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2日發(作者:fps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個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
—-《阿長與〈山海經〉》新解
人們歷來認為魯迅對阿長的態度是懷念、感激的。主要是因為不能斷文識字的阿長給
魯迅買了一套“最為心愛”的《山海經》,使魯迅“全體都震悚起來”。不可否認,魯迅對
阿長在心底是存有一點感激,但是,從整體看來,魯迅對長的態度是復雜的,更多的是內
疚,是愧怍。
阿長是不幸的,長得也不漂亮,“生得黃胖而矮”“頸子上還有許多炙疤痕”,更為不幸
的是“青年守寡的孤孀”,沒有嫡出,只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可以說是“孤家寡人”了。
面對這樣孤單、不幸的人,主人家沒有同情,連姓名也不過問,也不以姓名稱呼,只是無
奈地為了顯示大戶人家的禮儀,“略帶些客氣”地以前任保姆的外號來替代。“我”——一
個在保姆悉心照顧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一個常常聽保姆講故事的孩子,一個三十多年后,
成為名人,可以坐在“北京寓所的東壁下”(《朝花夕拾?小引》)寫些回憶的人,卻連他保
姆的姓名也不知道。保姆講的故事在可以他心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記憶猶新,以至三
十多年后還可以那樣娓娓道來。但是,“我”對保姆的經歷卻知之甚少,“我的保姆,長媽
媽即阿長,辭了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幾年了罷。我終于不知道她的姓名,她的經歷;僅
知道有一個過繼的兒子,她大約是青年守寡的孤孀。” 魯迅沒有直白地寫出自己的情感,
沒有向世人表白自己的內疚,但是,高明的魯迅卻將自己的情感隱含在無奈“大概”“終于”
“僅”“大約”中,它就像“孔乙己大約的確死了”那樣令人尋味, 同時寫出了“我”多
少的內疚與慚愧,也寫出了多少的自我剖析。對這樣不幸的人,“我”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關
心,對這樣誠心照顧我的不幸的人,“我”“竟會連回憶也沒有”(《朝花夕拾?小引》),這是
何等的愧疚。魯迅處于深深的自責中。那是對一個不幸者的愧疚,對一個曾經對自己成長
有深刻影響的人的愧祚。
魯迅寫阿長,時年四十六歲,黑暗的統治,“名人教授”的圍剿,魯迅得罪了不少“負
有指導青年責任的前輩”(《朝花夕拾?狗?貓?鼠》)。魯迅感到“我毫無顧忌地說話的日子,
恐怕要未必有了罷”(《寫在<墳>后面》)。那段時間“目前是這么離奇,心里是這么蕪雜。
一個人做到只剩了回憶的時候,生涯大概總要算是無聊了罷” (《朝花夕拾?小引》)。在那
無聊的1926年,魯迅回憶阿長,回憶百草園與三味書屋,回憶家鄉的習俗,回憶父親,
回憶藤野先生,回憶范愛農,一組回憶的散文,既是蕪雜心理的釋放,也是對舊時生活的
自省。帶著深深的眷戀,帶著無奈的嘲笑,帶著對弱小者的同情、憐憫與愧疚。
從詞語表意看魯迅對阿長的態度,是有著“敬意”“特別的敬意”“新的敬意” 之類直
接表白的情感袒露的詞語。但是,這些情感的由來,卻是在滿足自身的要求的基礎上得出
的,有些甚至是自私的。魯迅在回憶這些瑣碎的事情,流淌著的是反省、自責、愧疚的情
感。
就說吃福橘的事,阿長是那么“極其鄭重”地叮囑 “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睜開眼
睛,第一句話就得對我說:‘阿媽,恭喜恭喜!’記得么?你要記著,這是一年運氣的事。
不許說別的話!說過之后,還得吃一點福橘。” 阿長說這些無外乎是祈求生活平平安安,
一年到頭,順順流流,這是一個不幸者對生活的最簡單的、最起碼的要求,而且把這種希
望寄托在“我”的金口上。但是,“我”卻把阿長認為極其鄭重的事,一年的希望,置諸腦
