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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翻譯學的角度看佛經中的四依止
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外國語學院/趙卿
【摘要】《大涅槃經》中有一句著名的話,叫作“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边@四句話當然可以從佛學上進行解釋,但本文作者現在準備從翻譯學的角度來探討這四句話的含義。事實上,這四句話本來是描述佛經的閱讀者在閱讀和理解佛經的過程中需要遵循的原則,但我們卻可以把這當作是佛經翻譯者在理解和翻譯佛經的過程中所應遵循的原則。本文還將探討這四句話對佛經翻譯者所產生的啟發。
【關鍵詞】奈達 鳩摩羅什 動態對等
佛經翻譯在中國具有悠久的歷史,從東漢迦葉摩騰、竺法蘭譯出《四十二章經》算起,佛經翻譯在中國有兩千年左右的歷史。歷史上也涌現了很多著名的佛經翻譯家,比如說鳩摩羅什,真諦,玄奘和不空等。這些佛經翻譯家也提出了很多著名的翻譯理論,像彥琮提出的“八備”說,道安提出的“五失本與三不易”,玄奘的“五不翻”等。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從佛經本身當中發現和翻譯相關的內容。事實上,這
是非常重要的。釋迦牟尼作為一個偉大的圣者,其相關見解不管是否是直接關于翻譯的,只要和翻譯有聯系,都值得我們重視和研究。在一部著名的佛經《大涅槃經》中,有四句著名的話語,叫作“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北疚淖髡攥F在就逐一探討這四句話的含義和它們對佛經翻譯者的啟示。
首先看“依法不依人”
這是說不應該崇拜某個權威,名氣大的人說的話不符合佛法,也不應該聽從他的意見,另一方面,名氣小的人說的話符合佛法,也應該聽從他的意見??傊l說的話符合真理,就應該聽從他的意見。當代文化翻譯學派的勒弗維爾和巴斯奈特都認為,翻譯即改寫。每個譯者在理解原文的時候都會帶著一副有色眼鏡,這副有色眼鏡就是他自己的價值觀念。所謂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每個人理解佛經的時候也都會帶著自己先前的價值觀念。這樣,他在解釋佛經的時候也會加進自己的理解,和佛經的本義會發生一定程度的偏離。說到這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依法不依人”當中的“人”不是指別人,而是指讀者或者譯者自己。這句話對我們的翻譯工作的啟發是,翻譯應該忠實于“法”,也就是原文背后的意義,而不應摻雜進譯者的主觀感受,換句話說,這句話是在強調翻譯的忠實性,也就是嚴復提出的翻譯三原則中的“信”。這句話是否是在強調翻譯要直譯而不要意譯呢?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因為這句話強調的是要忠實于“法”,要忠實于原文文字背后的意義??墒欠袷钦f只有字對字地直譯才能達到這種忠實,這確實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有時字對字地直譯反而會
破壞原
文的忠實性。反而是意譯才能實現真正的對等,也就是奈達所說的動態對等。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按照“依法不依人”這句話,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一定要做到客觀,并且排除任何主觀因素。但是另一個問題又冒出來了,作為一個人,譯者能否真正做到客觀忠實確實一個問題,因為任何人在理解一篇文章或一句話的時候總是帶著自己已經具有的價值觀念的框架的,完全以一種“真空”的狀態來完全客觀地理解一句話是一種理想,并且只是一種永遠無法企及的理想。當然,要做到“依法不依人”,也就是在翻譯佛經的時候忠實于佛法的本義而不摻雜世俗人的妄念,就是自己成佛。按照佛教教義,只有自己成佛,才能準確無誤地理解一切事物,所謂“正遍知”,才能始終不生起謬見和妄念,并把這些謬見和妄念帶進自己的譯文中。佛教認為,只有一尊佛才能完全準確無誤地理解另一尊佛的意思。而凡夫在理解佛語的時候,始終會帶著自己的主觀妄念。當然,這是佛教的教義,我們一般人不能等到自己成佛了才來從事翻譯工作,但我們能做的事情是不斷提高自己的佛學修養,加深自己對佛經的理解,這樣在翻譯的過程中,才會使自己對原文的理解盡可能接近佛經的本義,盡量少地摻雜進自己的主觀認識,尤其是那些不正確的認識。
再來看“依義不依語”
有一句話叫作語言是意義的載體,就是說在語言背后存在著意義。這似乎是在為避免字對字地直譯而
采取意譯的方式開了綠燈。語言在這里指的是字面的意思,而意義在這里事實上,佛經翻譯史上有文派和質派之爭,而這句話似乎可以為文派的翻譯方法提供依據。從另一方面來說,美國著名翻譯家奈達提出了動態對等理論,言外之意是說在語言文字背后,有一個外在的客觀世界,翻譯者要做的事情是要找出這樣一個源語言語言背后的客觀世界,然后給這個客觀世界貼上譯入語的標簽,這就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做的工作。事實上,奈達在翻譯《圣經》的過程當中是將一句一句的話拆分成幾個基本的句子,然后翻譯這些基本的句子,再將這些翻譯好的基本句子組合成譯文。這都是在遵循語言背后的客觀世界。根據奈達的理論,翻譯應該追求的是動態的對等,而非是靜態的對等。也就是說,原文讀者對原文的感受應該與譯文讀者對譯文的感受相同。事實上,按照奈達的理論,是有一個超越在語言之外的意義的。這個意義是不受語言的限制和約束的,如果原文讀者透過原文所體會到的意義與譯文讀者透過譯文所體會到的意義是一樣的,那么原文讀者的感受和譯文讀者的感受就是一樣的。依義不依語的代表人物是鳩摩羅什,他是傾向于意譯的,如果把他的譯文和梵文原文作比較,會發現他是不受原文語言形式上的束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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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著名的例子是他在翻譯《法華經》的時候,有一句話按照梵文原文應該譯作“人見天,天見人”,而
