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7日發(作者:改造的近義詞)

農
耕
文
化
二〇一七年六月
目 錄
1簡介
2農耕文化:農業發展的歷史支撐
3農業文化與農耕文化
4與時偕行的中國農耕文化4。4.2天道與人世
4。3對土地和農耕的尊重
4。4體會重農抑商的思路
4。5致力于天人的雙贏
1時間與變易 農耕文化,是指由農民在長期農業生產中形成的一種風俗文化,以為農業服務和農民自身娛樂為中心。農耕文化集合了儒家文化,及各類宗教文化為一體,形成了自己獨特文化內容和特征,但主體包括語言,戲劇,民歌,風俗及各類祭祀活動等,是中國存在最為廣泛的文化類型。
1、簡介
農耕文化:是指由農民在長期農業生產中形成的一種風俗文化,以為農業服務和農民自身娛樂為中心。
中國的各民族,大多為農耕民族,農耕文化悠久和豐富。各民族的農事活動,既是農作的勞動過程,又體現出獨特的文化特色。在北京中華民族博物院里,按照不同民族的習俗,開墾出梯田、坡地,種莊稼和瓜果蔬菜,而一些重要的農事活動,如插秧、割麥等,則成為展示傳統農耕文化的載體.
追溯農耕文化起源有一句“男耕女織"之說,它不僅是指早期的勞動分工,也是 農耕文化形成的基礎。早在河姆渡時期,出土的谷物化石,則說明至省“農耕:由此(或更早)產生。以此,人們的活動便以“男耕女織”為中心,而隨時間推移,長期沉淀形成的文化內涵及外延、各種表現形式(如前方所述語言,戲劇,民歌,風俗及各類祭祀活動)等與農業生產有關的文化類型。
2、農耕文化:農業發展的歷史支撐
農業最早是在中原地區興起來的。中原農耕文化包含了眾多特色耕作技術、科學發明。裴李崗文化有關遺存中出土了不少農業生產工具,為早期農耕文化的發達提供了實物證據,尤其是琢磨精制的石磨盤棒,成為我國所發現的最早的糧食加工工具。大家知道,三皇之首的伏羲教人們“作網”,開啟了漁獵經濟時代;炎帝號稱“神農氏”,教人們播種收獲,開創了農業時代。大禹采用疏導的辦法治水,推進了我國水利事業的發展,也促進了數學、測繪、交通等相關技術的進步。戰國時期,由河南人鄭國主持修建的“鄭國渠”,極大地改善了關中地區的農業生產條件。隨著民族的融合特別是中原人的南遷,先進的農業技術與理念傳播到南方,促進了中國古代農業水平的提高.可以說,中國農業的起源與發達、農業技術的發明與創造、農業的制度與理念,均與河南密切相關。
3、農業文化與農耕文化
農業文化,是指農業生產實踐活動所創造出來的與農業有關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總和.內容可分為農業科技、農業思想、農業制度與法令、農事節日習俗、飲食文化等。其發展可分為原始農業文化、傳統農業文化和現代農業文化三個階段。
在中國農業文化發展的前兩個時期,即原始農業文化和傳統農業文化時期,可統稱為農耕文化時期,或古代農業文化時期。
在中國文化產生和發展的過程中,農業文化是基礎,因為它是以滿足人們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衣、食、住、行)為目的的,它決定著中華民族的生存方式,塑造著中華民族文化的自身。中國是世界農業的發源地之一. 中原農耕文化,是中國農耕文化的一個重要發源地,是中國農業文化的基礎,又是宋代以前中國農業文化的軸心。中原農耕文化源遠流長。
“中國農業的起源與發達、農業技術的發明與創造、農業的制度與理念,均與河南密切相關.” ──這是徐光春在談到中原文化與中原崛起時提出的一個重要觀點,它完全符合中國農業文化和中原農耕文化發展的實際。
4、與時偕行的中國農耕文化
由于近代中國翻天覆地的變化,百多年來,傳統本身成為一個不那么正面的負擔,農耕文化也因此受到一些影響。人們說到農耕文化,如果不加以貶斥,也往往帶一點抱歉的意味。在這樣的氛圍下,對于中國的農耕文化,愿意進行深入研究的人不多。已有的論述并不少,但能形成共識,可作為進一步探討基礎的見解,似乎也不多。
從很早以來,至少從有文字到大約數十年前,中國基本是個以農業為主的社會。或可以說,農耕文化就是中國傳統社會的主流文化。從全人類和長時段的角度看,到目前為止,中國對世界最大的貢獻,可能還是農耕文化時代產生的基本思想。目前正處于發展中的工商業文化,似尚未形成什么足以稱道的貢獻。而中國的農耕文化,頗有其獨特的地方.
