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門夜雨賞析

2024年3月21日發(fā)(作者：飲食日記)

云門夜雨賞析

簫中禪之一·云門夜雨 賞析

人生如歌

作者手記：

“夜宿粵北雲(yún)門古寺

涼夜如水，細(xì)雨沙沙。

濃濃的雨絲，

沁潤著寂靜的古寺，

沁潤著寺外的山巒。

雷聲隆隆，雨越下越大。

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水，

哪是古寺、哪是人。

氣勢磅礴的雷雨，

揮舞在天地之間。

雨絲洗滌著世間萬物，

滴滴瀝瀝，綿綿不盡。” －－譚寶碩

簫音悠悠 禪意綿綿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

驀地一道閃電，將黑暗的天幕撕開一道口子。蜿蜒如蚯蚓，鋒利

如刀刃，刺破了夜的寧靜。天空在電光火石之間痛苦的低吼。陣陣?yán)?/p>

聲滾滾而來，這吼聲咆哮著如千軍萬馬橫掃過平川山岳，轟隆隆的，

滾滾而來。電閃雷鳴。氣勢磅礴。一道閃電伴著一陣?yán)茁暋？谧铀洪_

得越來越多，天空在痛苦的掙扎，天空在憤怒的吼叫，天空在拼命抵

抗著這閃電般的刀刺入胸膛。

黑暗怎么會永久遮擋住光明？從那撕開的口子里，雨水正鋪天蓋

地，傾瀉而下。天地之間頓時一片迷蒙，所有的一切都被網(wǎng)進了這片

雨水織成的巨幅簾幕里。

是誰的淚水流得這么撕心裂肺？是誰的淚水流得這么驚天動地？

是黑暗么？因為被光明刺中胸膛而流淚？不，不會，黑暗只會在

角落偷偷竊笑，讓別人流淚才是它的使命。那是光明的眼淚？因為反

抗了黑暗擊中了心臟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不，也不會，光明是如此堅

強，就算看不到一點希望在黑夜里苦苦等待也不愿意流下一滴眼淚，

它的信條是戰(zhàn)斗，戰(zhàn)斗，直到勝利！那么是雷聲了？怎么可能？雷聲

從來只是戰(zhàn)爭交響曲的前奏，或者伴奏，是擂響的戰(zhàn)鼓，是進攻的號

角。就算流血，它也不會流淚。

是誰的淚水流得這么撕心裂肺？是誰的淚水流得這么驚天動地？

是“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屈子么？他在端午節(jié)

那天懷抱大石投進了汨羅江，整條江水都化成了這片雨水？是“壯志

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岳飛么？他被奸佞以莫須有的罪名

毒死，風(fēng)波亭從此風(fēng)雨不斷？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的文天祥么？他不降不跪不做元朝的官，最后面朝南方就義，而南方

也因此千百年來總是陰雨綿綿？

一管洞簫橫空出世，清越悠揚，穿透淅瀝的雨聲騰空而起。一瞬

間，天地似乎暫時隱去，廝殺似乎暫時停止。雷聲不急促了，雨水變

柔和了。只有簫聲由遠(yuǎn)而近，再由近而遠(yuǎn)。黑暗和光明靜默對峙。悲

憤和彷徨漸漸平和。“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桃花島

那個愛穿青衣的黃藥師正在輕按紫簫，曲聲響起，落英繽紛，聞?wù)吣?/p>

不心馳神往。

簫聲時而綿長，時而急驟，時而舒緩，時而激越。似乎有一只看

不見的手在安撫著每一顆傾聽的靈魂。消融了萬丈紅塵中的隱隱殺氣。

它在天地之間獨自起舞，踩著雷聲的鼓點，和著雨水的節(jié)拍。

聽！你聽到了嗎？雨在杏花江南精靈般的嬉戲，點點滴滴，融在

女子的發(fā)梢，化進游人的胸膛。志南和尚是否正在感嘆“沾衣欲濕杏

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呢？

聽！你聽到了嗎？雨在輕輕撫摸著渭城的城墻，絲絲縷縷，在送

別的柳枝上不舍的輕嘆。王維是否正在和友人話別，吟詠著“渭城朝

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呢？

聽！你聽到了嗎？雨在巴山蜀水之間翩然落下，滴滴嗒嗒，落進

一泓秋水，蕩起陣陣漣漪。李商隱是否正在喃喃自語“何當(dāng)共剪西窗

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呢？

聽！你聽到了嗎？雨飄進了詩人的夢中，和著劍聲簫聲，滂滂沱

沱，驚醒了詩人的夢。陸游醒來后是否正在寫下“夜闌臥聽風(fēng)吹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呢？

聽雨，用我們的一生來聽。“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少年時聽雨，正滿懷憧憬，不識愁滋味，不辨險惡心，聽出來的只是

