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嚴氏兄弟形象研究

2024年2月12日發(fā)(作者：寫菊花的作文)

《儒林外史》嚴氏兄弟形象研究

摘 要

嚴監(jiān)生并非如世人所認為是一個吝嗇鬼，只是生性節(jié)儉，究其實質(zhì)，其實是遭受到封建宗法制和封建官僚制雙重迫害的受害者，而與之相比，嚴貢生實是涼薄惡毒、忝列衣冠的惡霸，依仗著貢生和家族中長兄的身份為非作歹，理應遭到我們的唾棄，而嚴監(jiān)生死前伸出二指的本意也并非是嚴監(jiān)生“吝嗇”到舍不得一莖燈草，而是表達了嚴監(jiān)生臨死前對其妻趙氏交代的兩件事，一是保護好家產(chǎn)，二是培養(yǎng)好兒子。

關鍵詞 《儒林外史》 嚴氏兄弟 兩莖燈草

Rearch on the image of Yan brothers in The scholars

Abstract

Yan Jiansheng is not a mir, but a thrifty one. In fact, he is the victim of the double

percution of feudalism and feudalism. Compared with Yan Gongsheng, he is really a cold,

vicious and well-dresd bully. Depending on his identity as Gongsheng and the eldest brother

of his family, he should be despid by us. In fact, Yan Gongsheng is the victim of the double

percution of feudalism and feudalism The original intention of the cond finger is not Yan

Jiansheng's "stinginess" to be reluctant to give up a stalk of light grass, but to express two

things Yan Jiansheng told his wife Zhao before his death, one is to protect the family property,

the other is to cultivate a good son.

Key words

The Scholars Yan Brothers Two stemmed lampgrass

目 錄

引 言 ·································································································································································· 1

一、 嚴監(jiān)生形象分析 ·································································································································· 2

（一）膽小有錢的嚴監(jiān)生 ·························································································································· 2

（二）現(xiàn)實矛盾的嚴監(jiān)生 ·························································································································· 3

（三）嚴監(jiān)生性格成因 ······························································································································ 3

二、嚴貢生形象分析 ·········································································································································· 5

（一）忝列衣冠的嚴貢生 ·························································································································· 6

（二）涼薄惡毒的嚴貢生 ·························································································································· 7

（三）嚴貢生性格成因 ······························································································································ 8

三、嚴監(jiān)生“伸出二指”新解 ·························································································································· 8

（一）“二指與燈草”故事并非原創(chuàng) ······································································································ 8

（二）“兩根指頭”新解 ························································································································ 10

結 論 ·································································································································································· 11

參考文獻 ···························································································································································· 12

致 謝 ································································································································ 錯誤!未定義書簽。

引 言

嚴氏兄弟作為《儒林外史》中的一對兄弟形象，出場的回數(shù)雖然不多，但是卻各有特色，給我們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影響，無論是嚴監(jiān)生的勤儉節(jié)約還是嚴貢生的享樂奢靡，他們身上的一些行為和特質(zhì)在我們當下的社會中也不罕見，因此，研究嚴氏兄弟的形象對于當今人們?nèi)杂袉⑹咀饔谩?

當前學術界對于嚴氏兄弟的研究熱點主要有三個：分別是嚴監(jiān)生是否“吝嗇”的爭辯、嚴氏兄弟二人的相互比較、儒林外史中兄弟形象對于深化主題有何裨益：

學者趙峻的論文《中國吝嗇鬼之謎——以嚴監(jiān)生為路徑研讀<儒林外史>》深入探討了嚴監(jiān)生是否是“吝嗇鬼”的問題。該文堅持認為嚴監(jiān)生是一個中國式吝嗇鬼[１]，但是對此提出質(zhì)疑的學者也有很多，主要有學者謝波的論文《嚴監(jiān)生吝嗇鬼形象質(zhì)疑》，他認為嚴監(jiān)生僅僅只是“苛于待己”，同時對待他人十分熱情，對待金錢并不偏執(zhí)，也沒有狂熱的追求，和我們理解的吝嗇鬼形象差異較大，所以嚴監(jiān)生不是吝嗇鬼。[２]

關于嚴氏兄弟二人的相互比較的論文也有很多，如杜桂萍的論文《同體異形：嚴監(jiān)生、嚴貢生比較論》，這篇文章認為嚴監(jiān)生、嚴貢生是作者吳敬梓故意塑造的一對兄弟形象，是相互含納、彼此補充的統(tǒng)一體。[３]

對于《儒林外史》中的兄弟群像研究，以及他們之于主題的意義，這方面的研究論文同樣很多，而且各有見解。比如著名學者陳美林先生，他在《“兄友弟恭”的理想與“兄弟參商”的現(xiàn)實——<儒林外史>兄弟群像所體現(xiàn)的士人性格與命運》等文章中，對于《儒林外史》中的兄弟群像研究較為深入，認為《儒林外史》中的兄弟群像的塑造大都是各有目的，反應了古代士人性格的一個側(cè)面，燭照了世相，體現(xiàn)了吳敬梓對于道德標準的反思。[４]

雖然前輩學者術界對此題已有不少的研究成果，但對于嚴氏兄弟形象特點、形象意義仍有相當大的探索空間，尤其對于嚴監(jiān)生的吝嗇、嚴監(jiān)生臨死前“伸出兩指”的寓意目前也沒有令人信服的答案，因此挖據(jù)吳敬梓先生塑造嚴氏兄弟這一形象的真實用意及態(tài)度，探索嚴氏兄弟這一形象對于整部《儒林外史》所起到的作用，仍然值得研究和探索。

[１][２] 趙峻.中國吝嗇鬼之跡——以嚴監(jiān)生為路徑研讀《儒林外史》［J］.明清小說研究.2013,(1)．

謝波.嚴監(jiān)生吝嗇鬼形象質(zhì)疑[J].明清小說研究,1987,(6).