后,第二天一醒,就要坐起來,完全忘記了阿長的叮囑,忘記了阿長的請求。此時,阿長
“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將我按住”,“惶急地看著我”,“有所要求似的,搖著我的肩”。透過
這些細節的描寫,這些無聲的文字,我們不難看到,阿長想說又不能說,只能“搖著我的
肩”提醒,那是多么的渴盼、多么著急啊!當“我”在她的提醒下,毫無誠意地、完成任
務似地說了“阿媽,恭喜……” ,她“十分歡喜似的,笑將起來”。一個不幸者對生活的要
求是這么簡單,一句“恭喜”就可以令她發自內心的笑。然而,“我”不但連這么小小的一
點要求也不能滿足她,并且把這些當作“劈頭的磨難”心里記著的是“下床玩耍去”。三十
多年后,魯迅細致的回憶起這些,內心能感激嗎?在阿長“笑”的背后,更多的是隱藏著
魯迅深深的內疚和欲哭無淚的苦痛。
再說阿長買《山海經》,“我”對《山海經》念念不忘,“很愿意看看這樣的圖畫”,但
是不好意思力逼疏懶的遠房叔祖去尋找,“問別人呢,誰也不肯真實地回答我”。這里,我
們看到,其他人根本不把“我”這個小孩子的事當作一回事,或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
里,無論“我”怎樣問別人,別人都不肯講真實的話,都在敷衍“我”,更別說幫“我”尋
找了。從這里,我們隱約地感到“我”對“別人”不滿的情緒。同時,我們又真切地看到,
“我”問別人,就是沒有問與自己朝夕相處,悉心關心自己的阿長,甚至“向來沒有和她
說過”。 即使她來問了,“我”也只是隨隨便便、不冷不熱地對她說,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究其原因是“我”認為“她并非學者,說了也無益”,不值得和她說。在對《山海經》這件
事上,如果別人是在敷衍“我”,令我不滿,那么“我”是瞧不起阿長,根本不把阿長放在
心里而令“我”慚愧。慚愧于“我”只是隨便說說,而阿長卻那么地銘記于心,在告假回
家以后的四五天,就給“我”買來了“最為心愛的寶書”,并且一回來就高高興興地遞給“我”。
文章沒有直接寫阿長是怎樣買到書,但是,我們不難地看到,在告假回家的日子了,一個
不能斷文識字的“黃胖而矮”“頸子上還有許多炙疤痕”的女人四處打聽,四處奔波尋找《山
海經》的身影。那么阿長告假回家是為了不是休息,還是為了幫“我”尋找《山海經》,就
很值得揣摩了。
聯系吃福橘的事,“我”的愧祚更其明顯了,在整篇文章里,阿長對“我”提的要求就
那么一次,就那么一點,并且是“極其鄭重”地提出來,而且是“我”能做的事,但是“我”
卻一覺醒來就忘記了,根本沒放在心上,并有不肯做的意思。反觀阿長對“我”,即使“我”
隨便說的一件事,她也銘記于心,并且幫“我”實現了。“我”為那幾句“恭喜”的說話,
就覺得是“劈頭的磨難”,而阿長卻“高興”地做本不是她做的事。當“我”接到書時,怎
么能不覺得“遇著了一個霹靂,全體都震悚起來”,“別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卻能
夠做成功”。“我”是多么地感到意外呀,意外得令“我”震驚,意外得令“我”慚愧,意
外得令“我”反思什么才是“偉大的神力”。
“我”慚愧于對阿長的冷漠,更慚愧于對阿長勞動成果的不珍惜。阿長為“我”買了
“最為心愛的寶書”,“我”在“最為心愛的寶書”里學到知識,得到了長進。但是,當“我”
買到了精致的石印的《山海經》后,“木刻的卻已經記不清楚是什么時候失掉了”。當初視
作珍寶,后來棄如草芥。“我”失掉的難道僅僅是一套書嗎?失掉的是一顆心,一顆記住別
人恩德的心。
“我”對阿長懷著愧怍之心,斯人已逝,“我”只能默默地為阿長祈禱“仁厚黑暗的地
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以求“我”的魂靈之安。
2006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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