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故事-為頂罪的父親自我救贖

父愛故事-為頂罪的父親自我救贖

父頂女罪：嬌嬌女的命運從此改寫

李寧出生在江蘇太倉一戶農家。中年得子的父親李志明對女兒寵愛至極，導

致她養成了嬌生慣養、乖張跋扈的性格。讀高中二年級時，李寧聽說深圳有錢賺，

背著父母，偷偷地和幾名男生跑到深圳打工。后來李志明趕到深圳，好不容易才

把她“揪”了回來。這一折騰，李寧耽誤了兩年的光陰。

19歲的李寧總算進入高三年級。李志明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我吃了太多沒

有文化的苦，所以不希望你將來重蹈我的覆轍。不管你考上了怎樣的大學，哪怕

是砸鍋賣鐵我也支持你。”父親的這番話，讓李寧有所觸動開始認真地看起書來。

2000年5月的一天上午，放假在家蒙頭大睡的李寧，被一陣激烈的的爭吵

聲驚醒。怒氣沖天的她仔細一聽，好像里面有父母的聲音。她連忙起床，穿上衣

服，趕了過去。

原來，鄰居王躍進是一名木匠，這天一大早他就在院子里鋸木材。李志明認

為嘈雜聲打擾了李寧的休息和備考，便去王躍進理論。王躍進沒好氣地說：“你

那不孝女能考上大學？別把我們的大牙都笑掉了！”李志明最容不得別人說女兒

的壞話，當即與王躍進發生了爭執。李志明的妻子劉鳳蘭聞聲趕了過來，加入到

吵架中。李志明和王躍進越吵越兇，不一會兒，兩人就扭打在一起。

這時，李寧趕到了。她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對王躍進的恨直沖頭頂，

又加上此時父親正被王躍進壓在身下，不能動彈，她的憤怒徹底爆發了。也顧不

上做什么選擇，她順手拿起木材旁的美工刀，胡亂地捅向了王躍進。沒刺幾下，

王躍進就鮮血迸出，不動彈了。

頓時，李志明一家三口都驚呆了。李寧手握滴血的美工刀，渾身戰栗，不知

所措。李志明率先回過神來，對李寧說：“你趕緊回家，把手上的血跡洗干凈。

記住，王躍進是爸爸殺的，將來不管警察如何問，你和你媽都要一口咬定是爸爸

殺的。”

劉鳳蘭帶著李寧趕快離開了現場。李志明到王躍進家廚房里，洗干凈了美工

刀上女兒留下的指紋。做完這一切后，李志明來一輛板車，將王躍進拉到板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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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衛生院。王躍進因失血過多，最終被醫生宣告死亡。下午，李志明走進板橋鎮

派出所自首，當即被刑事拘留。

此事令李寧深受刺激，心神不定。李寧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參與到這場鄰居

糾紛中，居然演繹出了一起命案，連累了父親。父親被捕后，李寧便輟學回家陪

伴母親，母女倆整日以淚洗面。李寧自然也就放棄了這年的高考。案發前一天，

王躍進的妻子孫美麗帶著3歲的兒子回娘家了。當她聞訊從娘家趕回來，已與丈

夫陰陽兩隔。孫美麗要求警方嚴懲兇手。

案發時，除了王躍進，還有就是李志明一家三口，并無其他目擊者。李志明

攬下了所有的罪行，且劉鳳蘭和李寧在接受警方訊問時，也一口咬定是李志明在

爭執中誤殺了對方，所以警方很快就認定李志明犯罪事實清楚，將此案移送檢察

機關。

李志明涉嫌故意傷害致人死亡一案，在太倉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法院判決

李志明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判處其無期徒刑，并賠償死者家屬7萬元。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李寧心中五味雜陳。她慶幸自己逃脫了牢獄之災，可被

告席上身著囚衣的父親卻讓她負疚不已。當她腳步沉重地走出法庭大門時，正巧

碰到了孫美麗母子，母子倆用仇恨的目光盯著她，令她后背直發冷……

父親攬罪入獄，令李寧一瞬間長大成熟。她不止一次在深夜里失聲痛哭。她

害怕回想那血腥的場面，可只要她一閉眼，那場面就會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晃動；

她愧對父親濃濃的愛女之心，如果早聽父親的話，認真讀書，就不會鬧出這場悲

劇了。

害怕與負罪，讓李寧做出了一個決定：考大學，重新活一回，為了父親，也

為了自己！

埋頭苦學，隱身在校園這塊凈土里

李寧重新走進校園，貪婪地呼吸著校園里的新鮮空氣，從來沒覺得校園是這

樣的美好，讀書聲是如此的悅耳。此時，距離高考不到3個月的時間。她發奮圖

強、埋頭苦讀，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2001年6月，李寧在高考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被上海

一所重點大學的電子商務專業錄取。李寧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母親劉鳳

蘭和女兒抱頭痛哭。哭過之后，劉鳳蘭欣慰地對女兒說：“你爸為你頂罪，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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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寧進入大學后，不進網吧、不參加同學聚會、不出去逛街，把所有的精力

