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挪威的森林》的物哀之美
[摘 要] 村上春樹的代表作《挪威的森林》體現日本大和民族的文化精神——物哀之
美。本文從三方面論述小說物哀之美,首先,作品中直子是個虛無飄渺的人物,“我”與她
的愛情彌散著淡淡哀愁。其次,作品以哀憐傷感語氣敘述人物死亡和阿美寮療養院,也增添
了小說的物哀氛圍。再者,小說中微弱細小的生命體上流溢特別的美感,反映作者青春年代
的精神苦悶,散發出一種孤獨無助的青春感傷。
[關鍵詞] 《挪威的森林》;物哀之美
Norwegian Wood, the Sentimental Beauty
Abstract:
Murakami Haruki’s most masterpiece, the NorwegianWood reflect the culture of
the people yamato spirit – the ntimental beauty. From three aspects this paper has discusd the
beauty of the novel thing works, first of all, such child is a characters, "I" and her love
playing some light happiness and sadness. Secondly, the work to pity sad narrative characters tone
death and may enterpri, also added a novel sanatorium things atmosphere. Moreover, in tiny
organism novel on weak swelled the aesthetic feeling, reflect the author particularly in the mental
anguish, youth exude a helpless youth ntimental.
Key word:
Norwigian Wood;incomplete;love
《挪威的森林》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1949年)的代表作,也是日本當代文壇極具影
響的扛鼎之作。小說自一九八九年七月面世后迅速風靡日本,不僅受到無數讀者的歡迎和追
捧,還形成一種奇特的文學景觀:“村上春樹現象”。《挪威的森林》在日本文學史上獨樹一
幟,它繼承了西方文學的一些創作元素,卻反映出日本大和民族的文化特質。有學者認為,
村上作品中彌散的淡淡的物哀之美,就體現日本人的文學趣味和審美經驗。侯傳文教授指出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的作品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完全西化了……,盡管如此,我們仍然可以發
現滲透在村上小說中的文化觀念和精神實質并不像它的外在形態那樣西化、洋化。村上的作
品中流淌著日本的情感,洋溢著日本傳統的物哀幽玄的美。”田崇雪也指出,日本文學“從
早期的《萬葉集》到《源氏物語》,直到今天一直紅火的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都籠罩
著這種冰涼的‘物哀’氣氛。”不可否認,學界注意到了村上作品的物哀之美,并認定這
種日本人特有的文化品質,是導致村上春樹在日本廣受歡迎的根本原因,然而比較奇怪的是,
在文學評論具體層面,卻鮮有學者從“物哀”的審美角度,對村上的代表作《挪威的森林》
作出深入的論述。
“物哀”是日本傳統文學中的審美情趣,是以“哀”來表現悲哀與同情愛憐渾成的感動
情緒,故傳統日本文學中常有一種淡淡的感傷的情調,這是一種日本民族獨特的悲劇精神。
葉渭渠認為,哀與物哀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對人的感動,其中以男女戀情的哀
感最為突出。第二個層次是對世相的感動,即貫穿在對人情世態包括作者所說的“天下大事”
的詠嘆上。第三個層次是對自然的感動,尤其是季節帶來的無常感,即對自然美的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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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渭渠是在分析日本名著《源氏物語》時給“物哀”劃分層次的,揭示了日本文化中“物
哀”的本質內涵,無疑具有一定的普遍意義。事實上,村上的《挪威的森林》與《源氏物語》
有共通之處,下面,我們從戀情、世相和自然三方面分析《挪威的森林》所體現的日本民族
的物哀之美。
一.直子與愛情
村上春樹認為,《挪威的森林》“應該算是戀愛小說”,“腰封上的廣告詞是我寫的:百
分之分的戀愛小說”。這部以“戀愛”為名的小說敘述的是一個三角故事,大學寄宿生“我”
在同學木月自殺后,偶然遇到木月的女友直子并與之發生戀情。兩人交往一段時間后,直子