4。1時間與變易
敝友施耐德(Axel Schneider)教授提示,中國古人對時間的認識,與西方相當不同,與我們現在的認知也很不同。對中國古人而言,時間不必是一個目的明確、可計量的從起點到終點的線性走向(在近代西方進化論興起之后,又增添了越來越進步的涵義),其本質在于變易,是一種持續的存在,所謂“時乃天道"(《尚書·大禹謨》)。在此持續的存在之中,沒有一個最后的終點,反而是“終則有始",即四時在變化中周而復始,終點不過是一個新的起點。
如《易經》“恒"卦之彖辭所說:“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也。”蘇東坡解釋說:“物未有窮而不變者.故‘恒'非能執一而不變,能及其未窮而變爾。窮而后變,則有變之形;及其未窮而變,則無變之名;此其所以為‘恒’也。"而“利有攸往”,就是“欲及其未窮也。夫能及其未窮而往,則終始相受,如環之無端”(此處及以下蘇東坡語均自《東坡易傳》卷四).正因時間是一種持續的存在,故對其計量是為了方便,而不必是出于其本質.
在常人眼里,四時循環是常規的天象。《逸周書·周月》說:“凡四時成歲,有春夏秋冬。"而“萬物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天地之正,四時之極,不易之道。”這是古人通過觀察自然現象得出的結論。時雖有序有常,也可能“無常”。惟在變易的通則之上,“無常"也是“常”。所以蘇東坡解釋“恒”卦的象辭之“雷、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說:“雷、風,非天地之常用也;而天地之化所以無常者,以有雷、風也。故君子法之,以能變為恒;‘立不易方’,而其道運矣。”
簡言之,四時循環是建立在“變”的基礎之上,即變化是比循環更基本的準則。因此,周而復始的循化并不是簡單的重復,“終則有始"說的是終點之后一個新的開始;四時仍是四時,但春夏秋冬卻是新的春夏秋冬。近代中國人接受進化論之后,對這類貌似循環論的觀念并未給予足夠的重視,其實里面有相當深邃的道理,還需要進一步探索.
古人關于時間和變易的基本論述,最集中地表現在《易經》一書之中。王弼所說“卦者,時也;爻者,適時之變者也"(《周易略例》);既是對《易經》基本精神的簡明概括,也最能表現古人對于自然的態度。那有序而常變的“時",是中國文化的一個核心觀念。在充分承認天道以變為恒而四時有序的背景下,人的行為就應當“與時偕行",既不失時也不逾時,盡可能“與四時合其序”(《乾·文言》),同時也要“適時之變”。
對古人而言,天人是相通的.把觀察到的天象描述出來,一個重要的目的是要辨析其與人世的關聯。故“恒”卦的彖辭又說:“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蘇東坡進而解釋說:“照"的雖是日月,“運之者天也”。以“日月之運、四時之變”來說明“恒久不已之道”,是“明其未窮而變”。故“寒暑之際,人安之。如待其窮而后變,則生物無類矣”。圣人“觀其所恒,而天下萬物之情可見矣".
