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9日發(fā)(作者:小學生秋天的圖畫)

蘆浦筆記
蘆浦筆記 宋 劉昌詩
●敘
予服役海陬,自買鹽外無他職事。官居獨員,無同僚往來;僻在村疃,無媚學子相扣擊。遙睇家山,貧不能挈累。兀坐篝燈,惟翻書以自娛。凡先儒之訓傳,歷代之故實,文字之訛舛,地理之遷變,皆得逆其源而循其流。茍未愜其心,則紆軫而勿敢釋。旁稽力探,偶究竟其仿佛,則忻幸亦足以樂。久懼遺忘,因并取疇昔所聞見者而筆之冊,凡百余事,萃為十卷。有未檢證者,留俟續(xù)編。顧獨學寡識,安敢以為是!將求印可于先覺之士,儻改而正諸,是予之愿也。蘆浦乃廨宇之攸寓云。嘉定癸酉中和節(jié)清江劉昌詩興伯敘于通山閣。
●卷一
○洪范七稽疑脫字
“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驛、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弊x者皆以“占用二”作一句?!妒酚浰问兰摇份d箕子之對謂:“卜五,占之用,二衍忒。”鄭玄注曰:“卜五,占之用,謂雨、霽、圜、霧、克也。二衍忒,謂貞、悔也。兆卜之名七,龜用五,易用二?!比粍t卜五,占者用之,衍忒則非占也?!渡袝肥∪ブ郑弦浴罢加谩睘橐痪?,“二衍忒”為一句,則義理明矣。
○馮婦
《孟子》:晉人有馮婦者,善搏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眾逐虎云云,其為士者笑之。注:為善士者,以善搏虎有勇名,故進以為士,之于野外。至今讀者以“卒為善士”為一句,“則之野”為一句。以余味其言,則恐合以“卒為善”為一句,“士則之”為一句,“野有眾逐虎”為一句。蓋以其有搏虎之勇,而卒能為善,故士以為則。及其不知止,則士以為笑?!耙坝斜娭鸹ⅰ本?,意亦健,何必謂之野外而后云攘臂也。
○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自班氏作《刑法志》,謂“高祖初入關(guān)約法三章”,至今以為省約之約,皆作一句讀。予觀《紀》所書云:“吾與諸侯約,先入關(guān)者王之,吾當王關(guān)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若以“與父老約法三章耳”八字作一句,恐不成文理。合于“約”字句斷,則先與諸侯約,今與父老約,不惟上下貫穿,而“法三章耳”方成句語。
○有味其言
今人用推轂事,必連“有味其言”作一句。予觀《史記鄭當時傳》載:“其推轂士及官屬丞史,誠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為賢于己。”究其文意,“有味”合句斷。蓋謂推轂者誠有味,而其言之者,常引以為賢于己。《漢書》節(jié)去“之”字,小顏從“也”宇一注,皆誤爾。不然,上下文全不相貫。
○廉遠地
比見書坊時文賦,有以《上廉遠地則堂高》命題者,竊疑焉。賈誼《政事疏》:“人主之尊如堂,群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廉遠地則堂高,陛亡級,廉近地則堂卑。”師古曰:“級,等也。廉,側(cè)隅也?!笨趾弦浴氨菥偶壣稀本鋽?,廉隅去地遠則堂自高耳。
○餳字出處
《嫩真子錄》載,餳字出于《六經(jīng)》及《楚詞》,而獨引《周禮》小師掌教簫,注云:“簫,編小竹管,如今賣飴餳者所吹?!薄墩谢辍吩唬骸肮駣涿垧D,有饣長饣皇些?!弊⒃疲衡婚L饣皇,餳也?!鄙w戰(zhàn)國時以餳為饣長饣皇,后漢亦謂之餳耳。今考《毛詩有瞽》,“簫管備舉”注亦有之。豈馮大年偶忘此一處邪?
○寧馨
《能改齋漫錄》載,山濤叱王衍為寧馨兒。王太后怒廢帝,謂“那得生寧馨兒”。一說以為非兒馨香者。觀其語意似不然。予讀《世說》,見晉人言多帶馨字。如王丞相云,見謝仁祖恒令人得上與何次道語,惟舉手指地曰:“正自爾馨。”又殷中軍至劉尹所清言,殷理小屈,游辭不已,劉亦不答。殷去后乃云:“田舍兒強學人作爾馨語!”又桓溫詣劉尹,臥不起。溫彎彈彈劉枕,丸迸碎床褥間。劉作色而起曰:“使君如馨地,寧可斗戰(zhàn)求勝!”又王司州乘雪往王螭,許持其臂,螭撥其手曰:“冷如鬼手馨,強來捉人臂。”觀此,則只如今人說恁地。
○三郎
《漫錄事始門》載唐明皇為三郎凡五事。一、劉朝霞獻《溫泉賦》云:“遮莫你古時千帝,豈知我今日三郎。”二、開元十一年置圣壽樂,令諸女
歌舞宜春院。上親加策勵曰:“好好作,莫辱三郎。”三、明皇過華陰,見岳神,迎謁老巫何馬婆云:“三郎在道上?!彼摹⑴I妗吨芮匦屑o》指明皇為三郎。五、《通鑒》每宰相奏事,睿宗輒問:“與三郎議否?”而不知尚有一處:開元中有獻俳文于明皇曰:“說甚三皇五帝,不如來告三郎。既是千年一遇,且莫五角六張?!?
○重五日生
《風俗通》云: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故田文生,而嬰告其母勿舉,且曰:“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余考《南史》,王鎮(zhèn)惡以是日生,家人以俗忌,欲令出繼疏宗。其祖猛曰:“孟嘗君以惡日生而相齊,是兒亦將興吾門?!惫拭?zhèn)惡。又《北史》齊南陽王綽五月五日生,腦不壞,死四百余日,顏色如生。唐崔信明生時,五月五日日方中,有異雀鳴集庭樹。觀此四事,俗說可無疑矣。
○射寢石
劉向《新序》載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射之,滅金飲羽,視而知其石也。復射之,矢摧無跡?!稘h書》:李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矢,視之,石也。他日射之,終不能入。《世說》又云,李萬歲獵沙柵,以石為伏兔,射之,鏃入寸余。三事如一,而其中也,要皆出于疑心。故予嘗謂疑心一生,則屋上之弓皆為蛇;懼心一生,則山上之草皆為兵。《漫錄》載前二事在《類對》,何不及李萬歲,豈偶忘之邪?
○從理入口
《漢書》載:許負相周亞夫,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竟以不食五日而死。余觀《南史》,庾餓死,褚蘿善終,乃大相反。蓋家富于財,食必列鼎,又狀貌豐美,人謂必為方伯。及魏克江陵,卒以餓死。而褚蘿面尖危,從理入口,竟保衣食而終。然則相法亦有時不驗。
○泥軾
自《白氏六帖》、《職林》、《職官分紀》、《職源》,歷三百余年。凡編類之書,皆以泥軾為通判事,士大夫用之,亦不知其非。今考《前漢黃霸傳》:別為車緹油屏泥于軾前,以彰有德。其文意蓋謂用緹油于車軾之前,以屏蔽泥污耳。劉盆子乘鮮車大馬,赤屏泥。又如王武子好馬,正旦則柳葉金障泥,及所謂錦障泥,皆此義也。
○屏星
后漢孔恂為別駕,車前舊有屏星,刺史欲去之。恂曰:“徹去屏星,毀國舊儀。”釋者無注,人不知為何物??级纸詮闹?。《唐韻》謂別駕車藩。
《韻略》:{屏},必郢切。{星},先青切。俱云蔽當。胡文恭公《送通判詩》,用屏星韻,以屏字作上聲讀,斯可見矣。
○阿字
古人稱呼每帶阿字,以至小名小字見于史傳者多有之?!稘h高祖紀》武負注:“俗呼老大每為阿負?!濒斆C拍呂蒙背曰:“非復吳下阿蒙?!辈懿傩∶⒉m,唐明皇小名亦云阿瞞。鐘士季目王安豐謂:“阿戎了了解人意?!比罴^王渾:“共卿語,不如與阿戎談。”此謂渾子戎。又杜詩“守歲阿戎家”,注謂杜位小字也。阿奴有五。劉尹撫王長史背曰:“阿奴比丞相,但有者長。”阿奴蓋小字也。《語林》曰:“劉真長與丞相不相得,每曰:‘阿奴比丞相條達清長矣!’”齊武帝臨崩,執(zhí)廢帝手曰:“阿奴若憶翁,好作梓宮?!庇种苤儭⒅苤僦墙孕∽职⑴?。梁武帝謂臨川王曰:“阿六,汝生活大可方?!蓖跤臆妴栐S玄度:“卿自言何如安石?”許未答。王曰:“安石故相與雄,阿萬當裂眼爭邪!”右軍道:“東陽我家阿林,”謂臨之也,仕至東陽太守。王子敬為阿敬,王平子為阿平,庾會小字阿恭,王詢小字阿菰。王恭曰“與阿大語”,謂王忱也。殷浩為阿源,王胡之小字阿齡,王蘊小字阿興,王敦小字阿黑,王丞相小字阿龍,郄恢小字阿乞,王恬小字阿螭,殷愷小字阿巢,許詢小字阿訥,王處小字阿智,高崧小字阿酃,劉叔秀為阿秀。何偃遙呼顏延之為顏公,延之曰:“非君家阿公,何以見呼?”又唐王后以愛弛,因泣曰:“陛下獨不念阿忠脫紫半臂,易斗面為生日湯餅耶!”吐谷渾王名阿豺,以至阿香推雷車,亦有所謂阿買、阿舒、阿宣,要未能盡舉。今人稱父母兄弟尚爾,嗣有得,當續(xù)之。
○阿堵
晉人稱阿堵者有三。殷中軍見佛經(jīng)云:“理亦應阿堵上。”王夷甫嫉其婦貪濁,口未嘗言錢字。婦欲試之,令婢以錢繞床,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閃行,呼曰:“舉卻阿堵物!”顧長康畫人,或數(shù)年不點目睛。人問其故,顧曰:“四體妍蚩,本無關(guān)于妙處,傳神寫照,止在阿堵中。”
○生活
人言“做生活”,有三出處。祖瑩云:“文章須自出機杼,何能共人同生活?!比藛柦璠A170]兄弟群從,王長史曰:“諸江皆復足自生活?!绷何涞壑^臨川王宏曰:“汝生活大可方。”今言作詩,亦云冷淡生活。
●卷二
○武成次序
武王伐殷,往伐歸,默識其政事,作《武成》。武成,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嗚呼群后,惟先王建邦啟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太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于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勛,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德。惟九年,大統(tǒng)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fā),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燕民,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予小子既獲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黃,昭我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既戊午,師渡孟津。癸亥,陳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會于牧野,罔有敵于我?guī)?。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散鹿臺之財,發(fā)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悅服。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wèi),駿奔走,執(zhí)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信明義,崇德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洵直謹按:《武成》之篇,自伏生口傳,失其次序。王氏《新義》,嘗加考正,說書者愈疑。且以式者,在車所行之禮也。式商容閭,豈當在歸至于豐之后?洵直以《樂記》考之,孔子告賓牟賈以大武遲久之意,首言久立于綴,以待諸侯之至,則庶邦冢君,受伐商之命于周,乃其時也。故其克商也,有未及下車而為之者;有下車而為之者;有濟河而西然后為之者。至其終也,左射首,右射騶虞,而貫革之射息也;裨冕笏,而虎賁之士說劍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覲,然后諸侯知所以臣;耕藉,然后諸侯知所以敬。以此五者為天下之教。其先后有倫如此,則《武成》之次序可概見矣。是以某驗之以孔子之言而次第之,庶有所本云。
