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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9期總第437期
ENGLISH ON CAMPUS
卡爾維諾創作視角下試析《茫茫藻海》
文/直安麗
【摘要】《茫茫藻海》是著名英籍女作家簡·里斯極盡一生,一舉成名的代表作。本文以卡爾維諾小說中的后現代主義
寫作手法為視角, 卡爾維諾在其創作中綜合運用了重復、復制、增殖、片斷化敘事、短路等技巧, 形成了典型的“迷宮敘事” 。在對其復制與增殖的概念溯源的基礎上,指出《茫茫藻海》與《簡愛》在創作背景和逃離主題的復制以及在敘述視角和小說結局的增殖等方面,其目的在于對《茫茫藻海》與《簡愛》的互文性研究中進一步探析和解構安托瓦內特的
悲慘命運。
【關鍵詞】茫茫藻海;卡爾維諾;復制;增殖
【作者簡介】直安麗(1986.12.01-),女,摩梭人,云南麗江人,云南大學旅游文化學院助教,碩士研究生,研究方
向:英美文學研究方向。
再創造。從這個意義上說,簡·里斯的《茫茫藻海》可以說是對《簡愛》的改編或者說顛覆性再創造。
在“復制” 與“增殖” 手法的運用上,卡爾維諾的動作更
大。荷蘭學者厄勒·繆薩拉認為, 在卡爾維諾的作品中, 復制存在著兩種方式, 一種是改寫, 常常是對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傳統的文學文本進行改寫, 導致了引用該文本外的其他文本的內容。被復制的文本, 原先是獨立于正在復制中的文本而存在的, 這是以引語、引喻和變形等形式成了進行復制的文本的一個組成部分;其次, 復制導致了文本內部的互文性:二部次文本彼此反映、相互影響。進行復制的文本和被復制的文本之間存在著彼此相似的關系。增殖則是把文本分割成各種毫不相干的、有時是短小和不完整文本的過程。在完成復制和增殖的過程中, 極其重要的工作是組合、替代(作為原文本里的某些成分被別的與之密切相關或相對的成分替代)以及轉換(對一組成分進行重新安排, 改變原來的順序)。這充分體現了卡爾維諾這樣一種文學觀念,“文學是一種挖掘利用自身的素材所固有的可
能性的組合游戲。”《看不見的城市》是對經典文本《馬可波羅游記》的改寫,這個經典文本在中西方文化上有著重要的意義,但與馬可·波羅相反,卡爾維諾描寫的是城市文明走向極端發展和消亡的
景象,具有后現代寓言的性質。卡爾維諾認為“文學只不過是一組數量有限的成分和功能的反復轉換而已。”很顯然這是對小說及寫作本身的游戲性質的另一種說辭。卡爾維諾小說游戲般的敘事,片段化和碎片化的結構,和對以往的文本的戲仿、復制、增殖,這些都是后現代小說家常用的手法。
進行復制的文本與被復制的文本之間,存在著一種彼此相似的關系。無論是增殖還是復制,都有可能與文本的自我生成過程相吻合:通過暗喻和換喻,文本的一節產生了同一個文本的另外一節或另外幾節。第一類復制是通過“改寫”的方式進行的復制,構成了小說《看不見的城市》的基礎。卡爾維諾的作品是對馬可波羅的經典文本《世界奇異書》的復制。這種復制是后現代式的戲仿。他只描述了一大批存在于馬可波羅的想象、記憶、夢幻和憧憬里的“看不見的城市”。這樣,小說的時空邏輯被打破了。簡里斯在《茫茫藻海》中,其改寫方式是雙重的復制:第一
引言
國內外學者對《茫茫藻海》的研究是多視角的,大部分學
者從新歷史主義、生態女性主義、空間敘事、身份不確定性、后殖民話語和神話原型來解讀。本文著
重從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小說中的后現代寫作手法為切入點對《茫茫藻海》進行研究。卡爾維諾小說在文本結構方面的一個獨特的特點,即復制與增殖的結構手法。卡爾維諾論述了兩個方面的復制與增殖:1.情節的復制與增殖;2.人物和敘述者的復制與增殖,下面主要引述第一方面。在情節的復制與增殖方面,作者認為“改寫”(riscrittura)這