4。2天道與人世 以天人相通為基礎,中國農耕文化的核心是認識到并明確承認自然資源和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主張溫飽層面的“寡欲”,在此基礎上實行仁義;而并不非常強調“開發”,反而把很多這類行為視為人(個體的和群體的)“多欲"的表現。在承認人在面對自然時能力有限的基礎上,古人又充分認識到人的潛能是相當強大的(不論性善性惡).人一旦“多欲",采取進攻性的舉措,觸及的方面可能是很多的,在態度上甚或可以說是無限多的,包括自然,也包括人本身,最后可能危及人類與自然的和諧共處。
因此,從天子到庶人,其所作所為都要因時、順時、隨時,“毋變天之道,毋絕地之理,毋亂人之紀”(《禮記·月令》)。人可以在遵循自然規律的基礎上利用自然,而不是反過來站在自然的對立面去榨取甚至破壞自然。所有人,包括帝王在內,其行為可以有相當的自由,但以不超越自然為限度。所以古代特別警惕“人主"的“多欲”,因為那可以影響到整個社會.
中國農耕文化傳統的一個主要特點是敬天但以人為本,不一定尊崇一位絕對全能之神。如果略作理想型的表述,在這樣的社會里,天和人之間永遠是互通的。君主是天之子,他在人間代替天執行天道;但天道是否真正得到貫徹,卻表現在老百姓方面,所以說“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君主了解民視民聽的一個方式是“采風”,即通過搜集各地的民歌民謠了解民間的喜怒哀樂,也由此知道自己的統治是否仍代表著“天命”。
“道"或真理不必來自超人世的上帝,是中國文化一個極其關鍵的特色。經過孔子詮釋的夏商周“三代”,被推崇為黃金般的理想社會。正因為天道是“終則有始”,所以理想社會可以在遠古的“三代”,但需要改善的卻是當下的人生。歷代士人都以做“天下士”為目標,他們的關懷必須廣及“天人之際”,而其始終想要澄清的“天下",仍是這凡俗的人世——-要讓“三代”的秩序重現于當世,變無道的社會為有道的社會。
傳統農耕文化另一個主要特點是安土重遷,即大部分的人家居耕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土重遷不是不外出,而是有分工。女子基本不外出,至少不鼓勵其外出(女權主義者可能看到歧視,但也未必不是出于善意,譬如對弱者的保護);男子可以有外面的事業,但也有“父母在,不遠游"的考慮。
實際的現象是,男性中并不真正務農的一部分常常外出:商人追逐十一之利,當然頻繁外出;當兵也是“事業”之一途,可能遠到邊塞,但不受鼓勵(貴族時代除外,那既是義務也是特權);在很長的時間里,讀書做官被視為“上進”的正途,多數人是在鄉間讀書,然后到今日所謂城市為官.做官之人或候缺或丁憂或告老,多半要還鄉;亦然。商人多是只身外出,家人仍定居,往往還在家鄉置地以為保障,甚或借此轉變身份。
4.3對土地和農耕的尊重
其實勞動的分類和分工是人類一個非常重要的創造,而“男耕女織”就是中國農耕文化的基礎.從西周開始的禮制,天子親耕藉田、后妃親蠶,成為一種必須的象征性儀式。到宋代蘇東坡還曾描述“蒼龍掛闕農祥正,父老相呼看藉田”的熱鬧。天子親耕的儀式雖然只是一個象征,但對農耕的特殊尊重,已表達得非常清楚。
如果進一步進行“勞心”和“勞力”的區分,則勞心者或許可實行“代耕”的方式。孟子就承認經濟對人的支配性影響,但認為“讀書”這一方式可能提高人的自主能力,改變人對經濟的依賴性。所以一般人是無恒產即無恒心,惟有士可以“無恒產而有恒心”(《孟子·梁惠王上》)。他進而提出,如果士君子能使國家“安富尊榮”、人民“孝弟忠信”,則即使“不耕而食”,也不算尸位素餐(《孟子·盡心上》)。
仔細體會孟子的意思,只有那些學養高到可以超越經濟支配的人,并對國家人民有具體的貢獻,才可以享受“不耕而食”的特例。對無恒產則無恒心的一般人而言,當然就應“耕而食”才對。所以他明言,“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孟子·滕文公下》)。這一對應的比擬,清楚地表明“仕”不過是一種“代耕”;孟子的整個立論,仍建立在重“耕"尊“耕”的基礎之上。沿著這一思路,后來衍伸出“筆耕"、“舌耕"一類的表述,反映著很多實際“不耕而食”者對“耕”的尊重.
