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19日發(作者:牛對聯)

詩說精要
《滄浪詩法二十說》 一說:學詩先除五俗:一曰俗體,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韻。 二說:有語忌,不語病。語病易除,語忌難除。語病古人亦有,惟語忌則不可有。 三說:須是本色,須是當行。 四說:對句對,可得;結句好,難得;以句好,尤難得。 五說:以端忌作舉止,收拾貴在出場。 六說:不必太著題,不必多用事。 七說:押韻不必有出處,用事不必拘來歷。 八說:下字貴響,造語貴圓。 九說:意貴透徹,不可隔靴搔癢。 十說:語貴脫灑,不可拖泥帶水。 十一說:最忌骨董,最忌襯貼。 十二說:語忌直,意忌淺,脈忌露,味忌短,間韻忌散緩,亦忌迫促。 十三說:詩難處,在結果,譬如番刀,須用北人結果,若南人便非本色。 十四說:須參活句,勿參死句。 十五說:詞氣可頡頏,不可乖戾。 十六說:律詩難于古詩,絕句難于八句,七言難于五言律詩,五言絕句難于七言絕句。 十七說:學詩有三節:其初不識好惡,連篇累牘,肆筆而成,既識羞愧,始生畏縮,成之三級難;得其透徹,則七縱八橫,信手拈來,頭頭是道也。 十八說:看詩須著金剛眼睛,庶不眩于旁門小法。 十九說:辯家數如辯蒼白,試以己詩置之古人詩中,與識者觀之而不能辯,其真古人矣
《詩辨五說》一說:詩之五法:體制、格力、氣象、興趣、音節。 二說:詩之九品:高、古、深、遠、長、雄渾、飄逸、悲壯、凄婉。 三說:用功有三:起結、句法、字眼。 四說:大概有二:優游不迫,沉著痛快。 五說:極致有一:入神。
《作詩準繩九說》 立意:要高古渾厚,有氣慨,要沉著。忌卑弱淺陋。 煉句:要雄偉清健,有金石聲。 琢對:要寧粗勿弱,寧拙勿巧,寧樸勿華,忌俗野。 寫景:景中含意,事中瞰景,要細密清淡,忌庸腐雕巧。 寫意:要意中帶景,議論發明。 書事:大而國事,小而家事、身事、心事。 用事:陳古諷今,因彼證此,不可著跡,只使影子可也。雖死事亦當活用。 押韻:押韻穩健,則一句有一精神,如柱磉欲其堅牢也。 下字:或在腰,或在膝、在足,最要精思,宜的當。
《古詩要法雜說》 古詩要法:凡作古詩,體格、句法俱要蒼古,且先立大意,鋪敘既定,然后下筆,則文脈貫通,意無斷續,整然可觀。 五古要法:五言古詩,或興起,或比興,或賦起,則須要寓意深遠,托詞溫厚,反復優游,雍容不迫。或感古懷今,或懷人傷己,或瀟灑閑適。寫景要雅淡,推人心之至情,寫感慨之微意,悲歡含蓄而不傷,美刺婉曲而不露,要有三百篇之遺意方是。 七古要法:七言古詩,先要鋪敘,要有開合,要有風度,要迢遞險怪,雄俊鏗鏘,忌庸俗軟腐。須波瀾開合,如江海之波,一波
未平,一波復起。又如兵家之陣,方以為正,又復為奇,方以為奇,忽復是正。出入變化,不可紀極。 絕句要法:絕句之法,要婉曲回環,刪蕪就簡,句絕而意不絕,多以第三句為主,而第四句以之。有實接,有虛接,承接之間,開與合相關,反與正相依,順與逆相應,一呼一吸,宮商自諧。大抵起承二句固難,然不過平直敘起為佳,從容承之為是。至如宛轉變化工夫,全在第三句。若于此轉變得好,則第四句如順流之舟矣。
《詩法總論雜說》 詩不可鑿空強作:詩不可鑿空強作,待境而生自工。或感古懷今,或傷今思古,或因事說景,或因物寄意,一篇之中,先立大意,起承轉結,三致意焉,則工字致矣。結體、命意、煉句、用字,此作者之四事也。體者,如作一題,須自斟酌,或騷、或選 、或唐、或江西。騷不可雜以選,選不可雜以唐,唐不可雜以江西,須要首尾渾全,不可一句似騷,一句似選。 詩要鋪敘正:詩要鋪敘正,波瀾闊,用意深,琢句雅,使字當,下字響。觀詩之法,亦當如此求之。凡作詩,氣象欲其渾厚,體面欲其宏闊,血脈欲其貫串,風度欲其飄逸,音韻欲其鏗鏘。若凋刻傷氣,敷衍露骨,此涵養未至也,當益以學。 詩要首尾相應:詩要首尾相應,多見人中間一聯,盡有奇特,全篇湊合,如出二手,便不應家數。此一句一字,必須著意聯合也,大概要沉著痛快,優游不迫而已。 