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美術名作賞析—《搗練圖》

2024年2月19日發(fā)(作者：蝴蝶的詩句古詩詞)

中國美術名作賞析——

張萱《搗練圖》

張萱《搗練圖》，現(xiàn)藏于波士頓美術館。

《搗練圖》家喻戶曉，不過很多人對這件作品都有疑感;好像不過是畫了幾個女性在做絲綢。一件表現(xiàn)婦女勞動場景的畫，為什么會成為宮廷畫的代表作?

我們還是先從畫本身看起。

《搗練圖》有37厘米高，145.3厘米長，畫面上有三組人物，一共12個人。唐代婦女以豐滿為美的特點，在這張畫當中就得到了非常明確的體現(xiàn)，這種風格又被稱作"豐肥體"。畫面分了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右邊的四個人，她們在用木杵搗練，關于搗練，下面會仔細解釋。

第二個部分是中間的兩個人在拼縫。

第三部分是左邊的六個人，一個在扇火爐，另外四個人在熨燙絲綱。還有一個小女孩，淘氣地在絲綢下竄來單去。

特別注意這位小女孩。你可能覺得這個小女孩的出現(xiàn)，只是增加了一點生活氣息，但是深入想想，她代表的是這種絲綢制作技藝的傳承。女孩子們從小看著長輩女性怎么做這些事情，耳濡目染，慢慢就學會這道處理絲織品的工序。古人發(fā)現(xiàn)把蠶繭放在微開的水當中一煮，膠化開了，絲就能抽出來了。但是絲上還附著很多膠，粘有灰塵和雜質(zhì)，這叫生絲。生絲要進一步處理才能變成熟絲，熟絲柔軟、光滑，具有垂墜感，而且能夠染上各種漂亮的顏色。

處理生絲的過程，就叫練絲。首先要把生絲放在堿性的草木灰水里浸泡，然后用木杵，也就是大棒子捶打，然后曬干;再浸泡、捶打、曬干，這個過程要重復數(shù)次。多余的絲膠和雜質(zhì)就慢慢脫落了，絲也變得白凈、柔軟、有光澤。

"三礬九染"

聽到這里，相信你意識到了，原來這項看似休閑的勞動，技術含量相當之高。不過，這跟《搞練圖》的藝術地位又有什么關系呢?這里有一層隱秘的聯(lián)系。從印肩品上是感受不到的。宮延藝術不只是看內(nèi)容，它在技巧、材質(zhì)等方面也都要突出宮廷的至高地位，《規(guī)練圖》就是個極好的例子。

不過請注意，這張《瑪練圖》并不是唐代的原作，而是宋徽宗畫院的畫師臨摹的。所以我們這里是以宋代宮廷畫的工藝水平為例來討論。

宋徽宗本人是一個藝術造詣極高的皇帝，宋代畫院臨摹的古面，可以看作一種再創(chuàng)作的過程。這件作品一方面記錄了張營豐肥的風格，另一方面又體現(xiàn)了宋徽宗對旖旎華麗、高貴典雅品位的追求。可以說是在張董的原作基礎上，加了宋徽宗的品位。

《搗練圖》屬于工筆重彩類，這是中國繪面的一種重要類型，就是用筆工整細密，顏色用得比較濃重的畫。畫這樣的畫，要用到一種復雜的技術，叫"三礬九染"，才能表現(xiàn)出明亮鮮艷的色彩。

三礬九染是什么呢?我們看這張畫，整個畫面是一遍一遍渲染的，每畫完幾遍之后，再罩上一層礬水，然后再染，這樣，之前染的顏色就不會化開了。有點像畫油畫，之后再畫，底下一層的顏色就不會泛上來。當然，實際作畫的過程要更復雜得多。

三礬九染雖然不是富廷獨有的技術，但是好的宮廷畫能將這種技術發(fā)揮到極致。舉個例子，很多人以為，工筆重彩的顏料上得多，所以畫面色彩一定很厚。不是這樣。《搗練圖》絲毫不厚重。這是因為它以三礬九染，避開了一層層厚涂的問題。中國畫顏料是礦物質(zhì)，研磨得非常細，這些顏色不是靠厚厚的膠水堆在絹上，而是把絹的纖維染了色。

