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外交高等教育國際化理論研究的新范式

知識外交：高等教育國際化理論研究的新范式

文/柯志騁

摘要：知識外交是西方學者提出的高等教育國際化理論研究的新范式其核心是

袁

突出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實踐和研究創新與國際關系之間相互推進的過程知識外交是

遙

野冶遙袁

軟實力作用于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更新詮釋和理論進步文章從比較教育的視角出發

通過對知識外交理論內容和特征的介紹分析該理論與其他國際化理論的異同及其與中

袁

國教育對外開放的異曲同工之處同時結合國內高校的國際化實踐探討中國大學國際

袁袁

化發展的路徑和方向

遙

關鍵詞：知識外交高等教育國際化全球化挑戰國際理解跨境教育

也包

研究和創新活動對國際關系的促進作用，

括國際關系對高等教育國際化研究和創新活

當代西方高等教育國際化理論研究的先

·奈特（

JaneKnight）鋒———加拿大學者簡于2015

[1]

（

knowledgediplomacy）年提出了知識外交的概

動的推動作用（見圖1）。

[4]

高等教育國際化研究和創新活動對國際關系的促進

念。作為近年來世界高等教育國際化領域嶄露

頭角的研究范式，知識外交是高等教育國際化

有助于推動雙

與國際關系的跨學科研究成果，

邊或多邊關系發展，促進知識的橫向流動。

[2]

（一）知識外交的內容

而外交

知識是當今互聯互通世界的基石，

與國際關系聯系在一起，聚焦于溝通、協商、合

作、妥協和協作。知識外交起源于世界貿易組

[3]

織（WTO）各成員國在開展知識產權保護談判

時使用的政治術語，后逐漸演變為全球范圍內

跨境教育、國

高等教育及相關的人才跨國流動、

際合作辦學、跨國科研等活動。

目前，奈特尚未明確給出知識外交的定

義，結合其在2015年、2018年和2019年專門

可以認為，知識外

針對知識外交理論的著述，

既包括高等教育國際化

交是一個雙向的過程，

作者簡介：柯志騁廣州大學國際交流與合作處副處長

袁

高等教育國際化

研究和創新

知識外交國際關系

國際關系對高等教育國際化研究和創新活動的推動

圖1知識外交理論圖示

[5]

（二）知識外交的特征

奈特指出，知識外交的理論具有以下特

聚焦高等教

征：多方或多個利益攸關方參與；

尊重不

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研究和知識創新；

同的動因、需求及注重發揮各方資源形成合

和而不同；強調協商、

力；注重體現對等原則，

強

合作以及協作；注重開展不同層級的合作；

調共同應對全球問題；強調構建和強化雙邊

或多邊的國際關系。上述知識外交的特征不

[6]

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需要根據理論的深化和國

際關系及高等教育國際化的實踐不斷演化和

更新。

**************

27

知識外交關注高等教育國際化和跨境科國際交流合作是我國高校積極提升軟實

研對建立和增進國際關系及國家間合作關系力的最直接抓手，“因其能夠兼顧軟硬實力，實

所扮演的角色。傳統理論認為，現高校綜合實力增長，尤其是促進學校硬實力

[7]

教育國際化對

技術進步和經濟發展有著顯著的促進作用，的增長”。在一定時期內，知識外交確實是軟實

經

濟利益的刺激是各國政府重視高等教育國際力作用于高等教育國際化更好的替代和詮釋。

化最顯著的原因之一。但是，從教育的基本屬奈特認為，無論是硬實力還是軟實力，

[8]

性來看，將高等教育國際化僅僅簡化為經濟貿體現的還是一國政治、軍事、文化、科技實力的

易的附屬品，有違教育具有經濟、強大和影響力，不管哪種實力作用于教育國際

政治、文化等

多重屬性的價值定律。化的實踐過程，都難以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互利

[9]

（一）知識外交與文化外交或科學外交的對比

知識外交與國際關系中人們耳熟能詳的

理論（如文化外交、科學外交等）

有著實質區

別。一方面，作為近年來世界高等教育國際化

的主要研究對象，占據高等教育國際化領域較

大比重的國際合作辦學（亦稱作“跨境教育”，

在我國被稱為中外合作辦學）

并不屬于文化外

交的范疇。另一方面，知識外交涵蓋傳統科學

[10]

外交理論研究中甚少涉及的人文、

社會學科等

內容和研究對象。

（二）知識外交不是軟實力的工具

“軟實力”20世紀90年代提出的國際關

是

系領域的重要概念，常常被用于高等教育國際

化的研究。21世紀以來大量涌現的研究亞洲各

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案例都將軟實力理

[11][12][13][14]