因患精神疾病進入療養院治療。“我”在此期間卻結識校友綠子,被活潑陽光的綠子所吸引,
由此陷入一種兩難境地。“我”回來尋找綠子,卻意外收到直子自殺的消息。“我”不能排解
內心憂思,決定開始外出流浪。《挪威的森林》的魅力在于,作家在敘述男女青年愛情交往
時,無論告別還是歡聚、旅游還是交歡,總能揉進一些失落、虛無的情緒感受,使得小說彌
散著一種淡淡傷感、悲涼的氛圍。按照日本文論家本居宣長的觀點,這正是“物哀”審美情
趣的最好表達。本居宣長認為,愛情最能表現“真實”人情,物哀在戀愛方面最能得到深刻
揭示,所謂“知物哀”也即知道愛戀之情。他在評論《源氏物語》時認為:“在發揮人情這
點上,沒有什么能勝過戀愛(好色)的東西了……如果不寫戀愛故事,就難以表現出人情之
深邃、細膩,就按耐不住物哀的深深的心情和捕捉這種心情的細膩的意境。”那么,《挪威
的森林》是通過怎樣的戀愛故事來描寫人情的呢?確切地說,作者對戀愛主體直子進行細膩
描寫,直子的氣質及其愛情故事的氛圍成為物哀之美的重要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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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子是一個陰柔虛渺的人物,她身上體現出一種獨特的殘缺美。從名字看, 直子無疑
是一個殘缺的存在。謝志宇指出,“直”在日語中動詞時含有“修正、治療、復蘇、重新”
之意,與名字相對應,“小說中直子所出現的場所大多被涂上疾病、死亡、陰間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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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子的命運一直與憂郁、疾病和死亡相關, 在個性上,直子有一股陰郁的性格特征。直子
身邊沒有父母親人,其內心是一個充滿孤獨的世界。她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空間中,由于較少
與外界溝通而養成落落寡歡的性格。作者描述直子也并非采用完全寫實的手法,他呈現給讀
者的是一個平湊、含混、模糊的影子。作者很少直接描寫直子的外貌特征,甚至作者與直子
之間存在一定的距離,小說第三章寫道:“因為我總是同她并肩走路的緣故,最先想起來的
每每是她的側影。”
不僅如此,直子的愛情故事也籠罩在陰郁與感傷中。直子最初的戀愛對象是病態懦弱的
木月,她與木月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們像無人島上長大的光屁股孩子,肚子餓了吃香
蕉,寂寞了就相抱而眠。”盡管這是一段純潔美好的感情,但他們的愛情雖開花卻并未結
果。首先,直子與木月之間有愛無性。直子在阿美寮和渡邊說過:“本來我那么愛木月,又
沒有處女貞操什么的放在心上。只要他喜歡,我什么都心甘情愿地滿足他,可就是不行”,
直子在戀愛中似乎有意壓抑自己,然而木月自殺后,她又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小說中“我”追求直子并與她發生關系,這段愛情同樣打上了傷感的烙印。直子在木月
死后陷入悲痛中,這時木月的朋友渡邊“我”就成為直子精神上的依靠,換句話說,成為她
空虛寂寞時的救命稻草。然而直子對“我”的感情付出似乎有所保留,他們之間并無多少深
入的精神交流,“每次直子和渡邊見面都是四處閑逛,很少談話。”直子對渡邊的態度也是
若即若離,一方面她的思想出現了危機、需要渡邊疼她,這是人類同有的本性使然,另一方
面她在感情方面無法給予相應回報。她無法擺脫木月死后留下的陰影。因為她與木月長期缺
乏和諧性愛,她決定在渡邊這里稍作改變,在二十歲生日時她將身體交付渡邊。然而事后,
她又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因為在內心深處她仍無法忘懷木月。直子對自己的背叛感到深深自
責。愛情是男女之間最純潔美好的情感,性則是愛情升華的自然結果,然而在直子這里,我
們發現性與愛是割裂開來的。直子在與木月和渡邊的兩次戀愛過程中,她由于缺乏性能力而
對戀愛對象產生疑惑,甚至由此對人生和世界都產生了悲觀思想。葉崗先生認為,“在渡邊
到阿美寮后,直子兩次在黑暗中展現自己完美的裸體,但這種凄美的浪漫所訴說的,只是生
命體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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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以第一人稱“我”敘述直子與“我”渡邊的愛情,在追憶中充滿傷感與孤寂的氣息。
這種敘述手法與“我”與直子若即若離、似有似無的愛情相一致,也為小說平添了哀傷之美。
“我”看到孤獨、憂郁的直子后,內心浮起惋惜、擔心等復雜情感。由于自己孤身在外求學,
所以看到同樣孤獨的直子時,有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感覺。“我”明知直子心系已然