○辨諸葛武侯疏脫誤句讀
臣亮言,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wèi)之臣不懈于內(nèi),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陛下也。誠宜開張圣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宏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
不宜偏私,使內(nèi)外異法也。侍中郭攸之、費、侍郎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補缺漏,有所廣益。將軍向?qū)?,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于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yōu)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惜痛恨于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皆悉貞良死節(jié)之臣,愿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于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qū)馳。后值傾覆,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難之間,邇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付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愿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允之任也。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言。
洵直謹按:《蜀志諸葛武侯傳》,載其五年所上后主疏云:“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允之任也。愿陛下責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鄙w武侯以興復自任,故以謂不效則治其罪,以告先帝之靈。若攸之、、允,則任斟酌損益,進盡忠言而已,興復非其任也。武侯不效而遽責之,某恐三子者宜有所不服,武侯必不然也。又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攙于武侯自敘之間,文意皆不相接續(xù)。某疑其句讀有所脫誤,而不敢以臆斷之。乃取《文選》所載《武侯表》較之,亦同。而李善、五臣皆無說。又觀《蘇內(nèi)翰集》,見其稱武侯此《表》,與《伊訓》、《說命》相表里,亦未嘗疑其脫誤。然某之疑終不能釋。因于《蜀志》反復求之,乃得之于《董允傳》,云:“亮將北征,住漢中,以允秉心公,亮欲任以宮省之事。上疏曰:‘侍中郭攸之、費、侍郎董允等,先帝簡拔以遺陛下,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其任也。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必能裨補缺漏,有所廣益,若無興德之言,
則戮允等,以彰其慢?!蹦酥撜`之處。兼董允止稱侍郎,蓋其本傳所歷之官也。因以《武侯》、《董允傳》,及《文選》參而補之,遂為全文。
右洵直,姓胡氏字次魚,鄉(xiāng)曲前輩,登科仕至別乘。
○內(nèi)長文
漢武帝元朔三年,詔曰:“夫刑罰所以防奸也,內(nèi)長文所以見愛也?!睆堦淘唬骸伴L文,德也。”師古曰:“詔言有文德者,即親內(nèi)而祟長之,所以見仁愛之道?!濒斒稀蹲詡洹份d:章子厚家藏古本《漢書》,“內(nèi)長文”,乃是“而肆赦”字。蓋“而”訛為“內(nèi)”,“肆赦”皆缺偏旁而為“長文”。詔云“其赦天下”,意甚明白。
右魯氏字子明,自號笑塢老人,臨江鄉(xiāng)先生也,著書名《自備》云。
○性善辨
《孟子題辭》又有外書四篇:《性善辨》、《文說》、《孝經(jīng)》、《為正》。予鄉(xiāng)新喻謝氏,多藏古書,有《性善辨》一帙,則知與《文說》、《孝經(jīng)》、《為正》,是謂四篇。
○漢磚
曩于周益公坐間,出示漢五磚,皆得于劍州梓潼縣,因記其文,公亦書于后,并錄之。
《謝君磚》。其文云:“元和三年五月甲戌朔,謝君久造此墓?!?
按:元和之號,惟漢章帝、唐憲宗有之。憲宗之三年,其五月則壬午朔也,而此甲戌其為漢隸不疑。
《扈君甲磚》。其文云:“持節(jié)使者、北宮衛(wèi)令扈君千秋之宅,建武二十八年五月丙午,工李邑作?!?
《乙磚》。其文云:“北宮衛(wèi)令扈君萬秋宅?!苯宰?。
漢北宮衛(wèi)士令,秩六百石。以《長歷》考之,是歲壬子,下到今淳熙壬寅,一千一百二十載矣。
《范君甲磚》。其文云:“嗟痛明時,仲治無年,結(jié)亻重孳孳,履踐圣門,智辯賜張,□噍孔言,寬博□約,性能淵泉,帶徒千人,行無遺愆?!?
《乙磚》。其文云:“德積未報,曷尤乾巛,茂而不實,顏氏暴顛,非獨范子,古今皆然,相貌睹形,列畫諸先,設(shè)生有知,豈復恨焉。
漢范君闕旁,耕者嘗獲巨磚二,皆為當路取去,惟拓本傳于好事之家。乙磚僅存,此范君墓中之銘?!蛾隋e傳》:“公卿言鄧先”,師古曰:“鄧先猶言鄧先生也?!绷挟嬛T先者,豈非墓中列畫古賢士,如武梁石室之類邪?先儒謂謝始為志銘,此可證其誤?!惰麂谴u》。其文云:“梓潼城。”
篆文皆反,一磚之重至□斤,歲月雖無所稽,然字畫勁奇,決非近古所能作者。
●卷三
○負茲
《公羊傳》桓公十六年:“屬負茲”。注曰:“天子稱不豫,諸侯稱負茲,庶人稱負薪。莫知茲為何物?!庇栌^《史記周紀》:“衛(wèi)康叔封布茲?!毙鞆V曰:“茲,藉席之名。諸侯病曰負茲?!比缓笾澞讼?,與負薪蓋有等級。
○折俎
《左傳》宣公十六年:定王享士會,淆。武子私問,王召云云,“享有體薦,宴有折俎。”襄公二十七年:宋人享趙文子,司馬置折俎。皆釋云:“折,之設(shè)反,體解節(jié)折,升之于俎也。”今人送饋,例用折俎,恐非此義。
○潛火
州郡火政必曰潛火?!蹲笫舷骞辍罚骸巴跻膸煛盎饻鐬殪凇l?,將廉切。”或者當用此字。
”。釋謂: ○賢關(guān)
董仲舒《賢良策》:“太學者,賢士之所關(guān)也。”顏曰:“關(guān),由也?!笔廊四艘蕴珜W為賢關(guān),則謬矣。
○仁頻
司馬相如《上林賦》:“仁頻并閭?!毙鞆V曰:“頻,一作賓?!毙∷抉R《索隱》音賓。顏師古曰:“即賓良也?!苯裼^韓子蒼《次撫州高使者韻》凡四首,一云:“李侯梨座,風味勝仁頻?!蹦伺c“雨頻頻”、“三顧頻”同押,然則恐未之考耳。
○乾鵲
《漫錄辨誤論乾鵲音干為無義》:《廣韻》有干鵲亦起于后人,惟王荊公以為雁字意,見于“鵲之疆疆”,甚為得理。然《紺珠集》載:乾鵠云,鵲之別名,音干。又何邪?
○紫荷
《漫錄》載:劉偉明《贈熊本待制詩》“西清寓直荷為橐”,歐陽文忠《回吳舍人啟》以“紅藥翻階”對“紫荷持橐”,皆為誤。然又引《隋志》,尚書錄令仆射、吏部尚書,朝服綴紫荷,錄令左仆射左荷,右仆射、吏部尚
書右荷,以俟博識者。
予考《晉輿服志》:八座尚書荷紫,以生紫為袷囊,綴之服外,加于左肩。所謂荷囊乃負荷之荷。然則《隋志》載紫荷、左荷、右荷,要知亦是負荷,分明非芰荷之荷也。
○糊名
《漫錄事始門》載:取士至仁宗時,始有糊名考校之律。
然嘗記唐武后時,以選人多不實,乃令試日自糊其名,恐出于此。
○裴二端公
《漫錄事實門》載:鮑彪《杜詩譜》論《湘江宴餞裴二端公》及《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詩》,皆不著裴二端公為何人。偶讀蔣參政之奇《武昌怡亭序》云“裴虬作銘”。又浯溪唐賢題名有“河東裴虬為道州刺史”,始知所謂裴二端公者,虬也。以上吳說如此。
按杜詩有《送裴二虬作尉永嘉》,今《暮秋遣興詩》自有“憶子初尉永嘉去”之句,即可見也,何必他證?
○振字
《漫錄》載顏師古《匡謬正俗》曰:“賑濟當用振字。”《說文》曰:振,舉也,救也。諸史傳振給、振貸,并以饑饉窮厄,將就困斃,故舉救之,使存立耳。但未有所據(jù)。按《左傳》文公十六年楚人出師,“自廬以往,振廩同食”注:“振,發(fā)。廩,倉也?!比粍t當以《左氏》為證。以上吳說如此。
《周易蠱卦》:“君子以振民育德。”注:“振,濟也。”何不引此,豈偶忘邪?
○山谷南還誤
《漫錄說詩門》云:山谷南還至南華竹軒,令侍史誦詩版。
按南華在韶州,屬廣東。山谷謫宜州,屬西路,且卒于宜,而曰南還,何邪?
○漫錄書人官位差誤
《事始門》載“宋莒公以宋元憲為宗袞”。今考元憲即莒公,當作宋次道。
又《地理門》載《閩中記》,南臺沙合出宰輔。其間舉吳丞相育、吳樞密充?!队浭麻T》載吳侍郎待問生四子,參政育、樞密充??肌对o表》,熙寧元豐間,充嘗為相,而育特執(zhí)政。今互言之。
又《說詩門》載丞相馮當世少嘗薄游。《記事門》云,大丞相馮當世記富家翁有宅?!队浳拈T》云,馮當世丞相《答伯庸詩》,然當世未嘗為相。
又《事實門》載參政蔣之奇《武昌怡亭序》,而蔣未嘗參政,當作樞密。
凡此,豈皆筆誤邪!
