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生幽谷,不為莫服而不芳
——洛陽畫家李蘭和她的漸悟過程
丁一
很多人知道李蘭(李春蘭)這個名字,大都始于近年的國內各種美術大展,往往是先看到了她的作品,從報刊雜志上看到她獲獎的消息,而后才“按畫索人”,回到洛陽重新認識她——我也是。
■以畫結緣 初見幽蘭
2009年7月12日,河南省第十一屆美展開幕式在鄭東新區河南美術館舉行,我與朋友相約前往。河南省第十一屆美展同時也全國第十一屆美展(五年一屆)的選拔賽,省美展各畫種的一等獎將代表河南省參加全國第十一屆美展。
那天,畫展盛況空前,人潮涌動,原本寬敞的展館竟顯得十分局促。隨著人流被人推擠著前行,我只能是走馬觀花,容不得仔細欣賞。第一個展廳里是評委們的特邀作品,在進入第二
個展廳的時候,一幅工筆作品映入眼簾,畫面里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的身體仿佛瞬間被電流擊穿,竟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
為了這份感覺,我特意回來仔細欣賞:作品背景為唐朝仕女,以傳統壁畫的手法表現,讓人如時光穿梭,夢回大唐;畫面左上方天空中飛翔著姿態各異的女孩,又讓人想到在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人類一些遙遠的夢想終歸可以實現,讓人不由得對未來生活有美好的憧憬;中間的實景,則是兩位充滿現代氣息、幾與真人等高的都市少女,其中一個少女絲巾束發,一手牽一只寵物狗,另一手打著手機,儀態悠閑,從容靜雅;另一個藍衣少女似乎在與壁畫里的唐人對話。畫面左右上方均有蝶戀花,被刻意淡化處理過的牡丹花,仿佛在散發著清香;中間上方絲網柵欄后一個少女,僅露頭項,面容淡然雙眸上揚,身在籬內卻又似想破壁而出,反映出現代都市人的內心渴望回歸自然的共同心愿……整幅作品將過去、現在、未來在同一個平面上結合起來了,不是穿越,勝似穿越。
作品下方的標簽上注明了作品的名字《走過走過》,作者是洛陽畫家李春蘭——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蘭的畫,第一次知道“李春蘭”這個名字,內心卻毫無陌生的感覺,畫中熟悉的洛陽元素和意象,已經傳遞給我足夠多的信息。
■相逢偶遇
回洛陽之后,我曾多次和書畫界的朋友談起李蘭,不過大多人對她并不很了解,只知道她是在洛陽師院任教。我上網搜索李春蘭的資料,竟也是少得出奇,只查出了她1972年生于鄭州,畢業于天津美術學院,現在洛陽師范學院美術學院任教,其他的信息則少得可憐。
有緣自會見面。一年多后的一個聚會上,有朋友指著一個長發及肩、圓臉大眼的女子向我介紹說:“這是李蘭”,我竟脫口而出:“你是李春蘭!?”
她大睜了雙眼看著我:“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證上的名字?你是我小時候的同學嗎?”原來,她來洛陽后名字一直是用的李蘭,包括她學校的很多老師也不知道她參展時所用的身份證名字。
我說我感覺你就是李春蘭,去年在河南省十一屆美展看到過你的作品,印象很深。我說,我查過你的資料,只是沒查到。于是,我把看到那幅畫的情景和她一一道來。她笑了笑說:“沒你說得那么好。”,當時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幅畫后來又給她帶來了更大的榮譽。
■自幼學畫 家學淵源
以畫結緣,我們慢慢開始熟悉,我也有機會更深入的了解了李蘭和她的畫:
李蘭出生在鄭州金水區一個叫廟李的村子。受酷愛繪畫的父親的影響,五六歲時,她就經常拿著父親的畫筆在宣紙上描描畫畫。父親看她畫的花花草草的還挺像那么回事兒,也就有意的培養她。等她稍大一點,十一二歲的時候,就給她報了鄭州市青少年宮曹新林老師的書畫班,跟著系統的學習素描、色彩等繪畫基礎。和李蘭一起學習的,都是十七八歲的準備高考的學生,只有她一個小學生。
“那時候,我自己騎著我爸爸的自行車,去人民公園那兒上課,一到放學,就數我騎車跑的最快”,回憶那段時光,李蘭笑著說:“一起學畫畫的大孩子們都還追不上我呢。那時候馬路上人、車沒有現在多,要擱現在,十一二歲的孩子騎著28″大自行車,晚上一個人跑十幾里來回去上課是不可想象的,家長要擔多大心哪!”
