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視角下電影《花木蘭》之中美文化價值差異

2021年第4期

第39卷

（總第213期）

JOURNALOFGUIZHOUUNIVERSITYOFENGINEERINGSCIENCE

貴州工程應用技術學院學報

NO.4，2021

Vol.39

GeneralNo.213

傳播視角下電影《花木蘭花木蘭》》之中美文化價值差異

宛君，袁智忠

（西南大學新聞傳媒學院，重慶400715）

摘要：

花木蘭作為中華傳統典故中家喻戶曉的巾幗英雄，對她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北朝民歌

《木蘭辭》。影像傳播作為綜合了文化屬性和藝術屬性的主流傳播形式，對于文化建構、傳承和弘揚的

作用不言而喻。由美國華特·迪士尼電影公司出品的真人版《花木蘭》在中國內地上映，這一糅合了東

方文化和西方技術的“大IP”電影，從形象情節的還原創新到故事內核的展現都傳達出西方視角下對中

國文化的曲解：《花木蘭》在人物設置上呈現出對傳統形象的顛覆、情節設置上存在敘事重點的偏離、主

旨設置上傳達出對東方文化的誤讀。電影《花木蘭》美式改編的實質只是西方的一種文化擴張行為。

關鍵詞：

傳播學；《花木蘭》；中美文化；人物設置；情節設置；主旨設置

中圖分類號：J9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239（2021）04-0102-07

花木蘭與唐代樊梨花、北宋穆桂英和南宋梁紅玉并稱為我國古代四大巾幗英雄，她忠孝節義、代父

從軍的故事流傳千古。被納入中學課本的《木蘭辭》敘述了木蘭從軍的故事，深入代代國人的記憶之

中。隨著國內影視行業的發展興盛，對“木蘭替父從軍”故事的改編也從未停止，最早可以追溯到20年

代的民國時期。1928年導演候曜首次將木蘭故事搬上了熒屏，無聲電影《木蘭從軍》作品取得成功的同

時也提升了木蘭的巾幗形象。1939年導演卜萬倉拍攝了有聲版的《木蘭從軍》，這是國民第一次通過熒

幕聽見這位女英雄的聲音。1951年香港南洋影片公司拍攝了粵語版的《花木蘭》。1956年長春電影制

片廠將豫劇曲目《花木蘭》帶入大眾視野，由豫劇大師常香玉來擔當木蘭的扮演者，其曲目《劉大哥講話

理太偏》更是成為每一個河南人耳熟能詳的曲調。1964年香港邵氏公司拍攝出了黃梅調《花木蘭》，

1996年臺灣大陸合拍了古裝劇《天地奇英花木蘭》，1998年電視廣播公司版《花木蘭》用喜劇方式對這

一傳統故事進行了重新解讀，1999年袁詠儀版的港劇《花木蘭》融入了玉帝、王母等神話元素，2009年

隨著作品創新與文化體系的迭代不斷更新。

國外對花木蘭故事的改寫創新，影響最大的當屬1998年美國迪士尼公司的動畫電影《花木蘭》，這

也是迪士尼首次通過對中國傳統故事進行改編而誕生的作品，影片中木蘭化身為一個性格爽朗的小女

孩，在從軍途中通過層層考驗，成為軍中的一員大將。2017年國內小戲骨版的《花木蘭》就是參照動畫

版進行翻拍，小演員們的靈動演技和情節的高度還原讓該片在網絡收獲一片好評。近日上映的真人版

《花木蘭》也是對1998動畫電影的改編，但是同樣的題材、同一制作公司出品的這部冒險動作片，卻無

法獲得國人的認可和喜愛。不可否認，花木蘭這位“中國公主”經過好萊塢超級流水線作業之后，出現

了嚴重的“水土不服”，國人非常不滿意美國視角下包裝出的“黃皮白心”；西方影迷不滿意，暫不論其緣

起背景，僅就影片的自身品質已經有失行業水準。

收稿日期：2021-04-21

作者簡介：宛君（1996-），女，安徽蕪湖人，西南大學新聞傳媒學院2019級傳播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傳播、影像傳播。

袁智忠（1961-），男，重慶梁平人，西南大學新聞傳媒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影視倫理、影視批評、影視傳播。