進而言之,“仕”既是士人的責任和義務,也是其追求的目標,卻不必是士之常態;大部分讀書人毋寧說長期處于一個為出仕而持續準備的過程之中.在一個農業文明中,文化不能沒有根,且必須扎根于土地之中。文化與土地的關聯,是農耕文化的一個基礎.天子尚且要親耕,讀書人自不能疏離于耕作和土地。所謂“古之學者耕且養"(《漢書·藝文志》),到后來,象征著與土地關聯的“耕讀”,成為中國一個持續了至少兩千年的核心觀念。
耕讀也是四民之首的“士"賴以維持其身份認同的一個基本象征。如身歷清末廢科舉的山西舉人劉大鵬,自詡其家“以耕讀為業,不耕則糊口不足,不讀則禮儀不知"。這恐怕更多是一種理想型的表述,劉家上一代主要經濟收入就來自他在外經商的父親,劉大鵬自己入仕不成,也不得不像大多數未能做官的讀書人一樣以“舌耕”為生,出任塾師,后來更長期經營小煤窯,但終以“老農”這一自定身份認同度過余生,以維持耕讀之家的最后一點象征。與劉大鵬相類,很多讀書人實際不“耕",或不怎么“耕”,但仍要維持這一認同,以示未曾疏離于土地和農耕行為。
4.4體會重農抑商的思路
最遲大約在漢代,中國人已經在思考西歐中世紀晚期或近代早期思考的那些基本問題,得出的結論卻不同。假如套用西方“生產”和“分配”的概念,近代西方人的結論似偏于前者,而早年的中國人則偏于后者;即在充分承認物質有限并且不側重開發的基礎上,特別重視“分配",最典型的表述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思想.因此,中國古代所謂重農抑商,既是一個基本的傾向,也是農業社會的習慣思維。
古代本有“工賈食官”(《國語·晉語四》)的傳統,如孟子所說,“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孟子·公孫丑下》)。因此,工匠賈人多近于官奴,身份很低賤。而工賈之事也是鄙事、賤事,貴族既不愿參與,大概也不能參與。秦漢時詔令律條中常將賈人與罪人、贅婿等同列,作為卑賤而國家可征發的社群,就是上述傳統的遺存。
但春秋戰國本是禮崩樂壞的時代,貴族體制的崩潰帶來思想和行為的解放,使一些商賈有很大的發展,甚至可以身居相位。而孔子也可以用“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論語·子罕》)來解釋其超過一般人的能力(這里當然有謙遜,但若世風不變,這樣的謙遜恐怕說不出口).不過,以農為本、以商為末的思想,在周秦諸子之中仍相當普遍。
古人并非不知道“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但這更多是特指以“末業"為“貧者之資”(《史記·貨殖列傳》),略近于今日所謂“脫貧"。也就是說,貧寒者可以借“末業”致富,若立志要成為國家棟梁的,就不宜如此了。漢初“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史記·平準書》)。這是歷史上有名的“抑商”政策,但對商的“抑制”并不是全面的,而僅是相對的。即并不阻礙商人發財甚或發大財,但不能不限制商家在其他方面的發展.
