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賈生列傳》譯文

2023年12月29日發(fā)(作者：矮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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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賈誼部分譯文

賈生名誼，雒陽人也（雒陽：又作“洛陽”。）。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dòng)诳ぶ校劊郝劽＃峭⑽緸楹幽鲜兀▍峭⑽荆盒諈堑耐⑽荆肥涿＃勂湫悴牛ㄐ悴牛褐覆拍軆?yōu)異。），召置門下，甚幸愛。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治平：指為官之政績。），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xué)事焉（故：從前。常：通“嘗”，曾經(jīng)。），乃征為廷尉（征：征召，朝廷官府征用人才。）。廷尉乃言賈生年少，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是時(shí)賈生年二十余，最為少（少：年輕。）。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生于是乃以為能，不及也。孝文帝說之（說：通“悅”，喜歡。），超遷（指破格提拔。），一歲中至太中大夫。（太中大夫：官名。秦官，掌論議，漢以后各代多沿置。）

譯文：賈生的名叫誼，是洛陽人。十八歲的時(shí)候，便以能賦詩作文而聞名全郡。吳廷尉當(dāng)時(shí)是河南郡郡守，聽說賈誼是個(gè)了不起的人才，就把他羅致到自己門下，對他很賞識(shí)。孝文皇帝即位不久，了解到河南郡的吳郡守治理政事、安撫百姓在全國最有成績，過去又因與李斯是同鄉(xiāng)而常向李斯學(xué)習(xí)，就把他征召到朝廷擔(dān)任廷尉。吳廷尉便向皇帝推薦賈誼，說他很年輕，頗為通曉諸子百家的學(xué)說。于是，文帝便把賈誼召到朝廷任命為博士。

當(dāng)時(shí)賈誼才二十歲出頭，在朝臣中是最年輕的。每當(dāng)皇帝詔令臣下商議政事，各位老先生往往無言答對，而賈誼卻總是答得很完滿，人人都感到賈誼所講的，正是自己所要說的。于是，大家都認(rèn)為自己的才能趕不上賈誼。文帝也很喜歡他，一年之內(nèi)，就把他從博士破格提拔為太中大夫。

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余年，天下和洽（太平和睦），而固當(dāng)改正朔（正（ｚｈēｎｇ，爭）朔：一年的第一天。正，一年的開始；朔，一月的開始。古時(shí)改朝換代，新王朝表示“應(yīng)天承運(yùn)”，須重定正朔，改正朔，就是改定歷法。），易服色（服色：指車馬服飾的顏色。），法制度（法：訂立。），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草具：草擬。），色尚黃（色尚黃：服色崇尚黃色。賈誼認(rèn)為漢朝是土德，土，黃色，所以尚黃。），數(shù)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未遑：來不及。）。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列侯悉就國：要求諸侯都要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因當(dāng)時(shí)有不少宗室功臣受封之后，依然不離京城。），其說皆自賈生發(fā)之。于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絳：指絳侯周勃。灌：指潁陰侯灌嬰。東陽侯：指張相如。），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xué)，專欲擅權(quán)（擅：獨(dú)攬。），紛亂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傅（為輔官、虛職）。

譯文：賈誼認(rèn)為，從漢興到文帝經(jīng)過二十多年，天下已經(jīng)安定，朝野和睦，應(yīng)當(dāng)更定歷法，改變所崇尚的顏色，訂正法令制度，統(tǒng)一官名，大興禮樂，便詳細(xì)草擬了各項(xiàng)儀禮和辦法，建議崇尚黃色，遵精彩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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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五行之說，重新確定官名，全部變更秦朝的法度。文帝剛剛即位，謙恭謹(jǐn)慎，一時(shí)還顧不上這些事。但一些律令的更定，以及在京城的諸侯回到封國，都是賈誼出的主意。因此，皇帝和大臣商議，打算把賈誼提撥到公卿大臣的位置。絳侯周勃、穎陰侯灌嬰、東陽侯張相如、御史大夫馮敬等人都嫉妒賈誼，便在皇帝面前譖毀賈誼說：“這個(gè)洛陽人，年輕沒有經(jīng)驗(yàn)，專想攬權(quán)，把許多事情都搞亂了。”因此，皇帝從此也疏遠(yuǎn)了賈誼，不再采納他的建議，并派他去作了長沙王吳差的太傅。