長律妙在鋪敘:長律妙在鋪敘,時將一聯挑轉,又平平說去,如此轉換數匝,將數語收拾,妙矣。 語貴含蓄:語含蓄,言有盡而意無窮者,天下之至言也,如清廟之瑟,一倡三嘆,而有遺音者也。 詩有內外意:詩有內外意,內意欲盡其理,外意欲盡其象,內意含蓄,方妙。 詩結尤難:詩結尤難,無好結句,可見其人終無成也。詩中有事,僻事實用,熟事虛用。說理要簡易,說意國圓活,說景要微妙。譏人不可露,使人不沉覺。 語不同眾:人所多言,我寡言之,人所難言,我易言之,則自不俗。 作詩要正大雄壯:作詩要正大雄壯,純為國事。夸富耀貴傷亡悼屈一身者,詩人下品。 詩要苦思:詩之不工,只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雖多亦奚以為?古人苦心終身,日煉月煅,常“語不驚人死不休”,“一生精力盡于詩”。
《各類詩體詩作要法》 榮遇:榮遇之詩,要富貴尊嚴,典度雅溫厚。寫意要閑雅,美麗清細,氣格雄深,句意嚴整,如工商迭奏,意韻鏗鏘,真麟游靈沼,鳳鳴朝陽也。 諷諫:諷諫之詩,要感事陳詞,忠厚懇惻。諷諭甚切,而有失情性之正,觸物感傷,而無怨懟之詞。雖美實刺,此方為有益之言也。古人凡欲諷諫,多借此以喻彼,臣不得于君,多借妻以思其夫,或托物件陳喻,以通其意。 登臨:登臨之詩,不過感今懷古,寫景嘆時,思國懷鄉,瀟灑游適,或譏刺歸美,有一定之法律也。中間宜寫四面所見山川之景,庶幾移不動。第一聯指所題之處,宜敘說起。第二聯合用景物實說。第三聯合說人事,或感嘆古今,或議論,卻不可硬事。或前聯先說事感嘆,則此聯寫景亦可,但不可兩聯相同。第四聯題生意發感嘆,繳前二句,或說何時再來。 征行:征行之詩,要發出凄愴之意,哀而不傷,怨而不亂。要發興以感其事,而不失情性之正。或悲時感事,觸事寓情方可。若傷亡悼屈,一切哀怨,吾無取焉。 贈別:贈別之詩,當寫不忍之情,
方見襟懷之厚。然亦有數等,如別征戌,則寫死別,而勉之努力效忠;送人遠游,則寫不忍別,而勉之及時早回;送人仕宦,則寫嘉別,而勉之憂國恤民,或訴己窮居而望其薦助。凡送人多托以酒將意,寫一時之景以興懷,寓相勉之詞以致意。第一聯敘題意起,第二聯合說人事,或敘別或議論。第三聯說景,或帶思慕之情,或說事。第四聯合說何時再會,或囑咐或希望。于中二聯,或何亂前說亦可,但不可重復,須要次第。檔末聯要有規警,意味淵永為佳。 詠物:詠物之詩,要托物以伸意。要二句詠狀寫生,忌極雕巧。第一聯須合直說題目,明白物之出處方是。第二聯合詠物之體。第三聯合說物之用,或說意,或議論,說人事,或用事同,或將外物體證。第四聯就是題外生意,或亦本意結之。 贊美:贊美之詩,多以慶喜頌禱期望為意,貴乎典雅渾厚,用事宜的當親切。第一聯要平直,或隨事命意敘起。第二聯或相承,或用事,必須實說本題之事。第三聯轉說要變化,或前聯不曾用事,此正宜用引證,蓋有事料則詩不空疏。結句多期望之意,大抵頌德貴乎實,若裹之大過,則近乎諛,贊美不及,則不合人情,而有淺陋之失矣。 賡和:賡和之詩,當觀原詩之意如何。以其意和之,則更新奇。要選一兩句雄健壯麗之語,方能壓倒元白。若又隨元詩腳下走,則無光彩,不足觀。其結句當歸著其人方得體。有亦中聯歸著者亦可。 哭挽:哭挽之詩,要情真事實。與其人情義深厚則哭之,無什情分則挽之而矣。當隨人行實作,要切題,使人開口讀之,便見是哭某人方好。中間要隱然有傷感之意。 詩不厭改:作詩填詞,看是什題目,先擇其名,然后命意。命意即了,思其頭何如處,尾何如結。然后選韻,然后述詞,注意不要斷了詞意,須要承上接下。詩即成,恐前后不相應,或有重疊句意,又恐字畫俗疏,即為修改,改畢凈寫一本,展之幾案,或貼之于壁,少頃再現,必有未穩處。如此改之又改,方成無瑕之玉。若急于脫稿,倦事修擇,豈能無病?不惟不能全美,抑且未諧間聲。 詞有虛字:詞與詩不同,詞之句語有兩字、三字、四字,至七、八字者。若惟疊實字,讀之且不貫通,合用虛字呼喚。一字如“正”“但”,兩如“莫是”“又還”,三字如“更能消”“最無端”等。此等虛字,卻要用之得其所。若用虛字自語自話,必不質實,觀者無掩卷之誚。 單字集虛:任、看、正、待、乍、怕、縱、問、愛、奈、似、但、料、想、更、況、算、悵、怏、恨、早、盡、嗟、憑、嘆、方、將、未、已、應、若、莫、念、甚、怎、最、愿、卻、再、須、數、笑、憶、勸、弄、教、竟、漫、伴、有、幸、為、是、欲、引、盼、且、仰、喜、倩、對、代、仗;詞眼選萃:燕嬌鶯姹、綠肥紅瘦、寵柳嬌花、籠燈燃月、醉云醒月、桃云研雪、翠陰香遠、玉嬌得遠、漁煙鷗雨、翠顰紅妒、愁煙恨粉、聯詩換酒、選歌試舞、燕窺鶯認、愁羅恨綺;奇對選翠:斷碧分山、空簾剩月。 沙凈劃枯,水平天遠。接葉巢鶯,平波卷絮。 睛光轉樹,曉氣分嵐。鶴翔天高,水流花凈。
