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老酒-散文

2024年2月8日發(作者：粉蝶兒)

一壺老酒|散文

退休了，不用去上班，空余閑暇時間多的有些奢侈，活動活動腿腳腰肢搖搖腦袋仍健捷如昔。不由有所慮，難不成就這樣飽食終日安享晚年?心不甘。于是想過學他人做生意經商，可一無資本二無經驗。于是乎，有自知之明的我忙掐滅心中這個初露美好的小萌芽。又看到附近工地出入談笑風聲的農民工，中間竟然也有與我同齡白發蒼蒼的老者。不由心癢，何不也去找個這樣的活干干打磨時光，我本是他們的一員，也來自農村。可登高一望不由汗顏，工地上的工人那吃苦精神勞動強度可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幾十年在單位養尊處優，我早已變成了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挑擔的庸碌者。我這才知道，自己竟然變成百無一用的書生。

實在無所事事，只好又進了單位的大門。單位有所不錯的圖書館，全國一流的大型文學雜志這里全有。少時我就愛讀書，進了單位后，我曾是圖書館的常客。退休后轉了一圈，沒找到心中的伊甸園。于是，圖書館成了我天天去消磨時光的好去處。時間一長感動了年輕漂亮的女圖書管理員，她允許我，成摞成摞地把書借回家看，看完再成摞成摞地還。能在家看書真美，可以端坐在書桌旁看，可以歪在沙發里看，還可以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看，一本書一支煙一杯茶盡情地享受讀書的樂趣。

書看多了，看出了人世的悲歡離合，看透了人間的酸甜苦辣咸。看書看得也常把自己看了進去。看到悲慟處為書中

受難人落淚，看到喜慶時同書中人共歡笑。讀到陰險奸詐之徒作惡時，恨不能提刀前去斬頑兇。翻到英雄豪杰的章節，不由擊案大呼，生不逢時，未能與英雄同時代并肩戰斗殺敵。退休頭幾年我真成了書癡，那幾年把讀過的書摞起來，怕比我兩個人都高。

書讀多了，就像泗水亭長劉邦去咸陽出差，在繁華的咸陽城里“邂逅”了他一生的“粉絲”秦始皇大帝。在喧天的鑼鼓號角聲中，在威風凜凜的吆喝聲中，在馬蕭蕭車轔轔浩大的車隊旁，他不顧塵土飛揚蒙面，羨慕至極地發出了，“大丈夫當如是耳！”的心聲。

書讀多了，看著作品上那些署名的人，不由我也羨慕地發出了心底的聲音，于是手癢癢拿起兒子淘汰的電腦，邊查字典邊在鍵盤上敲字，老矣、老矣，又學了一個新技能。一塊塊堆砌出心中的城堡，一行行編織自己的八卦。還好，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偷。偶爾，敲出的文字也能在報刊上露頭角。脫手斬的小樓蘭，初勝使我更沉醉于添油加醋加佐料，編織自己數十年所聽所歷的趣聞逸事。嘿，到此放松一口氣，天生我才必有用。老夫我找到了余生的價值，老牛自知夕陽晚，何須揚鞭自奮蹄。

那天碼字到下午五點許，不免腦脹手乏腰椎酸，丟開電腦出了門。離家不遠有一個文博公園，公園建成有二十多年，公園有噴水池有羅馬長廊，還有鐵鑄習武姿勢各異威猛高大的十八羅漢，更有花草和樹木。園中樹有法桐、葉兒李、石

榴、銀杏、紫荊……有曲虬有婀娜也有筆直向上各具風姿。都是二十余年的老樹，枝葉繁茂郁郁蔥蔥成了一片林。林中有彎彎曲曲石徑小路，也有踏上去咯吱作響的木棧道，徜徉在其中恰如走在一個大氧吧，滿目蒼翠養眼又洗肺。公園游人如織，樹蔭下有帶著小孩戲耍的奶奶和姥姥，空曠處有翩翩起舞的大媽組，也有蹦蹦跳跳踩著太空步的姑娘少婦群。在一個鐵鑄武僧像下，竟有一壯漢教一群穿鮮艷長裙的女子跳新疆少女舞。別說，那壯碩的漢子手臂的柔韌度，手指的蘭花，晃頸伸縮頸好像脖子上安了個軸承，那一招一式頗有新疆少女舞的韻味。只是壯漢肚子有點大不婀娜，令人不覺發笑，這身板真不如跳新疆男人舞豪放更好看。

我信步逛到銀杏林，看見幾個好像是同齡人。其中一剃光頭的男人拿著薩克斯正與另一謝頂男人在看面前樂譜架上的歌譜，好像還在低聲商量著什么，旁邊還有一白發老太太，不知是兩人中的哪一位的老伴。我看著頗有趣，掏出手機拍了一張。不一會光頭男人吹奏起薩克斯，謝頂老者引頸高歌，“……喝一壺老酒啊，醉上我心頭。濃郁的香味啊咋也喝不夠……”薩克斯吹得低沉婉轉專業，老者唱得激情投入。老者歌聲帶有凄楚渾厚滄桑。老者唱的是陸樹銘老師詞曲和原唱的《一壺老酒》，老者開口就嚇了我一大跳，老者的歌聲竟不輸陸樹銘老師。曾聽過好多人翻唱這首歌，有男有女，唱的也都字正腔圓婉轉悠揚，好聽是好聽，但聽著總覺得少了那么點味道。今聽這老者，聽得我動容，歲月這個

化妝師，給人青絲換了白發添了皺紋，也增加了歷練。也只有飽經歲月歷練的人才能唱出這樣滄桑的味道。恰如一壺老酒珍貴就珍貴在一個老字，歲月的窖藏醞釀沉淀，方能開壇透鼻香，方能使人醉在其中不思鄉。

老者歌聲停了片刻后，方響起了掌聲。我這才發現，聽歌人竟圍成了個圈，看來酒香不怕巷子深，自有聞香進巷人。

一曲歌畢，我上前與他們寒暄。三位老人果然都是同齡人，還恰好都當過兵，我夸他們吹得好唱得好。他們笑了，“玩呢，年輕時喜歡，上班時沒時間。這不退休了沒事干，重又拾回年輕時的夢想。”我不由咂舌，年輕時誰都有過美麗的五彩夢。

那天回家后，我把手機相片倒到電腦上，放大看著三位同齡人，一番滋味涌上心頭。借曹丞相的一句詩，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千里那是大人物所志，我等草芥之人何敢望其項背，只能是志在十里百里，但總要有志有夢。人終須一老，人老何所懼，放平自我放松自我，曾經的經歷與磨難都會是財富，有了這無價的寶貴財富一定能活出精彩。我把此相片題為《一壺老酒》，但愿我這壺老酒能醉己，也能醉醉他人。不覺興致所來，就在《一壺老酒》下又添了一首打油詩：

一壺老酒在心頭，

歷經滄桑唱老酒，

耄耋莫道夕陽晚，

迸發五彩勝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