[３] 杜桂萍.同體異形：嚴監(jiān)生、嚴貢生比較論[J].江西社會科學,2009,(10).

[４] 陳美林.“兄友弟恭”的理想與“兄弟參商”的現(xiàn)實——《儒林外史》兄弟群體所體現(xiàn)的士人性格與命運[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4,(2).

1

一、 嚴監(jiān)生形象分析

嚴監(jiān)生在《儒林外史》中著筆不多，但形象卻十分鮮明，人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吝嗇鬼，究其原因，則是他臨死前讓趙氏挑去一莖燈草方肯咽氣的事。

這件事，似乎坐實了嚴監(jiān)生吝嗇鬼的形象。但是，我認為，想要客觀的分析人物形象,不能僅僅局限于這一個情節(jié)里，而將嚴監(jiān)生視為吝嗇鬼，不僅是對文本的誤讀，也偏離了作者最初的寫作宗旨。相比而言，嚴監(jiān)生的哥哥嚴貢生反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吝嗇鬼和惡霸。

（一）膽小有錢的嚴監(jiān)生

雖然人們都因為“兩莖燈草”的情節(jié)將嚴監(jiān)生視作吝嗇鬼，但是拋開這個情節(jié)，嚴監(jiān)生在前文的一些所作所為同“吝嗇鬼”的形象大相徑庭，因此，筆者認為，應該用系統(tǒng)、發(fā)展的眼光看待嚴監(jiān)生的“吝嗇”，分析他的行為，若只是孤立地看待“兩莖燈草”這一情節(jié)，則對嚴監(jiān)生的評價就會有失偏頗。實際上，綜合來看，嚴監(jiān)生只是一個被封建科舉制度以及封建宗法制度壓迫摧殘的可憐人。而其身上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就是“膽小有錢”。

首先，嚴監(jiān)生家產(chǎn)豐厚，在其短短出場的兩回中又有多處花錢的行為：

?拿兩千錢打發(fā)差人

?花十幾兩銀子了結嚴大官司

?請醫(yī)師，用人參、附子等藥給王氏治病

?給二位老舅二百兩銀子，請來行禮

?備祭桌，花費金錢，送兩位舅奶奶首飾

?拿出五十兩銀子送兩位老舅，備酒席

?修齋、理七、開喪、出殯，用四五千兩銀子

?送給兩位老舅幾封銀子做恭喜的盤費[１]

其次，“吝嗇”一詞的本意是指過分地愛惜財物而不用，但是從以上的事件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嚴監(jiān)生同傳統(tǒng)意義上的吝嗇鬼有很大的區(qū)別，他的確非常愛惜自己的財物，但也并不是一味地斂財，而在需要花錢的地方他從不猶豫，甚至在對待他人時堪稱慷慨，他的“吝嗇”不如說是一種自虐式的節(jié)約，面對的對象只有他自己，具體表現(xiàn)有平日里舍不得吃喝，自己病的骨瘦如柴卻舍不得買人參等等。

最后，嚴監(jiān)生的發(fā)妻王氏的一些行為也能從側(cè)面證實嚴監(jiān)生并非吝嗇，書中，趙氏在王氏死后的向嚴監(jiān)生訴說王氏做的種種好事，在她的印象中，無論是“尼姑”、“賣花婆”、還是“女瞎子”都受過

[１]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2

王氏的“恩惠”，而且對待家里的窮親戚也十分的關照，自己不吃，卻把東西拿給別人吃，自己不穿，卻把東西拿給別人穿。或許趙氏的話有點夸張，但是，也從側(cè)面證明了王氏并不是一個一味斂財?shù)娜耍瑢Υ恍┤鮿萑后w、親戚朋友，經(jīng)常樂善好施，王氏做得這些事自然是經(jīng)過嚴監(jiān)生同意的，如果嚴監(jiān)生是一個“吝嗇鬼”，他斷然不會坐實自己妻子的這種行為，更不可能默認這種“散財”的做法。

（二）現(xiàn)實矛盾的嚴監(jiān)生

嚴監(jiān)生性格中的現(xiàn)實主要體現(xiàn)在嚴監(jiān)生對待自己妻子的態(tài)度上，嚴監(jiān)生對待自己妻子，一方面，他并不“無情”，甚至與糟糠之妻王氏稱得上是伉儷情深，不僅與之攜手勤儉持家，將自己原本并不富裕的家業(yè)越做越大，而且在妻子生病的時候竭盡全力地去想辦法治愈妻子，毫不在乎金錢的花費，但另一方面，嚴監(jiān)生又略顯“無情”，當眼見王氏已經(jīng)治不好，病危在床時，突然決定將小妾趙氏扶正，尤其是在扶正趙氏的儀式上，儀式現(xiàn)場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而病床上的王氏“早已發(fā)昏”、痛苦不堪，嚴監(jiān)生甚至連王氏死時都未在床邊而在廳前陪客，都不知道王氏何時死的。這兩個畫面的對比凸顯了嚴監(jiān)生的寡情。

