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注譯《盤庚下》

《尚書》注譯《盤庚下》

《盤庚下》

盤庚既遷，奠厥攸居，乃正厥位，綏爰有眾。曰：“無戲怠，懋

建大命！今予其敷心腹腎腸，歷告爾百姓于朕志。罔罪爾眾，爾無共

怒，協比讒言予一人。

古我先王將多于前功，適于山，用降我兇，德嘉績于朕邦。今我

民用蕩析離居，罔有定極。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肆上帝將復

我高祖之德，亂越我家。朕及篤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肆予

沖人，非廢厥謀，弔由靈各。非敢違卜，用宏茲賁。

嗚呼！邦伯、師長、百執事之人，尚皆隱哉！予其懋簡相爾念敬

我眾。朕不肩好貨，敢恭甡甡。鞠人謀人之保居，敘欽。今我既羞告

爾于朕志，若否，罔有弗欽，無總于貨寶，甡甡自庸。式敷民德，永

肩一心！”

【原文】

盤庚既遷1，奠厥攸居2，乃正厥位3，綏爰有眾4。曰：“無戲

怠5，懋建大命6！今予其敷心腹腎腸7，歷告爾百姓于朕志8。罔罪

爾眾9，爾無共怒10，協比讒言予一人11。

【注釋】

1.盤庚：商王名，祖乙曾孫。《本紀》云：“祖乙崩，子祖辛立。

崩，子開甲立。崩，弟祖丁立。崩，門甲之子南庚立。崩，祖丁子陽

甲立。崩，弟盤庚立。”祖乙子祖辛，祖辛子祖丁，祖丁子盤庚，故

為曾孫。既：已也。

2.奠：定也。《尚書·禹貢》“奠高山大川”。厥：其也。攸：所

也。

3.正厥位：確定社稷、宗廟之位。正，定也。

4.綏：安也。爰：于也。有眾：言萬民也。

5.戲：戲豫也。《詩》“無敢戲豫”。 怠：怠惰也。《尚書·周官》

“怠忽荒政”。謂怠惰慢易，荒于德政也。

6.懋：勉也。建：立也，置也。大命：大人之命也。（大人：有

德者之稱。《易》“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孟子》“有大人者，

正己而物正者也。”尊長或有位者皆稱大人。）

7.敷：布也。《尚書·大禹謨》“文命敷于四海”。心腹：推心置

腹，猶言衷情也。腎腸：猶言衷腸。

8.歷：盡也，謂遍及之也。志：心之所之也。《論語》“志于

道”。

9.罔：不也。罪：過也。

10.怒：氣憤也。《詩》“逢彼之怒”。

11.協比：與惡人結黨營私。協，合也。比，阿黨也。《論語》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讒言：毀謗之言，挑撥離間之言。