○晉人吊喪彈琴作驢鳴
晉人放曠,至于吊喪亦出禮法之外。王子猷、子敬俱病篤,而子敬先亡。子猷來奔喪,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徑入,坐靈床上,取子敬琴彈,弦既不調(diào),擲地云:“子敬人琴俱亡!”因慟絕良久,月余亦卒。顧彥先平生好琴,及喪,家人常以琴置靈床上。張季鷹往哭之,遂徑上床,鼓琴作數(shù)曲,竟,撫琴曰:“顧彥先頗復賞此不?”因大慟,遂不執(zhí)孝子手而出。此二事如一。又王仲宣好驢鳴。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游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备翱徒砸蛔黧H鳴。王武子喪時,名士無不至者。孫子荊后來,臨尸慟哭畢,向靈床曰:“卿常好作驢鳴,今我為卿作?!斌w似真聲,賓客皆笑。孫舉頭曰:“使君輩存,令此人死,亦復相類?!?
○雁行
《禮記王制》:“兄弟之齒雁行?!薄妒酚浳菏兰摇罚簾o忌謂魏王:“請為天下雁行頓刃。”《韓世家》:陳軫言:“必不為雁行以來?!薄端麟[》曰:“旅進也。”晉庾中郎與王平子雁行。庾喬元日朝賀,不肯就列,曰:“喬忝為端右,不能與范興話為雁行。”
○打字
歐陽公《歸田錄》云:世俗言語之訛,而君子小人皆同其謬,惟打字耳。如打船、打車、打魚、打水、打飯、打衣糧、打傘、打黏、打量、打試,觸事皆謂之打。《漫錄》以釋文取偏旁證之,謂打字從手從丁,蓋以手當其事者也。
此說得之矣。然世間言打字尚多:左藏有打套局,諸庫支酒謂之打發(fā),諸軍請糧謂之打請,印文書謂之打印,結(jié)算謂之打算,貿(mào)易謂之打夥,裝飾謂之打扮,請酒醋謂之打醋、打酒,鹽場裝發(fā)謂之打袋,席地而睡謂之打鋪,包裹謂之打角,收拾為打疊,又日打進。畚筑之間有打號,行路有打伴,打包,打轎。負錢于身為打腰。飲席有打馬,打令,打雜劇,打諢。僧道有打化,設(shè)齋有打供。荷胡床為打交椅,舞儺為打驅(qū)儺。又宋歌曲調(diào):“打壞木樓床,誰能坐相思。”又有打睡,打嚏,打話,打鬧,打斗,打和,打合(讀作閣),打過,打勾,打了,至于打糊,打面,打餅,打線,打百索,打絳,打簾,打薦,打席,打籬巴。街市戲謔有打砌、打調(diào)之類。因并記之。
○饣迅盆
今人祠祭或燕設(shè),多以高架燃薪照庭下,號為“生盆”,莫曉其義。予因
執(zhí)事合宮,見御路兩旁火盆皆疊麻饣迅,始悟為“饣迅盆”,俗呼為生也。
●卷四
○孫叔敖碑
楚相《孫君碑》,不見書撰人名氏??肌妒酚洝繁緜?,列于《循吏》之首,獨載改幣高捆事為詳,而碑則略之。埋蛇陰德,僅書于劉向《新序》。屬于云云,則在《優(yōu)孟傳》,然其文意皆不同。碑謂生于季末,仕于靈王,則謬矣。且莊之后,為共、為康、為郟敖,歷三世凡五十年,始為靈,安得仕于靈卒后數(shù)年,而莊復封其子邪?六一先生跋,喜其得叔敖之名,兼以集錄,二十年求之博且勤,乃得之,故不暇訂正耳。
○周府君名
漢《周府君碑》,六一先生凡三四首跋,最后方辨其名煜。蔣穎叔作《武溪深》,乃謂名煜,且押之韻。蓋石古剝落,以其形似求合于君光之字,故云爾?!对县S集》顧云:“從知韶州王之材得此碑,書來曰:‘按曲江縣圖經(jīng),名晰’?!眲t并與其形似而不辨,何至遽信而以六一為未詳考邪。
○中陽里
《漢高祖紀》,沛豐邑中陽里人也。蓋里名中陽。今《漢書標注》乃題云沛、豐邑中。豈公是先生誤筆邪?因以知史筆無羨字。
○心經(jīng)
釋氏《心經(jīng)》,其中自云般若波羅蜜多,蓋梵語也。嘗觀六一先生《集古跋》中,乃書“多心經(jīng)”。經(jīng)為多心何以為佛?恐公誤筆爾,因書以祛見者之惑。
○羹子國
夔州,春秋時巴子國也。今人言夔州,以至文字間率曰夔子國,而不知其誤,往往以劉禹錫為證。余考禹錫之記云:“夔,子國也?!逼湮囊庵^夔乃子國,蓋是兩句。誤以傳訛,因不復辨,殊不知夔子國今實在歸州。
○揚州
《廣陵志》載揚之得名,李巡以為江南之氣躁勁,厥性輕揚?!端逯尽芬嘀^江都人性躁勁,風氣果決,平陳之后,頗變淳質(zhì),俗敝稍愈于古。蓋嘗疑之,禹別九州,揚居其一,歷三代秦漢隋唐,雖更徙分合不常,而名終勿易。
諗如前說,則隋以前揚人舉非良士美俗矣。是豈古圣人所以名州之意邪?考《太康地記》,謂東漸太陽之位,履正含文,天氣奮揚,故取名焉。余嘗
為《續(xù)志》引斯言以冠篇首,因為一洗躁勁輕揚之恥云。
○巴丘
《漫錄地里門》載,巴丘縣以巴山得名,縣有巴山故也。巴丘,晉屬廬陵,梁改置巴山郡,隋以來稱崇仁縣是也。以上吳說。
予按《臨江志》,建安四年,孫策下豫章,分置廬陵郡,以孫賁為豫章太守,孫輔為廬陵太守,留周瑜鎮(zhèn)巴丘。裴松之注云:“巴丘縣。”前說謂晉屬廬陵,固無異矣。然《九域志》以新淦縣為古巴丘城,《輿地志》又以吳后主分石陽、新淦兩縣,置巴丘郡。隋平陳,開皇九年,章巡撫東南,遂廢巴丘郡,復以新淦屬廬陵。今縣南八十里峽江市有古巴丘廢城,六十里間有周瑜舊廟。今載瑜歸江陵治,行于巴丘,病卒,后人因祠之。然則巴丘在新淦明矣,豈崇仁又一巴丘邪?然皆謂屬廬陵,又何也?或云吳取荊州,周瑜鎮(zhèn)巴丘,乃今岳州巴陵郡,姑存之,以俟博古者訂焉。
○賢女鋪
《漫錄》載南康有賢女鋪,蓋祥符間女子,姓劉氏,夫死誓不再嫁,父兄強之,因自沉于水,鋪因得名。然予嘗過之,壁間有碑記,其大略似謂初嘗議婚,已定而夫家貧,父兄悔之,別以許人。女曰:“一身而二適,雖未嫁,奈節(jié)何!”父兄強之,乃溺死。亦云舊名貞女,全與此不同,豈信傳聞之誤邪?
