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哀江南賦·序》

2024年3月31日發(fā)(作者：讀山海經(jīng)十三首)

賞析《哀江南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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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于語言文字的古今隔閡，要想較順利地讀懂古書，一般要參看注釋。注釋對讀者閱

讀和正確理解古書大有裨益，因此精準的注釋尤為必要。然而山于版本和注釋家的不同，

注釋也會有所差異。同時，有些詞句，如果沒有古人的注釋，我們也無從知道其含義，閱

讀時就會出現(xiàn)理解上的錯誤。對于以上問題，筆者參照王力《古代漢語》、朱東潤《中國歷

代文學(xué)作品選》、金啟華《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和郁賢皓《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四個版

本，以《哀江南賦·序》的注釋為例，試考論不同版本注釋的正誤，以便于我們更好地理解

此序。

從注釋內(nèi)容上可分為以下兒個方面。下面試分析。

一、訓(xùn)釋語言和文字

這一部分主要解決兩大方面:一是，字面生澀而義晦;二是，字面普通而義別。

(一)實詞的解釋

1.畏南山之雨，忽踐秦庭;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 “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句中對

“讓”一字的解釋。王力《古代漢語》和金啟華《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釋為“讓位，禪

讓”。“讓東海之濱”這句話解釋成:讓位而居于東海之濱，不說“篡”而說“讓”，是掩

飾之詞。而朱東潤《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和郁賢皓《中國古代文學(xué)作品選》認為“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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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辭讓，謙讓”，《史記·伯夷列傳》載:“伯夷、叔齊為孤竹國君二子，兄弟相互辭讓君

位，逃至海濱。”這句話喻自己本以謙讓自守。同一句話中，“讓”字出現(xiàn)兩種不同的注

解，導(dǎo)致句意產(chǎn)生很大的差異。倪播+庚子山集注》:“讓東海之濱者，蓋指魏、周禪受也。”

故根據(jù)語意和典故，筆者認為“讓”解釋為“讓位，禪讓”更妥。讓，古作“讓位，禪讓”

講。如《荀子成相》:“堯讓賢，以為民，泛利兼愛德施均。”《呂氏春秋·慎人》:“信賢

而任之，君之明也;讓賢而下之，臣之忠也。”

2.陸士衡聞而撫掌，是所甘心;張平子見而陋之，固其宜矣。 王本注“張平子見而陋之”

的“陋之”為“認為不好”，未確。應(yīng)解作“鄙視，輕視”。因若以“認為不好”解，與

上文的陸機的拍掌大笑構(gòu)不成呼應(yīng)關(guān)系，體現(xiàn)不出被人嘲笑、受人輕視之意。又《藝文類

聚》云:“張平子薄而陋之，故更造焉。”“薄”有“輕視，看不起”之意，“陋”應(yīng)與“薄”

相近。陋，古亦常作“鄙視，輕視”解，如《史記·宋微子世家》:“今殷民乃陋(鄙枷淫神

抵之祀。”柳宗元《鉆姆潭西小丘記》:“今棄是州也，農(nóng)夫漁父過而陋輕初之。”

3.將非江表王氣，終于三百年乎?

朱本注“王氣”為“帝王的運氣”，未確。應(yīng)解作“王者之氣”。根據(jù)商務(wù)印書館《古

代漢語詞典》:“王氣，舊指象征帝王的祥瑞之氣。”如《新五代史·吳越世家》:“豫章人

有善術(shù)者，望斗牛間有王氣。”朱敬則《陳后主論》:“五百里之俘囚，累累不絕;三百年之

王氣，寂寂長空。”

(1)虛詞的解釋

信年始二毛，即逢喪亂，藐是流離，至于暮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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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本注、朱本注、郁本注釋“藐是流離，至于暮齒”句，“是”應(yīng)注出。因此處的“是”，

不是“對、正確”等常見之意，而是作語氣助詞，用在句中以補湊音節(jié)，沒有意義，可去

掉不譯。而金本注:“是”為“語助詞，無義”。沒有標(biāo)明用法。“藐(藐:遠)是流離，至于

暮齒”，即遠遠地流落異鄉(xiāng)，直到晚年。“是”，古作“語氣助詞，用在句中以補湊音節(jié)，

無實義”，解例，如《詩經(jīng)·小雅·正月》:“民今之無祿，天夭是杯。”(人民于今沒有福祿，

天災(zāi)不斷打擊。)