趙薇版的電影《花木蘭》算是對原版故事的致敬與還原……“花木蘭”這一文化符號的內涵和外延還在

·102·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文化是人類社會發展與歷史進步積淀的產物，影像文化作為效果最震撼、表達最多元、儀式感最強

的傳播媒介，其形式和內容本身就在不斷充盈文化，并逐漸融入流動的文化系統。本文將以電影《花木

蘭》為例，窺探中美文化價值差異的外在表現和內在緣由。

一、人物設置：傳統形象的顛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木蘭辭》開篇就塑造了一個溫順賢良的中國傳統女子形象，和普通家

庭里的所有女孩一樣，她也會織布女紅、喂雞務農。而在美版的《花木蘭》中，電影開篇，木蘭便在灌木

中舞槍，展現出她不同于旁人的天賦——“氣”，緊接著就是木蘭上房抓雞、損壞雕像、把媒婆的課堂弄

得一團糟，影片用一種極端外化的方式去暗示木蘭的命運不該如此，她不屬于深閨，戰場才是她的天

地。對于國人來說，木蘭的出現是女子在父權社會的發聲，她的故事之所以動人，是因為中華文明千年

流傳的“忠”與“孝”在情節中得到了完美縫合，普通人做出不普通的事才被稱為傳奇。

“花木蘭”作為一種典型且反復出現的意象，是具有恒久歷時性的，也就是說，即使不同的歷史時

期，社會具體語境會更迭改變，木蘭作為人物原型仍然能夠與具體事物相結合而展現出意義的流變。

當下，受眾自然很難回到南北朝的語境中去理解人物性格、體驗人物經歷，花木蘭這個原型也在一代代

的流傳和一版版的新編中不斷補充進新鮮元素，一些無法被理解、無法跟上時代場景的元素就會在歷

史的洪流中被沖散、被遺忘。原型存在的意義內核是對于文化價值的傳承，其最初蘊含的所有成分都

會在擁有它的那一個民族的文化進程中起統籌支配作用。花木蘭的形象在各個版本的作品里大相徑

[1]

庭，電影的語境也或輕松或沉重，細節部分也各有不同的補充，豫劇、粵劇、黃梅戲等具有地方色彩的改

編是民俗文化對于經典的不同解讀，喜劇版本降低了受眾門檻、提高接受度，動畫片版本則是用孩子喜

聞樂見的形式讓傳統走進童年。原型無論經過何種改編創新，只要其內在的框架不被沖散、精神內核

不被曲解，其文化價值就仍然穩定存在。

故事無法完全詳盡，無論是多么立體的形象塑造，在直覺感受、單向度地接受之余，受眾也會進行

形象再造，通過想象與聯想的“完形”填補形象的缺失部分，在腦海中根據個體化經驗進行意象的重

塑。這也解釋了為什么原型越經典，翻拍之后的受眾反饋就會越多元——眾口難調。再創作者作為二

次編碼者，當然有權力也有責任從更為專業的角度、以更具統籌性的手法對原型進行細節的補充和邏

輯的完善。在趙薇版的《花木蘭》中，創作團隊也會覺得一個端莊賢淑的傳統婦女形象與在軍中建功立

業的女將軍形象大相徑庭，為了避免邏輯斷裂，所以在影片開頭的時候便設計了木蘭用端著兩碗藥去

套路父親，假說一碗是酒一碗是藥，結果父親成功被“哄騙”喝下藥的橋段，再加上鄰居的側面烘托，一

個熟讀兵法的農家女子形象就立住了。不用木蘭真的以一當十，只在對話間安排家人的數落“女孩子

家家的怎么凈喜歡些舞槍弄棒的活”，這樣的設計更合情理，也更符合鄰里間對話的語境。反觀美版

《花木蘭》用一些浮于畫面的顯性符號去勾勒形象，得到的也只會是存在于畫面中的平面人物，編劇強

加在人物身上的流水線化的超能力，也終究無法將美國精神“偷渡”進中國傳統。正如榮格所言：“由于

[2]

它是原型，它就具有歷史性的一面，我們不懂歷史就不能理解那些事。”