云映山輝,柳分溪影。亂雨敲春,深煙帶晚。 香尋古字,譜掐歌聲。行歌趁月,喚酒延秋。 穿花覓路,傍柳尋鄰。斷浦沉云,空山掛雨。 畫里移舟,詩邊就夢。暗雨敲花,柔風過柳。 煙橫山腹,雁點秋容。虛閣籠寒,小簾通月。 掃花尋徑,拔月通池。荷衣銷翠,蕙帶余香。 因花整帽,借柳維船;驚句選萃:悶心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 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 燈花結、片時春夢,江南天闊。 相思無處說相思,
笑把畫小扇覓春詞。 墻頭換酒,誰問詢、城南詩額。高柳晚蟬,說西風消息。 問甚時、同賦三十六陂秋色。 花開猶是十年前,人不似、十年前俊。 花深深處,柳陰處,一片笙笛。 一室秋燈,一庭秋雨,更一聲秋雁。 冷香飛上詩句。 寫不成書,只寄得相思一點。 春風不暖垂楊柳,吹卻紫云多少。 雁風吹裂云痕,小樓一縷斜陽影。 斷云過雨,花前歌扇,梅邊酒盞。 不妨彩筆云箋,翠尊冰醞,自管領一庭秋色。 恰是斷魂江上柳,越春深越瘦。
《白石道人三十說》一說:大凡詩,自有氣象、體面、血脈、韻度。氣象欲其渾厚,其失也俗;體面俗其宏大,其失也狂;血脈欲其貫穿,其失也露;韻度欲其飄逸,其失也輕。 二說:作大篇尤當布置:首尾勻停,腰腹肥滿。多見人前面有余,后面不足;前面極工,后面草草。不可不知也。 三說:詩之不工,吸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雖多亦奚為。 四說:雕刻傷氣,敷衍露骨。若鄙而不精巧,是不雕刻之過;拙而無委曲,是不敷衍之故。 五說: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難言,我易言之。自不俗。 六說:花必用柳時,是兒曹語;若其不切,亦病也。 七說:難說處一語而盡,易說處莫便放過。僻事實用,熟事虛用。說理要簡切,說事要圓活,說景要微妙。多看自知,多作自好也。
八說:小詩精深,短章蘊藉,大篇有開闔,乃妙。 九說:喜詞銳,怒詞戾,哀詞傷,樂詞荒,愛詞結,惡詞絕,欲詞屑。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其惟關睢乎! 十說:學有余而約以用之,善用事者也。意有余而約以盡之,善措詞不達意者也。乍敘事而閑以理言,得活法者也。 十一說:不知詩病何由能詩?不觀詩法,何由知病?名家者各有一病,大醇小疵,差可耳。 十二說:篇中出人意表,或反終篇之意,皆妙。 十三說:守法度曰詩,載始末曰引,體如行書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悲如蛩 曰吟,通乎理俗曰謠,委曲盡情曰曲。 十四說:詩有出于《風》者,出于《雅》者,出于《頌》者。屈宋之文,為《風》出也,韓、柳之詩,為《雅》出也,杜子美獨能兼之。 十五說:《三百篇》美刺 怨皆無跡,當以心會心。 十六說:陶淵明天資既高,趣諧又遠,故其詩散而莊,澹而腴,斷不容作邯鄲步也。 十七說:語貴含蓄。東坡云:言有盡而意無窮者,天下之至言出。山谷尤謹于此。清廟之瑟,一唱三嘆,遠矣哉!后之學詩者,可不務乎?若句中無余字,篇幅中無長語,非善之善者也。句中不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于者也。 十八說:體物不欲寒氣。 十九說:意中有景,景中有意。 