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與《武大郎開店》

2024年2月21日發(作者：葉惠美)

方成與《武大郎開店》

方成的漫畫《武大郎開店》作于1980年，最早發表在《工人日報》和《人民日報》。畫家此時年齡為62歲。畫面描繪的是歷史人物武大郎，借用了歇后語“武大郎開店———高我者不用”的寓意，諷刺了那些嫉賢妒能、不敢任用水平比自己高的人。這幅漫畫的副標題寫的是“我們掌柜有個脾氣，比他高的都不用”，正是對這個主題的明確解說。畫面在主要人物武大郎之外，還描繪了五個陪襯角色，有的在收拾碗碟、清潔桌面，有的在端菜送酒、往來穿梭，有的在伏案記賬、神情專注，有的在莊嚴肅立、聽候調遣……他們的身高，都在武大郎之下。在這些陪襯角色的面前，武大郎倒有幾分玉樹臨風、巍峨挺拔之意。畫面的右下角，落款“方成”兩字。“成”的右下角，是阿拉伯數字“80”，交代了作者和創作年代的相關信息。落款的下方，是一枚白文方印，印文寫的是“方成”。方成的不少作品，都喜歡在畫面的角落寫上自己的名字和創作年代，有的橫著寫，有的豎著寫。但是在畫面上蓋章的作品并不算多。由此可見，方成對《武大郎開店》這幅漫畫作品十分珍愛。方成也在各種訪談中多次表示過，《武大郎開店》是他比較滿意的代表作品。

說起這件作品，其實也見證了方成和華君武的友情。1918年6月生于廣東省中山市的方成，僅比漫畫家華君武小3歲。他在1951年從《新民報》（后改為《北京日報》）調往《人民日報》擔任美術編輯的時候，華君武是他的直接領導。兩人在多年的共事相處過程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方成在10年“文革”中受到迫害，漫畫創作也受到干擾。1979年，在平反并恢復原職之后，方成即開始了新的漫畫創作。《武大郎開店》這幅漫畫，就是他在重新開始漫畫創作時創作的作品之一。而這幅漫畫的初稿完成之后，第一位讀者就是華君武。方成帶著

畫稿來到華君武家，聽取華君武的意見。華君武對方成的漫畫創意予以肯定的基礎上，對畫面上用作“道具”的那副對聯提出不同看法。方成原先用的對聯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這是一副生意場上的常用對聯，因為家喻戶曉、廣為人知，方成就直接挪用到武大郎的店鋪之中。華君武則認為這副對聯過于通俗，且跟畫面的內容扣得不緊。在接受了華君武的建議之后，方成聯想到劉禹錫《陋室銘》中“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的句子，深受啟發，決定用這個語意加以延伸和演變，最后把武大郎的店鋪所用對聯改寫成“人不在高，有權則靈；店雖不大，唯我獨尊”。并把對聯的橫批寫作“王倫遺風”。這樣的改動，不僅使畫面更有新意，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強化了畫面的諷刺意味，提升了漫畫作品的藝術感染力。這件事，也為中國漫畫界留下了一段佳話。

方成是一位極有天分的漫畫家，盡管他在1942年畢業于武漢大學化學系之后，進入黃海化學工業研究社擔任助理研究員，這段經歷，跟漫畫藝術不搭界，但是，方成對漫畫藝術的熱愛，卻是始終不移。從1935年開始，他逐漸表現出在漫畫藝術上的特長。他早年在上海的《大公報》、《評論報》、《文萃》等刊物發表漫畫作品，1947年擔任《觀察》周刊特約撰稿人，并主編漫畫版。1948年前往香港之后，方成加入了“人間畫會”，跟漫畫家張光宇、特偉、米谷、廖冰兄、丁聰、沈同衡、張文元等經常往來。他在香港創作的幽默漫畫《康伯》，在《大公報》連載發表。1988年，他和華君武、葉淺予、張樂平等漫畫家一起，獲得了首屆“中國漫畫金猴獎”的榮譽獎。至今，方成先后出版和主編了《擠出集》、《高價營養》、《康伯》、《王小青》、《幽默·諷刺·漫畫》、《滑稽與幽默》、《笑的藝術》、《報刊漫畫》、《方成漫畫選》等雜文和漫畫著作60多部。

方成的漫畫藝術，被公認為以構思奇特、意念鮮明見長。他的不少作品，都能夠在讀者不經意的細節上，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比如《不要叫我“老爺”，叫“公仆”！》（1980年）中的那位“七品芝麻官”，一邊是用“肅靜”的牌子為他招搖過市，一邊是閉著眼睛吩咐下屬，以“公仆”自居。盡管畫面的場景是古代的，卻極有現實的諷刺意義。又如《觀點不同》（1981年）中的四位人物，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姿勢、不同的狀態下，對同樣的事物有著不同的看法。這幅漫畫，也有著深刻的現實寓意。再如《不堪一擊》（1995年）中的那位“干部”，盡管飽讀《革命》、《為人民》等書籍，卻經不住“小丑”用金錢的彈弓對他的襲擊。類似這樣的畫面，盡管取材于讀者眾所周知的熟悉場景，卻通過漫畫的藝術表現手法，表達了畫家的真知灼見。而通過漫畫作品，對某些社會現象的揭露與諷刺，正是方成漫畫藝術的魅力所在。

方成有著漫畫家特有的幽默感，他曾說過：“政治家的幽默，有助于排憂解難。教育家的幽默，有利于誘導。而文藝家的幽默，有助于彩筆生花。”方成的不少漫畫作品，都配有簡潔的文字。其中有的是像《武大郎開店》的對聯那樣，跟表現畫面的主人公形象結合在一起；有的則是畫家自己的創作體會和創作心態的流露。比如《下海》（1993年）的畫面上寫道：“暮暮朝朝，薄利多銷。一才多用，能者多勞。”既有自言自語的味道，又似乎道出了不少讀者的心聲，令人讀之思之，回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