1.木蘭：原型內核的消解

2.父母：封建社會的消極描摹

歷史中，木蘭從軍的故事發生在南北朝的北魏時期，封建、父權、男尊女卑是我國封建社會時期撕

不掉的負面標簽。在傳統父權社會中，女性形象的缺位導致西方對于東方女人的模式化、符號化，即女

性就應當受制于男性并且處于極度缺乏自由的社會環境中，言行被“三從四德”所約束，立足當下回顧

自然是能夠分辨封建文化與社會風氣的弊端，木蘭的故事從一定意義上說也是對封建時代男女權力格

局的一次沖擊。美版《花木蘭》正是抓住了中國封建社會中“重男輕女”這一沉疴，在影片的敘事中使骨

肉親情讓位于封建禮數，家國發展讓位于尊卑教條。過去的文化氛圍當然可以被還原指正，但若是片

面單一地描述其陰暗面，不但有損國家形象，而且今時今日的受眾也無法結合當下的社會環境和文化

氛圍融入到劇情中去。影片開頭在木蘭損壞鳳凰石雕之后，父母深夜的對話中，母親就嘆息連連，并

說：“Adaughterbringshonorthroughmarriage.”（女孩兒只有通過婚姻才能給家庭帶來榮譽。）可見，母親

·103·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作為經過人生洗禮的“過來人”，精神也被封建的教條規訓，與傳統語境下的慈母不同，這位母親的發言

更像是來自社會格局的審判。相較于女兒的想法、母女的親情，她更擔心的是這樣的女兒如此與眾不

同，會不會生出禍端、會不會被當做“witch（女巫）”、會不會影響到花家的聲譽，至于從母性角度對兒女

的情感表達則被弱化。花木蘭的母親與中國傳統的母親相似又不同，參考了溫馴順從、恪守禮法，卻遺

失了母親本位所應有的母性關懷。

familyonthe’rethedaughter,learnyourplace!”（我是父親，上戰場殺敵為家族帶來榮耀是

令，威嚴有余而溫情不足。誠然，這里，中國傳統父母的形象成為了改編者眼中的“他者”，并且不可避

免地表現為對“他者”的否定，及對“自我看法”的補充和拓展。在言說“他者”的同時，總是趨向于否定

他者轉而言說自我。那么影片中家庭形象的呈現就難免與中國文化中的傳統觀念相去甚遠了。木蘭

[3]