○余干
饒之余干,號于越。考《閩粵王傳》,無諸、搖皆勾踐之后。秦并天下,以其地為閩中郡。諸侯畔秦,無諸、搖率粵歸番陽令吳芮。又《嚴助傳淮南王諫伐閩越書》云:“越人欲為變,必先由余干界中。”韋昭注:“越邑,今鄱陽縣也?!庇谠降妹源?。而余干之名縣不書所由起。按玉山縣有二溪,名上干、下干,合流至饒之東南,而水回環(huán),因以名縣余干是也。
○于越
于越之名,以于溪入越地,無以議為也。荀子云,“于越夷貉之子”,則有疑焉。《春秋》定公五年書於越入?yún)?,注云:“於,發(fā)聲也。”《史記》又書為于越,注云“發(fā)聲也”,與“於”同。然則于、於皆越人夷語之發(fā)聲,猶吳人之言勾吳耳。予謂此於越恐合是于越。
○管名
四明奉化縣凡八鄉(xiāng),皆有一管名,如曰廣平、松賢、履信、鳴雁、黃甘、嵩溪、靈泉、棲鳳,他處未聞也。
○堯廟
桂林有堯、舜廟。堯廟在堯山下,漓江中分,舜廟在西岸相望,皆有碑刻高崖,韓云卿文。韓擇木八分書,李陽冰篆額。蓋舜葬蒼梧,故于此立祠,無可疑者。堯廟則謂因山而立,郡人每歲于水際望祀。南軒先生亦有《祠唐帝詞》云:淳熙四年,靜江守臣張┉,既新陶唐帝祠。二月甲子,率官屬祗謁祠下,再拜稽首。退而歌曰:“溪交流兮谷幽,山作屏兮曾丘?;屎鸀楹跤诖肆簦刻@冠佩兮充庭,潔芳馨兮載陳。純衣兮在御,東風吹兮物為春?;手寿馄涮欤臅r序兮何言。出門兮四顧,渺宇宙兮茫然?!蹦宪幨菚r毀諸淫祀,而獨留此二廟,且修之。抑不知嘗考證其所始乎?蓋堯未嘗至南方,若因山而祀,則予曩游桂林,大抵回環(huán)之山皆積石,惟堯山則累土,故此山因土而名堯,恐非陶唐氏之堯。若廟而祀之,特此山之神可矣。若曰唐帝,恐成附會,故愿與博古者評之。(鯤案:堯山之堯廟,乃其后人所立。張衡《南都賦》云:遠世則劉后甘厥、龍醢視魯縣而來遷,奉先帝追孝,立唐祀于堯山。蓋劉累遷于魯縣,因立堯廟干縣之西山,故謂之堯山?!端?jīng)氵蚩水注》甚明,興伯特未之考耳。)
○荊飛廟
四明城北鹽倉之西,有荊飛廟,無碑載神姓氏??肌痘茨献印?,荊有非,得寶劍于干。還,渡江中流,暴風揚波,兩蛟夾舟。非謂船者曰:“有如此而得活者乎?”曰:“未嘗見也?!庇谑欠青聊咳帘郯蝿υ唬骸拔涫靠梢匀柿x說,不可劫而奪。此江中之腐肉朽骨棄劍而已,余又奚愛焉!”赴江刺蛟,遂斷其頭,舟人盡活,荊爵為執(zhí)圭??鬃勇勚唬骸胺蛏戚d腐肉朽骨棄劍者,非之謂乎?”今廟稱荊依飛侯,《圖經(jīng)》亦謂州北有蛟池。故老云,嘗有蛟自江來窟于此,人患之,故即其旁立飛廟以鎮(zhèn)之。是則真以為荊之非矣。然予觀《呂氏春秋》,荊有勇士次非,蓋是姓次名非。豈應以神姓名為廟號,而況加為侯封哉!且次與、非與飛字皆不同,而好事者附會斬蛟之說,以鎮(zhèn)蛟池,強名之,傳流至今,載在祀典,竟未有辨之者?!稘h百官公卿表》: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左弋為飛,掌弋射。則飛之名,實始于此。又《宣帝紀》神爵元年,發(fā)應募飛射士。服虔亦謂以材力名官。若據(jù)建隆中鄞令金翊《纂異記》,謂唐武德時,為鄞州。至開元中,改鄞為明,郡名奉化,城號甬東,地名句章,軍號飛。則此廟必因軍將之有功于人,故人為之祠爾。官于此者,合討論而正其名,庶幾神亦歆其祀也。
○草鞋大王事
紹興癸丑,予客淮南。時右司陳子長損之,蜀人也,以庾節(jié)攝楚州。往訪
之。從容言及蜀道上有百年古木,枝葉繁茂,陰可庇一畝。故東西行者多憩其下,或易扉屨,則以其舊拋掛于枝上以為戲,久而積千百兩。亦有卜心事者,往往皆應,人固神之。忽一士人應舉過之,旁無人焉,取佩刀削樹皮書曰:“草鞋大王,某年月日降?!蹦兄摺d┗赝浚瑒t已立四柱小廟堂矣。士笑而不言。三年再至,則祠宇壯麗,亦有十數(shù)家于其側(cè)。驚而問焉,則備言其靈感。士乃留宿而扣神曰:“神之號蓋某戲書,胡然而至此,盛邪?抑神何人也?”是夕,夢神紫綬而請見,告之曰:“予,此近老鋪兵也,平生不敢欺心,揀汰之后,每見負重而不能前者,因為送五里以息其肩,無他長也。不謂上帝錄是勞績,顧未有所處,得先輩書此號,遂受敕,俾血食?!笔吭唬骸叭艉螢槎莒`感?”神曰:“是非予所能也,每有禱雨或休咎,即為奏帝。帝以其誠,隨扣得請爾?!笔吭唬骸叭粍t某之前程可問乎?”神曰:“諾?!痹傧?,夢神告曰:必俟某年而后登第,當至何官。已而皆驗。然則神亦何常之有,人茍有一善,上帝無不錄之,積惡亦然,可不知所擇哉。
●卷五
○趙清獻公充御試官日記二月二十六日。
宣赴崇政殿后水閣,同直孺內(nèi)翰、貫之雜端
充編排官。
御前札子三道下編排所。二十七日晴。
上御崇政殿,試進士、明經(jīng)諸科舉人。
《王者通天地人賦》。
《天德清明詩》。
《水幾于道論》(出老予《道經(jīng)》。)
圣駕幸后苑,往來迎駕。
御藥院公文二道,傳宣精加考校。
內(nèi)臣二人傳宣賜食并酒。
編排三四五等第一百二十七等。二十八日晴。
內(nèi)臣傳宣賜文儒二字。
圣駕卯刻幸考校所。
編排經(jīng)生。
特奏《毛詩》十一人,特奏《尚書》九人,
特奏明法四人。
傳宣賜食,二酒一茶。二十九日陰,旬休。
傳宣賜酒、七寶茶。
初考經(jīng)學官王惟熙、祝諮、夏璋。
覆考經(jīng)學官王彭、張兌、朱從道。
詳定官賈壽、吳中復。
彌封官傅求、王陶。
出義官王逢、傅卞、盧士宗。三月一日微寒,風。
圣駕幸考校所,起居四拜。
編排諸科卷子。
宣賜酒食果子。二日晴。
圣駕幸覆考所,起居。
考到諸科卷子。三日晴,上巳日。
圣駕幸覆考所,起居。
賜上巳酒各二,果子一。四日微雨,春寒。
圣駕幸覆考所,起居。
賜酒食果子。五日陰,寒。
駕幸覆考所起居。
宜賜酒食果子。
第一謂學識優(yōu)長,辭理精純,出眾特異,無與比倫。
第二謂才學該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中堪為高等。
第三謂藝業(yè)可采,文理俱通(須合得及第者)。
第四等謂藝業(yè)稍次,文理粗通。于此等中仍分優(yōu)劣,優(yōu)即為第四等上。
第五等(須必然合落者)謂文理疏淺,退落無疑。
不考,謂犯不考式。
紕繆,謂所試文字并皆荒惡。六日陰,寒。
駕幸詳定所,起居。
點檢官孫坦、鄭穆。
進士初考官沈遘、司馬光、裴煜、陸經(jīng)。
進士覆考官祖無擇、鄭獬、李纟延、王。
點檢官孫洙(一作淵》、王廣淵。
詳定官楊畋、何郯、王安石。
對讀官胡稷臣、蘇兗、傅堯俞、張次立、宋迪、周孟陽。
特奏名進士三十八人。
作《樂薦上帝詩》、《謹用五事以明天道論》
編排特奏名進士卷子。
賜酒、果、寒食節(jié)食。七日晴。
駕幸詳定所,起居。
賜寒食節(jié)上酒各二壺,果子一合。又酒、果、冷食。
編排進士卷子共一百號,特奏名一號。八日晴。
駕幸編排所,起居訖。
進呈進士卷子二道。
御藥院錄白中書札子進士以下等第云云。
編排進士諸科等卷子。
賜食酒果。九日清明,雨。
奏乞送昌字號卷重詳定。
封彌關(guān)詳定五號,奏取旨。
御藥院關(guān)奉圣旨看詳定奪:弓、lt;多農(nóng)gt;、lt;角兔gt;、lt;角┦gt;、刀五號等第。
賜酒食果子。
右《日記》一卷,予家寶藏。蓋清獻趙公手書也。公時為右司諫。直孺則翰林學士賈公黯,貫之則侍御史知雜事范公師道也。按嘉六年,昭陵在宥已四十春,而猶垂意科選,親屈翠華,以次臨幸。雖上巳、寒食休暇之辰,孜孜不廢,且訓敕勞賜,無日無之,可謂至誠不息者矣。嘗考國史,大中祥符元年書:帝遍至幄次,諭李宗諤等各務精詳,勿遺賢俊。四年書:帝遍至考官幕次。天禧三年又書:帝幸考校官幕次,撫問久之,出七言詩賜晁迥等。今《日記》所書幸考校所者二,幸覆考所者四,幸詳定所者二,幸編排所者一,是皆恪守孫謀而又加詳焉。於威盛哉!宜乎天佑生賢,名臣輩出,坐致太子,而又留為奕世不窮之用。近時御試幕次在集英殿之前,不復在殿后,而駕幸之儀無有知之者。蓋其廢已久,則此記所補豈獨文字之間而已!因備錄之。
○金花帖子
唐進士登第者,主文以黃花箋書其姓名,花押其下,使人持以報之,謂之榜帖。當時稱為金花帖子。國初尚循其制。予家藏王扶、龔識二帖拓本。帖皆長五寸許,其闊半之。龔識又有大護帖,復書姓名于帖面??肌兜强朴洝罚禾诙斯霸瓿趟薨瘢龅诙?,識第十四。其下花押二:一翰林學士尚書禮部侍郎知貢舉宋白,一職方員外郎知制誥權(quán)知貢舉李沆。后臨軒唱名,此
制遂廢。周益公家亦有咸平二年盛京所得者,其他不特未之見,久而湮沒,知之者亦鮮矣。嘗觀《開元遺事》載,新進士及第,必以泥金帖子附家書,謂之喜信。是又足以見昔人之風范也。
○上元詞又
春曉千門放鑰匙,萬官班從出祥曦。九重彩浪浮龍蓋,一點紅云護赭衣。車馬過,打球歸,芳塵灑定不教飛。鈞天品動回鑾曲,十里珠簾待日西。
日暮迎祥對御回,宮花載路錦成堆。天津橋畔鞭聲過,宣德樓前扇影開。奏舜樂,進堯杯,喧闐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紫禁煙光一萬重,五門金碧射晴空。梨園羯鼓三千面,陸海鰲山十二峰。香霧重,月華濃,露臺仙仗彩云中。朱欄畫棟金泥幕,卷盡紅蓮十里風。
香霧氤氳結(jié)彩山,蓬萊頂上駕頭還。繡韉狨坐三千騎,玉帶金魚四十班。風細細,珊珊,一天和氣轉(zhuǎn)春寒。千門萬戶笙簫里,十二樓臺月上欄。
禁衛(wèi)傳呼約下廊,層層掌扇簇新王。明珠照地三千乘,一片春雷入未央。宮漏永,御街長,華燈偏共月爭光。樂聲都在人聲里,五夜車塵馬足香。
寶炬金蓮一萬條,火龍圍輦轉(zhuǎn)州橋。月迎仙仗回三殿,風遞韶音下九霄。登復道,聽鳴鞘,再頒酥酒賜臣僚。太平無事多歡樂,夜半傳宣放早朝。
玉座臨軒宴近臣,御樓燈火發(fā)春溫。九重天上聞仙樂,萬寶床邊侍至尊?;ㄋ坪?,月如盆,不任宣勸醉醺醺。豈知頭上宮花重,貪愛傳柑遺細君。
九陌游人起暗塵,一天燈霧鎖彤云?,幣_雪映無窮玉,閬苑花開不夜春。攢寶騎,簇雕輪,漢家宮闕五侯門。景陽鐘動才歸去,猶掛西窗望月痕。
宣德樓前雪未融,賀正人見彩山紅。九衙照影紛紛月,萬井吹香細細風。復道遠,暗相通,平陽主第五王宮。鳳簫聲里春寒淺,不到珠簾第二重。
風約微云不放陰,滿天星點綴明星。燭龍銜耀烘殘雪,羯鼓催花發(fā)上林。河影轉(zhuǎn),漏聲沈,縷衣羅薄暮云深。更期明夜相逢處,還盡今宵未足心。
五日都無一日陰,往來車馬鬧如林。葆真行到燭初上,豐樂游歸夜已深。人未散,月將沈,更期明夜到而今。歸來尚向燈前說,猶恨追游不稱心。
徹曉華燈照鳳城,猶嗔宮漏促天明。九重天上聞花氣,五色云中應笑聲。頻報道,奏河清,萬民和樂見人情。年豐米賤無邊事,萬國稱觴賀太平。
憶得當年全盤時,人情物態(tài)自熙熙。家家簾幕人歸晚,處處樓臺月上遲?;ㄊ欣?,使人迷,州東無暇看州西。都人只到收燈夜,已向樽前約上池。
步障移春錦繡叢,珠簾翠蟆護春風。沈香甲煎薰爐爰,玉樹明金蜜炬融。車流水,馬游龍,歡聲浮動建章宮。誰憐此夜春江上,魂斷黃粱一夢中。
真?zhèn)€親曾見太平,元宵且說景龍燈。四方同奏升平曲,天下都無嘆息聲。
長月好,定天晴,人人五夜到天明。如今一把傷心淚,猶恨江南過此生。
右《鷓鴣天》十五首,備述宣政之盛,非想像者所能道,當與《夢華錄》并行也。
又
蜀人閻侍郎(蒼舒)使北,過汴京賦《水龍吟》:“少年聞說京華,上元景色烘晴晝。朱輪畫轂,雕鞍玉勒,九衢爭驟。春滿鰲山,夜沈陸海,一天星斗。正紅球過了,鳴鞘聲斷,回鸞馭,鈞天奏。誰料此生親到,五十年都城如舊。而今但有,傷心煙霧,縈愁楊柳。寶篆宮前,絳霄樓下,不堪回首。愿皇圖早復,端門燈火,照人還又。”
○念奴嬌
疏眉秀目,向尊前,依舊宣和裝束。貴氣盈盈,風韻爽,舉止知非凡俗?;适易诩В愅鯋叟?,曾嫁貂蟬族。干戈流蕩,事隨天地翻覆。珠淚了偷撣,勸人飲盡,愁怕吹笙竹。留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舊日繁華,如今憔悴,付與杯中,興亡休問,為子且酹船玉。
右詞金朝士大夫到中原有感而賦。
○陶谷使江南詞
谷贈歌姬秦弱蘭《風光好》,有“鸞膠續(xù)斷弦”之句。按東方朔《十洲記》,仙家煮鳳喙及麟角,煎作膠,名為續(xù)弦,能續(xù)弓弩絕弦。卻非鸞膠,豈其誤邪!不如杜詩“麟角鳳觜世莫識,煎膠續(xù)弦奇自見?!?