論奉為圭臬。吳寒天和查強指出，高等教育國

際化通過傳播知識的創新對世界產生影響，

是

一種軟實力的體現。奈特從動因、

[15]

策略、價值

觀和成果四個層面對比了知識外交和軟實力

兩種理論的不同之處1）。她強調了知識

（見表

外交理論所具備的自我實現價值和利他特性，

強調國際交流交往發起的自下而上的路徑和

注重突出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的價值觀，更重

要的是強調了在知識外交理論指導下的國際

交流合作實踐是雙邊或多邊合作機制的成果。

28

**************

[16]

最終

共贏。即使是所謂處于“中心”

地位的國家和大

學通過教育資源共享或輸出、

科技援助等名義

與處于“半邊緣”或“邊緣”地位的國家和大學

開展合作也無法保障。這是因為，

處于“中心”

地位的國家的準則、價值觀、

語言、科學革新和

知識產出主宰、擠壓著其他觀念和實踐。

[17]

國際關系和政治外交可以分高下，

高等教

育國際化和國際研究合作卻無法簡單論輸贏。

中國政府所強調的平等合作、

互惠共贏的教育

交流與合作，與西方社會傳統援助中居高臨下

的價值立場有著本質的不同。

[18]

表1知識外交與軟實力的異同

[19]

概念知識外交軟實力

誗

強調共同應對問題

誗

動因對其他文明的影響力和相對

誗

調自我實現和利他

在合作共贏的前提下強

誗

強調自我實現

強調強勢文明或政治制度

誗

實現過程是自下而上的

的控制力

策略

誗堯堯堯誗袁

溝通交流妥協互利優勢吸引和引領通常以

誗

實現過程是自上而下的

合作互相支持資金支持或宣傳的形式體現

堯

價值觀互學互鑒互利雙贏控制權威主義競爭

誗堯誗堯堯

成果

誗

成果

雙邊或多邊機制產出的

誗

單邊機制產出的成果

（三）知識外交不是零和博弈

高等教育的各利益攸關方

（如各國政府、國

際組織、大學、學生、學者等）應致力于通過開

展高等教育國際化的行動實現國際社會共同

的福祉，而不是僅僅盯著實現一己或一國的利

益關切。劉子云、劉暉指出，李盛兵認為，高等教育國際化策略研究的

[20]

高等教育國際化

要讓公眾收益，而非簡化成一個利潤生產中心，中心在西方，尤其是高等教育國際化策略的基

囿于工具理性的把柄。本理論與方法，我國學者屬于該領域研究的后

[21]

奈特指出，處于“中心”來者與模仿者，并沒有從理論上進行創新式討

地位的國家的大

學，應主動承擔知識創新和傳播的責任，論，處于邊緣地位。如何緊密結合全球教育的

并使

其成為當代大學的重要職能，發展方向，諳熟國際教育規則，

助力高等教育國并勇于通過國

際化這一共同目標。知識外交理論范式中的際化實踐不斷發現自身的短板以及與先進國

[22]

高等教育國際化既不是所謂家的差距，善于通過“借船出?！?/span>

“中心”國家向“邊“造船遠洋”“開

緣”國家的單向輸出，也不是高等教育跨國競船載客”等教育國際化實踐，

爭的此消彼長、則的理論自覺是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發展的

零和博弈。

（四）知識外交與我國教育對外開放戰略的

契合

知識外交理論成型的一個重要背景是人類

所共同面對的全球化困局，

如氣候變化、食品

安全、流行疫病、難民和移民潮、

消除貧困、水

資源緊缺、地區和平與穩定等。這些問題的解

[23]

決需要形成全球合力，特別是需要人類智慧集

聚的高等學府貢獻解決方案。與此對應，

《中國

教育現代化2035》指出，“應對人類共同面臨的

政治、經濟、安全、氣候等方面諸多挑戰，

促進

包容性發展，在國際合作中創造新機遇，

必須

辦出更高水平、更為開放的教育，

加強教育和

人文交流，促進民心相通和文明交流互鑒，

為

創造人類美好未來做出更大貢獻”

。

[24]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高等教育對外開放發

展迅速，大學國際化成效顯著，

形成較好的社

會基礎并初具“開船載客”。黨的十九

的能力

[25]

大報告明確指出，中國將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

全球治理觀，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

設，不斷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

《中國教育現代

化2035》也提出“深度參與國際教育規則、

標準、

評價體系的研究制定”

