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貓、錢鐘書及文藝青年做派
作者:西島
來源:《視野》2017年第14期
上帝說,要有貓,于是有了貓。貓說,要有同類,于是有了文藝青年。
當普羅大眾對文青的印象,還停留在倫敦和鴿子的時候,豆瓣文青的最新潮流,已經是飛南極拍企鵝了。
但無論文藝青年的人生三百件怎么變,有一件是必不可少的:貓。
貓是標配,是剛需。文藝青年對貓的執著,就像中產階級對學區房的執著一樣。無論上頭怎么限購,怎么打壓,學區房的價格,至今仍在大氣層外翱翔,不肯落地。
楊絳有篇文章,叫《記錢鐘書與圍城》,里頭寫到了一則趣事:
解放后,我們在清華養過一只很聰明的貓。……鐘書說它有靈性,特別寶貝。貓兒長大了,半夜和別的貓兒打架。鐘書特備長竹竿一枝,倚在門口,不管多冷的天,聽見貓兒叫鬧,
就急忙從熱被窩里出來,拿了竹竿,趕出去幫自己的貓兒打架。和我們家那貓兒爭風打架的情敵之一,是緊鄰林徽因女士的寶貝貓,她稱為她一家人的“愛的焦點”。我常怕鐘書為貓而傷了兩家和氣,引用他自己的話說:“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打貓要看主婦面了!”
當然我們知道,兩家的和氣,到底還是給傷了。錢鐘書后來寫了一則短篇小說,《貓》,便是諷刺林徽因的。極有名,可能只比“你是人間四月天”差一點。
文藝青年與貓是心靈相通的:懶,一天有十幾個鐘頭在睡覺,且省去了早晚遛彎的麻煩。愛干凈,或表面愛干凈,一生厭惡洗澡,沒事兒卻總喜歡舔自個兒的毛。
據說貓以為自己是神,這點也跟文藝青年類似。文藝青年走在街上,身上戴著天龍人的泡泡頭罩,極其稀薄,不認真些是看不到的。泡泡頭罩把文藝青年同這個世界隔開了,眼里皆是俗物。人潮、車流、學區房、朝九晚五,都被隔在這層頭罩之外。頭罩給文藝青年以幻象,眼里只看見詩歌、民謠、西藏和高曉松的扇子。
但泡泡頭罩非常容易被戳破:比如在公交上被買菜大嬸踩了腳,比如在地鐵上被前頭的大胖子擠下了車,比如出租車師傅硬要纏住你問,女人到30歲不結婚,到底該不該送去浸豬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