○石林詞
葉石林《賀新郎》詞有:“誰采花寄與,但悵望蘭舟容與?!毕屡c字去聲。漢《禮樂志》,“練時日,澹容與”。顏注:“閑舒也?!苯窀枵卟槐嬉袅x,乃以其疊兩與字,妄改“寄與”作“寄取”,而不以為非,良可笑也。慶元庚申,石林之孫筠,守臨江,嘗從容語及,謂賦此詞時年方十八,而傳者乃云為儀真妓女作。詳味句意皆不相干,或是書此以遺之爾。
○生查子
道涂間題壁有可采者,嘗記《生查子》一首,甚工,云:“愁盈鏡里山,心疊琴中恨。露濕玉蘭秋,香伴金屏冷。云歸月正圓,雁到人無信。孤?lián)p鳳凰釵,立盡梧桐影?!鄙w魏子敬詞也。
●卷六
○金根車
崔豹《古今注》云:金根車,秦制也。秦并天下,閱三代之輿服,謂殷得瑞山車,一曰金根,故因作為金根之車。秦乃增飾而乘御,漢因不改。晉《輿服志》載:金根車,天子親耕所乘,置耒耜于軾上,乃知是車蓋耕車也。及考《東京賦》,有“農(nóng)輿輅木”,薛綜注曰,此所謂耕根車。然則金根、耕根,其名又異矣。唐莊懿公主下嫁田緒,德宗幸望春樓餞之,厭翟敝不可乘,以金根車代之。公主出降乘金根車,自此始。豈非去古遠而意愈失邪?韓昶為集賢校理,史記中有說金根車處,皆臆斷之曰:“豈其誤歟?必金銀車也?!毕じ摹案睘椤般y”。至除拾遺,果為諫院不受。昶,文公之子也,而不知古,抑又可嘆。國史《輿服志》載耕根車制,如五輅之副,駕六青馬,駕士四十人,而以金根車為皇后之車?;蛘咭蛱埔源鷧挼?,不復考古而分為二爾。
○季子碑
京口有十字碑,世傳為孔子書,曰:“嗚呼有吳延陵季子之墓?!倍咀肿魇?。予考篆文皆無之。得曾文元奉中編《潤州類集》,乃曰君子之墓。后湖居士李仲殊《題季子廟詩》,亦曰“溪邊君子墓”,始悟為君字,非季字也。六一先生謂古以竹簡書今字,闊盈尺,必非孔子作。然古法帖有魯司寇仲尼書,僅存十有二字,內(nèi)有“有吳君子之”五字,與此碑字畫如一?;蛘吆笕搜艽祟}墓上,要知夫子蓋嘗為是書爾。
○瘞鶴銘并序,華陰真逸撰
鶴壽不知其紀也。壬辰歲,得于華亭。甲午歲,化于朱方。天其未遂吾翔寥廓邪,奚奪之遽也。乃裹以玄黃之幣,藏乎茲山之下。仙家有立石旌事,篆銘不朽。詞曰:相此胎禽,浮丘著經(jīng)。乃征前事,出于上真。余欲無言,紀爾歲辰。雷門去鼓,華表留聲。我唯仿佛,爾亦微冥。爾其何之,解化惟寧。后湯洪流,前固重扃。(此缺一字)割荊門,未下華亭。爰集真?zhèn)H,瘞爾作銘。
上皇山樵人逸少書
岳征君丹陽外仙尉江陰真宰立石
又華陽真逸撰上皇山樵(缺)
鶴壽不知其紀也。壬辰歲,得于華(缺一字,當為亭)甲辰歲,化于朱方。天其未遂吾翔(缺一字,當為寥)廓邪,奚奪(缺三宇)遽也。乃裹以元黃之幣,藏乎茲山之下。仙家無(缺四字)我(此字不完)故立石旌事,篆銘不朽。詞曰:相彼胎禽,浮丘(缺二宇)余欲無言,爾(缺五字,當有雷門二字)去鼓,(缺一字,當為華)表留(缺二字,當為形義)惟仿佛,事
亦微冥。爾將何之,解化(缺五字)廠(不完,又闕二字)惟寧。后湯洪流,前固重扃。右□□□□□□(六字不完,又缺七字)華亭。爰集真?zhèn)H,瘞爾。(缺字或文但止于此,未可知也。)丹陽真宰(此四宇不知其次)。
右前文,鎮(zhèn)江別刻,不知何人重立。后文乃邵樞密亢,就山下取所有字,以意概括,故存其闕,雖有差異,亦可參訂。但前云逸少書,《圖經(jīng)》亦載羲之書,六一先生已論其非。至謂或云顧況作銘,蔡端明則以字有楷隸筆,當是隋代書,而山谷乃斷然曰王書不疑。何也?今考銘引雷門鼓事,按《臨海記》,昔有晨飛鶴入會稽雷門鼓中,于是鼓聲聞洛陽。孫恩斫鼓,鶴乃飛去。恩起兵攻會稽,殺逸少之子凝之,蓋在安帝隆安三年,斫鼓必此時,豈復有羲之?誰肯遽取以為引延哉!然則非晉人文不辨可知矣?!稘O隱》考訂華陽真逸為陶隱居,推原本末或庶幾焉。
○六合大同印
嘉泰壬戍,予道經(jīng)姑蘇,于常賈翁得故紙一幅,陳マ破碎,上有印文,方四寸余,朱色未落,云“六合大同之印”。按《鄴侯傳》,唐肅宗在靈武征天下兵所鑄。頃嘗收拓本,漢磚上刻此篆文。本朝丞相李書其下,謂家藏是印久而失之。蓋乾德乙丑歲也。
○屏著
《詩》曰:“俟我于著乎而?!泵现^:門屏之間曰著?!墩撜Z》:“邦君樹塞門”,鄭氏謂:于門樹屏以蔽之。《爾雅》亦曰:屏謂之樹。至于“蕭墻之內(nèi)”,注曰“墻謂屏也”。蓋古者門皆有屏?!抖Y緯》曰:天子外屏,諸侯內(nèi)屏,大夫以簾,士以帷。簾、帷雖非屏,然以之為蔽限,亦屏之義。今人稱士夫之家,必曰門墻,曰屏著,是矣。然多曰臺屏(平聲蒲丁切),則乃指屏風而言,何不思之甚也。因書以辨之。
○紫微王舍人夢
淳熙辛丑年,王公清叔帥桂林,予客焉。暇日,因語及自合肥丁憂歸天臺,杜門窘用。一夕,夢吏請料歷支俸,詰之曰:“解官何徭得俸?”吏曰:“已出在外廊,試取歷授之?!庇许暎謿v來示,所批陳白金六小錠于前而去。寤,竊怪之。未幾,有自遠方惠書致饋者,啟而視之,與夢無差。予嘗服膺是事。臺饋往來,世固有之,而冥冥之中,已批料歷,則是銷折平生合得之物。彼貪者多取以為巧,而不知其歷將特批屢批不一批矣,故常與士夫誦言之、具書之。
○四明寺
四明僧廬,在六邑總大小二百七十六所,只鄞一縣,城內(nèi)二十六,城外八
十。天童日飯千僧,育王亦不下七八百人,行(去聲)仆稱是。天童歲收谷三萬五千斛,育王三萬斛,且分布諸庫,以罔民利。等而下之,要皆有足食之道。嘗觀唐武宗時廢浮屠法,天下毀寺四千六百,招提蘭若四萬,籍僧尼為民二十六萬五千人。今以一郡會之,真有是哉。
○佛牙
《四明圖經(jīng)》載,昌國縣九峰山吉祥院,有辟支佛牙一枚,長四寸,闊一寸,舍利綴滿,乃建炎初給事中黃龜年所施。竊計之,人長五尺,兩牙不能半寸。今一牙長四寸,上下相合必倍之,則佛須身長八丈,方能容八寸之牙。常聞佛號丈六金身,此乃五倍,恐無是理。黃給事自何得之、而信之、而施之邪!世有趙鳳,必能驗真?zhèn)味印?