這種結果固然是眾方妥協(xié)的成果，但也體現(xiàn)嚴監(jiān)生的一種現(xiàn)實的生活態(tài)度。對嚴監(jiān)生來說，扶正趙氏，并不是移情別戀，而是為了兒子，為了自己的財產(chǎn)能順利被繼承，對王氏來說，是防止將來嚴監(jiān)生另娶正房，對兒子不好，另外，趙氏已是妾，王氏健康時可能將趙氏作為情敵，也可能是姐妹，自己快要死了，也就無所謂情敵了，丈夫愿意扶正，王氏也就認為這是好事了。對趙氏來說，是自身力爭上位的手段，所以從手續(xù)上來說，乘王氏未去，獲得贊同，一切都順理成章。

面對自己豐富的資產(chǎn)，嚴監(jiān)生是糾結且矛盾的，一方面，在得病時依然持續(xù)謀利，仍“家前屋后走走”[１]，守衛(wèi)他的家產(chǎn)，臥病在床時，依然牽掛著田上要收早稻，而另一方面，他不斷的散財，用銀兩搞定糾紛案、贈予舅爺銀兩……這些花銷，雖然不完全是嚴監(jiān)生的本意，但是同樣可以從中看到其矛盾的人格。

嚴監(jiān)生不惜花費重金來收買兩位舅爺，起初是希望能夠支持趙氏扶正，后來則是擔心自己死后嚴貢生會攫奪自己的財產(chǎn)，所以需要兩位老舅的幫助來保護自己家產(chǎn)、引導兒子走仕途之路，所以，縱然對自己的錢財萬分珍惜，但是該花錢的地方還是毫不猶豫。從中也能看出，嚴監(jiān)生的矛盾其實并不是本意，只是被客觀環(huán)境所裹挾，其內(nèi)心同樣矛盾至極。

（三）嚴監(jiān)生性格成因

1.嚴監(jiān)生節(jié)儉性格的成因

[１]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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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監(jiān)生節(jié)儉的性格形成的原因在小說中可以初窺一二。首先，嚴監(jiān)生最初的家產(chǎn)并不富裕，祖蔭不厚。他們兄弟分家之后，嚴監(jiān)生勤儉持家，善于經(jīng)營，財富擴張，而嚴貢生好逸惡勞，以致家道中落，開始變賣祖產(chǎn)。嚴監(jiān)生向兩位老舅介紹自己家時透露了這一情況，在分家的時候，嚴監(jiān)生和嚴貢生都是“一樣的田地”，而嚴監(jiān)生則是勤儉節(jié)約，持家有道，平日“豬肉也不舍得買一斤”，嚴貢生家里卻是恰恰相反，家里的田地早就被變賣了，三天就要吃一頓肉，“一買就是五斤”沒錢買肉吃的時候，甚至“端了家里梨花椅子”，換肉包子吃，奢靡的令人瞠目結舌。雖然嚴監(jiān)生的說法或許有些夸張，但是兩者相效，不難發(fā)現(xiàn)，當初分家時嚴監(jiān)生和嚴貢生都是一樣的不多的田地，而嚴監(jiān)生勤儉節(jié)約、善于持家，而嚴貢生則是鋪張浪費，好逸惡勞，將本就不多的家產(chǎn)早早敗光了。

小說中還有一事也能體現(xiàn)出嚴監(jiān)生夫婦最初并不富裕，那就是在王氏死后，嚴監(jiān)生和趙氏發(fā)現(xiàn)了王氏歷年積累的五百兩銀子，準備在緊急的情況下使用。“歷年積累”和“應急”這兩個屬性決定了這筆錢的重要性和積累的時間久遠，而發(fā)現(xiàn)此銀時，嚴監(jiān)生已經(jīng)有了十幾萬的身家，可見，在嚴監(jiān)生和王氏眼里，五百兩曾經(jīng)是很大一筆錢，足可以應對一些突發(fā)事件，說明嚴監(jiān)生和王氏夫婦期初并不想現(xiàn)在這么富庶。

其次，嚴監(jiān)生夫婦興家不易。嚴監(jiān)生雖然有錢，但也是細心經(jīng)營而來，并非一開始就有萬貫家產(chǎn)，嚴監(jiān)生因為原配王氏的逝世傷心欲絕。小說中對于嚴監(jiān)生夫婦細心經(jīng)營家業(yè)的情況也有很多細節(jié)暗示，比如在王氏料理家務的時候“自己裝瓜子、剝粟子、辦圍碟?！盵１]這并不是因為嚴家沒有仆人使喚，更不是因為嚴監(jiān)生的吝嗇，而是家境困苦的時候柴米夫妻親力親為形成的習慣，從中可見嚴氏夫婦積攢家業(yè)的細致和不易。

綜合以上情節(jié)，可以看出嚴監(jiān)生年輕的時候雖然有一些田地和家產(chǎn)，但是日子大致過得比較拮據(jù)，他和妻子王氏勤儉節(jié)約，省吃儉用，慢慢積累了這么多的財富。