共一把雨傘的浪漫，鴛鴦臥進綠紗帳的纏綿。“壯年聽雨客舟中，江

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人屆中年，顛沛流離，嘗盡世間冷暖，品味

孤獨痛苦。此時聽雨，便多了一份悲涼滄桑之感。“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歲月匆匆，

轉(zhuǎn)眼已是人生暮年。鬢發(fā)斑白的游子，走遍天涯之后來到佛前，求個

安歇處。這時的雨聲，才是真正的入耳動心，點點滴滴的雨聲，和多

年來紅塵往事雜糅在一起，怎能不斷腸蝕骨、教人徹夜難眠？

雨聲，雷聲相繼涌來，簫聲在執(zhí)著的堅持，不被它們所淹沒。依

然清越宛轉(zhuǎn)，不絕如縷。

手持書卷的讀書人，寄居在山下客舍。透過窗外雨幕，看向遙遙

遠(yuǎn)山。山含瑞氣，水帶恩光。所有的山峰都籠罩在煙霧之中。其間有

條蛇形山徑時隱時現(xiàn)。在雨水中變得愈加泥濘難行。山頂?shù)乃聫R在閃

電的影子里安然屹立。如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正在入定。

世間都說此門難進。讀書人想，不過一條山路，中間未曾隔著千

溝萬壑，何難之有

不曾想，他在山間迷了路。和你，和我一樣。黑暗中我們孤身一

人，孓然前行。以為是在朝著既定的方向。走上另一條路卻不自知。

那座向往已久的云霧繚繞的山門，總在云深不知處。電閃，雷鳴，瓢

潑大雨，是誰遣來阻攔我們的么？我們看見撕天的閃電在獰笑，我們

聽見震耳的雷聲在咆哮，我們?nèi)頋裢福也坏叫_的地方，想要繼

續(xù)前行，卻在泥濘的山路上一次次滑倒。

幾乎要絕望了。幾乎要放棄了。幾乎要沉淪了。幾乎要萬劫不復(fù)

了。夜空之中卻傳來如此清涼的簫聲。隱忍、豁達(dá)、睿智、平和。醍

醐灌頂。如聞天籟。這簫聲一定不是來自江南的秀美園林，來自塞外

的漫天風(fēng)沙，來自那一池亭亭碧荷，一窗疏疏蕉葉，而是來自空寂的

云門……你終于不忍拋棄。你端坐在云端。看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在曠

野沒有方向的奔跑。你終于不忍拋棄。用一管簫聲為我們驅(qū)除心魔，

指明方向。

雨聲，雷聲漸漸隱退，簫聲也漸漸低沉下來。世間萬物經(jīng)過水的

滌蕩，如初生的嬰兒。不染微塵。似乎身在郁郁蔥蔥竹林，盤膝閉目，

凝眉斂容，空中傳來圣潔的梵音，“一念心清凈，蓮花處處開，一花

一凈土，一土一如來……”

這一首《云門夜雨》是香港著名洞簫演奏家譚寶碩先生《簫中禪》

中的精品之一，譚先生曾描述創(chuàng)作這曲調(diào)的感受是這樣的： 夜宿粵北

云門古寺 涼夜如水，細(xì)雨沙沙。 濃濃的雨絲， 沁潤著寂靜的古寺，

沁潤著寺外的山巒。 雷聲隆隆，雨越下越大。 分不清哪是山、哪是水，

哪是古寺、哪是人。 氣勢磅礴的雷雨， 揮舞在天地之間。雨絲洗滌著

世間萬物， 滴滴瀝瀝，綿綿不盡。 我只是個俗人，尚不能參透其中

的玄機，卻癡迷在這曲極品禪曲中，一步步向佛門走去…… 雷聲，

轟隆隆的雷滾滾而來，雨聲驟起，由遠(yuǎn)而近，點點滴滴注上心頭……

一聲嘆息，吹簫人也許客居云門，披衣而起，佇立窗前，合風(fēng)送去一

陣簫音…… 雷不吼了，夜雨也在悠揚的簫聲中聆聽，聆聽，雨聲

柔了，旋律重了，簫聲的清晰甚至要和雷聲試一試分貝。譚先生聽到

的是雨聲，雷聲，而我還聽到了譚先生的氣息聲！曲中不斷出現(xiàn)的人

聲氣息猶如一聲聲嘆息，雨中的鬼，雷中的怪，風(fēng)中的精，此刻安靜

的卷伏在簫聲幽咽中，天地間唯見佇立窗前的披衣人。心中淌出的旋

律在訴說，訴說一些事，一些人，一些靈動的感慨以及珍藏在心靈深

處的私密。禪難學(xué)，音易懂，夜深沉，心頓悟，靜靜的融在音樂里，

融在清澈中……

2015/?11/?19

附注：本人到過粵北云門寺，云門寺是極為少見的好客之地，可

以提供免費食宿（做義工），香火很旺。云門寺的后山有個峽谷，翠

綠蔥蘢，是個聽雨覌嵐清心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