種手法代表了卡爾維諾小說里的第一種復制形式。卡爾維諾在小說里,通常對別的作品, 常常是對屬于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文學傳統的文本進行改寫。在這種情況下,復制工作便導致了引用該文本以外的其他文本的內容, 被復制的文本,原先是獨立于正在復制中的文本而存在的,這時就以引語、隱喻和變形等形式成了進行復制的文本的一個組成部分。復制的第二種形式,導致了文本內部的互文性;文本之間彼此反應、相互影響。學界一般認為互文性(Intertextuality)是由當代法國文論家克里斯蒂娃創
造的一個文評新詞,1969年,她在《詞語,對話,小說》一文中說,“互文性是一套色彩斑斕的引用,任何文本都是對另一個文本的吸收和轉換。互文性的觀念取代了互為主體性,因而詩學語言(文學文本)讀起來至少具有雙層含義。” 而這個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巴赫金,他在1929 年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中,批評了歷史主義文學批評及其認為小說是現實的同質表征、表達作者自身觀點和他/她的心理狀況的觀念,從而提出復調小說的概念,認為“寫作是對前文學素材閱讀活動的一種反映,因而所寫文本是對他文本的吸收和回應。”簡言之,那些通過引用、例證、暗指、改編、挪用、戲諷、拼貼
、模擬等方式與他文本相連,從而使得“每個文本都與他文本形成對話關系”的文本就具有互文性。正如琳達·哈欽認為的,“無論是對于讀者、觀眾,還是聽眾來說,如果他們熟悉被改編的文本,該改編與源文本就形成了互文”。 因此,文本改編是“對可識別的他文本的一種創新性和闡釋性轉換。”這樣,所謂互文性,就是描述存在于文本間/中的關系;或者說,就是后文本對前文本的回寫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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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形式是對創作背景和逃離主題的復制,第二種形式是對逃離主題的復制。以此同時,其改寫方式也引起了雙重增殖:第一種是敘述視角的增殖,第二種是和小說結局的增殖。
一、創作背景的平行線復制
簡·里斯生于多米尼加,父親是來自威爾士的醫生,母親是
生于西印度群島克里奧耳的白人,她16歲才回到英國。“作為
殖民地或前殖民地居民,里斯總認為自己在歐洲是外來者。”由于其特殊的經歷,她一直處于社會邊緣:既不真正屬于“祖國”英國,也漂離了“老家”多米尼加;作為女作家,里斯深刻感受到文化殖民主義的壓迫;作為“他者”,在英國她常被視為西印度群島的作家。由于對邊緣雙重身份的深刻體驗,里斯對事物的理解都具有自己的個性和存在的烙印,安托萬內特正巧反映了她的這一側面。而《簡愛》這部小說的副標題是一部自傳, 我們從夏洛蒂·勃朗特的生平考察可以得出作者與簡愛有很多相同之處。矮小、不漂亮、獨立、接受過較好教育、辦過學校、被牧師求過婚、愛上了有婦之夫等。可以說簡愛就是作者本人及她幻想中的女性的新形象。
二、逃離的復制——紅房子與西印度群島
桑德拉吉而伯特和蘇珊格巴合著了《閣樓上的瘋女人:女
作家與19世紀的文學想象》, 在這部論著中他們仔細地考察了十九世紀婦女文學的文本, 明確指出歷代的女性文學中都反復出現鎖閉和逃跑的意象, 小說中往往有精神失常者作為主人公的對立面現出, 這些瘋癱人物充當了那些安分守己的自我的社會替身, 這些作品中還反復出現被禁閉在冰冷的或滾燙的環境中痛苦煎熬的種種隱喻。這種逃離的主題貫穿在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的女性文學的敘述模式中,愛瑪、安娜、娜拉等都在逃離,逃離的方式各不相同。簡愛身為孤兒, 寄人筒下, 不僅得不到任何親情的溫睡, 還要忍受舅媽的白眼和表兄的打罵,在簡愛十歲那年冬天, 當她再一次被表兄里德