孤身一人奔赴軍營的時候，父親只是說她犯了一個“terriblemistake（嚴重的錯誤）”，至于家人對女兒孤

身遠行的擔憂掛念，全無表現。《木蘭辭》中雖無家人送行的具體描述，但對木蘭歸來時的描述是這樣：

“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家庭和樂的形象

躍然紙上，并且從歸來歡聚的景象也不難揣測，從戎十二載木蘭和家人彼此之間深刻的思念。

對中國封建社會中父母形象和家庭氛圍的曲解和顛覆，實質是中西文化碰撞后產生振動的結果，

木蘭從軍典故中的忠孝之義也不是影片中一塊刻著“孝”字的玉牌所能精準傳達的。團隊進行再創作

時也是在進行異質文化交流，在己方已存的認知框架中進行過濾，而對于本就不被認可的元素，則更傾

向于用消極負面的口吻去轉述和重塑。在他者效果之下，父母的傳統形象被顛覆，家庭的概念被異化，

失去了人性關照下的溫情，變成了封建社會的縮影。

疾病纏身的父親接下軍令的時候，他對木蘭說：“Iamthefather,it’smyplacetobringhonortomy

我的責任，而你是女兒，注意你自己的身份！）父親強硬的語氣以及居高臨下的姿態更像是對女兒的命

二、情節設置：敘事重點的偏離

花木蘭的故事被多次改編，不同的版本在敘事框架、情節設定和呈現方式上都各有差異。電視廣

播公司版本的《花木蘭》加入了輕喜劇元素、動畫電影版的《花木蘭》中花家的祖先安排了木須龍一路保

護木蘭、2013年版《花木蘭》傳奇中木蘭更是直接變成了繡娘，和軍營里的將軍產生了一段情愫，敘事重

點各有不同，觀眾的反響也褒貶不一。在播出后獲得良好的口碑甚至摘得獎項的作品大都是對情節進

行了合理的補充和發揮，其中木蘭出征和軍旅生活是最能體現故事主旨的情節，較為成功的版本都會

著重于這兩個節點的打磨。美版《花木蘭》中也安排了這樣的情節，但是在內容表達和敘事詳略安排上

都存在著明顯的不合理乃至偷換內核的問題，中美文化差異在影片的敘事中暴露無遺。

1.出征動機：批量生產的“公主”崇拜

木蘭背井離鄉、替父從軍的故事之所以能夠在中國文化系統中流傳多年，正是因為其故事核心所

傳達出的“忠孝節義”對于任何一個時代的中國人都具備恒久的精神引導作用。“未聞機杼聲，惟聞女嘆

息”，父親年事已高、弟弟尚幼，現實情況將木蘭推到了兩難的位置上。她是家中的長女，應當擔起維護

這個家庭的責任；她遵從孝道，所以不忍看到自己年老體弱的父親奔赴戰場、有去無回。木蘭當然珍惜

自己現在作為女子的平淡生活，但是為了父親和家庭，她不得不做出犧牲。出征前她的心情也是沉重

的，并不是抱著大展宏圖的希冀，而是帶著擔憂恐懼和對家人的掛念，無奈卻不后悔地奔赴戰場。美國

電影版的《花木蘭》中，木蘭生來就有“氣”，而她的父親說“氣”是屬于戰士的，這里也暗示了木蘭生來就

是個戰士。影片中木蘭悄悄地拿走了父親的鎧甲和武器，沒有告別便一路奔赴戰場，作為一個普通女

孩，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已經勇氣可嘉，擔心和恐懼才是正常的反應。顯然電影中的木蘭并不是一個普

通女孩，后面情節中粉色鳳凰的一次次出現也大有暗喻木蘭是“天選之女”的意味。與原版故事相比，

代父從軍這個情節更像是這個具備超能力的女孩的一次自我找尋與實現。

觀眾可以在影片中察覺到明顯的迪士尼風格，木蘭被貼上了“善良”、“勇敢”、“信念”等和諸多迪士

尼公主同質化嚴重的標簽，而“忠和孝”這一最重要的人物精神內核卻被迪士尼的流水線完全過濾。正

如阿多諾在其《文化工業：作為大眾欺騙的啟蒙》中所說：“偉大的藝術品都會在風格上實現一種自我否

·104·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定，而拙劣的作品則常常要依賴于其他作品的相似性，依賴于一種具有替代性特征的一致性。在文化

[4]

工業中，這種模仿變成了絕對的模仿，一切也已消失，僅僅剩下了風格。”木蘭也成為了貼著東方標簽

的迪士尼公主，她的勇敢自我和灰姑娘、梅莉達、艾莎等一眾公主沒有本質上的差別，木蘭的個性被“公

主”的流水線解構，被風格化處理的情節使得影片的內容讓位于形式。工業化生產的影片、標準化安排

的橋段，折損在其中的不僅是作品的文化價值，還有受眾的審美情趣和深度思考。先進的特效制作技

術、精良的畫面構圖最大化地滿足了大眾不斷增長的視覺需求，但由于長期側重于對象的表層闡述，也

導致傳播內容在未經藝術純化前就直接進入審美和傳播領域，視覺形象的虛無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審

美的泛化。影片變成了包裝精良的工業化商品，文化和藝術屬性遭到邊緣化處理，受眾在同質化的影

[5]

視場域中重復著單向度的思考，審美和批判的能力也日漸衰退。

百善孝為先，從“子路負米”、“黃香溫席”到“臥冰求鯉”，中國的文化源流中從來都不缺少孝父母、

忠國家的典故。木蘭也正是在孝道的指引下選擇從軍，出征的動機成為整個故事的開端也是貫穿始終

的精神引線。然而，美版影片中從軍動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電影中的木蘭仍然是一個孝順的女兒、一

個國家的將才，但其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個人價值的實現是優先于前述的標簽的。原來幾乎等同決策生

死的出征選擇在“超人木蘭”面前成為了找到真我的絕佳機會，從軍的情節成為了木蘭走向巔峰的踏

板，當主題變成了背景板之后，“公主”光環下的木蘭也就不再是我國傳統文化中的那個女英雄了。

2.戎馬生活：個人英雄主義的文化滲透

《木蘭辭》中關于從軍后的情節描述非常簡略，僅用一句“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從側面烘托戰

