》，上海：中國書店，1925年⑤

《第一生修梅花館詞》附錄，《蕙風叢書》第十二冊，上海：中國書店，1925年。

044桂學研究輯有《宋詞賞心錄》。端木埰論詞首先注重“重拙大”，端木埰的《宋詞賞心錄》，

錄宋十七家詞人的十九首詞，所選詞以意格為標準。唐圭璋先生題辭云“具見

拙重大之旨……究其所錄大抵傷懷念遠,感深君國之作”，唐圭璋先生指出最早

提出“重拙大”理論的是端木埰。①其次重比興寄托，如評王沂孫《齊天樂?蟬》

云:“詳味詞意，亦碧山黍離之悲也。”評張炎《高陽臺》“接葉巢鶯”云：“詞意凄

咽，寄興顯然,疑亦黍離之感。”②都是從家國寄托出發去解詞。第三，在重寄托

的同時反對穿鑿附會，對張惠言附會解詞論詞提出批評：“注釋荒謬，甚不足

取。”③強調從時代和詞作考察詞人的本意,反對脫離詞勉強作解，反對強立議

論,要求論詞態度客觀。第四,亦頗重詞律。端木埰《碧瀣詞自序》云：“古人明

于音律，故所為不稍茍，亦有自制曲調者,今天既不知樂，當師古人而慎守之，未

可求自便,陽奉而陰為也。”④說明端木埰十分重視聲律，對時人不守樂律提出

批評。《蕙風詞話》中提及端木埰對況周頤的詞學教導：詞用虛字葉韻最難。稍欠斟酌，非近滑，即近佻。憶二十歲時作《綺羅

香》，過拍云：“東風吹盡柳綿矣。”端木子疇前輩（埰）見之，甚不謂然，申誡

至再。余詞至今不復敢葉虛字。⑤端木埰對況周頤虛字葉韻予以批評，就是提倡注重文字聲韻效果。第五,

還注重和提倡詞的教化功能，況周頤載：曩作《七夕詞》，涉尋常兒女語，疇丈尤切誡之，余自此不作七夕詞，承

丈教也。《碧瀣詞》（刻入《薇省同聲集》）《齊天樂》序云：“前人有言，牽牛

象農事，織女象婦功。七月田功粗畢，女工正殷，天象亦寓民事也。六朝以

來，多寫作兒女情態，慢神甚矣。丁亥七夕，偶與瑟軒論此事，倚此糾之。”

“

一從豳雅陳民事，天工也垂星彩。稼始牽牛，衣成織女，光照銀河兩界。

秋新候改。正嘉谷初登，授衣將屆。春耟秋梭，歲功於此隱交代。神靈焉

有配偶，藉唐宮夜語，誣蔑真宰。附會星期，描撫月夕，比作人間歡愛。機

窗淚灑。又十萬天錢，要償婚債。綺語文人，懺除休更待。”即誡余之旨

也。⑥文人的七夕詞多寫男女愛情，但是端木埰卻勸誡況周頤寫作勿涉及男女情見《文教資料》，1985（5）。①

②

③

④

⑥

《詞選批注》，《張惠言論詞》附錄，《詞話叢編》，第1621頁。《詞選批注》，《張惠言論詞》附錄，《詞話叢編》，第1621頁。端木埰:《碧瀣詞》，陳乃乾編《清名家詞》，上海：上海書店，1982年。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108頁

⑤

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11頁。

桂學學術史研究

045愛的“尋常兒女語”，端木埰自己寫作七夕詞記錄農作事功，就是提倡詞的教化

功能。端木埰曾以填詞不宜用虛字協韻告誡之，又曾告誡勿輕率以尋常兒女語

入詞，而況周頤亦聽從，“不復敢協虛字” “不作七夕詞”，可見端木埰前輩在況

周頤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二）亦師亦友王鵬運、朱祖謀眾所周知，在況周頤詞學道路上最重要的指引人是王鵬運，王鵬運與況周