。為了實現上述目標，應

加強中外高校和科研機構國際合作與協同創

新，以探究人類發展的重要科學、人文研究議

題深化中外高端人才對話，

促進中外智庫交流

和“教育共同體”建構。

[26]

[27]

增強國際教育規

當務之急。

劉道玉指出，隨著經濟的全球化，

我國必

須迎接大學教育的國際化，

并且應當就此做出

正確的選擇和采取相應的對策。盡管大學教育

國際化是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總趨勢，

但各個

國家的大學實現國際化的道路應是多種多樣

的，只能因地制宜，走適合自己國情的發展道

路。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策略的一個鮮明特

[28]

征是政府主導，高校主要落實執行中央政府及

地方政府的人才國際化、

研究國際化和教育國

際化的政策。結合知識外交的理論框架，下文

[29]

從中外合作辦學、大學國際聯盟、

“一帶一路”倡

議與留學中國三個角度分析我國高校的國際

化實踐。

（一）中外合作辦學

知識外交作用于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案例

中包括政府間合作開展的以傳播先進教育資

源和科技創新為理念的國際聯合大學Interna-

（

tionalJointUniversity，IJU），強調通過兩國政府

合作開展的高等教育機構突破了西方學者海

外分校傳統觀點的窠臼，

避免海外分校遭受知

識殖民主義的質疑和陷入在引進國家缺乏可

持續發展動力的尷尬局面。

**************

29

知識外交為國際合作辦學實踐提供了一向但有所區別的利益，強調各利益相關方通過

種全新的知識框架和理論支撐，IJU強調由兩合作解決共同應對的挑戰和難題。大學國際聯

國政府牽頭，通過兩國大學平等互利的學術合盟是知識外交的一種形式，

作致力于共同開發造福于所在國社會的科學合作與交流，通過組建國際大學聯盟提升自身

技術項目。的國際競爭力。主動參與乃至積極發起國際大

經過多年的發展，中外合作辦學已成為提學聯盟是一國或地區（通常是發展中或欠發達

升我國高等教育國際化水平和教育對外開放國家或地區）的高等教育系統抵御全球化在政

能力的有效途徑。其中，不乏兩國政府間合作治、經濟、文化、社會價值觀等方面

[30]

開啟的合作辦學案例，動之舉，有利于促進國際理解與合作。大學國

如中國科學院大學中丹

學院、廣州大學中法旅游學院等。中國科學院際聯盟的產生既是大學謀求科學研究與人才

大學中丹學院是丹麥在科技和創新領域與中培養的國際化路徑的內在要求，

國開展政府間合作的國家戰略體現。中丹學世界秩序的需求。

[31][34]

院成立于2011年9月，是中國科學院大學中外大學國際聯盟作為政府層面的文化和科

合作機構，承擔著中丹科研教育中心的教育功學外交的有益補充，如歐盟的“世界之窗計

能。中丹學院以學科最前沿的知識為基礎，劃”，要求參與學位互授與聯合培養項目的高

倡

導跨學科思維，鼓勵創新意識，校以聯盟的形式提出申請，

博采中丹科教體現高等教育與生

優勢資源，聯合培養具有國際視野和國際競爭俱來的在人員和知識等方面的國際屬性。

力的高端人才。近年來，伴隨著中國城市國際化進程，

[32]

廣州大學中法旅游學院由廣州大學與法大城市紛紛通過國際友好城市網絡，開拓國際

國昂熱大學、尼斯大學合作舉辦，經貿和文化交流渠道。

是中法兩國作為整體外交的重要組

政府的交流合作項目。項目2002年開辦以來，成部分，高等教育國際化緊密聯系我國社會、

以非營利學歷教育為基本辦學模式，經濟發展的需要，為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助力。

在國內首

創整合型國際合作辦學模式，廣州國際友城大學聯盟是由廣州大學倡導發

即通過引進國外

先進的辦學模式和教育理念，起的，由廣州國際友好城市命名的各國大學組

嵌入我國社會歷

史文化元素，實現國外教育資源的本土化。成的國際性“松散型”大學聯盟。聯盟成立于

通過

整合建立由中法兩國政府教育部門、兩國高2018年12月，創始成員包括廣州大學、

校、企業和社會各界廣泛參與的旅游教育大平瓦大學、林雪平大學、科英布拉大學、

臺，充分利用法國旅游教育人才資源，學、蒙特利爾魁北克大學、7所中

依托法坦佩雷大學

國乃至歐洲的旅游教育模式，創立旅游高等教外大學，2020年，聯盟成員擴大至13所大學，

育品牌，縮短人才培養與企業需求之間的差聯盟在推動友城交流、開展成員大學雙邊交

距，縮小國內旅游業與西方發達國家旅游業的流、多邊科研合作以及人員交流等方面取得實

距離，為國內旅游專業教學改革與理論創新提質性的成果，有利于促進廣州國際友城大學間

供了國際化案例和借鑒。的深度交流與合作，集聚國際友城科技與人才

[33]