○喘藥方
先君嘗施喘藥,蓋用麻黃三兩,不去根節(jié),湯浴過;訶子二兩,去核用肉,二味為粗末。每服三大匕,水二盞,煎減一半,入臘茶一錢,再煎作八分,熱服,無不驗者。后于彭子壽侍郎傳一方,用新羅參一兩,作細末,以生雞子清和為丸,如梧子大,陰干。每服百粒,溫臘茶清下,一服立止。嘗見知臨江葉守端卿,言其祖石林病此,專服大黃而愈。其尊人亦苦此疾,乃純用附子,至某則非麻黃不可。然則又觀其所稟如何,且自謂其女幼年已喘,傳至四世而用藥皆不同。
●卷七
○比事
《漫錄》取《類對》為一門,然經(jīng)傳中可類者多矣。姑以《史記》有八事相比,因記之。
《宋世家》:熒惑守心。心,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者謂公子韋曰:“可移于相?!惫唬骸跋啵嶂呻拧!痹唬骸翱梢朴诿??!惫唬骸熬叽瘛!痹唬骸翱梢朴跉q?!惫唬骸皻q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庇谑呛蛑闳?。
《楚世家》:昭王病于軍中,有赤云如鳥,夾日而蜚。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于楚王,然可移于將相?!睂⑾嗾堃陨矶\于神。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為祟,大夫禱焉。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而河非所獲罪也。”不許??鬃釉陉悾勚唬骸俺淹跬ù蟮酪?。其不失國,宜哉!”
《楚世家》:伍舉曰:“愿有進隱。”曰:“有鳥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
《淳于髡傳》齊威王時喜隱。髡說之以隱曰:“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鳥何也?”王曰:“此鳥不蜚則已,一蜚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韓非傳》: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也?!狈鞘骨?,秦王悅之。
《司馬相如傳》:上讀《子虛賦》而喜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鄙象@,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
《孫子吳起贊》: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孫子籌策龐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于被刖。吳起說武侯以形勢不如德,然行之于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軀。悲夫!
《白起王翦贊》:鄙諺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卑灼鹆蠑澈献?,出奇無窮,聲振天下,然不能救患于應侯。王翦為秦將,夷六國。當是時,翦為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秦建德,固其本根,偷合取容,以至歿身。彼各有所短也。
《白起傳》:武安君引劍將自剄,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zhàn),趙卒降者數(shù)十萬人,我詐而盡亢之,是足以死?!彼熳詺?。
《蒙恬傳》: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無過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塹萬余里,此其中不能無絕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蹦送趟幾詺ⅰ?
《孟嘗君傳》:齊王毀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后召而復之,馮迎之。盂嘗君嘆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余人,先生所知也。文一日廢,皆背文去,莫顧文者。今賴先生得復其位,客亦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曰:“君之言失。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趨市者乎?明旦,側(cè)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后,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亡其中。今君失位,賓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絕賓客之路。愿君遇客如故?!泵蠂L君再拜曰:“敬從命矣?!?
《廉頗傳》:頗之免長平歸也,失勢之時,故客盡去。及復用為將,客又復至。頗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
君有勢我則從,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
《豫讓傳》:趙襄子滅智伯,讓乃變名姓為刑人,入宮涂廁,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廁,心動,執(zhí)問,則內(nèi)持刀兵,曰:“欲報仇?!?
《張耳傳》:上從東垣還,過趙。貫高等乃壁入柏人,要之置廁。上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
《欒布傳》:復為燕相,燕齊之間皆為立社,號曰欒公社。
《萬石君傳》:慶為齊相,舉齊國皆慕其家行,不言而齊國大治,為立石相祠。
○啟母石
漢武帝元封元年詔云:“見夏后啟母石?!睅煿旁唬骸皢?,夏禹子也。其母,涂山氏女也。禹治鴻水,通に轅山,化為熊,謂涂山氏曰‘欲餉,聞鼓聲乃來。’禹跳石,誤中鼓。涂山氏往,見禹方作熊,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將生啟。禹曰:‘歸我子?!票狈蕉鴨⑸?。事見《淮南子》。”予觀《漫錄》載廣德軍祠山張王事正相類。王本前漢吳興郡烏程縣橫山人,始于本郡長興縣順靈鄉(xiāng)發(fā)跡,役陰兵導流,欲抵廣德縣。故東自長興荊溪,疏鑿河瀆。先時與夫人李氏期,每餉,必鳴鼓三聲而王自至,不令夫人至開河之所。后遺飧于鼓,乃為烏啄。王以為鼓鳴而餉至,詣鼓壇,知烏所誤。逡巡,夫人至,鳴鼓。王以為誤而不至。夫人遂詣興工之所,見王為大豬,驅(qū)役陰兵,開鑿河瀆。王變形未及,恥之,遂遁于廣德縣橫山之頂。居民思而立廟于山西南隅。夫人至縣東二里而化,人亦立廟。
○仙卜
開禧乙丑,予竊太常第。敕頭毛自知同在期集所,從容問及預有朕兆否?曰無之。獨仙卜陳省干者自應舉以至省試,皆以魁相許,而皆不驗。唱名前一日,再扣之,仍大書一魁字,即以墨涂去,續(xù)書“默而識之”四字。詰朝,果在第一。予初料墨涂者,不欲泄爾。閱三年,有旨降五甲,豈非前定乎?嘗記政和中有觀妙明真洞微先生王老至喜言人休咎。編修王甫問他日所至。書“太平宰相”四字遺之,而以墨涂滅其字。后甫敗,方悟其意。甫即黼也。事有相類如此。
●卷八
○至和拜相制
門下:朕寅奉丕圖,思臻至治。總?cè)f機而日慎,舉盛典以交修。期與輔臣,
底寧縣寓。其有翼宣王度,裁成物宜。燮陰陽之和,處丞弼之任。式資宰茂,秉于大鈞。矧嘗選材,久滋著效。爰登中鉉,敷告外庭。推忠佐理功臣、正舉奉大夫、尚書工部侍郎、參知政事、上護軍、彭城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賜紫金魚袋劉沆,雅性內(nèi)融,敏識先覺。以沖約而率履,不夷險以易心。文成國華,學臻道奧。樂名教以為己任,罄智慮以翊帝謨。乃者擢自書林,更于右史。亟升西掖,出守南州。屢換圭符,夙(一作實)宣精力。屬中都之擇尹,正內(nèi)閣以參華。歲律未周,風績彌著。式圖寅亮,用贊謨明。俾佐股肱之良,參斷邦國之務。具瞻斯屬,嘉猷誕彰。進聯(lián)右輔之崇,允協(xié)庶邦之望。兼榮書殿,仍峻貴階。增勛級與褒功,益爰田及真食。於戲!贊萬樞之重,允賴于忠純;底率土之和,必資于英杰。當申茂略,以恢遠圖。可特授金紫光祿大夫、依前行尚書工部侍郎、兼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加上柱國、仍封開國公、加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賜推忠協(xié)謀佐理功臣封如故,主者施行。