逝去的木月,卻仍追隨在直子身邊,正如渡邊所言,“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手臂,而是某
人的手臂,她所希求的并非是我的體溫,而是某人的體溫。而我只能是我,于是我覺得有些
愧疚。”在相愛卻不能相守情況下,“我”仍然固執地渴望進入直子內心的世界。然而直子
的世界是封閉的,是一片虛無飄渺的真空世界,無論“我”怎樣努力,它似乎都是一樣遙不
可及。當直子獨自進入阿美寮以后,她更是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虛幻世界,再后來直子自
殺身亡,進入一個遙遠的彼岸世界。“我”跟在直子后面不斷追求,卻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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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當“我”試著向她靠近時,她卻宛如一縷青煙瞬間煙消云散,留給“我”的是悵然若失
的迷茫。正是這種對虛幻飄渺人物的追求,以及愛而不得的憂愁與失落,讓作品超越了是非
善惡界限,而具有一種唯美、哀傷的色調。
二.彼岸與救贖
按照葉渭渠先生的理解,“物哀”還包括對“世相”的感動。我們認為,《挪威的森林》
所反映的重要世相就是死亡。村上春樹在小說的扉頁上題詞“獻給許許多多的祭日”,聲稱
“這部小說可以獻給我離開人世的幾位朋友和留在人世的幾位朋友”,村上的宣言告訴我們,
這是一部關于死亡的小說。
小說采用哀憐傷感的語氣展開敘事,死亡特別氣息濃厚。作品中許多人物先后踏上了死
亡之路。除綠子父親因身患癌癥病故而外,其他人物幾乎都是自殺身亡,而且都是英年早逝,
死于人生最美好的花季年華。木月自殺是只有十七歲,直子年僅二十,初美死去時大約二十
五歲。盡管玲子最終生存下來,但她在年輕時也有過自殺行為。在上述眾多的死者中間,直
子姐姐悄然而逝,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她家境優越、成績優秀、才華橫溢、青春俊美,按
說是擁有了許多青年人望擁有的一切,卻最終還是選擇了死亡。這種突如其來而又悄然無息
的離世令人唏噓不已。
直子的命運是小說關注的焦點。直子在姐姐死后又經歷了木月自殺,從此像被一種神秘
力量牢牢控制,一直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一方面她最親近的姐姐和男友離世,對她是一
種痛苦不堪的打擊,她感到活在世上異常孤獨;另一方面姐姐和男友死亡,對她也是一種暗
示、啟發或誘惑,讓她明白還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她對遙遠的彼岸世界產生了好奇心理。
雖然小說并未詳細披露她在這方面的心理活動,但可以推斷,她對姐姐和男友去的那個世界
不僅不恐懼,甚至還有幾分憧憬和向往,因為那里才有和諧、親密的關系。相比之下,此岸
生活卻讓人感到窒息、沉重和孤獨。
也許正是因此緣故,直子與“我”的戀愛常被評論者稱作是相互拯救。在“我”看來,
直子已陷于令人窒息的境況,渴望把她從孤獨中解救出來,用自己的熱去溫暖她的生命。而
事實上,這也是“我”的一種自救行為,因為“我”同樣處于孤獨之中,“我”對直子產生
了同病相憐的惺惜之情。在直子這方面,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精神危機并試圖自救,她在二
十歲生日之際,毅然將身子交付給渡邊,就是她對孤獨和絕望的抗爭。但事后她發現這種抗
爭是徒勞的,她的性與愛是分裂的,她盡管與“我”發生了性關系,但她真正牽腸掛肚的還
是木月。換句話說,與“我”的性愛并未解除其精神危機,對她具有吸引力的還是那個彼岸
世界。
在很大程度上,阿美寮帶有彼岸世界的色彩。阿美寮本是一個精神療養院,但小說卻竭
力渲染它的神秘性與虛幻性,致使它成為一個頗具烏托邦色彩的所在:“我們來到四面環山
的盆地樣的地方。極目四望,盆地中禾苗青青,平展展地四下延伸開去。一條清澈的小溪在
路邊潺潺流淌。遠處,一縷白煙裊裊升起。隨處可見的晾衣桿上掛著衣物。幾只狗‘汪汪’
叫著。”阿美寮山清水碧、景色怡人,宛如一處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更重要的是,阿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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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有病,他們樂于彼此間相互幫助。這里的醫生與病人一起勞動,人與
人之間充滿了真誠與關愛。直子在心信中告訴“我”,人一旦進入阿美寮就懶得出去,或者
說害怕出去。由于這里與外界少有聯系,在阿美寮生活的人也似乎成了幽靈。“我”從阿美
寮返回東京后,綠子一見面就吃驚地認為“我”活像見過幽靈。
然而,阿美寮畢竟是一所精神病院,它并不是直子最終的歸宿。直子在阿美寮并未治愈