材質(zhì)與內(nèi)容相呼應

說完色彩技術，再來看看材質(zhì)。工筆重彩大多畫在絹上，用于宮廷畫的絹，要經(jīng)過種種復雜的處理，雖然和《瑪練國》里的工藝不完全相同，但也要經(jīng)過搗練。這件作品的材質(zhì)和內(nèi)容，形成了非常有趣的呼應關系。

現(xiàn)存這張《搗練圍》是宋代的摹本。你去看宋畫，會感到從畫里向外透著一種亮亮的色澤，襯得畫上的顏色格外明亮，人物也顯得更加優(yōu)雅。后人去臨摹，

總是臨不出原畫的感覺。這是為什么呢?答案就在絹上。

宮廷里準備做畫用的號，有很特殊而細致的要求。宋代書法家米蒂就說過，古代人到唐初作畫用的都是生娟。但是到了盛唐時期，吳道子、周防這些高廷畫家，卻先把絹放進熱水里煮一下，據(jù)掉一部分絲膠，再在娟上撒上研磨得很細的貝殼粉，然后用木槌將貝殼粉槌到絹的絲縫中。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

一、絹的絲原本一根一根是滾圓的，槌過之后就變或了扁的，這樣顏色才好附著在上面。

二、貝殼粉椐進絲里后，絲和絲之間的小縫獨就被填滿了。貝殼粉本身又帶有一點螢光，會閃閃地往外透亮。這樣處理過的絹就像一張銀色的板，會讓顏色更漂亮。

一張《搗練圍》，將宮廷繪畫的精妙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綺羅人物"

最后，雖然《搗練圖》原本已看不到了，但我們還是可以暢想一下，回到《搗練國》最初的創(chuàng)作時代，去理解一下當時的藝術氛圍。

這件作品的作者張萱，是唐玄宗開元年間的宮廷畫師。他有一個重要的成就，就是把漢代以來所有的人物畫通通整合起來，集大成，創(chuàng)立了一個風格，被稱作"張家樣"。

從《搗練圖》中你可以看出，張萱把女性的嫵媚表現(xiàn)到了極致。別人描繪女性的性感，大多著墨于女性的頭、手、臉、身材，而他卻去渲染女性的耳根。仔細看，你就會發(fā)現(xiàn)，他畫的女性的耳根，反映出一個男性對女人脖子和耳朵的細膩觀察和表現(xiàn)，每一個細節(jié)都充溢著獨特的女性魅力。張萱表現(xiàn)的婦女都是貴族，穿著綾羅綢緞，貴雅雍容，所以他的畫也被稱作"羅綺婦女像"，或者叫"綺羅人物"。

但是不是唐代只有張萱、周昉呢?不是!想知道一干多年前的唐代，藝術有多么發(fā)達呢，在流傳到今天的書籍中，唐代有名有姓地被記錄下來的書家、畫家竟然有400多人。光流傳下來，進入歷史的就有這么多，那么沒有被記錄下來的又有多少人呢!保守估計，恐怕有成千上萬。

所以，這張《搗練圖》不僅讓我們看到了張萱的代表性風格，還讓我們能夠一窺歷史上那個繁華的時代究競是什么樣。

不過，遺憾的是，這張畫現(xiàn)在在波士頓美術館，我們在國內(nèi)很難看到了。這跟我們熟悉的一段近代史有關。《搗練圖》本來是圓明園的珍寶，1860年圓明園被燒掠之后，這件作品隨之流失了。1912年，波士頓美術館的東方部主任網(wǎng)倉天心買到了這件作品，把它帶到了波士頓，后來又被美國波士領美術館收購。不過，這也意味著，它成為世界了解中國古典文化的一扇窗口。

這件作品不是常年陳列的作品，但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到波士頓美術館的網(wǎng)站上下載觀看它的高清圖，一飽眼福。

這張《搗練圍》之所以成為絕患名作，不只是因為畫面的美，更因為它的內(nèi)容（也就是絲綢制作）和藝術形式本身（也就是畫的材質(zhì)和技法），兩者產(chǎn)生了奇妙的呼應。它就像是一個關于藝術的隱響，讓我們看到了中國古代宮廷藝術曾取得了如此動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