右制書,至和元年中秋日,下趙概視草。公之玄孫石城尉德循實寶藏之。周益公嘗書其后云:“制詞與今《實錄》所載不同,多為史官潤色,惟不改‘雅性內(nèi)融,敏識先覺’八字。此殆后世公議,非一時褒語也。”又云:“制當用綾紙十八幅,今十二幅之下脫兩幅?!币虿浿?。
○資政莊節(jié)王公家傳
公諱復,字景仁,淄州淄川縣人也。曾祖昊,國子博士。祖珍,尚書虞部員外郎。父愈,澶州濮陽縣令,贈光祿大夫。公少好讀書,博通史傳,慷慨有氣節(jié)。家有唐以來名臣畫像,每指顏杲卿像謂人曰:“士當艱難時捐軀殉節(jié)如顏公,始無愧于天地間矣!”以門蔭補官,試大觀中,選授大理評事,遷本寺丞。
公家故饒財,不樂私蓄。嘗率其里之貴豪,遇郊祀歲,各輸銀絹十萬以助賞赍,郡國效之,公亦未嘗有希恩意。久之,除京東輦運,遷京東路轉(zhuǎn)運判官。按屬部,道過淄川,父老迎候,公下車慰謝。先是,淄民多苦調(diào)外苛征。公嘗與父老言,他日或能奏蠲之。至是以白公。公曰:“官卑不敢言,然重食吾言,以為父老羞。敢以私田之入代輸。”三年,除兩浙轉(zhuǎn)運副使。時太平日久,民不知兵。方臘初叛,所過守將望風奔駭。公下令所部,嚴堡壘、修戰(zhàn)備,竭力討賊,屢戰(zhàn)有功。賊平,擢徽猷閣待制,遷都轉(zhuǎn)運使。朱pi;以花石奉艮岳,多取漕艦以載,號直達綱。公曰:“今盜起倉卒,飛娩繁困,而佞幸之徒,猶實苑囿以惑上心?!惫虉?zhí)不與。pi;力譖于上。公上疏奏,謂不可以不急之務,疲民費財。陜右民號難理。公至,開布威信,不兩月大
治,民皆悅服。擢龍圖閣直學士,以公事忤宰相王黼,降充龍圖閣待制,移知成都府。興利去害,治與陜等。民繪像立祠,刻石紀異。
高宗皇帝詔公知徐州。明年,北人犯順,粘罕以眾數(shù)萬寇徐,徐城孤勢危。公領(lǐng)兵合戰(zhàn),數(shù)不利,遂閉城拒守。虜重圍夾攻,晝夜不息,城中兵糧草竭,死者甚眾,虜勢益張,幾二十余日,城陷。公躬擐甲胄,巷戰(zhàn)竟日,度不能御,乃反州治,易朝服,南鄉(xiāng)再拜曰:“臣受國厚恩,當以死報,今得死所矣!”且謂賊曰:“死守者我也,監(jiān)郡而次亡與焉,可獨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碧旊m悍狡,聞公言,亦凜然嘆異曰:“若使南朝皆如公,我輩豈得至此。今汴京已陷,二帝已北去,公尚為誰守乎?”公罵不絕口。虜復說曰:“必欲全活生靈,請立降,當為易官封,命汝就知此州,以撫殘民?!惫唬骸盃栙\毋誘我,吾誓有死耳!”敵察其無降意,命左右撾其口,流血盈襟。公猶含血巽之。子倚在傍,不勝憤怒,突出見粘罕,顧手無挺刃,得布囊盛磚擲之,力少差,中其旁千戶長,斃。粘罕怒,即執(zhí)倚刳其心以祭千戶長,欲懼公以速降。公不顧,為敵敲死,閹門百口俱遇害。時建炎三年正月二十九日也。
帳下趙立,求得公尸,拜伏慟哭,裹以ブ褥,藁瘞于黃樓側(cè),累甓成冢以識之。復擁兵守御,撫定其眾。敵退,朝廷就命立知徐州。立具奏其事,天子震悼,詔特贈資政殿學士,謚莊節(jié),給恩澤五資,賻贈絹布各二百匹。初公之未遇害也,筮而遇乾,六體不變。術(shù)者曰:“滅門之象也。國家運數(shù)方屯,待制宜早為計,不然,將及于難?!惫唬骸八郎〝?shù)也。等死耳,茍獲死所,敢逃乎!”卒年五十二。敵初薄城下,民不得逃,公陰令間道潛行,得脫者數(shù)千人。徐人立廟,祀公及倚,亦呼為雙廟,有禱輒應。立復奏其異于朝,敕賜名曰忠烈。立出師必禱曰:“公為朝廷盡節(jié)以歿,必能陰佑遺民也?!狈e官至正議大夫,累贈光祿大夫,娶趙氏,濮邸肅恭僖王宗博之女,封安平縣主,贈永康郡夫人。再娶劉氏,章獻明肅皇后之侄。徐州陷,為虜將所獲,不食五(一作三)日而卒。贈咸平郡夫人。
先是,公長子佾,以太仆丞從高宗過維揚,及趙立已亡,徐州有武衛(wèi)軍,舊隸于公,義不肯他屬,散歸行在所,愿以從佾。高宗聞之,詔于樞密院創(chuàng)計議官,特命佾為之,仍領(lǐng)武衛(wèi)。紹興八年,和好成,奏乞訪先臣遺骸,優(yōu)詔許之。行至泗州,馬上得疾,抵徐城驛,暴卒。明年,奉使藍公佐迎護徽宗梓宮,交割地界,遣書屬當路漕使訪公瘞所,漕委幕屬王之翰往焉。初趙立藁葬公于黃樓之側(cè),及敵據(jù)京東,水久弗治,彭城皆彌漫,沒故跡,莫得其所。忽有老媼指而謂之翰曰:“子非求王待制瘞所乎?其在是間?!奔此?/p>
指求焉。有冢巋然,蓋以獸瓦,啟視,見大黿覆其上,回顧老媼,化為虎而去。徹甓取骸,聯(lián)絡不斷、類瑣子骨然,獨一手指闕。之翰復炷香泣禱,須臾,有指一節(jié)浮水上。行(一作道)路聞之,莫不嘆駭。之翰易棺斂于京師資圣院。后聞鄉(xiāng)中子孫,徙葬于兗州萊蕪縣先塋云。紹興十年,承宣使白諤扈從顯仁太后回鑾。佾子逵留淄州,南北隔絕,以詩送諤曰:“兩地音塵隔死生。十年常效執(zhí)吟。羨君已作遼東鶴,顧我空存魏闕心。日下既蒙新眷遇,海邊休忘舊知恩。倘憐萬里親庭在,為向云中處處尋。”詩至而佾卒已一歲矣。聞者哀之。藍公佐使還,侍高宗語次論中興以來忠臣子孫,因奏及之。上曰:“王佾有兒女否?”公佐奏曰:“佾五子流落中原,后居江南,所生兒女,尚俱幼弱。今佾既卒,窮困可憐?!鄙闲膫?cè)然,詔令諸女入禁中,命宮嬪保養(yǎng)之,凡十余年。一日內(nèi)庭曝書,見囊封有“忠烈”二字,亟命取閱,乃公佐奉旨令王氏女入內(nèi)事。上覽之,驚問左右,即日召見,賜金帛,敕命嫁遣之。
公姿貌豐碩,動容中禮,孤忠直氣,自其天資,父子一門,忠孝兼全。歿而廟食,英烈如存。平生樂于薦賢,有知人之明,如秦檜、洪皓皆公所薦,起趙立行伍,至秉節(jié)鋮,實因公激勵而然,事在立傳中。
右傳得于公之玄孫默,將以備太史氏之采錄。
●卷九
○白玉樓賦
lt;廠垂gt;で岌,璀璨流離,高明而廣大者,天上之白玉樓也。鬼作神械,梯云駕風,杳杳藹藹,穹穹窿窿,端不可以名舉而數(shù)窮也。陛矗九仞,{詹}掀百層,反宇吸日,飛甍列星,不可以力營而意構(gòu)。前臨瑤池千頃之寒波,傍帶銀潢萬疊之高(一作素)浪,俯烏兔之出入,瞰云霞之直上,蓋九萬里風斯在下矣。雖章華三休,井干百尋,顧孰與爭雄而夸尤乎!宜其凝心于廣漢之清淵,宅意于無垠之苑囿,策氣馬以上征,儼神驂而陟步,效兮忽兮,排天閽而遨游焉。請掇其梗概而言之。方茲樓之經(jīng)始也,斗舌下命,魁靈制權(quán),飚御馳ㄞ,霆霓急鞭。搜昆山,空藍田,萃剞劂,裁方圓。輸以六甲,董以群仙,惟五城一睹之珍,三獻不逢之寶,蓋于此山積而云駢。然后大匠課程,群工謹度,琢瑗礱瑛,斗疊璐,層翼翼,鵬翅騫云,修梁耽耽,虹腰漲霧??缈談tギ欄ロ橋,直明則周窗琛戶。鏤飛仙以承楣,刻蛟龍而糾柱,鰲矯首而戴墀,虬怒髯而攫礎(chǔ)。飛鳴之鳥,則縞鳳霜鸞;華實
之林,則瓊枝珠干。騰輝而曜魄挫芒,比縟而水花奪素,翕霍晶熒,莫得定視而熟睹也。爾乃跡脫凡近,身居寥,追逸駕于若士,提高蹤于盧敖,窺倒景之列缺,躡閬風之扶搖。時則有龍驂鶴馭,軼彤霧而駐軌,千乘萬騎,擁紫皇于。霓旌羽節(jié),先倩氵利以目眩;玉童華女,眾及踏而云飄?;蜱H金而戛玉,或拊琴而鳴匏,曲非世律,聲度《九韶》。峨冠累弁者,皆冰膚而瓊質(zhì);承顏接詞者,率精會而神交。悅不知其所自,真放浪而逍遙者也。彼穆王游化人之宮,黃帝夢華胥之國,超乎云霓之上,介乎齊州之北,傳后世以夸雄,語茲樓則兼金一羽之相直矣,若夏革談妙,《齊諧》志怪,摹宇宙之無極,狀鵬之變態(tài),顧貪常嗜巢,單見狹聞,何足語樓之高大邪!
辭曰:
瓊為棟兮琚為梁,鸞遐翥兮龍高驤。周欄瑋檻兮屯冰霜,日精月華兮埋輝光。云繚基兮霞擁址,星為經(jīng)兮漢為紀。俯齊州兮九點煙,瞰蒼溟兮一杯水。翠旌孔蓋兮驂玉虬,笙簫杳默兮帝來游。停驂弭節(jié)兮駐云,帝心愉樂兮民咸休。
唐李賀苦吟能詩。韓愈、杜牧所知解道,其詳見于本史。因閱賀小傳,平居一日,忽見緋衣吏,駕赤虬,持一版書,若太古篆霹靂石文者。云當召賀。賀不能讀,下榻叩頭。緋衣人笑曰:“帝成白玉樓,立召君為記。”窗中勃勃有煙氣,聞行車ィ管之聲,如炊五斗黍。許,卒。觀賀詩,語清峭,人物超邁,真神仙中人??绯囹叭?,當是高仙無疑。大觀庚寅臘后二日,宣和殿書并畫。
右賦道君皇帝親灑宸翰于圖之后。石湖跋云:自玉階及紅云法駕之后以至六小樓,意趣超絕,形容高妙,必夢游帝所者仿佛得之,非世間俗史意象可到。明窗凈幾,盡卷展玩,恍然便覺身在九霄三景之上。《簡齋集》有《水府法駕導引曲》,乃倚其體作《步虛詞》六章。羽人有不俗者,使歌之。風清月明之下,雖未得仙,亦足以豪矣。詞一云:“琳霄境,卻似化人宮。梵氣彌羅融萬象,玉樓十二倚晴空,一片寶光中?!倍疲骸案±杪?,依約太微間。雪色寶階千萬丈,人間遙作白虹看,幢節(jié)度高寒?!比疲骸邦革L起,背負玉虛廷。九素煙中寒一色,扶欄四面是青冥,環(huán)拱萬珠星。”四云“流鈴響,龍馭躡云來。夾道搴華籠采仗,紅云扶輅輾天街,迎駕鶴みま?!蔽逶疲骸扳x天奏,流韻滿空明。琪樹玲瓏珠綱碎,仙風吹作步虛聲,相和八鸞鳴。”六云:“樓欄外,輦道插非煙。閑上郁蕭臺上看,空歌來自始青天,揚袂揖飛仙?!?