自己的疾病,也未在精神上拯救,她仍有一種莫名的孤獨。小說寫道“直子孤單單地坐在窗
前,靜靜地凝視窗外。她懷抱雙膝,如同饑餓的孤兒,下骸搭在膝頭……我伸出手,想要摸
她。直子卻倏地往后縮回身子,嘴唇略略抖動。”盡管村上在小說強調,死并不是生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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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面,它只是為了永久地保存生,但直子很快就否定了這樣的生活,她在“我”離開阿美寮
后就自殺身亡。阿美寮不是直子所要尋找的世界,她的精神歸宿是另一個世界,是活著后面
的彼岸世界。
如果把現代社會看作是此岸世界的話,那么死亡則是一個彼岸世界。此岸世界中人的壓
力越來越大,不僅生活節奏加快、活負擔加重,更讓人不堪忍受的是,人對此岸生活普遍有
一種失落感,在精神上感到越來越空虛,越來越孤獨無依。村上通過眾多的死亡事例批判現
代社會的生活方式,表達出一種對生存的憂患意識。值得稱道的是,村上并不認為死亡是最
好的歸宿,否定所謂彼岸世界的生活。小說結尾,“我”回到了陽光活潑的綠子身邊,因為
綠子是此岸世界的象征,而直子則是彼岸世界的幽靈。“我”最終在此岸世界獲得了精神救
贖。
小說中眾多青年的自殺死亡,實也反映了日本人的審美情趣。他們就像年年盛開的櫻花
一樣,經歷短短幾天花期之后,生命便悄無聲息地掉落。他們的死亡固然令人扼腕嘆息,但
卻同樣體現了“物哀”之美。日本人認為悲與美是相同的。他們感喟年輕生命的過早凋謝,
就如同他們偏愛殘月和落花這類自然景物一樣,認為殘月、落花甚至生命的逝去,都集中體
現了生命的無常。在殘月和落花上面寄托了一種令人憐惜的哀愁情緒,而人們欣賞殘月和落
花其實就是在品味美感。這是日本人所謂“物哀美”的特質。
三.生命與物傷
“物哀”中的“物”自然也指自然界的物體。“物哀”就是通過外界客觀存在的物象來
反映主體內心悲哀、蒼涼的主觀感情,是外在的物象成為內心情感的載體,這樣在審美過程
中,人與自然和諧地統一起來,從而達到一種物我同悲的審美境界。日本人對身邊物體的觀
察可謂細致入微,他們尤其偏愛一些細小清麗的物體,認為這些微弱、細小的生命體上流溢
一種特別的美感。村上春樹的作品大體上反映了日本人這一審美情趣。在村上筆下,靜謐的
樂曲、芬芳的小草、清涼的山風、起伏的遠山、甚至鳥鳴犬吠等,洋溢著日本傳統的物哀幽
玄的美。
首先,村上將小說取名為《挪威的森林》顯然是要表明這是一部青春感傷小說。作品敘
述“我”在三十七歲這年(即作者認為得青春即將過去),因在飛機上聽到《挪威的森林》
的旋律,情不自禁陷入對青春往事的追憶之中。村上春樹以歌曲名字展開敘述是別有一番深
意的,這不僅顯示作家高超的敘述技巧,還因小說與歌曲實際上存在一定的互文性。《挪威
的森林》是甲殼蟲樂隊演唱的歌曲,這是一首靜謐憂傷、令人心醉神迷的曲子。歌詞大概是:
我有一個女友,或者說她曾擁有我,她領我看她的房間,“不賴吧,這挪威式的木屋?”她
說她明早還要上班,并爽聲大笑……我醒來時獨自一人,鳥兒已經飛去。我生了堆火,難道
不好嗎,在這個挪威式的小木屋?小說中的“我”聽到歌曲《挪威的森林》,尤其是“我有
一個女友”一句,不禁想起自己的昔日女友直子,因為直子也非常喜歡這首歌。更重要的是,
“我”和直子的愛情很像歌中所言,“我醒來時獨自一人,鳥兒已經飛去”,甚至可以說,歌
曲高度濃縮了小說的主題和內涵。“我”和直子曾經相愛,“我”也曾渴望進入她的世界,可
當“我”某天回頭找她,她已悄然而逝、音容不在。相愛與永訣、生離與死別,仿佛都是一
夜之間的事情,一覺醒來即是滄海桑田。
歌曲《挪威的森林》引發了“我”對青春往事的酸澀回憶,以及對心愛女友直子的傷逝
之痛。小說敘述就在這種哀婉的基調下進行,自始至終充滿淡淡的憂傷。這種悲情敘述昭顯
了日本人萬事皆空的虛無思想。正如學者指出,“村上春樹寫青春,青春逝去,寫生命,生
命不再……他在講述平凡人的故事,同時又是在傳遞日本文化的特質——無常觀。眾所周
知,日本人生活在火山、地震頻發的島上,在強大的自然面前感到生命無從保證,整個民族
原本就有一種無助心理,佛教傳入以后,佛教“厭離穢土”、“欣求凈土”、“萬事皆空”等思
想影響了民族心理,日本人的無常觀得到了進一步強化。由無常思想產生對人生的悲哀和傷
感情緒,成為日本人特有的審美心理。村上小說與歌曲一樣細膩委婉,也因這種情緒而富有
陰柔之美。
其次,小說中的螢火蟲意象也很有韻味。螢火蟲是“敢死隊”送給“我”渡邊的禮物。
“我”將它裝在一個空咖啡瓶里,它在夜里散發出淡淡的微光,整個世界因此顯得靜寂和冷
清。螢火蟲是如此虛弱不堪以致“我”放它出來時,它竟忘記了飛翔,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后
才“驀然張開翅膀……飛快地搖曳著光環,仿佛要挽回失去的時光。”這里的螢火蟲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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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的象征意義。它不僅反映了作者孤獨無依的內心感受,也是現代社會個體孤單和無助的