場的生活疾苦，對于戰爭的細節并未細說。為了敘事的完整性，適度的想象和合理的補充會為作品增

色，所以木蘭從軍的影視改編中，十二年沙場征戰的經歷通常會占據相當多的敘事篇幅。對于“十年戎

馬”這一主題，中美版本故事的敘事也各有側重，呈現的方式也不盡相同：

初入軍營的木蘭需要隱瞞自己的女兒身，中國版的電影《花木蘭》里安排了同村的小虎這個角色，

他幫助木蘭迅速和士兵打成一片，在軍營里互有照應，但即使是在有人打掩護的情況下，木蘭還是被文

泰發現了實情，但那時兩人已經有了共同戰斗的情誼，文泰的惻隱之心幫助了木蘭在軍中繼續隱藏自

己的身份；美版的木蘭在進入軍營時就是個身懷絕技的“小個子”，對于其他士兵的幫助她選擇刀劍相

向并且絲毫不輸給男子，體現了美式英雄的鮮明個性和超凡能力。影片中木蘭對女兒身的隱瞞表現出

擔憂但情節上也沒有遇到大麻煩，所做的努力也只是非常淺層的不和男人一起洗澡；相較之下美版的

情節就放大了個人的主角光環而缺乏了敘事的合理性。

對于作戰過程的敘述，趙薇版的《花木蘭》更偏重于普通個體在集體中的成長過程，木蘭第一次在

戰場上殺人久久揮不下長劍，直到文泰在遠處大吼“這是軍令”，木蘭的意識才得以覺醒，在驚慌與

恐懼中取下了敵將首級。后面的故事中木蘭成為了花將軍，她讓敵人聞風喪膽的不是過人的武力，而

是從小熟讀兵法在戰場上的學以致用。和普通人一樣，她也有中計陷入圈套的時候，身受重傷后被柔

然大軍圍困卻遲遲等不到救兵，斷糧斷水時文泰就把自己的鮮血喂給重傷的木蘭，背水一戰木蘭就打

算將自己的戰馬殺了分給將士們吃,戰爭中展現的溫厚人性和家國胸懷是傳統故事中的英雄主義內

核。美版的影片中木蘭在暴風雪中和女巫對峙，最終她克服了心理的障礙決定向所有人坦白自己的性

別真相，長劍上的“忠、真、勇”終于被聚齊，接下來她便卸下鎧甲披散長發回到戰場，憑借一己之力擊潰

敵軍。這種通過個人的力挽狂瀾拯救人類于水火的情節設定是美國個人英雄主義的標準化表達，脫離

集體和群眾僅憑借個人的超能力扭轉戰局。相比之下中國版電影的情節奉行的則是集體主義英雄觀，

整個軍隊是一個有機的整體，木蘭能夠成為花將軍，是能力和機緣共同加持的結果，并且這種能力也并

非與生俱來，而是在后天的學習和實戰中積累而成的。木蘭擅長兵法，在她的管理下軍隊士氣高昂、井

井有條，士兵擅長作戰，將木蘭的計策從想法變成現實，整個魏國軍隊在共同信仰的關照下融合成一個

整體，各司其職也缺一不可。

從木蘭面對個人的困難和面對整個軍隊的困境時的表現差異，可以觀測到中美文化的劇烈碰撞，

而木蘭這個個人主義色彩濃重的、貼著中國傳統標簽的角色就成為美國個人英雄主義向中國傳統精神

滲透的文化產物。個人英雄主義是指脫離人民群眾,迷信個人力量而去完成某種社會任務的英雄主義

·105·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思想和行為，它以個人主義為原則,夸大或不適當地強調個人在社會生活和歷史活動中的作用。木蘭

[6]

從軍這個象征著中國文化中“孝和忠”的精神符號在美國個人英雄主義的影響和復述中丟失了中國的

文化民族性，成為了美國文化中喜聞樂見的超級英雄——她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與漫威宇宙中的主角

①

共享一個英雄范式，東方文化精神在影片中變成空殼淪為背景。木蘭變成了西方戰場上具備中國面孔

的女戰士，空有一副東方女性的皮囊，其精神和行為都被美國個人英雄主義所指引和支配。

三、主旨設置：對東方文化的誤讀

文化是人類相互之間進行交流的普遍認可的一種能夠傳承的意識形態，是對客觀世界感性上的知

識與經驗的升華。影視作品作為影視文化的存在形態可以直接作用于受眾的感知系統，對文化的宣

[7]