但是，習慣的養(yǎng)成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而且正是因為能夠這么的省吃儉用，嚴監(jiān)生才能夠聚集這么多的財產(chǎn)，所以縱然有錢了，嚴氏夫婦仍然時時刻刻地委屈著自己。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節(jié)儉的性格，而并非眾人所說的吝嗇。

2．嚴監(jiān)生膽小性格的成因

在封建中央集權制國家中，一個人的政治權力的大小決定了他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高低。有權力，那就不愁沒錢，反之，一旦有錢但沒有權力的保護，那就會陷入四面受敵的被動狀態(tài)，過多的錢財只會為自身招來災難，而嚴監(jiān)生就是因為自身的有錢卻無權，成為了這種社會現(xiàn)實的受害者，也逐漸形成了膽小懦弱的性格。膽小，使得各種權力可以恣意妄為地欺負他；有錢，又給了權力熱衷于欺負他的動機。

[１]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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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中雖然沒有說明嚴監(jiān)生的監(jiān)生身份是否是“捐”來的，但是其自言“受大房的氣”以及對待王氏兄弟恭敬的姿態(tài)來看，嚴監(jiān)生的社會地位較低，也無什么權力，位于剝削階級的末端。當時的社會，以功名的高低為地位的評判標準，嚴監(jiān)生的社會地位還并不是很高，正因為如此，嚴貢生犯事出逃，衙役找不到嚴貢生，卻知道嚴監(jiān)生家里有錢，于是便“只揀有頭發(fā)的抓”，[１]找嚴監(jiān)生來解決此事。

嚴監(jiān)生膽小有錢，但是由于沒有權利，不得不小心謹慎地處事，深怕得罪了有權的人物。這些鄉(xiāng)紳官吏們形成了一個權力圈子，對于圈外的普通人或是無權無勢的人，便毫不留情地進行剝削，嚴監(jiān)生對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認識，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于功名太低，從小說中也能看出他可能進行過一些努力，想要讓自己的功名再進一步，但是結局也許不太理想，例如，嚴監(jiān)生和兩位舅爺在吃酒時行狀元令，別人都中過幾次，而嚴監(jiān)生卻一次沒有中，似乎是在跟嚴監(jiān)生開玩笑，通過這一情節(jié)，也反應了當時的讀書人眼里唯有功名，并且嚴監(jiān)生的畢生夙愿同樣也是考取功名，只是結局不太理想。

在這種社會環(huán)境的影響下，很難不讓人隨波逐流，因此，嚴監(jiān)生的這輩子的遺憾就是功名太低，這在他死前向兩位舅爺托孤時的話語也能看出，他讓兩位舅爺照顧自己的兒子長大，然后讓他做兩件事，一是“讀讀書、進個學”，而是“不受大房的氣”。其實，這便是嚴監(jiān)生最遺憾的事，也是最讓他牽掛的事。

嚴監(jiān)生缺憾，一個是“未進學”，二是“不是大房”。在這兩個缺憾之下，嚴監(jiān)生一輩子活得都非常謹小慎微，他誰也不敢得罪，見誰都想與之交好，因為這是他維護自身最好的手段，也只有這樣，他的家業(yè)才能越積越多，越積越大。這也是他不惜花重金為嚴貢生擺平官司，花重金贈給兩位舅爺，讓他們照拂自己的兒子的原因。

“未進學”與“不是大房”這兩者是嚴監(jiān)生畢生的追求，是嚴監(jiān)生臨死前最后的遺憾，也是嚴監(jiān)生臨死前最為牽掛的事，他不希望自己的命運在自己的兒子身上重演，所以他不惜花費各種錢財在死前為自己唯一的兒子鋪好路，委托兩位舅爺和趙氏，保護好家業(yè)并且讓兒子去考取功名。然而，他卻低估了其兄嚴貢生的狡詐殘忍和王仁王德兄弟的無情無義，在其死后，家產(chǎn)仍被嚴貢生占去了大多數(shù)。

二、嚴貢生形象分析

《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大多比較豐滿，很少有純粹的壞人或好人，而嚴監(jiān)生的親哥哥嚴貢生，卻可以說是一個五毒俱全的大惡霸，他貪婪吝嗇，恃強凌弱，魚肉鄉(xiāng)里，無惡不作，仗著自己的貢生身份和長子身份，在外欺壓百姓，魚肉鄉(xiāng)里，在內(nèi)他橫行霸道，攫奪弟弟遺產(chǎn)，是一只攀附在封建宗法制和封建科舉制上的毒瓜。[１][２][２]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6）

李漢秋.談《儒林外史》里的嚴貢生和虞華軒[J].寧波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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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忝列衣冠的嚴貢生

嚴貢生全無禮義廉恥，愛貪便宜，是高要縣的一位霸主，兇殘的湯知縣都實在看不下去，評論嚴貢生“忝列衣冠，”“其實可惡”。

嚴監(jiān)生可以稱得上鄉(xiāng)里一霸，他欺壓老百姓，名聲非常地臭。

嚴貢生第一次亮相時就盡顯他的虛偽、沽名釣譽，他自夸，說自己“為人率真”、“不占人寸絲半粟的便宜”， 在他自己的嘴里，無論是父老鄉(xiāng)親還是縣太爺都對他贊不絕口，而實際上，他卻是無惡不作，禍害鄉(xiāng)里，不僅想要強占鄰居的豬，還將前來討要的王大腿打折，不僅同空條借約向別人索要利息，還將別人的驢和米都強占回家。等到別人實在無法忍受，將嚴貢生告到縣衙，嚴貢生吃上官司之后，自己卻溜走，將事情都留給弟弟嚴監(jiān)生處理。不僅如此，更可惡的是，在嚴監(jiān)生花錢將事情都擺平后，嚴貢生竟然無恥地指責嚴監(jiān)生“一個鄉(xiāng)紳人家，由得百姓如此放肆?！绷镒咧?，