（二）大學國際聯盟

知識外交理論引導的高等教育國際化實平和科技創新能力，提升廣州城市國際競爭力

踐尊重不同參與方的訴求，重視體現對等、雙和影響力。

30

**************

各國高校開展跨國

“侵襲”的主

也是建構新型

[35]

各

帕多

西悉尼大

等高端資源要素，進一步提升廣州高等教育水

（三）“一帶一路”

倡議與留學中國

“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生。其中，來自“一帶一路”

來華留學生規沿線國家的學生人

模增長呈現“井噴”態勢，數超受資助留學生總數的三成。學歷留學生

我國也因此逐步成為

全球前三的留學目的國之一，中，理工科專業學生人數超過半數以上；

部分改變了全球研究

學生流動的總體格局。同時，來華留學呈現出生占學歷留學生整體比例的84%（“一帶一路”

[36]

多元化、獎學金“杠桿”效應、趨同化管理等顯沿線國家的研究生占比高達91%），在校碩博士

著特點。其中，多元化指的是來華留學生的生層次留學生比例大大超過各層次來華留學生的

[37]

源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人數增長明顯）平均比例。

、所

學專業（除中文以外的專業學習人數增長明顯）依托學科發展優勢，探索“新工科”和交叉

以及學歷結構（學歷生數量增長明顯）學科創新人才培養理念，

的多元，通過有意識、系統化、

可見中國將在留學生教育領域越來越具吸引可持續的戰略吸引“一帶一路”

力和競爭力。人才來穗留學，在為“一帶一路”

“一帶一路”倡議與《留學中國計劃》高等教育人才的基礎上，

相輔推動了知識的創新和

相成，體現出中國在發展留學生教育、科技的推廣，也為廣州大學在

補足高“一帶一路”沿線

等教育國際化“短板”方面的積極舉措。面向重點國家舉辦孔子學院，

獎學金計劃將為這些國家和地區培養各類高

等教育人才，尤其是掌握尖端科技、

具備理論

與實踐結合能力、具有實踐創新能力、熟悉國

際語言和國際規則的高技能人才。從人力資本

層面而言，中國實施“一帶一路”

倡議與《留學

中國計劃》恰恰體現了大國的擔當和知識外交

理論的核心要義。

為了落實教育部《留學中國計劃》

和《推

進共建“一帶一路”教育行動》

，推動高水平大

學建設，吸引和鼓勵更多優秀的外國留學生來

校學習，廣州大學專門制定學校層面的戰略，

設立外國留學生獎學金專門資助優秀外國留

學生來穗學習，并出臺留學生獎學金遴選方

案，通過獎學金的“杠桿效應”較好地保障來

華留學生的生源質量，

打造“留學廣大”的教

育品牌。

2017—2019年，廣州大學投入獎學金近千

萬元資助留學生260余人，主要資助對象為來

華接受本科、研究生學歷教育的留學生以及國

外友好高校派遣來穗的交換生、

聯合培養的學

沿線國家優秀

沿線國家培養

開展境外辦學合作奠

定了社會基礎和客觀條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實施的來華留學

知識外交作為世界高等教育界對人類發

展和命運所做出的承諾和努力是通過教育國

際化行動、研究和知識創新等路徑實現的，

這一

過程同時也是世界各國高校攜手合作，

共同構

建全球學術命運共同體的過程。知識外交作為

一種研究高等教育國際化的理論范式，

其框架

體系和內容仍需不斷完善。

宏觀層面上看，知識外交能否替代“軟實

力”理論成為高等教育國際化發展的指導原則

和成果的衡量標準？微觀層面上看，知識外交

是否可以落實到雙邊或多邊的高等教育國際

化行動中，如何審視知識外交的影響和取得的

成果？上述問題仍有待通過高等教育國際化實

踐進行檢驗。遠見卓識有助于化解前路的風

險，但是唯有實踐才可能走出處于不同發展程

度、階段、經濟和社會條件下各國高等教育國

際化的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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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徐玲玲校對呂伊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