欺負, 心中反抗的情緒終于火山般爆發“你像個殺人犯——你像個虐待奴隸的人——你像羅馬的帝!”她哭喊叫罵, 和里德疚狂對打, 其結果是被囚禁在紅房子里。囚禁在紅房子中的簡·愛通過“發瘋”來逃離這所父權制的囚籠。作為島上的奴隸主和克里奧爾人的混血種后裔, 安托萬內特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嘗盡了黑人的仇恨和白人貴族的鄙視, 在被社會排斥的夾縫中, 在充滿種族隔離和種族仇恨的環境中過著孤獨的生活黑人罵她們一家為“白蟑螂”(white cockroach), 白人喊她們“白皮黑鬼”(white nigger )甚至和她一道玩的黑人小女孩泰伊也敢欺負她,生活在兩種文化間卻不被任何一方所接受的痛苦使得安托萬內特悲憤地喊出:“在你們中間我常常奇怪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祖國在哪兒, 哪兒是我的歸宿, 我干嗎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在西印度群島還
是在英國, 安托萬內特都無法找到屬于自己的家園和歸宿。三、敘述視角的增殖
敘述視角的增殖體現在《茫茫藻海》中《簡愛》里被剝奪
了說話權利的瘋女人開口說了話。她的聲音揭露并顛覆了父權制和殖民主義價值觀, 揭露了殖民主義給廣大黑人和白人所帶來的痛苦、憤恨和人格扭曲, 揭露了安托萬內特的不幸命運是買
賣婚姻和殘暴的英國殖民者的罪惡所造成的。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 里斯采用了多聲部、多視角的敘事方式。小說共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女主人公安托萬內特自述的筆法描述童年和少女時代的生活和遭遇。第二部分約占全書三分之二,大半篇幅是羅切斯特敘述,穿插了一節安托萬內特的敘述,分
別從各個角度描述了他們的新婚蜜月,以及關系破裂,安托萬內特被迫酗酒,精神失常的痛苦過程。第三部分仍從安托萬內特的視角
自述,穿插了一節被高薪雇來看守她的女仆人格雷斯·普爾的敘述。而在《簡愛》中,來自西印度群島的瘋女人伯莎和桑菲爾德莊園的主人羅切斯特的婚姻悲劇是由羅切斯特本人敘述的,羅切斯特把自己打扮成婚姻的受害者,把瘋妻子伯莎·梅森則抹黑到
無以復加的地步——遺傳性的瘋病、縱欲、兇殘, 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的忠實的女兒。羅切斯特的種種自我辯白其實是一面之詞,因為他是對關在閣樓里的不能為自己辯護的瘋女人進行缺席審判。在《茫茫藻海》中, 里斯同樣把這段歷史的敘述權交給了他,這個人并未被臉譜化,他作為貴族家庭里無繼承權的次子,地位尷尬,心理矛盾,這些都得到了相當充分的表現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自述更有力地說明了從他的宗主帝國的貴族階級視角,從他所接受的邏輯出發,安托萬內特這樣的“另類”,殖民地克里奧爾女人,不過是他斂聚財富的工具而已。
四、結語
《茫茫藻海》不僅僅是對一個已有文本的顛覆, 它不是
《簡愛》拙劣的模仿品,而是既與《簡愛》有互文性,又具有獨創性的獨立文本。里斯顛覆了羅切斯
特在《簡愛》里的紳士形象,使讀者看到,淫蕩墮落是羅切斯特, 而不是安托萬內特。從簡愛的憤怒看她與瘋女人的關系,一目了然. 正如女性主義批評家桑德拉·吉爾伯特和蘇珊·格巴她們指出簡·里斯筆下的瘋女人, 就是女主人公簡愛最真實最黑暗的“重像”(double),是女主人公心靈中的陰暗面, 就是她一直想壓抑的另一個兇悍的自我。瘋女人是秘密藏在簡愛體內的怒火的化身, 即是簡愛的另一個自我,代表了她心中潛念識的反抗愿望。安托萬內特是男權社會中另一個被壓抑的簡愛,是簡愛的內心世界,或者說是她性
格的另一個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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