他陰險毒辣厚顏無恥，尖酸刻薄成性，見利忘義，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占別人便宜，乃至連自個的兒子都不放過。二兒子結婚，嚴貢生想請吹手卻不愿付錢，最終的后果便是“日頭平西.不見一位吹手來”，有賓客提議先接新娘，親家母不愿，說“有吹打的就發(fā)轎，沒吹打的不發(fā)轎”。雞飛狗叫到最終，也只來了兩人，吹不成個腔調(diào)，根據(jù)這一非常戲劇性的場景，也表露出嚴貢生為人處事的慳吝和厚顏無恥，作者也借此機會譏諷了這一貪鄙得出奇的奸險小人。

送新郎新娘的路上，他又訛詐船家，他先裝暈，咳出許多痰，“一邊一個架著膊子只是要跌”，然后拿云片糕出來，將吃剩下的幾片故意扔到舵工旁，裝出一副不要了的樣子，舵工吃到嘴里，“只作不看見”。在最后船到岸時，他還不忘將新郎新娘送走，毫無顧忌后，就開始了自己的胡攪蠻纏，待船家、水手來討喜錢時，他突然要找“藥”。說自己剛剛吃的“云片糕”是一種名貴的藥。掌柜只好解釋，以為“是老爺剩下不要的”，承認自己吃了云片糕。至此，那掌舵的就徹底地掉入了嚴貢生設下的陷阱里，嚴監(jiān)生不僅一邊謊稱哪些云片糕是價值幾十兩，一邊命令下人，“開拜匣，寫帖子”要告到湯知縣衙里去。用自己的貢生身份欺壓船家。到了這里，船家只好自認倒霉，不但不敢再要十二兩船錢和喜線，還跪地懇求“嚴老爺開恩，高抬貴手”。而嚴貢生費勁心機地導演這么一出戲，只不過是為了賴掉十二兩船錢，實在是無恥之尤?！霸破狻笔录羁痰胤从沉藝镭暽臒o恥和貪婪，對這個令人鄙夷的家伙作者傾注了鄙夷。

從嚴貢生蒙騙船家時駕輕就熟的表演就可以看得出，他對于訛人，占人便宜的技巧非常嫻熟，貪得無厭早已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１]儼然一副老爺派頭，全然不提自己

[１]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63～65）

6

（二）涼薄惡毒的嚴貢生

除了在鄉(xiāng)里猖獗，貽害百姓 ，他對親弟弟嚴監(jiān)生和嚴監(jiān)生的家人，同樣是涼薄惡毒，嚴貢生被鄰居和老人黃夢統(tǒng)告到了縣衙上，湯知縣要來興師問罪，嚴貢生聽到風聲，立刻“走為上計”，立即逃走，將這些麻煩事全丟給了弟弟嚴監(jiān)生。

嚴貢生對待嚴監(jiān)生十分的涼薄，這點在嚴貢生奔喪的情節(jié)中體現(xiàn)的最為形象。自嚴監(jiān)生生病以來，那么長時間，嚴貢生從來沒有關心過一次，在嚴監(jiān)生死后，過了三四日，嚴貢生才從外面慢悠悠的回來，還有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去“省里科舉”，這體現(xiàn)了嚴貢生將功名完全放在了親情之上。不僅如此，嚴貢生回來后，并不如何著急，反而十分地悠閑，但當家人拿出嚴監(jiān)生遺留給他的衣服和銀子時，他就立刻變得歡喜了，這也能看出嚴貢生將金錢完全凌駕在了親情之上。收到銀子之后，嚴貢生才去嚴監(jiān)生的靈前意思了幾下，干號了幾下。在隨后與王氏兄弟的對話中，作者更是深刻地揭露了這些一心球功名的儒生的虛偽，王德遺憾的說直到臨死都沒送別嚴監(jiān)生，而嚴貢生則以“科場是朝廷大典”的理由來辯解，認為自己雖然“不顧私親”，但是卻問心無愧。這種六情不認的行徑深深的揭露了嚴貢生的薄情寡義，也反應了封建科舉制度對人性的摧殘。

在這個時候，嚴監(jiān)生還有個幼子，正室王氏的倆個親哥哥與趙氏的關系還行，因此，嚴貢生對趙氏母子的遺產(chǎn)繼承并沒有提出異議，滿足地接納了弟弟臨死前對自個的"別敬"。

可是，嚴貢生并沒有選擇放棄對嚴監(jiān)生的資產(chǎn)謀奪，他先奪走了嚴監(jiān)生入葬祖塋的權利。這一手段隔斷了嚴監(jiān)生和宗親的關聯(lián)，在那個宗族觀念尤其濃厚的社會，嚴貢生不許嚴監(jiān)生葬入祖塋，這毫無疑問是一種最比較嚴重的處罰和鞭笞，在不知情者的眼里，嚴監(jiān)生自然而然是有不忠不孝之子的行為，才會被族人趕出祖塋，而嚴貢生做為長兄，自然而然能名正言順地分派嚴監(jiān)生的資產(chǎn)，而這也是嚴貢生以便奪得嚴監(jiān)生的資產(chǎn)的第一步。