就這樣,小小的李蘭,騎著大大的車子,一直跑了好幾年。那時候,她住在郊區,家里還有幾畝地,孩子們放學后還要幫著家里干點農活。然而爸爸對她很是偏愛,非常支持她學
畫畫,就不讓她下地,只讓她在家做飯。說到做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時候做米飯可不像現在有電飯鍋,而是先把米飯煮個半熟,然后把水控干,再放在篦子上蒸。我往往是因為畫畫而忘記了鍋里的飯,把鍋里的水熬干,鍋底燒壞是常有的事。”
■放棄實惠,苦苦修煉
高中畢業后,恰逢河南省書畫研究院成立,已經小有名氣的李蘭就憑自己過硬的專業進了研究院,有了令同齡人非常艷羨的工作。院領導讓她負責河南省書畫研究院的窗口——設在河南國際飯店一樓高檔商品部的畫廊工作。
那時候,她的主要工作是賣研究院畫家的作品,當然還有她自己的畫。因為是當時很少的幾家涉外賓館之一,那時候李蘭負責的畫廊生意很好,有時候一天能賣幾千塊錢,每天經手的美元、馬克、英鎊、兌換券啥的都有。“兩點一線”的生活持續了兩年多。因為工作忙碌,李蘭很難安心畫自己的畫,她漸漸厭煩了這樣簡單重復忙碌的日子,感覺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于是,她就動了想出去學習的念頭。
那時候何家英老師在天津美院任教,已經是名滿天下,李蘭就自己先去了天津美院,去找
何家英教授,可惜沒見著,她給何家英留了一封信,表達了仰慕之心和拜師的想法,然后返回鄭州。
當時,她負責的畫廊效益不錯,她要走了,一時還真的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經營。于是,當何家英老師的回信和來電后,研究院向她隱瞞了這些。 最終李蘭還是選擇辭去了很多人都羨慕的工作和當時已經很不菲的穩定收入去天津美院繼續讀書深造。
我問李蘭:“后悔過辭職嗎?”
她是這樣回答的:“如果我不辭職的話,現在肯定已經發了大財,賺了很多錢了,也可能早就有了自己的畫廊,也可能已經移居國外了……但是,肯定沒有現在這樣的繪畫水平,我喜歡畫畫,錢無所謂多少,能夠吃飯就行了,也沒啥可后悔的。”
就這樣,1995年的夏秋之交,李蘭辭去了工作來到了天津美術學院進修。何家英老師對李蘭很是照顧,把她分到了助教班(班上只有十個人,基本跟讀研差不多),給她找了很多專業書籍讓她看,還把自己的畫板讓她使用。為了讓李蘭把基礎打得更牢靠,何家英老師在給本科班上課的時候,都帶著李蘭,讓她隨本科班學生一起聽課。有一次李蘭自己畫了
一張素描的老人頭像,何家英老師看到后贊不絕口,馬上就把那張作品拿到了本科班課堂上,當做范本讓學生學習,這讓那班的學生對李蘭刮目相看,一下課就紛紛圍著李蘭討教。老師的鼓勵,讓李蘭更有自信了,同時,她學習得也更刻苦了。
她說,在天津進修時,一般是上午上人體課,一上午要畫五六張比較精細的類似于素描那樣的速寫作品;下午一般是自己搞創作,有時同學們也兌錢請模特繼續練習速寫;更多的時候,是同班級的10個同學輪流做模特,大家來畫。這樣,每天都要畫十幾張速寫,常常是晚上十一點多才回宿舍,大家再交流一下當天的心得,真正睡覺時,也基本就是午夜零點左右了。第二天早上六七點起床,就又開始了緊張的學習。吃過午飯后,趴在課桌上就能睡著,補充半小時、一小時的睡眠。
我問她:“覺得苦嗎?”