補(bǔ)充資料：五德始終說

中國戰(zhàn)國時(shí)期的陰陽家鄒衍所主張的歷史觀念，是一種歷史循環(huán)論。“五德”是指五行木、火、土、金、水所代表的五種德性，按《道德經(jīng)》的解釋，“德”是世界萬物發(fā)展的動(dòng)力。“終始”指“五德”的周而復(fù)始的循環(huán)運(yùn)轉(zhuǎn)。以“天人合一”和“天人感應(yīng)”思想為基礎(chǔ)，鄒衍常常以這個(gè)學(xué)說來為歷史變遷、皇朝興衰作解釋。后來，皇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常常自稱“奉天承運(yùn)皇帝”，當(dāng)中所謂“承運(yùn)”就是意味著五德終始說的“德”運(yùn)。（土—木—金—火—水—土）

鄒衍說“五德從所不勝，虞土（黃帝）、夏木、殷金、周火。”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土克水。由于黑色屬于水，所以秦朝崇尚黑色。按照鄒衍的說法，五行代表的五種德性是以相克的關(guān)系傳遞的，后世也有人提出五行相生的說法來解釋五德終始。

漢代起初在漢高祖劉邦時(shí)，張蒼認(rèn)為秦國祚太短且暴虐無道，不屬于正統(tǒng)朝代。應(yīng)該由漢朝接替周朝的火德，所以漢朝之正朔應(yīng)為水德。到漢武帝時(shí)，又認(rèn)為秦屬于正統(tǒng)朝代，改漢正朔為土德（因土克水），直到王莽建立新朝，方才采用劉向劉歆父子德說法，認(rèn)為漢朝屬于火德。漢光武帝光復(fù)漢室之后，正式承認(rèn)了這種說法，從此確立漢朝正朔為火德，東漢及以后的史書如漢書、三國志等皆采用了這種說法。因此漢朝有時(shí)也被稱為“炎漢”，又因漢朝皇帝姓劉而稱“炎劉”。

漢朝的五德始終，剛開始很混亂，劉邦斬蛇起義時(shí)尚赤，旗幟皆赤色，因?yàn)椤皵厣摺眰髡f中他所殺的白蛇為白帝子，被赤帝子（即劉邦）所殺。

但是劉邦本人對五德學(xué)說了解不多也不在意，所以等到入咸陽滅秦后就直接繼承了秦朝的水德，尚黑。 （漢初高帝時(shí)，用張蒼之議定為水德。漢代有些學(xué)者不承認(rèn)秦在五德中占有一德，故漢承周，周為火德，水滅火，漢為水德，尚黑。）

到文帝時(shí)，有賈誼、公孫臣等提議改土德，又有新垣平報(bào)“五彩神氣”的祥瑞，曾經(jīng)很是熱鬧了一陣，但是后來新垣平的詐術(shù)被揭發(fā)，文帝從此也怠于五德正朔的事了。

到武帝年間，太初改制，“漢應(yīng)土德”終于被確定下來，從此尚黃。

王莽篡漢后，根據(jù)“五行相生說”，宣布漢為堯后，為火德，新為黃帝后裔，為土德。光武帝以漢宗室的身份起事，也因此自稱屬火德，故東漢一朝均尚赤。

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濕，自以壽不得長，又以適去（適：貶斥，譴責(zé)。），意不自得。精彩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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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渡湘水，為賦以吊屈原。其辭曰：