當嚴監(jiān)生兒子夭折之后，嚴貢生加快了攫奪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的步伐，立刻露出了兇惡的嘴臉，實施了侵占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的計劃，他先從“宗鬧大事”下手，直接剝奪了趙氏選擇繼承人的權力，將自己已經(jīng)成家的二兒子過繼給嚴監(jiān)生承嗣，然后得寸進尺，逼迫趙氏搬房，再從“正名分”上做文章，將趙氏由"二奶奶"改口為"新娘"，矢口否認趙氏對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的繼承權。

與此同時，嚴貢生借用封建禮教中“正名分”的說法，用卑劣的手段來攫奪嚴監(jiān)生的財產(chǎn)，嚴貢生善于運用封建宗法制以及封建官僚制帶給他的種種便利行自己無恥之事，例如，在謀奪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中，他之所以可以有恃無恐，正因為按照封建的宗法觀念，他是嚴家的長子，是嚴監(jiān)生的兄長，是嚴家的“正經(jīng)主子”。正是依靠著這種封建宗法制的觀念，他將大部分嚴監(jiān)生的財產(chǎn)攫奪到手。這樣的惡霸比傳統(tǒng)的地痞無賴更加惡毒，破壞力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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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嚴貢生性格成因

嚴貢生只能算是個秀才，還沒有官位在身，就如此欺壓黎明百姓和在家族里作威作福，作者也借這一形象集中了當時封建剝削階級的殘酷，嚴貢生也成為了這些人殘酷、虛偽，涼薄特性的代表。

通過嚴貢生這個人物，也讓我們看到了在光鮮亮麗的封建科舉制度之下，一些儒生官吏在各個方面的可笑與丑惡模樣。

嚴貢生是封建統(tǒng)治集團的一員，同樣是封建大家庭中的長兄，這雙重的社會身份是他欺壓百姓和欺壓弟弟一家的出發(fā)點，這個社會制度同樣保證了從不擔心失敗。無論是“云片糕”事件中，借“張老爺”、“湯老爺”的身份欺壓船家，還是欺凌妾出身的弟婦，奪取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實際上都獲得了勝利， 也同樣是這種雙重身份的加持，讓嚴貢生愈發(fā)地有恃無恐。嚴貢生運用自己的雙重身份，得到了不勞而獲的好處，自然便不愿像嚴監(jiān)生那樣勤儉節(jié)約的委屈自己，這也是嚴貢生與嚴監(jiān)生最大的區(qū)別所在，嚴監(jiān)生因為地位不如嚴貢生，始終被嚴貢生壓了一頭，所以需要不斷地斂財用以自保，而嚴貢生則肆無忌憚地多，可以憑借著貢生和長兄的身份在鄉(xiāng)里家里作威作福，吳敬梓先生塑造了這一形象，也是向世人揭露了封建科舉制和封建宗法制的丑陋所在。

三、嚴監(jiān)生“伸出二指”新解

不難發(fā)現(xiàn)，嚴監(jiān)生對于嚴貢生的脾氣秉性十分清楚，并且預感到嚴貢生可能會來侵占自己的家產(chǎn)，于是嚴監(jiān)生擺平嚴貢生的官司，扶正趙氏，臨終托孤兩位舅爺?shù)哪康亩际菫榱藘杉拢幢Ｗ∽约旱募耶a(chǎn)不被嚴貢生攫奪，并且讓兒子今后能夠順利成長。

嚴監(jiān)生其實對嚴貢生的狼子野心是一清二楚的，他最擔心的事就是自己死后，自己的兒子和趙氏無法守住自己的家產(chǎn)，這是他最記掛的事，也是最想托付的事，因此，我們有必要重新審視一下在嚴監(jiān)生臨死之前，伸著二指與兩莖燈草這個經(jīng)典的情節(jié)所蘊含的深意。為吳敬梓安插此情節(jié)的用意拓寬一條新的思路。

（一）“二指與燈草”故事并非原創(chuàng)

清代的《茶余客話》中記載過一個故事：

吳杉亭言：揚州商人某，家資百萬，而居處無殊窶人。彌留之際，口不能言一字，親友環(huán)視，至夜忽手豎二指，攢眉掇口不止。其子曰：“父恐二郎年幼，不治生耶?”搖首不然。子又曰:“慮二叔欺兒凌孤耶?”搖首不然。眾皆愕然。其妻后至，四顧室中，向語云：“欲挑去油燈碗中雙燈草耳。”富翁縮手點頭，瞑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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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度、杉亭皆親見其人，非杜撰者。[１]