鳩摩羅什把這句話譯成了“人天交接,兩得相見”。前一句話是符合字面的形式,而后者才是語言背后的真實含義,鳩摩羅什成功地捕捉到了文字語言背后的意義。值得一提的是,按照法國哲學家德里達的理論,文本之外是沒有它物的,所以要想在語言文字背后找到獨立存在的所謂意義是一件不現實的事情。語言和意義是如何在一起的。一句話的意義是與說這句話的人在當時所處的語言環境和社會環境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時間一變,環境一變,一句話的含義也就隨之變化。作為譯者,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原文作者創作原文時所處的時間和地點中去,因此他也就永遠都無法再次經歷原文作者創作原文時的語境和社會環境。因此,要理解到原文作者當時的真正意思是不可能的。從這個角度看,德里達似乎是持有翻譯不可能論調的。這不禁使人想起佛教中的一句話,叫作“不可說,不可說”,所謂開口即錯,動念即乖。真正的終極真理始終在語言文字背后與讀者和譯者玩著捉迷藏的游戲。但佛教中把這個終極真理叫作“勝義諦”,與這個勝義諦相對的還有一個世俗諦,指的是現實世界中的各種現象,也就是相對的真理,這個相對真理還是可以用語言文字描述的,也是可以通過語言文字來理解的,不然佛也不會說那么多的法。我們作為譯者,應該努力做好這一部分相對真理的翻譯工作。《金剛經》里有句話,意思是說,佛所說的法就像是渡海的船筏,等到了岸上之后,就應該舍棄船筏,不然船筏就會成為累贅。我們作為譯者也是這樣,應該盡量突破原文的語言文字對我們的束縛,去探求文字背后的意義。盡管按照德里達的觀點,這種意義永遠都無法找到,但是按照奈達的觀點,這種意義是可以找到的,我們應該盡量去做。
接下來看看“依智不依識”
這句話與前面兩句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說我們在翻譯佛經的過程中不應該依靠表層的含義,而應該依靠深層次的含義。這里有一個問題,就是什么是“智”,什么是“識”。按照佛教理論,無分別的精神狀態叫作“智”,有分別的精神狀態叫作“識”。但這個無分別并不是說像傻子一樣一無所知,而是說要洞察萬事萬物背后的統一性,即真如,或空性。用比較通俗的話說,就是要察覺到事物的普遍聯系。這對翻譯者有什么樣的啟示呢?就是翻譯的時候,要把一句話或一個詞放進整個段落或篇章的語境中去審視,而不應孤立地看待這句話或這個詞語。這似乎是在講翻譯的單位的問題,就是說翻譯應該以較大的語言單位為單位。另一方面,這似乎也是在對譯者的佛學修養提出要求,因為只有譯者具備了深厚的佛學修養,才能體會到文字背后的深意,才不會依靠自己想當然的看法來解釋佛經。但我們應該注意,有時想當然的看法恰恰是讓譯者進行直譯的,而意譯卻往往需要較高的智慧,是體現了文本的真實含義。這里還得提到著名的翻譯家鳩摩羅什,在他翻譯的《金剛經》中有一段話,叫作“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句話的梵文原文是什么呢?我們可以參考一下玄奘的譯文。因為玄奘的譯文的風格是比較接近直譯,因此可以被當作梵文原文來看待。事實上,玄奘的譯文是“諸和合所為,如星翳燈幻,露泡夢電云,應作如是觀”。我們可以發現,在鳩摩羅什的譯文中,“諸和合”被翻譯成了“一切有為法”,這是說得通的,因為在佛學上,一切因緣和合的事物就叫作有為法。后面的譬喻中,鳩摩羅什省略了星和翳兩個譬喻,但這也是可以接受的,因為夢幻泡影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有為法虛幻不實的性質。鳩摩羅什敢于對梵文原文作這樣的改動和發揮,這種魄力和信心來自于他深厚的佛學修養和對佛教義理的準確把握。
最后,我們來看看“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
這句話還有另一個說法,叫作依了義不依不了義。也就是說,一句話的含義往往有幾個層次,我們應該依靠的是最徹底的那個層次的含義。其實,這句話在佛學上自有它的解釋。因為佛經數量巨大,種類繁多。其所宣說的義理有時會發生不一致,甚至矛盾。在這個時候,一些經論會被認為說的是徹底的含義,一些經論會被認為說的是不徹底的含義。比如,按照藏傳佛教格魯派的觀點,如來藏思想是一種不了義的觀點,而般若的空性見則是了義的觀點。藏傳佛教寧瑪派的看法剛好相反,認為如來藏思想是了義的。不管怎么說,至少從表面上看,佛經中的思想有矛盾是事實。我們如何取舍,就看誰是了義,誰是不了義。在佛經翻譯的過程中,有時會出現這樣一種現象,就是對一句話會有不同的理解方式,所謂“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我們翻譯的時候,應該采取什么態度呢?就是應該按照比較究竟的理解方式來翻譯這句話。當然,要判斷那種理解方式比較究竟,還是離不開譯者的佛學修養。
本文主要從翻譯學的角度探討了《大涅槃經》中的四句話“依法不依人。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我們得出的結論是翻譯不應該按照字面意思進行逐字逐句的翻譯,而應該翻譯語言文字背后的深層次的意思。而這如何不會變成脫離文本的胡譯與亂譯,則要依靠譯者的佛學修養和對佛教義理的造詣。要探尋文字背后的深層次含義,可以借助奈達的翻譯方式對原文文本進行分析,然后再組合成譯文句子的方式。鳩摩羅什的翻譯是這四句話所體現的翻譯原則的一個不錯的代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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