揚和傳承效果顯著，并且在傳播過程中，作品本身在受眾中產生的效果會加深某些認知，形成新的文

化，使得影視文化系統和整個文化系統持續進行著雙向互動。美版電影《花木蘭》無論其文化價值的向

度是正是負，其進入大眾視界的那一刻起就在影響著整個文化系統的內涵流動。與此同時，文化又是

具備民族性的，由于地理和歷史的因素，不同民族的生活方式、思維模式、價值體系、傳統和信仰、擁有

的藝術遺產自然都是不同的，地理和歷史的差異形成一道道濾網，控制著不同民族的文化交流與溝通。

1.差異：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

美國信奉個人主義、中國傳承集體主義，中美文化價值的這種差異在電影《花木蘭》的主旨傳達中

得以淋漓盡致地展現。主旨是一部藝術作品的靈魂，文化價值就潛藏在主旨的思想內涵和哲學底蘊之

中。作為以歐洲移民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國家，美國文化也繼承了歐洲傳統的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美

[8]

國歷史學家康馬杰在《美國精神》一書中說“個人主義最終成為美國主義的同義語”。美國人秉持冒險

精神,強調個人權利,崇尚個人自由和個人奮斗,逐漸形成了共同利益與價值觀,并融入了基督教的普

世思想。美國的開拓者們堅信“上帝選民論”和“天定命運論”,認為只有美國才能拯救世界。在北美

[9]

大陸流動性極強的社會環境下，個人的自由和自我奮爭的精神得到良好的發展，并且在后續的發展中

也說明這樣的個人主義契合了美國的社會發展，建國兩百余年順風順水的發展使得本國國民的文化自

信得到進一步加強甚至膨脹，個人主義和英雄主義成為多數美國受眾的認知框架。電影的商品屬性使

得制作團隊在一定程度上傾向于迎合受眾的審美趣味，《美國隊長》、《鋼鐵俠》等漫威英雄系列電影收

②

獲了一票全年齡段的影迷，精良的后期制作和角色的塑造也使得影片打開了國外市場，票房節節攀

升。受眾和市場反作用于影視行業，從一定意義上說也是個人主義影響下的大眾豐富了個人主義的內

容，擴充了個人主義的輻散圈層。

雖說集體主義一詞在1934年的蘇聯才作為無產階級的世界觀之一被提出，但是其以集體為重個

人為輕的核心與中華傳統美德在一定意義上不謀而合。“仁愛孝悌、誠信知報、精忠愛國、克己奉公、修

己慎獨、見利思義”等都是先人后己、個人讓位于集體的文化表征，其中蘊含的是文化積淀演進千年形

成的價值判斷框架，并形成對舉止行為進行評判的一組法則。每一個文化都會發展出一組不同的價

[10]

值系統，并教導大眾什么值得保護，什么不值一顧。中華文化積淀下的文化價值系統從一開始便具備

著集體主義的表征。中國走上社會主義的發展道路后，集體主義價值觀得到發揚，既堅持集體利益優

先原則又堅持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統籌兼顧原則得到倡導，集體主義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體

[11]

系中不可忽視的文化價值觀。木蘭從軍的典故中包含的個人與家庭、個人與軍隊、個人與國家的情感

呈現和價值判斷，個人從屬于集體并在集體中找到自我的價值。這與美國個人主義中自我價值的實現

不同，這種找尋和實現是結果而非目的。中國社會主張和諧本位，即集體利益優先、大局為重，當集體

目標得以實現，個人利益也就在“雙贏互惠”的模式中得以實現。

既有的文化體系指導當下文化產品的生產，同樣的文化價值觀置于不同的社會場域中會產生不同

方向、強度和內涵的變化。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并無本質上的優劣之分，只有符不符合過往歷史經驗

和當下的價值判斷框架，能不能夠起到評估行為的標準作用。中國的集體主義放在美國的文化環境中

未必適用，甚至可能不被理解，反之，美國的個人主義滲透到我國的英雄精神時自然也會被集體主義浸

濡下成長的中國受眾所抵抗。多邊聯動的國際傳播格局下，各民族文化的邊界相互交融，各自的文化

·106·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價值也時刻在進行動態的流變，作為“地球村”的村民，在接觸到多元文化時應當具備基礎的文化移情