這應是“兩莖燈草”的原始故事。吳杉亭是吳敬梓的長子，只相差17歲。父子倆，亦師亦友，吳杉亭會將此事告訴過吳敬梓，其實也可能吳敬梓自己聽說過，因為吳敬梓也熟悉揚州及其鹽商。有理由認為吳敬梓正是從這個故事中吸取了靈感，將之改編了一下：“嚴監(jiān)生喉嚨里痰響得一進一出，一聲不倒一聲的，總不得斷氣，還把手從被單里拿出來，伸著兩個指頭。大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你莫不是還有兩個親人不曾見面?’他就把頭搖了兩三樓。二侄子走上前來問道：‘二叔，莫不是還有兩筆銀子在那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兩眼睜的溜圓，把頭又狠很搖了幾搖，越發(fā)指得緊了。奶媽抱著哥子插口道：‘老爺想是因兩位舅爺不在跟前，故此記念?！犃诉@話，把眼閉著搖頭，那手只是指著不動。趙氏慌忙揩揩眼淚，走進上前道：‘爺，別人都說的不相干，只有我曉得你的意思！’”，“趙氏分開眾人，走上前道：‘爺，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為那燈盞里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f罷，忙走去挑掉一莖。眾人看嚴監(jiān)生時，點一點頭，把手垂下，登時就沒了氣。”[２]

我們發(fā)現(xiàn)，原故事中，詢問者是兒子，小說中是侄子；人物關系的變化，帶來原故事中的僅有的兩句問話，即 “父恐二郎年幼，不治生耶”、“慮二叔欺兒凌孤耶”的內(nèi)容，被作者棄而不用。這似乎很正常，人物關系改變了嘛。問題是，作者為何如此安排？則必須要結合吳敬梓的生平遭際。

吳敬梓成長的歷程，伴隨著他們家族的不斷沒落，其中的利益紛爭，種種糾葛讓吳敬梓疲憊不已，吳敬梓的嗣父吳霖起去世后，面對最終的遺產(chǎn)爭奪戰(zhàn)，吳敬梓感受到了宗法制家庭下虛偽的一面，平日里和藹可親的親人面對利益時都展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面，吳敬梓對遺產(chǎn)的繼承權使之成為了家族中眾多人嫉恨的對象，在爭奪財產(chǎn)的家族內(nèi)戰(zhàn)中，年紀輕輕的吳敬梓最終不是這些親戚們的對手，父親留給他的遺產(chǎn)被掠奪地所剩無幾，而妻子陶氏也因為財產(chǎn)爭奪，最終抑郁而死。[３]

正是由于這段灰暗的人生經(jīng)歷，讓吳敬梓對于兄弟參商有著深切的理解，也讓吳敬梓在后文描寫嚴貢生爭奪嚴監(jiān)生財產(chǎn)時傾注了深切而真實的感情。[４]而在小說中，嚴監(jiān)生死后，嚴貢生對于嚴監(jiān)生遺產(chǎn)的侵占和掠奪同樣與吳敬梓的這段經(jīng)歷不謀而合，因此，當聽到 “兩莖燈草”這個故事時，“父恐二郎年幼，不治生耶”、“慮二叔欺兒凌孤耶”的內(nèi)容正是吳敬梓內(nèi)心傷痛所在，也應該對此深有體會。

那么，為什么不將這兩點借嚴監(jiān)生的故事突出這兩句話，以抒憤呢？我想，作者安排嚴監(jiān)生兒子尚小，更能突出被欺負的可能性、現(xiàn)實性。原故事中二叔的家人不在其側(cè)，眾人可以直說，而小說中嚴氏的諸親六眷和嚴貢生的五個兒子都在，而且是嚴貢生的兒子親自提問，防欺怕凌的話自然無法說起。關

[１][２] 阮葵生.茶馀客話[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8.

吳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63～65）

[３] 陳兮.《儒林外史》中的兄弟群體[J].明清小說研究,2002.

[４] 陳美林.“兄友弟恭”的理想與“兄弟參商”的現(xiàn)實——《儒林外史》兄弟群體所體現(xiàn)的士人性格與命運[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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鍵就在，原故事以兒子詢問說出“慮二叔欺兒凌孤耶”的擔心，而小說直接寫幾個侄子當場詢問。作家直接以故事情節(jié)表明大伯家對嚴監(jiān)生家覬覦。這正是小說表現(xiàn)手法。

（二）“兩根指頭”新解

原故事中，揚州富商是真的吝嗇，明確搖頭否認了“父恐二郎年幼，不治生耶”慮二叔欺兒凌孤耶”的說法，關注點并不在后代培養(yǎng)、和自己財產(chǎn)的問題上。而小說中的嚴監(jiān)生并不吝嗇，并且嚴監(jiān)生去世時，周圍五個侄子環(huán)繞，表面上是對嚴監(jiān)生的關心，實際上則是在覬覦嚴監(jiān)生的家產(chǎn)，嚴監(jiān)生內(nèi)心同樣認識到這一點。此時嚴監(jiān)生已說不出話，其實能說，真心話也未必能說。所以，嚴監(jiān)生只能通過伸出兩指，來對趙氏有所表示。此二指當是對趙氏暗示兩件事，自己放不下，讓趙氏萬不可忘了兩件事：一是保護好家產(chǎn)，二是照顧好兒子。細讀小說，嚴監(jiān)生當時的手勢是“伸出二指”，并不是“指向燈盞”如果嚴監(jiān)生想要表述的是將燈草挑去，那么他最自然的手勢應當是指向燈盞。所以，嚴監(jiān)生想要表述的是兩件事，而不是“兩莖燈草”。