在生產力并未充分發展時(如上所述,古人本不主張“發展"得太充分),把社會資源進行有區隔的分配,特別是將名、利、權三者進行大致明晰的分疏,使各有所得,是古人充滿智慧的處理方式。類似的措置長期得到貫徹,但也不是一刀切,仍能關注特殊區域的行業特色。如清代商人之家在科舉方面受到不少限制,但也有專門分配給工商業地區的科舉名額,四川的犍為就是其一;在這些地區,商人子弟所受限制就無意義了。
對商的警惕的確是農耕文化的一個重要成分。古人一方面充分了解并承認商的本質是求利,即使惟利是圖,或也不算違背其“職業道德”;在此基礎上,更注意到與商相關的思想行為擴充到其他領域可能產生的重大影響。故以發財為目的之商業作為是可以允許的,其行為模式和思想風尚卻受到限制,不得推廣.
這一顧慮是有理由的,至少就當年的社會倫理言,商業行為模式有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影響。不論是國家還是社會,不僅要算經濟賬,也要考慮其他方面的輕重緩急。這一點,也算是成功商人的呂不韋請人編成一部《呂氏春秋》,就說得非常清楚:
古先圣王之所以導其民者,先務于農。民農非徒為地利也,貴其志也。民農則樸,樸則易用,易用則邊境安,主位尊。民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專一。民農則其產復,其產復則重徙,重徙則死處而無二慮.舍本而事末則不令,不令則不可以守,不可以戰。民舍本而事末,則其產約,其產約則輕遷徙,輕遷徙,則國家有患,皆有遠志,無有居心。民舍本而事末則好智,好智則多詐,多詐則巧法令,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呂氏春秋·上農》)
安土重遷與農耕的緊密關聯,在這里反映得相當明晰,其中既有今日所謂經濟的考慮,也有昔人特別看重的文化因素———落葉就要歸根,“死處"是那個時代的人最關切的問題之一,可直接影響其行為。當然,這些具體思考都建立在農耕社會的基礎之上,不一定能推廣到其他社會,但其思路很清楚,就是農業和商業各有其附載的行為模式和思想風尚,不能僅從直接獲“利”多少的物質角度來計算,還要考慮今日所謂社會和政治的成本與后果。
很多年后,蔡元培仍以類似的理念來辦大學。他主張區別“學"與“術”,即文、理是“學”,法、商、醫、工則為“術”。兩者在學理上“雖關系至為密切”,卻“有性質之差別”.教學上也應予區分,即“大學專設文、理二科,其法、醫、農、工、商五科”則獨立出去。因為大學要“研究高深學問”,而后者的培養目標則是讓生徒“學成任事".兩方面“習之者旨趨不同”,對學風有實際的影響。各科兼設的結果,使本應致力于研究高深學問的“文、理諸生亦漸漬于法、商各科之陋習",會造成全校風氣的轉變。蔡先生的主張雖未被后來的校長所采納,但其思路卻與早年重農抑商的想法相近似.