都用在了學習上。只有埋頭學習，才可以使她減輕對死者和對父親的愧疚；也只

有埋頭學習，才可以使她無暇去想那血腥的場面。李寧苦學的勁頭和優異的成績，

使她屢獲獎學金，也使她廣受同學們的關注。在眾多關注她的同學中，有一個名

叫張錦的男孩喜歡上了她。

在張錦眼里，李寧不僅學習優秀，她的身上還具備同齡女生沒有的憂郁氣質

和成熟穩重的性格。于是，張錦主動向李寧示好。滿腹心事的李寧很快就被張錦

打動了，接受了他的求愛。

身邊有個伴的日子，總比孤身的日子要快樂許多。李寧沉浸在愛情中，恍惚

間好像遺忘了心頭的陰影。然而，陰影是不可能真的被遺忘的。沒多久，張錦就

向李寧提出了分手，說：“以前沒有走近你時，我以為你的憂郁是天生的氣質。

當我走近你后，我才知道你不是憂郁，而是心里有事，眼神游離。你心里有什么

秘密，卻從不肯告訴我，可見你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李寧無法解釋，只好含著

眼淚答應了分手。

張錦的分手告白，在李寧的心頭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不移走壓在心頭的這

座大山，自己永遠都無法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那么，究竟該怎樣才能讓自己這條

“漏網”小魚求得一線生機呢？

冥思苦想中，李寧想到了學習法律。她天真地想，“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那么“父頂女罪”是不是也是合法的？她發誓要出法律漏洞，實現自我救贖！

此時，已是大學三年級了。李寧在攻讀電子商務專業的同時，報修了法律專

業。老師們勸她慎重報考，因為不到兩年的時間，修完兩個專業的學分很困難。

李寧像一頭倔強的驢，決絕地開始了雙學位的苦學生涯。

一天，李寧在圖書館，對著法律條文，默默地計算著自己和父親應該領取的

刑期，一邊算，一邊兩腿顫抖，臉蒼白，汗如雨下。身邊的同學以為她生病了，

急忙要送她去醫院。李寧咬牙搖了搖頭，爾后沖出圖書館，跑到學校后山的小樹

林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付出總會有回報！李寧大學畢業后，如愿取得了電子商務和法律專業的雙學

位。同年8月底，她應聘進上海一家外貿公司，從事網絡商務工作。

2005年春節，李寧用工資買了許多補品拎回老家孝敬。劉鳳蘭開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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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李寧看到死者王躍進8歲的兒子王翔，在寒風凜冽的冬天還穿著一雙后

跟裂開的破球鞋后，不禁心如刀絞。王躍進去世后，他們家失去了頂梁柱。孫美

麗娘家讓她改嫁，但她擔心王翔受到后爸的虐待，堅決留在了王家。這些年，孫

美麗靠四處打零工，維持生計，供王翔讀書，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李寧想買點禮物去孫美麗家探望一下，遭到母親的阻攔：“雖然你是好心，

可人家未必會接受，你別拿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這幾年，孫美麗可沒少給我

臉看。別管她。”李寧只好作罷。

這天，李寧走親訪友回來，路過孫美麗家，被一塊泥巴砸中后腦勺。她扭頭

一看，看到了王翔的身影。奇怪的是，那一刻，她沒有了年少時稍有不順就會爆

發出來的怒氣，有的只是心痛和自責。她不怪王翔，她怪罪自己，是自己讓王翔

從小就失去了父愛。

過完春節后，李寧決定報考法律研究生。只有校園這塊凈土才是她“躲藏”

的福地，唯有讀書才可以平復她慌亂的心緒。她辭掉了工作，買回幾箱方便面，

窩在出租屋里，繼續苦學。不久，她參加全國碩士研究生考試，被浙江一所著名

大學的政法學院成功錄取。

李寧打電話向母親報喜，劉鳳蘭泣不成聲地一再叮囑她：“你要好好學習，

不要操心家里，也別再胡思亂想……”李寧懂母親的意思：她現在的一切都是父

親犧牲自由換來的，如果她不努力打拼出一個錦繡前程，如何對得起父親？

這時，李志明在獄中表現良好，無期徒刑已被減為有期徒刑17年。得知女

子考上了碩士，他急忙托妻子傳口信給女兒：“寧寧加油，等你學有所成的那一

天，爸爸爭取能出獄和你見面。”李志明的話令李寧潸然淚下。

自我救贖：法律博士要投案自首

李寧進入研究生學習后，因學習成績優異，被學校推薦為“碩博連讀”。然

而，對法律懂得越來越多后，她痛苦地發現，法律根本沒有漏洞，也毫無空子可

鉆。這一發現，使她不僅沒有減輕心頭的罪孽，反而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2012年7月，李寧順利地取得了法學博士學位，隨后通過全國司法考試，