能力，用理解的眼光和批判的思維對待各國文化產品。但當交流與滲透觸及到根本的文化精神時，文

化的民族屬性致使大眾在框架作用下也必然產生抵抗的反應。花木蘭對美國大眾而言或許只是個中

文名字，但在中國它已經成為了融入集體主義和家國情懷的意象，可以創新但其中心理念不容隨意篡

改嫁接。

2.本質：意識形態與話語權之爭

文化的基本核心是歷史上經過選擇的價值體系，既然涉及到如何選擇、誰來選擇的問題，文化就明

顯具備權力屬性，貫穿于多數對少數、上層對下層、發達對欠發達圈層的行權。西方與東方之間的霸權

與反霸權關系從未停息，西方對東方文化的描述在“他者”的效果下并不客觀，甚至出現污名化的現

象。這里的文化之爭是價值觀的碰撞，也是作為國家硬實力競爭在意識形態層面的呈現。傳媒是沒有

硝煙的戰場，國家形象的建構一定程度上有賴于跨文化傳播中對外呈現的內容，國外受眾基于自身經

驗積累對接收到的信息進行分析判斷，而因為地理和歷史上的隔閡，他們對他國文化了解有限，接收到

的信息就會以較強的效果作用于他們的認知，形成刻板印象。而國家形象是國內外民眾對一個國家所

展現的綜合實力的總體認知，拿到對外傳播的話語權也就拿到了形象展示的優先權，很大程度上規避

了被妖魔化描述、邊緣化對待的風險。

西方的文化帝國主義是跨文化多邊傳播中的又一桎梏，它不是在明確理念指導下展開的，而是由

經濟邏輯引伸出來的，具有自發性，即本國受眾自然而然地認同他國文化，在此語境下的文化的全球化

體現為各國文化互文化、相關化的提升，乃至更多地表現為一種顯性的、強制推行的文化殖民化。西方

學者伯努瓦指出：“理解文化全球化性質……即資本主義賣的不僅僅是商品和貨物，它還賣標識、聲

[12]

音、圖像、軟件和聯系，這不僅僅將房間塞滿，而且還統治著想象領域，占據著交流空間。”他們將危險

的意識形態產物包裹上大眾文化的糖衣，分發至全球的各個角落，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不少受眾接受

糖衣帶來的娛樂效果的同時也消化著他國文化中的精華與糟粕。由于并未真實置身于他國的歷史環

境之中，異國受眾對文化中的成分優劣并不能第一時間作出理性的決判，并且市場上此類影視作品足

夠多、作品本身的誘惑力足夠大的時候，觀眾的能動性和選擇權就遭到壓制——無論想不想聽，西方文

化具有誘惑力的聲音總是不絕于耳，“西強東弱”的繭房格局也就此誕生。

西方的文化帝國主義究其本質就是美國的文化帝國主義，美國利用科技、資本和政治優勢多層面、

多維度地對弱勢國家尤其是我國等東方國家的文化擴張、思想麻醉和強制推行“市場準入”。意識形

[13]

態與話語權的爭奪最終是文化主導權之爭，文化霸權的核心是“認同”，當國民從精神層面自覺認同了

他國的文化精神，發自內心地認為“外國月圓”，因政治經濟力量之差遭受的文化沖擊又會反作用于各

方物質力量，形成循環。電影《花木蘭》的美式改編只是西方文化擴張行為的一隅，幸而我國受眾在文

化榮譽感與媒介素養的加持下未受其擾，其背后的原因是一股自上而下的力量和近年來我國的經濟高

速發展、國際地位穩步提升。因此，在多邊傳播中也不再失語，積極拿回話語權。與此同時在經濟力量

的推動下影視行業蓬勃發展，影視傳播夯實了國民的文化基礎和文化認同感，影片解讀領域的意見領

袖也會在第一時間分享見解，引導風向。得到正向引導之后，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的歸位足以使大