精神投射。與其說螢火蟲是一只蟲子,不如說它是作者本人的靈魂所寄,甚至可以說,反映
了二十世紀六十年整整一代人的精神苦悶。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全日學生共同斗爭陣線”
(簡稱“全共斗”)掀起反對運動,從表面看是反對“日美安全保障條約”,其實質卻是日本
民眾長期以來不滿日本教育和政治體制的情緒總爆發。這次學生運動既沒有綱領性文件,也
沒有明確的斗爭目標,完全憑學生的狂熱的斗爭激情。在日本當局的高壓下,學生的反對運
動最后歸于失敗。村上與同時代的青年學生一樣產生幻滅感,由此滋生空虛、落寞、孤獨、
頹廢的情緒。作品中螢火蟲消逝之后,它那微弱的光亮仍長留在“我”的腦海,“仿佛迷失
方向的靈魂,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往來彷徨。”村上借助小小螢火蟲反映出一代人的內心
呼聲,也反映了孤獨無助的青春感傷。
盡管村上春樹在接受采訪時認為《挪威的森林》“也不是青春小說,青春小說這個詞實
在用得滿是污垢了”,(林少華,《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寧夏人民出版社,2005年218頁)
但他又宣稱要在青春行將結束之際留下些紀念的文字,所以一些評論者認為《挪威的森林》
就是一部“村上春樹對20世紀60年代青春生活的傷情悼時之作。”
總之,小說《挪威的森林》在多層面營造“物哀”氛圍,彰顯了日本文化傳統中特有的
悲劇精神。這種悲劇精神主要體現為由人、物、景觸發的感傷,它與西方的悲劇精神不盡相
同,它不是表現個體人物特別是英雄毀滅的崇高感,也不是要引起觀眾內心的恐懼從而凈化
靈魂,而是通過普通人物和日常生活景物的描寫,通過主體與這些人物和景物的交流,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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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哀傷的情緒感受和婉約的美感。小說自始至終彌漫一種淡淡的感傷和悵然若失的情調。
村上對歷史上的重大事件不感興趣,他對完整的故事情節也不大熱衷,他關注一個自殺的年
輕女子,通過含蓄蘊藉的景物描寫和她細膩的心理感受,反映作者對社會人生的體察與感悟,
特別他內心那種如煙如夢的內心感傷。小說呈現出來的獨特魅力既反映日本人的美學心理,
也揭示出日本傳統文化的精髓。
注釋:
[1]侯傳文.多元文化語境中的東方現代文.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11.18
[2]田崇雪.文學與感傷.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243
[3]王邦維.比較視野中的東方文學.北京:北岳文藝出版社,2005.275
[4]葉渭渠.日本文學思潮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31
[5]林少華.村上春樹和他的作品.寧夏:寧夏人民出版,2005.218
[6]葉渭渠.日本文學思潮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134
[7]謝志宇.解讀《挪威的森林》中的種種象征意義.北京:外語研究,2004.75
[8][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169
[9][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147
[10][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25
[11]葉崗.走向文史研究前沿.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306
[12][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37
[13][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121
[14][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171
[15]張士立著. 挪威的森林悲劇探析.安徽:安徽文學,2009.211
[16][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60
[17][日本]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61
[18]葉崗.走向文史研究前沿.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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