共承嘉惠兮（共：通“恭”。承：承受，接受。嘉惠：恩惠，此指皇帝的任命。），俟罪長沙（俟罪：待罪。這是謙詞，意思是自己力不勝任，隨時(shí)有犯罪受罰的可能。）。側(cè)聞屈原兮（側(cè)聞：側(cè)耳而聞的略語，含有對屈原恭敬的意思。），自沉汩羅。造托湘流兮（造：來到。托：寄身，指自己到湘江邊上來居住。），敬吊先生。遭世罔極兮（罔極：混亂無常之意。），乃隕厥身（隕：通“殞”，喪命。厥：其。指屈原。）。嗚呼哀哉，逢時(shí)不祥。鸞鳳伏竄兮（鸞鳳：傳說中的神鳥，此以之比喻賢人。），鴟梟翱翔（鴟梟：貓頭鷹一類的鳥，古人認(rèn)為這類鳥是惡鳥，以之喻小人。）。阘茸尊顯兮（阘茸：阘是小門，茸指小草，以之狀無能的小人。），讒諛得志（讒諛：指進(jìn)讒言和阿諛奉承的小人。）；賢圣逆曳兮（逆曳：倒托著走。），方正倒植。世謂伯夷貪兮，謂盜跖廉；莫邪為頓兮，鉛刀為铦（铦（ｘｉāｎ，先）：鋒利。）。于嗟嚜嚜兮（嚜嚜：通“默默”，不得志的樣子。），生之無故！斡棄周鼎兮寶康瓠（斡棄：轉(zhuǎn)棄，也就是拋棄的意思。康瓠（ｈù，戶）：空壺，破瓦器。），騰駕罷牛兮驂蹇驢（騰駕：駕馭。罷：同“疲”。驂（ｃāｎ，參）：古代的戰(zhàn)車，除去駕轅的馬之外，再加的馬匹稱為驂。這里當(dāng)動(dòng)詞用。蹇（ｊｉǎｎ，簡）驢：跛足驢。），驥垂兩耳兮服鹽車（垂兩耳：馬吃力的樣子，馬拉車吃力就要低垂兩耳。服：拉車。）。章甫薦屨兮（章甫：殷代的一種禮帽。薦：墊。屨（ｊù，據(jù)）：麻、葛等制成的單底鞋。），漸不可久；嗟苦先生兮，獨(dú)離此咎（咎：災(zāi)禍。）！

譯文：賈誼辭別朝廷前往任所，聽說長沙地勢低洼，氣候潮濕，自度壽命不會(huì)長久，再加上又是被貶滴而去的，心情抑郁。在渡湘江的時(shí)候，作了一首賦，來憑吊屈原。這篇賦是這樣寫的：

敬承恩惠啊，任職長沙。我聽說屈原啊，自沉淚羅。寄托湘水啊，敬悼先生。遭遇無道啊，乃喪其身，可悲可嘆啊，逢時(shí)不祥。鳳凰伏地啊，梟鳥翱翔。小人尊顯啊，讒佞得志。圣賢顛倒啊，方正倒置。世稱伯夷貪啊，反說盜跖廉。莫邪寶劍鈍啊，鉛制刀槍利。先生無故，默默失意。丟棄寶鼎啊，珍貴瓦壺。疲牛駕轅啊，跛驢拉套。良馬垂耳啊，重負(fù)鹽車。禮帽墊鞋啊，勢不可久。先生命苦啊，獨(dú)遭此禍。

訊曰（訊：告也。訊曰，相當(dāng)于《楚辭》里的“亂曰”，是全篇的結(jié)束語。）：已矣，國其莫我知，獨(dú)堙郁兮其誰語（堙郁：同于“壹郁”、“抑郁”，憂悶不快。）？鳳漂漂其高遰兮（漂漂：同“飄飄”，高飛的樣子。遰：通“逝”，離去。），夫固自縮而遠(yuǎn)去（自縮：即“自引”，自己引退。）。襲九淵之神龍兮（襲：深藏。九淵：九旋之淵，言其至深。），沕深潛以自珍（沕（ｍì，密）：和上文“襲”相對，也是深藏之意。）。彌融粉爚以隱處兮（彌：久，遠(yuǎn)。融爚（ｙｕè，月）光亮。），夫豈從蟻與蛭螾（蛭（ｚｈì，質(zhì)）：螞蟥，一種吸血水蟲。螾：同“蚓”，蚯蚓。此處以“蛭”“螾”比喻齷齪小人。）？所貴圣人之神德兮，遠(yuǎn)濁而自藏。使騏驥可得系羈兮，豈云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般：紛亂的樣子。尤：禍患。），亦夫子之辜也（夫子：指屈原。辜：通“故”。指原因。）⑩！瞝九州而相君兮（瞝：遍看，環(huán)視。），何必懷此都也？鳳皇翔于千仞之上兮，精彩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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覽德輝而下之（德輝：道德的光輝，指有德的君主。）；見細(xì)德之險(xiǎn)（微）〔征〕兮（細(xì)德：卑劣的品德，指寡德之人。險(xiǎn)征：危險(xiǎn)的征兆。），搖增翮逝而去之。彼尋常之污瀆兮（污：積水。瀆：小溝渠。），豈能容吞舟之魚（吞舟：形容魚大。）！橫江湖之鳣鱏兮（鳣鱏（ｚｈāｎ ｘúｎ，沾尋）：大魚。），固將制于蟻螻。