4。5致力于天人的雙贏
近代西力東漸后,農耕文化受到強烈的沖擊,后來更衍生出許多“非農”甚至“反農"的觀念和言論,迄今仍較流行,甚或越來越流行。有些觀念反映出非常豐富的想象力,如前些時候出現的“毒奶粉”,就被有的學者歸咎于農業文明,說成是中國商業文明發展不充分的表現。
一個社會上發生了在幾千年的農耕文化期間不曾發生的事,常規的思維似乎應該反思生產和生活方式發生了什么變化,以及這些社會變化與新的社會行為之間是否有什么關聯,等等。但一些學者幾乎恰好是反其道而言之。這樣說的好像還不是一兩人,有些在本專業是很不錯的學者,也非常誠懇地相信這一點(我朋友中就有這樣的人)。
這個現象非常值得反思。“毒奶粉"不過一例,今日還有大量制販假藥等傷天害理的行為,都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如果遵循《呂氏春秋》和蔡元培的思路,出現這類現象,更可能是在發展非農業經濟的同時,改變了與農耕文化相伴隨的行為方式;即商業文明的好處還沒學到,又已把農業文明的優點拋棄了。
近代形成的反傳統思路有一個特點,國家或社會出了問題,卻并不像后來的套話所說那樣“各自多作自我批評”,而是先把責任推給古人或傳統文化。農耕文化之所以會成為非農耕文化行為的替罪羊,既體現出這類推卸責任的反傳統思路已成為某種慣性思維,也說明我們對農耕文化的了解已經非常不足了。
近年的經濟發展在很多方面提高了我們的生活品質,也改變了我們的日常生活習慣,與農耕文化漸行漸遠。如“隨時隨地"在今日是一個常用詞,其本意卻有著非常意味深長的哲理.朱熹曾發揮程頤“君子順時”的觀念說,所謂“順時”,要達到“如影之隨形”的程度。“夏葛冬裘,饑食渴飲,豈有一毫人為加乎其間哉?隨時而已。時至自從,而自不可須臾離也”。學者若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則“時食而飲、時葛而裘,毫厘之差,其應皆忒,則將以何為道"(《朱文公文集·答范伯崇書》)?時間如此,空間亦然.安土重遷的原則,也可以反映在飲食行為上。
用今天的話說,吃東西最好“隨時隨地",而不宜逆時逆地(后者可以嘗鮮,卻不必經常吃)。而我們這些城里人已經越來越習慣于吃反季節、遠距離的蔬菜水果,越來越提倡假日外出活動以代替家居休息,同時又越來越愿意生活在不受四季影響而冬暖夏涼的室內.這些都是朱子所說的“人為”因素,除室內的冬暖夏涼的確更舒適也顯得更“必要"外,其余多是溫飽之余的補充。這些不過是最近才“形成”的生活習慣,若按農耕文化的標準看,都是違背自然常規的,也離“道"日遠。
我自己就很愿意享受冬暖夏涼的科技成果,當然無意提倡返回更原始的生活方式。問題是,側重溫飽之余的生活方式是否能夠普及,以及可以持續多久?更基本的問題是:地球給人類準備了那么多資源嗎?人多遠慮,然后可以少近憂。我有個外國朋友就在憂慮,地球的資源是否能讓60億人都過現在歐美“發達國家”所過的生活?就算答案是肯定的,我們的人口還在與日俱增,地球遲早會不堪重負,人類總要面臨不得不改變生活方式的難題.
自從農耕文化被否定后,以“人定勝天”的精神改造自然得到充分提倡。這一精神當然給人類帶來很多正面的回饋,但也已導致了一些“戰勝自然"的過分舉動。有一首歌很樂觀地唱道:“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中國。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家里盤著兩條龍,是長江與黃河。”然而如今黃河時常斷流,長江也已被污染到變質,家里盤著的兩條龍都出了大問題,這個局面還不夠可怕嗎?我們也許在“與天奮斗"的路上已經走得夠遠了.如今恐怕不能不比從前更敬天,適當收斂對自然的進攻精神,與天和諧共處,庶幾獲致天人的雙贏。
我們常常聽到農業文明/文化、工業文明/文化和商業文明/文化的這類說法,我不知道人類文明或文化是否確可以這樣劃分。假如可以這樣劃分的話,這些文化各自如何界定,如何區隔,估計也難有定見。不過,有西哲說過,凡是存在的都是有理由的。既然有不少人這樣說,可以假設這樣的分類有其道理.
對這些文明或文化,個人無意在其間作什么價值判斷。人類的歷史太悠久,有文字以后也已經好幾千年,我們生活在這長期積累之后,只要把歷史視為思想資源而不是精神負擔,就可以有足夠的智慧在人類經驗的基礎上對各類文明取長補短,產生出一種相對均衡、人與人和人與自然都能長期和諧共處的取向來.從這個意義上看,農耕文化對自然資源和人類能力有限性的認識,不僅應認真反思,也的確是可以汲取的重要思想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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