拿到了律師從業資格證。學有所成的李寧，此時的內心里卻響起了一個奇怪的聲

音：無論站在哪個角度看，你都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逃避。你必須勇敢面對。

那應該怎么做？無數個失眠的夜晚之后，李寧有了答案，那就是去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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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寧打電話把自首的想法告訴了母親。劉鳳蘭聽罷，愣怔許久后，哽咽著反問：

“你去自首，那你爸這些年豈不是白受了罪？”是啊，怎么能為了讓自己的良心

好受，置父母的感受于不顧呢？李寧當即放棄了自首的想法！

李寧應聘進了杭州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這天，一位打扮入時的貴婦在幾名

保鏢的陪同下，走進律師事務所，花重金委托事務所為她丈夫辯護。原來，這名

貴婦的丈夫是千萬富翁，了他資助的一個貧困女孩。李寧了解到詳細案情后，

覺得這是一場毫無勝算的官司；而且，受害者是未成年女孩，她覺得無論如何都

不應該為“畜牲”辯護。

然而，事務所卻接下了這個案子。李寧目瞪口呆，難以理解：身為律師，應

該維護法律的神圣和尊嚴，怎么能為罪犯“開脫”呢？可很快，李寧又低下了頭：

她這名罪犯不正罔顧法律逍遙法外嗎？面紅耳赤的李寧再次想到了自首！

一天，兩名身穿警服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李寧的出租房里，嚇得李寧差點心理

防線崩潰。沒想到，這兩名警察是來調查李寧室友的情況。原來，和李寧一同租

房的女孩在會計事務所工作，她涉嫌幫助一個外貿公司的老板逃稅漏稅、偽造賬

目、轉移財產，數額高達好幾千萬元。

為什么總有知法的人犯法呢——李寧從室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從

此，她覺得律師身份是對她“逍遙法外”莫大的諷刺。

沒過多久，李寧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一樁判決了9年的案子重新翻出來

審理，已逃脫9年的真正罪犯被抓捕歸案，接受了法律制裁。聯想到室友的經歷，

李寧冷汗涔涔：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都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去自首的想法

再次在李寧的心頭升起，可想到年邁的母親和獄中的父親，她的腿怎么也邁不出

去。

2012年年底，劉鳳蘭積勞成疾，患上了肝癌。李寧看到兩鬢斑白的母親病

怏怏地躺在病床上，下定了決心去自首，拿自己換父親出獄。母親需要父親。李

寧覺得，雖然法大于情，但法律始終都以人為本，處處體現著人性關懷，法律一

定會念及她的自首、她家的實際情況，做出人性化的裁決。

然而，當李寧把想法告訴母親時，母親仍以死阻攔：“如果你想讓我含恨而

死，那你現在就去自首！”父母的感受與認罪的心愿，在李寧的腦海里展開了拉

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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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李寧聽說王翔初中畢業后，原本考上了重點高中，可由于沒錢繼續讀

書，只好輟學外出打工。這事深深地刺激了李寧。她意識到，如果她再執迷不悟，

那么她將背負沉重的十字架走完這一生，永遠都別想重新開始！如果想重新開始

新的生活，唯有主動接受法律的制裁！

讓李寧始料未及的是，當她下定決心準備去自首時，警察卻先她一步來到她

的面前，向她出具了“傳訊通知書”。原來，孫美麗不相信瘦弱的李志明憑一己

之力，就可以奪走強壯的丈夫的性命，她認為是李志明一家三口合力殺害了丈夫。

于是，她這么多年來不停地申訴，最終引起了司法機關的重視。法院在重新核對

此案時意外發現，警方的訊問筆錄中，雖然李寧供述父親李志明殺人，但她的口

供閃爍其詞、似有隱情。當初警方以為李寧的語無倫次是因為緊張、因為害怕所

致，但今天再看，卻覺得事情遠不止這么簡單。

李寧極其順從地被警方帶走。在審訊時，李寧悔恨得以頭撞墻。她悔恨的不

是當初不善于弄虛作假，而是悔恨明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為什么不早下決心來

自首。隨后，李寧如實交代了犯罪事實，表達了懺悔、改過之心。

2013年5月13日，此案再次在太倉市人民法院公開審理。法院經過多次庭

審、庭外調查和了解后，作出了莊嚴的判決：李寧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

11年；李志明犯包庇罪，但考慮已坐了12年牢，在獄中表現良好，且妻子有病

在身無人照顧，免除追求其刑事責任。

法律果然體現了人性關懷的一面。判決結果一宣布，李寧痛哭流涕。這一刻，

她終于卸下背負了整整13年的良心重負；這一刻，她終于通過自己的努力，贏

得了父母的團聚；這一刻，她終于勇敢地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

編后有人說，李寧在父親已經坐了12年牢以后，再去自首，有點晚了，有

點不值。且不論李寧的父親犯了包屁罪，但就李寧而言，她正是通過這一醒悟，

真正完成了自身的救贖。法律是可以完成自我救贖的，但這樣的救贖絕不是鉆法

律的空子，或者是試圖出法律的漏洞。法律是莊嚴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法

律的救贖，是對靈魂的洗滌，接受法律制裁，才是犯罪之人獲得重生與希望的唯

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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