頤曾同任內閣中書，又是同鄉前輩兼生平至交，對況周頤的詞學影響深遠，況周

頤亦以“詞師”視之，其詞《壽樓春》（難為兄僧彌）云:“……君伯氏，吾詞師。”詞

前有小序曰:“別幼霞三年矣,見稚霞如見幼霞，填此奉貽,并寄幼霞。”詞中的王

維豫,字稚霞,王鵬運弟。況周頤到京城任內閣中書后，得到王鵬運的提攜和指

導，常相唱和，此后在晚清詞壇漸露頭角。王鵬運繼端木埰之后大力提倡“重拙大”之說，他有兩首《沁園春》寫他對

詞體的認識:其《沁園春?島佛祭詩，艷傳千古。八百年來,未有為詞修祀事者。

今年辛峰來京度歲，倡酬之樂，雅擅一時。因于除夕，陳詞以祭，譜此迎神。而

以送神之曲屬吾弟焉》云：詞汝來前！酹汝一杯，汝敬聽之。念百年歌哭，誰知我者？千秋沆瀣，

若有人兮。芒角撐腸，清寒入骨，底事窮人獨坐詩？空中語，問綺情懺否？

幾度然疑。玉梅冷綴莓枝，似笑我吟魂蕩不支。嘆春江花月，競傳宮體，楚

山云雨，枉托微詞。畫虎文章，屠龍事業，凄絕商歌入破時。長安陌，聽喧

闐簫鼓，良夜何其？《沁園春?代詞答》云：詞告主人：釂君一觴，吾言滑稽。嘆壯夫有志，雕蟲豈屑？小言無用，

芻狗同嗤。搗麝塵香，贈蘭服媚，煙月文章格本低。平生意，便俳優帝畜，

臣職奚辭？

無端驚聽還疑，道詞亦窮人大類詩。笑聲偷花外，何關著作？情移笛里，聊寄相思。誰遣方心，自成沓舌，翻訝金荃不入時！今而

后，倘相從未已，論少卑之。王鵬運在第一首詞的序言里面說了，這是學賈島祭詩，也在除夕時填詞以

祭祀詞神，寫的是迎神曲,在寫作時仿效辛棄疾《沁園春?將止酒，戒酒杯使勿

近》一詞。第二首是代詞神作答復之語。這兩首詞雖然是在游戲筆墨，但闡述

了他的詞學觀，表達了他對詞體深刻的反思。首先是詞人問詞神，“芒角撐腸，

清寒入骨，底事窮人獨坐詩?”人們說詩窮而后工，為什么不說詞呢？詞一樣是

自己的感情寄托。“空中語,問綺情懺否？幾度然疑。”詞是不是僅僅是緣情綺

046桂學研究靡呢？詞人表示疑惑。王鵬運問的是有關詞體地位和詞體創作風格的問題。

接下來，詞人列舉了“春江花月”

“宮體”“楚山云雨”等婉約詞風,這是自宋以來

詞壇主流的創作內容和創作風格，詞人對這樣的風尚產生了懷疑。第二首是詞

神幽默的回答，先講述了詞的歷史，詞是“小言無用，芻狗同嗤”，以柔媚為主要

創作傾向，因此“煙月文章格本低”，詞被人小瞧。接下來說，“詞亦窮人大類

詩”，是對第一首詞人問題的回答，詞也一樣窮而后工。“聲偷花外”“情移笛

里”的婉約詞風已經“不入時”了，應該要創作符合時代潮流的詞作。這里,王鵬

運推尊詞體之意是顯而易見的，并且著眼于時代的變化，對詞體的創作內容和

創作風格提出了要求。另外,王鵬運在與朋友的書信中提到過他的詞學見解。如保存在況周頤

《蕙風詞話續編》卷一中的“半塘雜文”條所錄王鵬運語:“……尤傾倒者在言情

令引。少游曉風之詞，小山蘋云之唱，我朝唯納蘭公子，深入北宋堂奧。……天

資人力，百不如人，奈何奈何！萬氏持律太嚴,弊流于拘且雜,識者至訾為癡人

說夢，未免過情。然使來者之有人,綜群言于至當,俾倚聲一道,不致流為句讀

不緝之詩,則草路開基,紅友實為初祖。”①這里王鵬運對納蘭性德的詞非常贊賞,認為對填詞來說天資和人力都很重

要,還表達了他的詞律觀，他充分肯定了萬樹在總結詞律上的開創之功,但認為

萬樹持律太嚴,以致有拘束繁雜之弊。以上所述王鵬運關于推重詞體的觀念、認為詞應該順應時代潮流的觀念，

以及他的詞律觀，都對況周頤產生了影響。況周頤常把朱祖謀和王鵬運相提并論，以“良師友”比之，其《餐櫻廡隨筆》

四八云:“余之為詞,二十八歲以后，格調一變,得力于半塘。比歲守律極嚴,得

力于漚尹,人不可無良師友也。”②民國元年以后，況周頤滯居上海,常與朱祖謀

詩酒唱酬切磋詞藝，交往甚密。另外,況周頤在《餐櫻詞自序》里詳細講述了他向王鵬運和朱祖謀學習的經

歷，

其云:余自壬申、癸酉間即學填詞，所作多性靈語，有今日萬不能道者，而尖

艷之譏，在所不免。己丑薄游京師，與半塘共晨夕。半塘詞夙尚體格，于余

詞多所規誡。又以所刻宋元人詞屬為校讎，余自是得窺詞學門徑。所謂①

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115~116

頁。②

況周頤：《餐櫻廡隨筆》，《民國筆記小說大觀》第一輯第四冊，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年，

第61頁。

桂學學術史研究

047重、拙、大，所謂自然從追琢中出，積心領神會之，而體格為之一變。半塘亟

獎藉之，而其他無責焉。夫聲律與體格并重也，余詞僅能平側無誤，或某調

某句有一定之四聲，昔人名作皆然，則亦謹守弗失而已，未能一聲一字，剖

析無遺，如方千里之和清真也。如是者二十余年，繼與漚、尹以詞相切磨，

漚、尹守律棊嚴，余亦恍然向者之失，龂龂不敢自放，乃悉根據宋、元舊譜，

四聲相依，一字不易，其得力于漚、尹與得力于半塘同。人不可無良師友，

不信然歟。大雅不作，同調甚稀，如吾半塘，如我漚尹，寧可多得。①況周頤自入京城后，結交同鄉王鵬運,獲觀古今名作,得窺詞學門徑。王鵬

運于其詞多所勸誡，又以所刻《宋元人詞》囑為校讎。況周頤自與王鵬運以文字

訂交后，詞風發生很大改變,并且在與王鵬運同為內閣中書時，兩人與端木埰、

許玉瑑唱酬切磋，于詞學大有益處。況周頤晚年與朱祖謀過往甚密，以詞相砥

礪，他們的詞學交往讓況周頤認識到詞律的重要性，益嚴詞律。總之,在況周頤的詞學道路中起到指引作用的詞人和詞籍頗多，本文所論

《古詞選鈔》《谷詒堂詞選》《蓼園詞選》均為詞選本,端木埰也曾編選詞集，可見

詞選本對詞人學詞的重要性。而從《谷詒堂詞選》、《蓼園詞選》、朱依真、王拯、

蘇汝謙、王鵬運對況周頤的影響又可看出地方文化對本地文人的深遠影響。從

王鵬運、朱祖謀對況周頤的影響又可看出詞人群對詞人的重要影響。①況周頤著，孫克強輯考:《蕙風詞話廣蕙風詞話》，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年，第4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