眾在紛繁冗雜的信息環境中自主辨別并作出客觀合適的價值判斷。

毫無疑問，影片《花木蘭》是西方文化擴張的一次失敗的嘗試，影片文本中人物形象的設置、敘事框

架的安排都顯現出濃重的西方色彩，最終導致影片主旨的呈現與中國傳統故事初衷的完全悖離。西方

文化的擴張試圖以充滿誘惑力的文化內容和充滿儀式感的傳播形式沖擊我國大眾認知中既有的文化

形象，隨著主旨的偏離而宣告失敗。跨文化傳播的語境中，不同文化的趨同性和互文性可以增強，但文

化的核心——文化價值觀則不可篡改、不容置換。作為一個持續流動更新的動態系統，文化體系需要

創新帶來新的活力，需要在雙向乃至多向溝通過程中帶來動力與內容的更迭。對于中國來說，和而不

同，發現差異并接受差異，在文化溝通的過程中既把控好移情能力、又追求相對平等的交流，是我國當

下在國際影像傳播中提神定氣的重要策略。影像作品作為對外嚴肅宣講中國文化之外的軟性文化補

充，兼聚大眾傳播的高影響性和娛樂產品的高接受性，善用藝術作品為文化媒介向世界講述真實動人

·107·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

的中國故事、還原中華民族瑰麗多面的文化形象是影視行業從業人員和國民大眾所期所盼的。

注釋：

①漫威即漫威漫畫公司（MarvelComics），是美國著名的漫畫巨頭，創建于1939年，于1961年正式定名

為Marvel，舊譯為“驚奇漫畫”。

②漫威英雄系列指漫威漫畫公司成功塑造的蜘蛛俠、金剛狼、鋼鐵俠、美國隊長、雷神托爾、綠巨人、復

仇者聯盟、X戰警、神奇四俠、銀河護衛隊等風格迥異的英雄形象，并形成了較為成熟的文化系統。

參考文獻：

[1]楊麗娟.“原型”概念新釋[J].外國文學研究,2003(6):111-117+169.

[2]卡爾·榮格.心理學與文學[B].北京:譯林出版社,1987:97-99.

[3]柳星.論《女勇士》中的“他者”形象[J].湖南社會科學,2006（11）：32-34.

[4]寇瑤.阿多諾文化工業批判理論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72-73.

[5]袁智忠,周星宇.倫理學視域下的電影“救贖”[J].四川戲劇,2019(9):99-103.

[6]王恩銘.美國文化與社會[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290.

[7]袁智忠.影視文化綱要第二版[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9:152-154.

[8]亨利·康馬杰.美國精神[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56.

[9]李宇.美式超級英雄系列影片評析[J],電影文學,2017(6):28-30.

[10]陳國明.跨文化交際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121.

[11]朱志勇.論集體主義的歷史嬗變[J].馬克思主義研究,2006(12):54-59.

[12]王寧,薛曉源.全球化與后殖民批評[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3.

[13]于炳貴,郝良華.文化帝國主義與國家文化安全[J].中共中央黨校學報,2003(3):103-107.

TheDifferencesofCulturalValuesbetweenChina

andAmericafromThePerspectiveofCommunicationintheFilmMulan

WANJunYUANZHi-zhong

（CollegeofJournalismandMedia,SouthwestUniversity,Chongqing400715,China）

Abstract:Asawidely-knownheroineofChinaliteraryallusion,theearliestrecordofHuaMulancould

bethefolksongofthesoutherndynastiesnamed《MulanSpeech》.Imagecommunication,amainstreamformof

communicationwhichhasbothculturalpropertyandartproperty,haslf-evidentinfluenceintheconstruction,

inheritanceandpromotionoflythefilm《Mulan》whichprovidedbytheWaltDisneyCompany

hasbeenon,andthisfilmcanberegardedasamixtureoforientalcultureandwesternfilm

showedgreatmisunderstandingofChineculturefromtheangleofwesterncultureinrestoringimagesand

expressingthespiritualcoreoftheingtotheanalysisandcompareofthetext,wefoundthatthe

film《Mulan》conveyedoverturnoftraditionalimagesincharactertting,deviationofnarrativefocusand

misleadingofChinentially,theAmericanadaptionofthefilm《MuLan》isakindofcultural

expansionbehaviorofthewest.

Keywords:《》;CulturalValue;IndividualismandCollectivism;ChineandAmericanCulture;

Mulan

CharacterSetting;PlotSetting;ThemeSetting

（責編：譚本龍）

·108·

Copyright?博看網 . All Rights R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