二十余:思有窒礙,涵養未至也,當益以學。 二十一說:歲寒知松柏,難處見作者。 二十二說:波瀾開合,如在江湖中,一波未平,一波一作。如兵家之陣,方以為正,又復是奇;方以為奇,忽復是正。出入變化,不可紀級,而法度不可亂。 二十三說:文以文為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無妙圣處,要自悟。 二十四說:意出于格,先得格也;格出于意,先得意也。吟詠情性,如印印泥;止乎禮義,貴涵養也。 二十五說:沉著痛快,天也。自然與學到其為天一也。 二十六說:意格欲意,句法欲響,只求工于句字,亦未矣。故于意格,成于句字。句深欲深、欲遠,句調欲清、俗古、俗和,是為作者。 二十七說:詩有四種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礙而實通,
高妙;出事意外,曰意高妙;寫出幽微,如清潭見底,曰想高妙;非奇非怪,剝落文采,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 二十八說: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馬,詞意俱盡;如臨水送將歸,意盡而詞不盡。所謂詞意小麥盡者,急流中截后語,非謂詞窮理盡者也。所謂意盡詞不盡者,意如詞盡意不盡者,非遺意也,詞 中已仿佛可見矣。詞意俱不盡者,不盡之中,固已深盡之矣。 二十九說:一家之語,自有一定之風味。如樂之二十四調,各有韻聲,乃是歸宿處,模仿者語雖似之,韻亦無矣。雞林其可欺哉!
三十說:詩說之作,非為能詩者作也,為不能詩者作,而使之能詩;能詩而后能盡吾之說,是也為能詩者作也。
《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參禪的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終徹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佛家講究入世與出世,于塵世間理會佛理之真諦。人之一生,從垂髫小兒至垂垂老者,匆匆的人生旅途中,我們也經歷著人生的三重境界。
人生第一重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涉世之初,還懷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與新鮮,對一切事物都用一種童真的眼光來看待,萬事萬物在我們的眼里都還原成本原,山就是山,水就是水,對許多事情懵懵懂懂,卻固執地相信所見到就是最真實的,相信世界是按設定的規則不斷運轉,并對這些規則有種信徒般的崇拜,最終在現實里處處碰壁,從而對現實與世界產生了懷疑。
人生第二重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是水。紅塵之中有太多的誘惑,在虛偽的面具后隱藏著太多的潛規則,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實的,一切如霧里看花,似真似幻,似真還假,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很容易地我們在現實里迷失了方向,隨之而來的是迷惑、彷徨、痛苦與掙扎,有的人就此沉淪在迷失的世界里,我們開始用心地去體會這個世界,對一切都多了一份理性與現實的思考,山不再是單純意文上的山,水也不是單純意義的水了。
人生第三重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這是一種洞察世事后的反璞歸真,但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這一境界。人生的經歷積累到一定程度,不斷的反省,對世事、對自己的追求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認識到“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要放棄的是什么,這時,看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只是這山這水,看在眼里,已有另一種內涵在內了。