譯文：尾聲：一切都過去了。舉國不理解我啊，獨(dú)抑郁與誰語？鳳飄飄而高飛啊，自引退而遠(yuǎn)去。學(xué)水底之神龍啊，深潛藏以自珍。遠(yuǎn)明光而隱去啊，豈隨從蟻與蚓。貴圣人之神德啊，遠(yuǎn)濁世而自藏。苦駿馬被綁縛啊，何異于犬和羊。夫子盤桓未去啊，亂紛紛遭此禍殃。縱觀九州國君啊，何必懷戀此都。鳳凰高翔千丈啊，見德輝而飛下。察虛德之險(xiǎn)象啊，振羽翅而飛去。那窄小的溝渠啊，豈能容下吞舟之魚。橫江湖之巨鯨啊，必受制于螻蟻。

補(bǔ)充：

此賦作于謫居長沙時(shí)，小序把本篇的主旨說得十分清楚。在賈誼看來，自己的品性、才華與屈原不相上下。自己的遭際也和屈原相像，作者便以屈原自喻，追悼先賢，兼以自傷，是篇追悼和自傷之文。

長沙，在當(dāng)時(shí)中原人的眼中是一個(gè)多雨潮濕的荒僻之地，而臣諸侯王太博這個(gè)職位只對諸侯王負(fù)有輔導(dǎo)之責(zé)，并沒有處理實(shí)際政事的權(quán)力，所以，賈誼懷著憂郁的心情緩緩南下。當(dāng)他來到湘江邊上時(shí)，屈原投江自沉的情景不由在腦海中展現(xiàn)開來。100余年前，忠潔不阿的屈原受讒流放該地，如今自己也遭誣陷謫遣長沙，這是多么相似的境遇。賈誼觸景感慨，寫下了漢賦名篇《吊屈原賦》。賦中寫道（譯文）：

“我奉詔待罪長沙，來到湘水邊上，不由追念起自沉汩羅的屈原。你遭到世上無窮的讒言，乃至損滅了自己的生命；你真是可哀嘆啊，逢上了這個(gè)不祥的時(shí)代！現(xiàn)在是鸞鳳隱伏逃竄啊，而怪鳥卻在高空翱翔；無才的不肖之徒靠讒諛得志，享受尊貴，賢明的圣人卻無法立足，橫遭誣言；說卞陋、伯夷惡濁，盜跖、莊卻成了廉潔；稱莫邪這樣的寶劍為銹鈍，銹刀卻被贊為鋒利。你實(shí)在無法施展抱負(fù)啊，為此而身亡！這就好比拋棄周鼎，卻視瓦盆為寶物；將疲牛跛驢為作驂，反讓駿馬去拖鹽車；帽冠低居在下，鞋履反巍巍高居。先生你真不幸啊，竟遭遇到這樣的禍難！”

賈誼在賦中對屈原的遭遇表示的深切悼惜，其實(shí)就是對自身處境的傷感，因?yàn)閮扇私?jīng)歷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他是將自己心中的憤慨不平與屈原的憂愁幽思融匯在一起，以表達(dá)對世間賢人失意、小人得志這種不公平狀況的極大不滿。不過，在感情一致的前提下，賈誼并不贊同屈原以身殉國的行動(dòng)。他認(rèn)為盡管環(huán)境惡劣，也應(yīng)當(dāng)頑強(qiáng)地活下去，自己雖然將居住在卑濕的長沙，或許因此而不能長壽，但仍不愿去自盡。他在《吊屈原賦》中表示（譯文）：

“天下九州都會(huì)有施展抱負(fù)的地方，又何必僅茍懷這一個(gè)都城？鳳凰在千仞之上飛翔，選擇有道德生輝的地方落下；如見到苛細(xì)的小人，險(xiǎn)惡的征兆就重?fù)舫岚螂x去。

賈誼和屈原這種見解的差異，是因?yàn)樗麄兙哂胁煌纳烙^。屈原所懷的是儒家殺身成仁的思想，精彩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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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不能實(shí)現(xiàn)就不惜殉以生命；而賈誼除具有儒家思想外，還兼有盛行于漢初的道家曠達(dá)精神。所以，如將兩人的作品加以對比，就可以發(fā)現(xiàn)在憂國憂民的憂患意識(shí)方面，賈誼沒有屈原那樣深沉；在對自身理想的追求上，賈誼也不及屈原那么執(zhí)著，似乎他對世事顯得更豁達(dá)，更徹悟。