(2)地名的訓(xùn)釋

華陽奔命，有去無歸。中興道銷，窮于甲戌。 “華陽奔命，有去無歸”句中對“華陽”

一詞的解釋。王力《古代漢語》中指西魏，他引《尚書·禹貢》:“華陽黑水惟梁州。”據(jù)胡

渭《禹貢錐指》考證，華陽在今陜西商縣。西魏京都在長安(今陜西西安)，用華陽是活用

典故。而其他三個版本都指江陵，因為江陵在華山之陽(徽，故稱。這句話的意思是:庚信從

江陵奉命出使西魏，適值西魏攻陷江陵，元帝被殺，他從此被留北方，終不得歸。

筆者贊同后三者的注釋，“華陽”應(yīng)解釋為江陵。理山有二:

第一，從出處來講，“華陽”一名，最早見于《尚書·禹貢》:“華陽黑水為梁州。”意

思是說梁州東至華山之陽，西至黑水之濱。常朦在《華陽國志·序志》中說:“唯有天漢，鑒

亦有光。實司群望，表我華陽。”且注釋說將漢水作為華陽地區(qū)的標(biāo)志。《華陽國志》所記

地區(qū)為《禹貢》九州之梁州，其地因在華山之陽、漢水之南而得名為“華陽”。清馬俊良

《禹貢注》:“華陽，華山南部。”又常朦《華陽國志》:“西魏都長安。”班固《西都賦》:“漢

之西都，在于雍州，實曰長安。”從《禹貢》的“黑水西河惟雍州”到《爾雅》的《釋地》

“河西曰雍州”，雍州在華山之陰矣,長安在華山之陰)。倪播《庚子山集注》中亦指出:“南

郡江陵，在華陽。”所以，“華陽”一詞不可能指西魏，王本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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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從語法結(jié)構(gòu)和語意來講，“華陽奔命”中“華陽”前面省略了介詞“于”，“從

華陽”做句首狀語，這句話言從華陽(江吻奔命而北至長安，遂不歸也。如王本指西魏，語

意就會發(fā)生改變而為“從西魏奔命……”這明顯不符合事實和文意。

二、淦釋典故

如“讓東海之濱，遂餐周粟”句中對“讓東海之濱”一句的訓(xùn)釋。王力《古代漢語》

和金本中指田和篡齊的事。齊康公十九年，田和遷康公于濱海，后自立為齊王。是借田和

的事暗指宇文寬篡奪西魏改國號北周的事，與“遂餐周粟”是兩回事兒。朱本和郁本中引

《史記·伯夷列傳》載:“伯夷、叔齊本孤竹君二子，兄弟相互謙讓君位，逃至濱海。”后二

人聞周文王善養(yǎng)老而歸周。武王伐封，二人以為不義，不食周粟，餓死于首陽山。指出“讓

東海之濱，讓餐周粟”句喻:己本以謙讓自守，但竟不能如伯夷、叔齊之不食周粟，以身殉

“義”。這里是把“讓東海之濱”和“遂餐周粟”連成一事來論。同一句話，出現(xiàn)兩種完

全不同的出處。我贊同王本、金本的解釋。倪播《庚子山集注》:“讓東海之濱者，蓋指魏、

周禪受也。《史記》:‘田大公和遷齊康公于海上。’云‘讓’者，微詞也。”又說:“遂餐周

粟者，宇文氏國號曰周，故假夷齊、周粟為比。”此句“言元帝畏秦兵之下，使己聘魏，

忽踐秦庭也。及江陵既陷，身留長安，見周受魏禪，遂終仕于周也”。又《史記》:“伯夷

自海濱來歸之。”《正義》曰:“伯夷孤竹國在平洲，濱東海也。”夷、齊始為讓國而逃，

其后不食周粟，似是一事，然于子山不類。按之上句，不得引東海、周粟為一事也。山此

可見，這里是說，自己在北周篡魏后，失節(jié)而食了“周粟”，庚信對自己不能全節(jié)，深為

悔恨。

三、結(jié)語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這四個版本對《哀江南賦·序》一文的注釋或多或少都有不夠精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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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處，讀者在閱讀時不能盲目相信注釋，要根據(jù)全文大意和語法知識做客觀理性的分析，

既不抹煞前人注釋，也不迷信前人注釋。讀者在閱讀時能做到吸收其有價值的東西，確保

理解準確無誤，也不枉白讀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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