“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無須精心去處世”,這才是真正的做人與處世了。
《春秋筆法》
孔子撰《春秋》,在語言平面上“不露山水”,但在表達平面上,自能見其“微言大義”,后人就稱這種手法為“春秋筆法”。所謂“不露山水”,實指不顯露那些不宜明說或不愿直說本意的語句,宜與名家畫山水一樣,“妙在含糊,方見作乎”,或旁敲側擊,或含義模糊,或閃爍其詞,或含蓄委婉,或意在言外,或從旁烘托,或虛掩偽飾,或上下暗示,總之不露本意。當然也有涉及本意的,則往往從輕從寬,或隱隱約約,未見廬山真面日,或撲粉涂脂,頓使惡語變美言。為此,本文僅就讀者欣賞春秋筆法必須具備的能力方面作一點管窺。
一、欲說還休:以少引多 作品中所渲染、抒寫的人物逐漸接近主旨時,作者忽然收筆,即“欲說還休”,不把話說盡,要留有讓讀者思考的余地。由于世界觀,生活經驗和藝術修養的不同,讀者得出的主旨與作者的主旨可能迥異,各個讀者得出的主旨也可能不同,但人們又不會因此去追求,這類語言正是在這種猜度、體察、品味之中顯示出語言的“不露山水”之美。例如《紅樓夢、第九十八回中寫林黛五彌留之際:
“??猛聽寞王直聲叫道:‘寶玉,寶玉!你好??’說到‘好’字,便渾身心冷汗,不做聲了。”
有人試圖為黛玉這“好??”字后面難言之隱語填空,但無法填出,也無須填出,因為黛玉臨終前,哀恨交集,至情傾泄,“閑最小的面積,驚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
二、不著一字,以無勝有:春秋筆法猶似畫龍,見首不見其尾,方是神龍。“露其要處而藏其全”,才能顯示其潛涵的魅力。春秋筆法又如樂曲,戛然而止,則余音繚繞,韻味無窮。倘若傾箱倒篋,一泄無余,則使人索然乏味。文中的直觀形象僅是作者表情達意的憑藉形式,其真實意圖不著一字,但讀者9、要作穿透性深究,就會無中悟有,“盡得風流”。例如《紅樓夢》第三十五回黃金鶯巧結梅花絡時與寶玉閑話;
“鶯兒笑道:‘你還不知道我們姑娘,有幾樣世上的人沒有的好處呢,模樣兒還在其次。”
讀者不禁要和寶玉一樣急于知道是“什么好處,你細細兒的告訴我。”可是作者恰恰在此輟筆,寫道:“??只聽:外面一聲,正是寶釵來了。”其實寶釵的好處書中早已交代,這里不過借鶯兒之口,用不著一字的手法,讓人意會,頓生光輝。
三、烘云托月,以彼寫此:不正面刻劃作品中的主要對象,而是通過渲染其周圍的人物和環境,給讀者留有思考的余地。在適當處稍露鱗爪,給讀者提供循彼尋此的線索,從而使主要對象鮮明突出。例如《西廂記》第一折寫崔鶯鶯的美麗,就是運用“烘云托月”的春秋技法。鶯鶯兼有“國艷”與“天人”的美麗和神采,作者“因而畫云”,借眾僧入和張生的“驚艷”來烘托鶯鶯的美麗。張生雖也曾“顛不刺地見過萬千”美貌女子,但當鶯鶯出現在他面前時,竟然“眼花繚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去半天。”由此,鶯鶯之美可想而知。通過對張生
“驚艷”的渲染烘托,鶯鶯的絕世之美就活現在讀者的眼前。
四、設想幻化,以虛寓實:要寫眼前,卻著墨設想未來;要寫現實,卻描繪幻化世界。筆下之虛,撲朔迷離;虛中之實,更具神韻。試看《雜文界》1988年增刊中劉征的《秦俑》:
秦俑大喝一聲:“止!走近始皇陵者死尸然而,大大批的游人,中國人,外國人,戴著旅游帽的,背著照相機的,一個個說說笑笑,同秦俑擦身而過。泰俑的手是僵硬的,不能動作;劍是銹住的,不能拔出;喉嚨是陶瓦制的,不能出聲。然而,他下能容忍拿他的命令當兒戲的人,仍無聲的大喝道:“止,否則汝將血吾刃!”