從體制上看，此賦有明顯的楚辭特征，全文以抒情為主，連用比興手法，如以鸞鳳、神龍比喻屈原，以蹇驢、螻蟻比喻小人。這都是《離騷》“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的成法。另外全篇都用“兮”字，也是楚辭句法。另一方面，此篇把一系列比喻排在一起，這又是賦的特點(diǎn)。這些都說明《吊屈原賦》處于楚辭向漢賦過渡的時(shí)期。

賈生為長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飛入賈生舍①，止于坐隅②。楚人命鸮曰“服”③。賈生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濕，自以為壽不得長，傷悼之，乃為賦以自廣④。其辭曰：

單閼之歲兮⑤，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⑥，服集予舍，止于坐隅，貌甚閑暇。異物來集兮⑦，私怪其故，發(fā)書占之兮⑧，策言其度⑨。曰“野鳥入處兮，主人將去”。請問于服兮：口不能言，請對以意。

譯文：賈誼任長沙王太傅的第三年，一天有只貓頭鷹飛入賈誼的屋內(nèi)，落在他的座位旁邊。楚地的人把貓頭鷹叫“服鳥”。賈誼是被貶謫居住在長沙的，長沙地洼潮濕，他自認(rèn)為壽命不會(huì)長久，悲哀傷感，就作了一首賦，來寬慰自己。這首賦是這樣寫的：

丁卯之年啊，四月初夏。庚子日斜啊，服鳥來到我的住處。落于座旁啊，從容不迫。服鳥入宅啊，暗思其故。展書占卜啊，預(yù)言定數(shù)：“野鳥入室啊，主人將去。”請問服鳥啊：“我去何方？吉事告我，兇言其災(zāi)。壽命長短啊，告我期限。”服鳥嘆息，昂首振翼。口不能言，唯有示意。

萬物變化兮，固無休息。斡流而遷兮①，或推而還。形氣轉(zhuǎn)續(xù)兮②，變化而嬗③。沕穆無窮兮④，胡可勝言！禍兮福所倚⑤，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⑥，吉兇同域。彼吳強(qiáng)大兮，夫差以敗；越棲會(huì)稽兮，句踐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⑦；傅說胥靡兮，乃相13）。云蒸雨降兮，錯(cuò)繆相紛（14）。大專槃物兮（15），坱扎無垠（16）。天不可與慮兮，道不可與謀。遲數(shù)有命兮，惡識(shí)其時(shí)？

譯文：萬物變化啊，本無休止。運(yùn)轉(zhuǎn)推移啊，循還往復(fù)。有形無形啊，變化交替。深遠(yuǎn)微妙啊，豈可盡言。禍啊福所倚，福啊禍所伏。憂喜聚集啊，吉兇同處。吳國強(qiáng)大啊，夫差敗亡。越避會(huì)稽啊，勾踐稱霸。李斯顯赫啊，終受極刑。傅說卑賤啊，輔佐武丁。禍之與福啊，如繩糾纏。命運(yùn)難言啊，誰知精彩文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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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水激洶涌啊，箭激飛遠(yuǎn)。萬物回旋啊，動(dòng)蕩轉(zhuǎn)化。云蒸雨降啊，交錯(cuò)紛雜。蒼天造物啊，茫然無窮。天難思慮啊，道難設(shè)想。死生由命啊，何知其時(shí)？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兮①，安有常則②；千變?nèi)f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③，何足控?fù)虎埽换癁楫愇镔猗荩趾巫慊迹⌒≈运劫猗蓿v彼貴我；通人大觀兮⑦，物無不可⑧。貪夫徇財(cái)兮⑨，烈士徇名⑩；夸者死權(quán)13），或趨西東；大人不曲兮（14），億變齊同（15）。拘士系俗兮（16），攌如囚拘（17）；至人遺物兮（18），獨(dú)與道俱。眾人或或兮（19），好惡積意（20）；真人淡漠兮，獨(dú)與道息（21）。釋知遺形兮，超然自喪（22）；寥廓忽荒兮（23），與道翱翔。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24）；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己。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靜（25），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yǎng)空而浮（26）；德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xì)故葪兮（27），何足以疑！