讒，崇飾惡言以毀善害能也。《莊子》“好言人之惡謂之讒”。予一

人：古者稱天子為一人，天子自稱曰“予一人”。《尚書·太甲下》

“一人元良，萬邦以貞。”《白虎通》“王者自謂一人者，謙也，欲

言己材能當一人耳。”故《論語》曰“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譯文】

盤庚已將國都遷至殷地，確定好居所之后，又將社稷、宗廟的位

置定下來，安撫好隨之遷徙的臣民。告誡道：“大家不可游戲怠慢，

要勉力于政教的施行，建立你們是政聲！今天，我推心置腹地向大家

傾述衷腸，告向天下的老百姓表達我的心愿。我不再追究你們曾經的

過失，你們也不必再為我遷都的決定而憤憤不平，但絕不允許結黨營

私，勾結起來毀謗我。

【原文】

古我先王將多于前功1，適于山2，用降我兇3，德嘉績于朕邦4。

今我民用蕩析離居5，罔有定極6。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7’。肆

上帝將復我高祖之德8，亂越我家9。朕及篤敬10，恭承民命11，用

永地于新邑12。肆予沖人13，非廢厥謀14，弔由靈各15。非敢違卜

16，用宏茲賁17。

【注釋】

1.將：養也，養民也。養民之功也。古之賢君皆以民為衣食父母，

故謂之養。《詩》“不遑將父”、“不遑將母”。《說苑》“圣王之

于百姓也，將之養之，育之長之。”功：以勞定國曰功。此言功業。

2.適于山：從于山也。一山川，一境界，古人皆重之，因此建國

必有一山之神以鎮。可參考《舜典》有關內容。適，從也。《尚書·多

士》“惟我事不貳適”。言無私心，一從天意也。

3.用：以也。降兇：減災也。

4.德：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嘉績：《尚書·大禹謨》“予懋

乃德，嘉乃丕績”。嘉，以為美善謂之嘉。績，功業也。《詩》“維

禹之績”。《尚書·堯典》“庶績咸熙”。朕邦：我的祖國。

5.蕩析：離散也。離居：猶言流離失所。

6.罔有：無有。定極：定鼎之極。定，安之也。《左傳》“安國

家，定社稷。”（定鼎：夏禹鑄九鼎象九州，迨商及周，皆以為傳國

之重器。《左傳》“成王定鼎于郟鄏”。定鼎，猶言建都，蓋鼎之所

在，即王都所在也。故相沿稱得天下曰定鼎。[徐陵文]“經綸草昧，定

鼎之力居多。”）極，君位曰極，至尊之意也。如登極、踐極。

7.曷：何也。震：動也。故地動亦曰震。萬民：人民也。

8.肆：語辭，遂也。上帝：天帝也。復：行故道也。高祖，成湯

也。凡受命之君，稱為高祖。《尚書·康王之誥》“無壞我高祖寡命”。

9.亂越我家：治理并超越我們曾經擁有的家園。亂，治也。越，

逾也。

10.及：與也。篤敬：篤敬之臣。篤，厚也，純壹而不雜也。敬，

恭也，在貌為恭，在心為敬。

11.恭：共也。承：受也，容納也。民：人也。以廣義言之，民為

人之通稱。《詩》“厥初生民”。以狹義言之，屬于國家之人為民，

如言國民。《尚書·五子之歌》“民惟邦本”。又別于在位者言之也。

公亦自稱予小子旦，皆對于先王而言。《尚書·湯誥》“非臺小子”。

義同“予一人”。）沖，虛也。《老子》“大盈若沖”。

14.非：不。廢：止也，舍也。厥：其也。謀：計劃也。《尚書·君

陳》“爾有嘉謀嘉猷”。

15.弔（dì）由靈各：言用眾謀之善者。弔，至也。《詩》“神之

弔矣”。由，用也。靈，善也。《詩》“靈雨既零”。各，人人也。

16.非敢：不敢。敢，勇也，謂無所畏憚也。違：背也。《尚書·堯

典》“靜言庸違”。卜：問龜曰卜。謂欲知事之吉兇，灼龜以取兆也。

[蘇軾詩]“青山只在古城隅，萬里歸來卜筑初。”

17.用：以也，以之也。宏：大也，廣也 。《左傳》“其用物也宏

矣”。 賁（fén）：大也。此言以之發揚光大先帝之勛烈也。

【譯文】

從前我們的先帝以善政養民，建立了超越前輩的功勛，他們依山

建國，因應于自然，以減少災害對人民的影響，施德政、創嘉績以利

于我們的國家。今天，我效法先帝將你們遷徙到這里，以免你們妻離

子散、流離失所，國家也不再陷于沒有定鼎之位的窘境。你們責備我

‘何必這樣興師動眾地遷都’。我這樣做是秉承天命來復興我們先帝

的德政，治理好國家并超越我們曾經擁有的家園。我和那些心地純潔、

恪盡職守的大臣一起（為人民服務）用德政去構建和諧，使我們的家

國在此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我這個天子，不能舍棄你們的嘉謀良言，

我會用大家的智慧建設好我們的國家。我也不敢違背龜卜的結果，我

是用遷都的行為來（撫慰先烈們的在天之靈）發揚光大他們曾經創造

的輝煌。

【原文】

嗚呼！邦伯、師長、百執事之人1，尚皆隱哉2！予其懋簡相爾念

敬我眾3。朕不肩好貨4，敢恭甡甡5。鞠人謀人之保居6，敘欽7。

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若否8，罔有弗欽，無總于貨寶9，甡甡自庸10。

式敷民德11，永肩一心12！”

【注釋】

1.邦伯：方伯，謂州牧也。師長：謂先生長者。《周禮》“三曰

順行，以事師長。”百執事之人：百，百官。執事，謂供使令之人也。

《左傳》“使下臣犒執事”。

2.尚：庶幾，希望之詞。隱：度也，思也。《后漢書·安帝紀》

“隱親悉心，勿取浮華。”言皆隱審盡心。《后漢書·鐘離意傳》“意

獨身自隱親，經給醫藥。”親自裁度也。

3.懋：勉也。簡：大也。《詩》“簡兮簡兮”。相：助也。《易》

“輔相天地之宜”。念敬我眾：猶言“念我敬眾”。忠君愛民也。這

一句話的意思是：我會視你們的所為，勉勵并大大地褒獎你們忠君愛

民的行為。

4.朕不肩好貨：我不謀求一己之私，不任用貪財好利的人。肩，

任也。好，愛而不釋也。貨，財也。

5.敢恭甡甡：義無反顧地和大家共謀發展、共享繁榮。敢，勇也，

謂無所畏憚也。恭，共也。

6.鞠人謀人：謂那些權為民所使，利為民所謀的良臣。鞠，養也。

《詩》“母兮鞠我”。謀，謀劃也。保居：安保其所居，謂居者有其

屋也。保，安也。居，謂居所。

7.敘欽：我會根據你們功勞的大小，獎勵你們，號令人民尊敬你

們。敘，獎勵有功曰獎敘，言論其功之等級次第也。欽，敬也。

三千，惟一心。”

【譯文】

啊！州牧、先生長者、百官以及供使令的執事之人，希望你們都

好好地思量思量！我會勉勵并大大地褒獎你們忠君愛民的行為。我不

謀求一己之私，不任用貪財好利的小人，我會義無反顧地和大家共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