○祭蝗蟲文
維某年月日,右修職郎特差知壽春府安豐縣王希呂,謹以清酌之奠,祭于蝗蟲之神,而告之曰:
古先哲王之有天下也,兢兢畏畏,于事天治人之禮無不盡,然猶九年之水,七年之旱,見于堯湯之時。是知數(shù)之所鐘,有不可得而逭者。則蝗蟲之來此土,食民之產(chǎn),以肥其身,以孳其子孫,亦宜矣。然嘗聞漢之循吏,一有善政,而蝗不入境。至于李唐太宗,吞一蝗而眾蝗死。當時仰其德,后世歌其事,鏗鏘炳明,蕩入耳目,迨茲以為美談。今天子嗣神圣位,聰明仁厚,出于天性。凡事有不法天,政有不便民者,一切革而去之。老奸巨猾既鋤以耘,不萌不芽,無所容跡。嶺海、吳蜀、江淮、荊湖之民,甍連壤交,仰事俯育,熙熙于于,各得其所。即漢循吏唐太宗何啻萬萬不侔。則蝗蟲之來處此土,食民之產(chǎn),以息其身,以孳其子若孫,其為不可亦明矣。且縣令受天于命,來宰是邑,其治以撫養(yǎng)百姓為事,則蝗蟲之與縣令又不得并居此土也。道安豐而西北走四十里,即北人之界。彼其暴虐無道,弒君殺母,無所不有,蝗蟲舍此而去彼,誰為不可者!今與蝗蟲約,三日北歸,三日不能,五日,五日不能,七日。若七日不歸,是終不肯歸矣。是狃蕃夷之余習以害我圣朝之善治。夫狃蕃夷之余習,害圣朝之善治,與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而為民害者,其罪皆可殺。縣令則取詩人去螟之語,唐相捕蝗之命,以與蝗蟲從事,必盡殺之乃止,無俾遺種于茲邑。蝗蟲有知,其聽縣令言。
右文蓋以昌黎《鱷魚文》為藍本。頃傳得之,附錄于此。
○愨齋銘南軒先生
家君命杓以愨名其齋,而命┉銘以告之。┉敬問所以為銘之意,蓋取夫孔子曰士必愨而后求智能。退而深思,以為之銘。
士或志近,辯給智巧,學之不知,其器則小。天下之理,惟實為貴。實不在外,當愨乎己。不震不搖,物孰加之。以此操行,誰曰不宜?古之君子,惟斯之守,不可小知,而可大受。故以此事親,斯為孝;以此事君,斯為忠;以此事兄,斯為悌;交于朋友,斯為信。子其深思而不忒,維師乎愨以令子之德。
右銘不載集中。蓋當時此紙流落,今幸寶藏遺墨。先生作銘時,年二十有三,實乙亥冬十月辛卯也。
○歡飲箴
合歡以禮,爰有酒食。議者其誰?伊婦之職。一獻百拜,尚何酒失。后世非古,沉湎淫。婦不復議,而侑以色。竟致妖靡,用侈燕席。求之萬方,
百金不易。持觴一曲,飲酹顏開。主勸客酬,笑言歡ㄉ。夫豈不樂,嗟禮何在?狂者斷腸,莊毅色改。戲狎因之,東主亦悔。主賓胥失,顧不足戒。襟解薌聞,一石具飲。詼諧之詞,以風其甚。紅裙是醉,有如聚蚊。吏部所鄙,清篇實云。咨爾有位,是懲是毖。勿違斯言,以愆德義。
○歡會誓
侍女之席,誓不敢即。渝盟受殃,神質(zhì)于旁。山童石爛,言則可誕。山祟石堅,此言不愆。
右箴誓司農(nóng)少卿楊(獬)正伯揭于坐右。公臨江鄉(xiāng)人也,清介有守,此文蓋有所懲云。
●卷十
○杜詩句差
杜詩《覓胡孫》第二聯(lián):“舉家聞若駭,為寄小如拳?!泵恳善浞鞘?。趙亻叟謂合移斷章,“童稚捧應顛”作第四句,卻于“許求聰惠者”下云“為寄小如拳”,則一篇意義渾全,亦成對偶。
○籌筆驛詩
漢室虧皇象,坤乾未即寧。奸臣與逆子,搖岳復翻溟。權(quán)、表分江域,曹、袁斗夏垌?;⒈枷讨鹬?,龍臥獨冥冥。從眾非無術(shù),欺孤乃不經(jīng)。惟思恢正道,直起復炎靈。管、樂韜方略,關(guān)、徐駭視聽。一言俄逆至,三顧已忘形。南既清蠻土,東期赤魏庭。出師功自著,治國志誰銘。歷劍兵如水,臨秦策若瓴。舉聲將潰虜,橫勢欲逾涇。仲達恥巾幗,辛毗嚴壁扃??蔁┯H細務,遽見墮長星。戰(zhàn)地悲陵谷,來賢賞德刑。意中流水遠,愁外舊山青。想像音徽在,侵尋毛骨醒。遲留慕英氣,沈嘆撫青萍。
右驛在蜀中綿州,石曼卿為諸葛武侯賦也。寶元二年,大書以遺朱復之。后二年,朱為四明節(jié)度推官,遂刻石于廳事。中更兵火,碑仆于榛莽間,凡百余年。劉偉至,出而函置南堂壁間,且以名其堂,缺一角失十五字。紹熙元年,守林采得《曼卿集》而補之,且舉范文正公《誄石學士書》于后,云:“曼卿之詩,氣雄而奇,大愛杜甫,酷能似之。曼卿之筆,顏筋柳骨,散落人間,實為神物?!苯裼^此詩此字,則所謂實為神物非虛語也。青萍劍名,杜詩《秦州見敕目除薛畢》,有“誰定握青萍”之句。
○回峰院留題
山勢欲壓海,禪扃向此開。魚龍腥不到,日月影先來。樹色秋擎出,鐘聲
浪答回。何期隨吏役,暫得拂塵埃。
右文康王公所賦。公諱曙字晦叔,嘗宰定??h,景中為執(zhí)政。開禧丙寅,商逸卿得隸古遺墨,刻于縣治愿豐亭。
○米小儀題禊帖詩
圖契樸周推圣智,萬古奔沈余末伎。蘭亭醉墨更無加,始信功名皆儻爾。庾翼兒郎豈不黠,自是家雞慚野雉。退之強括六藝疏,見處才能到姿媚。相公有官那得取,不與官家深自秘。卻因同好露心胸,謾使蕭翼夸末計。模金不必曹阿瞞,溫韜家有昭陵器。披沙只恐取黃金,剔軸誰能收故紙。天章寶塔高嵯峨,永表文皇好文藝。至今油蠟傳未休,善本何辭萬金棄。
○絕覽亭詩
安仁縣云錦驛后,山顛有絕覽亭。鄭剛中亨仲,過而刻詩柱上,云:“目力所臨皆在下,亭名絕覽未為叨。大來心地當如此,此外應知更有高?!?
○康伯可詩
紹興間,康伯可過臨江,游慧力寺,題二詩于松風亭壁。今遺墨不存,因錄以備忘。
其一:天涯芳草盡綠,路傍柳絮爭飛。啼鳥一聲春晚,落花滿地人歸。
其一:江上濃云曉未開,瘦筇支我上蒼苔。春寒前日去已盡,今日又從何處來。
○胡藏之詩
臨江詩人胡藏之,蓋彥明之子。彥明與山谷進士同年,故藏之以詩取知于山谷。嘗侍燕席,以半中果子分題賦詩。藏之得藕云:“平生冰雪姿,七星羅心胸。豈無有絲毫,上裨天子聰。而不自薦達,胡為乎泥中。沈こ政無賴,安得君從容。其子亦可憐,風味如乃翁?!辈刂嘤小动廁Q銘詩》,云:“當年誰為裹玄黃,潮打孤城草木荒。華表竟無新信息,斷碑空有碎文章。云埋紫蓋峰何在,煙鎖青田道正長。遙想華亭披道氅,夜隨明月過錢塘。”藏之名致隆,自號瀟灘居士,無子,故遺稿不傳。
○石芥詩
淳熙辛丑,予客桂林,運使梁次張舉似《石芥詩》,今未忘也。“擷根山石貯瓶罌,柱后緘題見者。風味莫嫌無醞藉,杯袢世解作聰明。愿言則嚏傳心事,搔首踟躕散宿酲。最是徂徠名道地,至今奸膽亦魂驚。”
○丫頭巖詩
巖前壁間,題者甚多,予獨愛鄉(xiāng)人彭仲衡,思致高而無著。其詩云:“前峰號龜豈是龜,近巖謂月亦匪(一作非)月。世間景幻語未真,說著丫頭便
癡絕。蒼然頑石自天成,道傍過者皆含情。我來于此發(fā)浩嘆,乃知有色能傾城。”
○卞氏二牒
敕泰州團練使:卞居讓牒奉處分。前件人紳之后,簪組遺芳,雖早著于嘉猷,奈未光于余刃。陳力就列,自媒之志既隆;見善若驚,舉直之規(guī)斯在。茍非半剌,難屈多能,事須差攝長史,仍牒知者。故牒。
建隆元年二月日牒。
團練推官、將仕郎、試大理評事趙押。
通判官、兼僉署兩監(jiān)屯田等公事衛(wèi)押。
團練副使、檢校刑部尚書事吳押。
使兼兩監(jiān)屯田等使、檢校太尉荊押。
宣徽院引見司札子:宣徽院押到殿前承旨卞居讓,宿患癱風病,翰林院著醫(yī)官裴裔看驗,久遠不堪醫(yī)治引見。奉圣旨放停送宣徽院者。
右具如前,已指揮殿前承旨左第二班,依圣旨放停,仍便開落姓名,今付卞居讓。依此。
太平興國八年九月四日。
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柴押。
右牒卞氏故物,相傳二百余年,南渡寓維揚,敵騎驟至,急瘞之地中,尋復出于兵火煨燼,可謂能寶青氈者矣。攻愧樓公嘗考其所自,云:前曰敕泰州團練使,乃檢校太尉姓荊者敕授之官,如今之公牒,前必曰知某州軍州事之類也。自牒奉處分以后,則泰州之公移也。既差卞君攝長史,故為之詞,其后列銜,皆泰州之官。印文凡七,皆泰州團練使印。唐朝固有紙告,而此非告也。后一紙宣徽院之文,姓柴者,禹錫也。禹錫以太平興國七年四月拜樞密副使,至雍熙二年冬方罷。而此文乃八年九月所給,故知其為禹錫也。國朝舊制,宣徽二使通掌院事,共院異廳,止用南院印。又南院比北院頗優(yōu),或兼樞密,亦掌本院,皆與此合。晉天福五年,除翰林承旨,改殿前承旨為殿直?;蛟拼净?,始改殿前承旨為三班奉職。蓋蘇公易簡以是年除承旨,而其次子耆次《續(xù)翰林志》云,舊有殿前承旨,其父拜翰林承旨。上以稱呼不別,又以其與清貴混淆,詔改為三班奉職,以避其稱。因備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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