譯文：宇宙為爐啊，上天為工。陰陽為炭啊，萬物為銅。聚散消長啊，哪有定律。千變?nèi)f化啊，未有終極。偶然為人啊，何足珍惜。死為異物啊，有何憂慮。小智自私啊，獨(dú)貴自己，達(dá)人大觀啊，聽其自然。貪夫?yàn)樨?cái)死啊，烈士為名亡。戀權(quán)死于權(quán)勢啊，眾庶貪生怕死。逐利之徒啊，東奔西走。達(dá)人不為物屈啊，萬變等同。愚人系于世俗啊，窘迫有如拘囚。至人遺棄外物啊，獨(dú)與道存。眾人迷惑啊，利欲滿懷。真人淡泊啊，與道同歸。棄智忘形啊，超然物外。寥廓恍惚啊，與道同翔。順流而行啊，遇洲則止。委身干命啊，不私一已。生若浮萍啊，死若休息。靜如深水啊，動(dòng)如蕩舟。不寶自身啊，心若船浮。德人無累啊，知命不憂。芥蒂瑣事啊，何足憂疑！

后歲余，賈生征見。孝文帝方受釐（受釐：漢制祭天地五畤，皇帝派人行祀或郡國祭祀之后，皆以祭余之肉歸致皇帝，以示受福，叫受釐。），坐宣室（宣室：宮殿名，在未央宮中，是皇帝齋戒的地方。）。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狀。至夜半，文帝前席（前席：古人席地而坐，前席指在坐席上往前移動(dòng)，這是親近的表示。）。既罷，曰：“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居頃之，拜賈生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傅之。

譯文：又過了一年多，賈誼被征召到京城晉見皇帝。正趕上文帝坐在宣室接受神的賜福。文帝有感于鬼神之事，便詢問鬼神的本源。賈誼就詳細(xì)他講這方面的道理。一直談到夜半，文帝不知不覺地在座席上向賈誼面前移動(dòng)。談完之后，文帝說：“我好久不見賈生了，自以為超過了他，今天看來還是不如他。”時(shí)間不長，就任賈誼為梁懷王劉楫的太傅。梁懷王是文帝喜愛的小兒子，好讀書，所以文帝讓賈誼做他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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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bǔ)：

《賈生》/李商隱

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diào)更無論。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文帝復(fù)封淮南厲王子四人皆為列侯。賈生諫，以為患之興自此起矣。賈生數(shù)上疏，言諸侯或連數(shù)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稍：逐漸。）。文帝不聽。

居數(shù)年，懷王騎，墮馬而死，無后（后：指后代。）。賈生自傷為傅無狀（無狀：無功勞，無成績），哭泣歲余，亦死。賈生之死時(shí)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孝武皇帝：指漢武帝。應(yīng)為“今上”。《史記》成書于武帝在世時(shí)，不應(yīng)有“孝武皇帝”這樣的稱呼。），舉賈生之孫二人至郡守（舉：選拔。），而賈嘉最好學(xué)，世其家（世：繼承。），與余通書。至孝昭時(shí)，列為九卿（這二句乃后人所加，司馬遷未能活到此時(shí)。）。

譯文：文帝封淮南厲王的四個(gè)兒子都為列侯。賈誼諫阻，認(rèn)為這樣做禍患就會(huì)由此產(chǎn)生。賈誼屢次上書，指出諸侯勢力過大，有的封地連接數(shù)郡，不符合古代的制度，建議稍加削減。文帝不聽。

幾年以后，粱懷王騎馬時(shí)，從馬上跌下摔死了，沒有后代。賈誼認(rèn)為自己這個(gè)老師沒有當(dāng)好，很傷心，哭泣了一年多，也就死去了。賈誼死時(shí)只有三十三歲。文帝去世后，到孝武皇帝即位，把賈誼的兩個(gè)孫子提拔到郡守的位置。其中賈嘉最好學(xué)，繼承了賈誼的家風(fēng)，和我通過信。孝昭皇帝時(shí)，賈嘉位列九卿。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天問》、《招魂》、《哀郢》：以上都是屈原作品的篇目，也有人說《招魂》是宋玉的作品。），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鳥賦》，同死生（同死生：把死生同等看待。），輕去就（輕去就：指不把職務(wù)上的升降看得很重。），又爽然自失矣（爽然：默然。）。

譯文：太史公說：我讀屈原的《離騷》、《天問》、《招魂》、《哀郢》，對他的志節(jié)深感悲壯。到了長沙，在淚羅江畔看到屈原自沉的地方，想見他的為人，常常哀痛流淚。后來看到賈誼的《弔屈原賦》，又奇怪屈原，以他那樣的才能，游說諸侯，哪個(gè)國家不能容納呢？但卻讓自己走上自殺這條路。可是讀了《服鳥賦》，把死與生等同看待，把去和留看得很淡漠，又茫然不知適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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