兩干多年前,秦始皇下令制作秦俑是為了守陵護墓,以展示“六王畢,四海一”的第一位皇帝的威嚴和雄姿,使偉業長存、江山水固,想下列兩千年后卻成了展品。從秦俑身上設想幻化,以虛寓實地寫出一種社會變遷的滄桑感;秦俑不去審時度勢,卻一味守舊,無疑是
一個悲劇。一邊是嚴整的方陣,一邊是自由的人群‘一邊怒不可遏,忍無可忍,一邊談笑風生,“擦身而過”,“不露山水”中寓滑稽和悲哀,別開生面。
五、語近意遙,以淺藏深:藝術作品中常常選擇人們生活中熟悉的事物。場面,用淺近通俗的語言迭設懸念,將讀者引入彀中,從淺中悟深,在有限的畫面之外,創造出廣闊的藝術天地,從而收到語近意遙、言短味長、雅俗共賞的藝術效果。如金昌緒的《春怨》: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全詩口語化,雖然怨婦唯恐黎明來得太快,難以重溫美夢,但溥的開端凝聚在“打起黃鶯兒”,為什么要打?打是為了“莫教枝上啼”。鶯歌美妙,為什么不準它叫呢?是怕“驚妾夢”。黃鶯啼曉,本該醒了,怨婦做的是什么夢?為什么怕驚醒呢?末句答復是:怕驚醒“到遼西”的夢。句有余味,篇有余意:她為什么做“到遼西”的夢?什么人在那里?為什么在那里?“春怨”到底怨什么?迭設懸念,都留給讀者去思索,想象,真是語近意遙,淺中藏深。
六、背面敷粉,以表掩里:有些語言似乎感情顯豁,但讀者切勿輕信上當,因為表面的感情是虛假的,內里的真情藏在背后,如喜掩蓋著悲,褒掩蓋著貶等。請看李商隱《閨情》:
紅露花房白蜜稗,黃蜂紫蝶兩參差。
春窗一覺風流夢,卻是同衾不得知。
首句寫一朵美艷的花,花房和睥都指花心,紅露指紅色露水,白蜜指白色蜜汁。第二句說黃
蜂與紫蝶不是同時來到,向這朵鮮花采蜜。第三句點明那個女人在春窗下做了一個風流夢,這里“春”字指《詩經》中“有女懷春”的“春”。末句說妻子在睡眠中做了一個風流夢,同衾人(丈夫)卻一點也不知道。這些都是背面敷粉,以表面似乎輕薄的艷情掩蓋了寄托深而措辭婉的實質。
七、噴騰跳躍,以點代面:藝術筆墨可以跳躍,可以飛騰,可以噴出。只要點出幾個有特征、有代表性的物象,即可牽動讀者的思緒,去補充略去的空白,零散的點就構成意境,組成完整的畫面。即使省去開端,挖掉中腹,刪除結尾,但事情的來龍去脈,感情發展的線索,依然隱約可見。這種“不露山水”的技法,似乎與數字上的兩點定線,三點定圓等法則有相通之處。例如郁達夫《故都的秋》中一段
北國的槐樹,也是一種能使人聯想起秋來的點綴。象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種落蕊,早晨起來,會鋪得滿地。腳踏上去,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只能感到一點極細微極柔軟的觸覺。掃街的在樹影下一陣掃后,灰土上留下來的一條條掃帚的絲紋,看起來既覺得細膩,又覺得清閑,潛意識下并且還覺得有點兒落寞,古人所說的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的遙想,大約也就在這些深沉的地方。
作為春秋筆法的訣竅,就在于以感情的觸角噴騰跳躍,以點代面地寫出細微的視覺、聽覺、嗅覺,意覺,從而構成北京秋味的心靈圖示。不僅對客觀世界逼真的描摹,而且是主觀世界對客觀世界能動的反映。調動五官,心往神馳,突破時空的界限,讓思想和情緒噴騰起來,融萬物于筆端,把作者抑郁、憤懣、孤寂、哀傷的內在情思“不露山水”而曲折地跳躍于字里行間,既有情化自然的藝術美,又處處隱約抒發出一個“真”的有“個性”的我。在這幅以點代面的繪畫中凝聚了一個漂泊天涯的游子彷徨愁苦的濃厚感情,確是“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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