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嚴監(jiān)生的一生就是被兄長欺壓的一生，而嚴貢生的武器便是封建宗法制度下長房長兄的優(yōu)勢地位。嚴監(jiān)生清楚嚴貢生的丑惡嘴臉，知曉嚴貢生在自己死后定會謀劃自己的財產(chǎn)，但是由于封建宗法制長兄為大的思想觀念和封建官僚制帶給他和嚴貢生之間的地位差距，嚴監(jiān)生只能眼睜睜看著嚴貢生掌握嚴家的話語權，他明晰他只要一去世，嚴貢生必然會來攫奪他的財產(chǎn)，他能做的就是在他在死前做一些計劃來防備此事。

同樣地，嚴監(jiān)生這輩子最憤懣不平的事，就是恨自己是老二、恨自己功名不高，他在臨死前對兩位舅舅囑托，希望可以讓自己的兒子進學，免得將來受氣。

結合原故事兩句話、嚴監(jiān)生現(xiàn)實性格處境以及吳敬梓自身的經(jīng)歷，嚴監(jiān)生臨死前“伸出二指”，并不是因為他的舍不得燈草，而是向趙氏傳達自己最后的牽掛的兩件事：保護自己的家產(chǎn)，培養(yǎng)好兒子，讓他進學讀書，走仕途之路，不要像他一樣因為地位低而受欺辱。

小說中，嚴監(jiān)生雖類似原故事中富商，對詢問給以否認，具體原因卻大不相同。伸出二指，是給趙氏看的，侄子的詢問呼應，不管是什么都不在嚴監(jiān)生的期待范圍。他是在等待趙氏的呼應。注意，趙氏在嚴監(jiān)生咽氣前重復了兩遍“爺?shù)男乃贾挥形叶?。這是很鄭重的強調(diào)，看似說給眾人聽，其實是對嚴監(jiān)生的回復，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懂了。為何滿座親戚朋友，只有趙氏最能通曉嚴監(jiān)生心事呢？表面看，人家是夫妻，固然較他人了解嚴監(jiān)生。更可以猜想，這是因為嚴監(jiān)生此前必然與趙氏交待過多次。同時，正因為是向趙氏交待的遺訓，所以最終只有當趙氏過來回復后，嚴監(jiān)生才肯咽氣。

那又為什么趙氏要說是他舍不得兩莖燈草呢?這是趙氏的障眼法。嚴監(jiān)生“二指”是暗示，自己懂，但必須給眾人有所交代。作為嚴監(jiān)生遺囑的執(zhí)行者趙氏，是最明白夫君心事的。而借口“恐費了燈油”，10

則是因為在當時的親族眾人在場，尤其是嚴貢生的五個兒子都在的情況下，她無法說出嚴監(jiān)生真實的想法，只有借口一個看上去較為合理的理由。所以將兩莖燈草挑掉一莖，看似滿足嚴監(jiān)生的小氣心理，同時眾人熟知嚴監(jiān)生節(jié)儉品性也能接受趙氏的這個解釋。她拿兩跟燈芯說事，遮掩的毫無破綻。

趙氏瞞過了在場眾人中，想不到后世多數(shù)讀者也多信以為真，同聲譏誚嚴監(jiān)生臨死都吝嗇如此。小說情節(jié)都是作者精心安排，二指與兩莖，不是簡單的對應關系，宜結合人物全部性格、處境來細細細揣摩。然而，嚴監(jiān)生可能自己也沒想到，在自己死后，這些看似完備手段卻沒有起到作用，自己苦苦經(jīng)營的家業(yè)仍然被嚴貢生攫奪，筆者認為這才應是吳敬梓先生的所指，這也體現(xiàn)出當時社會在封建官僚制和封建宗法制壓迫下，民眾受到的迫害之深，嚴監(jiān)生尚且是個監(jiān)生，在這種思想觀念的腐蝕侵蝕下也被欺壓得家破人亡，更逞遑普通的百姓。嚴監(jiān)生真正的的身份，應當是封建宗法制度和封建官僚制度弊端發(fā)展到極致的受害者，而不是被簡單膚淺地扣上的“吝嗇鬼”。

結 論

吳敬梓先生所處的封建社會，世風日下，人倫顛倒，先生獨具慧眼，通過自身對于社會和人生的獨特感悟，道出了當時社會的病根——功名富貴。正是因為功名富貴，嚴監(jiān)生才將自己的內(nèi)心壓抑起來，拉攏親戚，將趙氏扶正，病重時仍守護著他的財產(chǎn)；正是因為功名富貴，嚴貢生才能夠去魚肉鄉(xiāng)里，才會去選擇骨肉相殘，嚴氏兄弟才上演了這一出兄弟參商的悲劇和鬧劇。

也正是因為儒林中人對于功名富貴的瘋狂追逐，反應了封建科舉制對世人的荼毒：一群滿口綱常禮教、知書達理的“嚴貢生”們，嘴中誦讀著圣賢之文，但做的都是禽獸之事。更可悲地是，像嚴監(jiān)生這樣的受毒害者而無法自覺，無法自省，而想借助封建制度進行抵抗的結果，只能是徒勞。由此更令人感到封建科舉制度和封建宗法制度對世人心靈害之深、之重，從面表明了作者的立場，既同情世人深受封建制度的迫害而不自覺，又解視嚴貢生這類仕林中敗類。

吳敬梓先生是痛苦的，因為他看見了世人因功名富貴而不斷重復著人間悲劇，但吳敬梓先生同樣是偉大的，他的醒世之言，穿越了時空的界限，余味悠長，仍在等待后人去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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