她笑答:“‘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畫畫是我最大的愛好,樂在其中,倒也不覺得苦,只是覺得時間不夠用。除了上課,我還要自己畫點商品畫,換取學費和生活費。離我們學校不遠有個文化街,里面是書畫市場,我沒去學校之前就能畫畫,我每個月畫了畫換五六百元錢,夠自己生活費,再買點學習資料筆墨紙張啥的。”
我說:“那你掙的可不少了,那時候一般人一個月工資也就兩三百塊錢。”
“我也不知道多少,就是夠花就行了,我那時對錢沒概念。我的畫是我們班賣得最好的。”她笑了笑,然后接著說:“當時給我們上課的都是名重一時的大家:何家英教授教我們工筆人物;霍春陽教授教我們寫意花鳥;白庚延教授教我們山水;李孝萱教授教我們寫意人物;楊德樹教授教我們書法篆刻……現在這些老師都帶博士生了,很少給本科生上課。如今的學生,可沒有我們那么好的學習機會了。白庚延老師,也于2007年11月15日去世了……”說到此處,她眼睛紅紅的,聲音低沉嗚咽。
三年的時間轉眼即過,1997年夏末,學成歸來的李蘭又回到了鄭州。鄭州畫院的領導得知她進修結束,希望她能到畫院工作,她說還想到北京去進修,事情就暫時擱置了下來。1998暑假,看到北京蔣采萍巖彩畫短訓班招生的消息,她就又忍不住報名去學了倆月。
在鄭州停了一年,她攢夠了學費,1999年9月,她又踏上了北上的行程,去中央美術學院學習。到了中央美院以后,她的感覺大不相同。用她自己的說法是:在天津美院,打下了扎實的基本功和基本的技法;到央美,又更進步一步完善了技法,但更主要的是思想所受到的沖擊,感覺是在變法一樣,原來的很多想法、思維都發生了變化,眼界也開闊了,接
受了很多的新東西。
■植根洛陽 文化浸染
2000年底,從北京進修回來后,李蘭結了婚。一年后,兒子降生,她帶著兒子來了洛陽,以外聘教師的身份在洛陽師院代課至今,一晃眼就已是十多年過去了。
生了孩子后,工作、家庭,各種事情非常繁忙,然而無論多忙,李蘭也沒有停止畫畫。沒有大塊的時間,她都是在收拾完家務,晚上孩子睡著以后再拿起畫筆……
“生活是最好的老師”,李蘭說。以前在學校時學到的東西,當時沒理解,但是隨著生活閱歷的增加,有些人,有些事,不一定哪天就會給自己新的刺激,就感覺自己腦子開竅了一樣,很多原來百思不解的問題,也都逐漸變得明朗起來。她把生活、生命的感悟轉化為對繪畫的理解,每天都有新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也融入了作品之中。
她說:“這就像很多人喜歡記日記一樣,把每天的想法、事情用筆記到本上,我也是,只是我記錄每天日記的方式是作畫,我的畫,就是我對人生事件和閱歷的記錄。”
來到洛陽后,李蘭愛上了這片厚重的土地,她承載的華夏文明讓人心馳神往,不勝枚舉的民俗和古跡,更激發了李蘭的藝術靈感。
說到這些,李蘭明顯的有些興奮:“洛陽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圣城,這里發生過很多改變歷史的事情,更有影響中國人文化思維的兩次偉大相會:孔子入周問禮于老子,二人的相會代表和產生了中國本土的兩大宗教----道教和儒教,儒道文化至今仍然是我們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唐天寶三年四月,詩仙李白和詩圣杜甫,中國最偉大的兩位詩人在洛陽相會,鑄就了中國詩歌史上最為璀璨的時刻。 我感覺我是來洛陽朝圣、修行來了。我希望用自己的畫筆來表現和記錄洛陽的歷史、現在和我所期盼的美好未來,細心的人可能會從我的作品里發現很多的洛陽元素,牡丹花,龍門石窟……
“我是畫人物的,這些年我專門去看過敦煌石窟、麥積山石窟、大同的云崗石窟、永樂宮壁畫,還有鞏義石窟寺的北魏石窟的造像,回來后,再對比看一下咱們龍門的佛像,就會發現無論是造型還是雕工,龍門的石刻藝術都美到極致:造型飽滿,線條流暢,更有張力,更接近現代人的審美。站在石窟跟前,看著寶相莊嚴而又面帶微笑的盧舍那大佛,我心中很是激動,不由自主的心跳都在加速,這么浩大的工程,放到現在也是不易,千年之前的
人們是何等的偉大和智慧!因為這些文化元素已經融進了血液,在創作中自然而然的就借鑒了進去。這些在《走過走過》《河洛逸韻》《浮華》《昨天的日記》《流年與君共從容》《中原風》《古都春韻》以及《風箏系列》等作品里面都有很好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